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星陨神帝》 第一章 流星雨 星陨大陆，大梁帝国，初夏。 作为青州境内首屈一指的凌剑宗，两年一届的正式弟子选拔就快开始了。 就在三天之后。 洛川知道，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因为如今的他已经年满十五岁了，如果此次还不能通过考核，摘掉记名弟子的头衔，那么就会被宗门无情地驱逐出去。 凌剑宗不养闲人，更别说是废人。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不能修行，那跟废人又有什么区别？ “该死！” 洛川暗骂了一声，将手中的石子儿奋力投入了池塘中，看着水面泛开的片片涟漪，以及倒映出来的粼粼星光，突然感到了一种出奇的愤怒。 因此在下一刻，他抬头看着空中的点点繁星，破口大骂道：“看什么看，有种你给我下来啊！” 空中并没有人，所以洛川实际上是在骂天，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骂那一颗颗璀璨耀眼的星辰。 如果洛川没有办法在接下来的三天之内感应到自己的命星，引星辉入体，就没有办法开启体内的星海，自然也就和过去的这些年一样，无法修行。 而凌剑宗选拔正式弟子的最低标准，便是降星一重境。 洛川的确有理由感到委屈和愤怒，因为他原本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而是来自一个叫做华夏国的地方。 在那里，洛川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外加一个业余得不能再业余的天文爱好者。 适逢大考结束，洛川好不容易约了一位自己心仪了许久的学妹去山上看星星，据报道，当夜会有百年难遇的超大狮子座流星雨，洛川便做足了准备，想要在流星雨降临的时候向学妹表白，极尽浪漫之势。 可惜最后的结果，流星雨的确是来了，但洛川的表白却无疾而终。 因为他非常“幸运”地被一颗流星砸中了。 洛川最后唯一能记得的，只有学妹的尖叫声，然后他一睁眼，就来了这么个鬼地方。 巧的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洛川，据说是在烟雨楼中多饮了两杯酒，险些醉死当场，最后还是被凌剑宗百草堂的白先生给救回来的。 仔细想想，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吧。 捡回一条命的洛川虽然及时赶上了那一年凌剑宗正式弟子的考核，却无奈因为没能如期开启星海而落选。 而那一次的死而复生，也成为了洛川此生最大的转折点。 因为自那之后，这位在昔日曾被凌剑宗寄予厚望的修行天才，就真的如天边的流星一样，一落不回头了。 还记得在五年前，当凌剑宗的三长老，柳如风，将洛川从响水镇捡回来的时候，洛川曾在凌剑宗的天赋测试中大放异彩，紫金色的神级天赋让他成为了那一届所有记名弟子中最闪耀的存在。 除此之外，洛川在与同辈人一起学习基础剑技的时候，更加展示了其无与伦比的悟性和天资，别人要用三个月才能学会的秋水剑，他七天就完全掌握了，一时间令各位长老惊为天人。 甚至有人预言，不出二十年，凌剑宗又要出一位聚星境强者！ 为此，洛川被凌剑宗大力培养，不仅获得了自由出入百草堂的资格，而且柳长老还亲自给他挑选了一本玄阶中品的《落尘诀》用以修习，甚至每个月还能领到整整二十块星石！ 那个时候的洛川当真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就连正式弟子也无不羡艳。 而洛川为了不辜负柳长老的期许，更为了让自己有机会拥有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刻意放缓了自己前进的脚步，迟迟未曾定星，为的，就是那传说中的完美降星！ 放眼整个凌剑宗，也只有掌门胡天南，以及太上长老林如做到了这一点。 而他们现如今都是聚星七重境的超级强者！ 然而，洛川等了整整一年，原本打算在正式弟子考核前夜完成降星的他，却莫名其妙死在了烟雨楼的酒桌上。 华夏国的洛川就此重生。 四年前的那场考核，洛川未能一举迈入降星境，人们大多觉得情有可原，毕竟那时的他刚刚被白先生从鬼门关拉回来，或许身体还没恢复到最好的时候，精神状态也有些萎靡。 但又过了两年，洛川还是没能降星，再一次在正式弟子的招考中名落孙山，终于让大家意识到，昔日的那个修行天才，已经变成了一个废物。 虽然当时的柳如风长老已经去星殿闭了生死关，但凌剑宗还是出动了几位长老级别的大人物，包括百草堂的堂主，来检查洛川的身体情况。 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洛川的星海胚胎似乎受了损害，就此与修行之路绝缘了。 得知此消息的凌剑宗上下无不唏嘘，遗憾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怜悯者有之，唾弃者同样有之。 而对于洛川自己来说，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这场穿越造成了这样的后果，但他并不甘心，也从未绝望，从四年前到今天，在摆脱了刚来时候的迷茫和惶恐之后，他每日都在努力研习《落尘诀》，每夜都在星光最盛之时来池边打坐，从未断绝。 以期能够感应到自己的命星。 但四年如一日，他每一次的努力都只能换来同一个结果，他的每一次感应也只有同一个画面。 一片空白。 什么都没有。 他感受不到星力，也找不到自己的命星。 现在，距离他的最后一次正式弟子考核，只剩下三天时间了。 四年都不曾做到的事情，三天能做到吗？ 洛川不知道，但他想试试。 所以今天太阳一落山，洛川就来了他习惯打坐的地方进行冥想，在经过整整两个时辰的感应仍一无所获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洛川突然有些心绪不宁，因此他极其反常地提前结束了自己日常的修习，睁开了眼睛。 这才有了先前的那一幕。 在对着星空大骂了一通之后，洛川仿佛终于将他这四年积攒下来的怨气全都发泄了出来，心情也舒畅了很多。 然而，还不等他静下心来继续打坐，便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簌簌之声。 洛川当即心中一紧，猛地转过头去，看向自己的身后。 那里正站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小丫头，手中捧着一碗冷掉的鸡汤，忽闪的大眼睛中尽是不知所措。 于是洛川眼中的警惕尽数化成了笑意。 “红豆，你怎么才回来？” 听得洛川的这声轻唤，那个叫做红豆的小丫头这才踩着小心翼翼地步子走到了他的身前，把眼睛弯成了天上的月牙儿，缓缓伸过手来。 “少爷，赶紧把这鸡汤喝了，过几天就要考核了，可得好好补补身子呢。” 洛川接过红豆手中的鸡汤，一脸狐疑地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红豆嘿嘿傻笑了一下，随即开口道：“少爷刚才在对谁发脾气呢，看起来可吓人了。” 说着，红豆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一副担心的样子。 然而，洛川却并没有被这小丫头糊弄过去，反而沉下了脸，严厉地说道：“你是不是又去黄胖子那儿做工了？跟你说了多少次，让你离那家伙远一些，那个死肥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每次都借机揩你油，你怎么总是这么不长记性呢！” 对于洛川的这番责骂，红豆倒也不觉得委屈，反而笑着吐了吐舌头：“好啦少爷，我知道啦，你先把鸡汤喝了，我端着走这一路，手都酸了呢，好在一滴都没洒，我厉不厉害？” 见状，洛川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一仰脖子，一口将那碗冷掉的鸡汤喝了个底儿朝天。 红豆这才彻底露出了笑容，攥着瘦弱的拳头用力在空中挥了挥，为洛川打气道：“少爷这次一定行的！” 洛川笑着摸了摸红豆的小脑袋，点点头道：“那是当然，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你家少爷我可是凌剑宗第一天才……” 话还没有说完，洛川便突然眼角一寒，看到了红豆那细细的手臂上满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顿时目色一沉。 “这是怎么回事！” “啊……”红豆一惊，赶紧从洛川身前挣脱开来，伸手把自己的袖子使劲往下扯了扯，连连笑道：“这是我在去斋房的路上不小心摔的。” 这一次，洛川却是半点没有玩笑的意思，直视着红豆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听真话。” 红豆看着洛川，知道少爷是真的生气了，于是她脸上的笑容也跟着逐渐黯淡了下来，然后她慢慢低下了头，小声地说道：“今天我去熊长老那里领星石，还是一块都没能领到，真是太没用了，对不起，少爷。” 此言一出，洛川顿时就明白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住内心熊熊燃烧的怒火，却怎么也止不住眼中汹涌的戾气。 “是熊原干的吗？” “不是，不是……”红豆赶紧连连摆手，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的，都是我不懂规矩，与熊长老争辩了几句，然后陈师兄他们看不过去，所以就推了我一把……” 闻言，洛川当即握紧了拳头，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陈七！” 话音落下，洛川的双眼彻底红了，却不是被心中的怒火给烧红的，而是被天光给染红的。 同一时间，红豆的小脸也被镀上了一层美丽的殷红色，就像是抹了兰月坊的胭脂一样好看。 洛川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了他此生最熟悉，也最刻骨铭心的那幅画面。 狮子座流星雨。 在漫天流星当中，正有一颗赤红色的星辰拖着长长的火尾朝他急速坠来。 一如当年。 恐怖的高温让洛川的发丝都开始急剧卷曲，灼灼炎浪拂过池塘的水面，惹得池中的鱼儿四散逃离。 洛川几乎是用尽了浑身全部的力气，一把将红豆推离了自己身边，紧接着，他眼前的世界就变成了一片绝对的赤红，然后是无尽的黑暗。 在洛川被流星砸中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尖叫。 那是红豆。 第二章 星火燎原诀 当洛川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而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中。 至于红豆，则趴在洛川的床边，从那双红肿的厉害的双眼来看，小丫头似乎是哭了一夜，却不知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刚从床上坐起身来，洛川就赶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我还活着？还留在星陨大陆？不对啊！怎么连一点伤痕都没有，头发也还在……” 在经过差不多半柱香的检查之后，洛川终于能够确定，自己这一次被流星砸中，真的是毫发无损。 这件事情当然很不可思议，但对于洛川来说，他连穿越这样的事情都已经接受了，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接受的？ 因此在经过短暂的震惊之后，洛川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然后他朝着窗外看了看天色，暗道一声糟糕。 “已经过了五更天了！” 洛川赶紧翻身下床，蹑手蹑脚地把红豆抱到了床上躺好，又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好了被子，仿佛还能听到小丫头在口中呢喃道：“少爷……不要丢下我……少爷……” 洛川心中无比的愧疚，却不敢再耽搁时间，赶紧抓起床边的布鞋，一边穿着，一边夺门而出。 还是那句话，凌剑宗不养闲人。 但凡是记名弟子，在刚刚拜入宗门的前两年还可以潜心修行，什么都不用干，宗门一样发放福利，包括每月的星石、衣食、低阶的修行法诀等等。 可如果两年之内没有能够降星，成为正式弟子的话，那么想继续留在凌剑宗，就需要为宗派做贡献了。 比如清洁打扫，烧火拾柴，喂养灵兽之类的杂活。 相比起其他人，洛川算是幸运的。 因为在五年前他成为记名弟子的时候，曾被视为天之骄子，而且深得柳长老厚爱，所以一开始就得到了自由出入百草堂的特权。 后来洛川在第一次正式弟子考核的时候没能过关，宗里面也表示理解，索性就在之后派给他了一个百草堂药童的职务。 这在记名弟子里面可是天大的肥差！ 因为在百草堂里面做工，不仅可以学到草药知识，还能与一些师兄师姐们打上交道，甚至来说，如果你真的有心昧下几株灵草，或者从丹房长老那里讨来几颗次品丹药，也足以大发横财！ 事实上，以往不少在百草堂当药童、丹童的弟子就是这么干的！ 洛川虽然从来没这么干过，但并不意味着其他人就从来没有觊觎过他的这个肥差。 比如那百草堂的孔管事，为了能够赶走洛川，空出一个名额给自己的族弟，这两年来可没少找洛川的麻烦。 今天洛川若是迟到了，被孔管事抓住小辫子，说不准这个月的银钱又会被克扣不少。 虽然在修行界的世界中，星石才是硬通货，但如果没有金银铜钱，恐怕吃饭穿衣都成问题。 因此这两年对于孔管事的百般刁难，洛川全都忍了下来，因为他需要百草堂的这份工作，才能养得起自己，养得起红豆。 他不希望每次红豆都去求那个斋房的死肥猪，从而换来一碗冷冰冰的鸡汤。 即便每个月洛川能领到的银钱都会被克扣十之八九，但剩下来的那点碎银子，也足以他们主仆二人勉强度日了。 “修行者！只有成为了修行者，才能真真正正地像个人一样活下去！” 洛川咬紧了牙，脚步却是丝毫不敢放缓下来，他知道，自己只剩下最后的两天时间了，必须争分夺秒，希望今天孔管事能高抬贵手，早早放他回去，让他再做那最后一搏。 念及此处，洛川习惯性地运转起《落尘诀》，想要内查一下自己的那枚星海胚胎怎么样了。 却不曾想，这一看，立刻让他一个急刹车，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因为他骇然看到，在自己那原本如一潭死水般的星海胚胎之上，竟然多出了一缕飘忽不定的小火苗！ “这是什么东西！” 洛川当即被吓了一跳，毕竟正式弟子的考核两天后就正式开始了，在这个节骨眼儿，可不能出现半分差错！ 可还不等他搞明白这根火苗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一行金色的小字便突然从他的脑海中凭空乍现。 “星火燎原，总诀。” 这行小字总共只有六个字，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看起来，像是一篇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法诀的标题。 洛川抬手拍了拍脑袋，眼中一片茫然，随即便想起了昨夜的那一幕。 “难不成是被流星砸中之后的后遗症？” 不等洛川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听得一道如雷霆般的喊声自他耳边炸响。 “洛川！你给我过来！” 洛川当下回过神来，抬头朝前方望去，果不其然，就在前面十丈左右的地方，一名身着杏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正站在百草堂的大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不好！”洛川暗叫一声，立刻将那什么星火燎原诀给抛到了脑后，连忙一路小跑来到中年男子身前站定，躬身行礼。 “孔管事。” “哼。”孔管事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开口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是什么时辰了？看来这几天我不在堂中督促着，你又开始偷奸耍滑了是不是！” 洛川心中沉着一口气，想着自己刚到百草堂的时候，这个孔管事是如何百般奉承、讨好，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苦涩。 “弟子知错了，下次一定不会再犯，望孔管事高抬贵手……” “下次？”孔管事一挑眉，冷笑道：“你还想有下次？这个月的银钱扣去五两，如若再犯，你就滚出百草堂吧！” 闻言，洛川却是半句辩解之词也不敢说，要知道，他在百草堂做工一个月才能拿到二十两银子，这一下就被扣去五两，便当于他白干了一周！ 熟知孔管事性情的洛川非但觉得委屈，相反，他倒是觉得这一次孔管事过于仁慈了。 还记得，曾经有一次洛川在采药的时候误采了一株没什么价值的野山根，直接被孔管事罚掉了两个月的工钱！ 正在疑惑当中，便听得孔管事再一次开口道：“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不用干活了吗！今天正午的时候白先生要来堂中问诊，你要是耽误了事情，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音落下，洛川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今日白先生要来凌剑宗，怪不得孔管事会对他网开一面了。 若是说起这两年来唯一一个对洛川这个“废物”仍保留着善意的，恐怕除了红豆，就是这位洛川昔日的救命恩人，白先生了。 柳如风长老四年前就闭了生死关，当然不能算在这当中。 可惜的是，白先生并不是凌剑宗的人，而且一年也就来造访个一两次，所以并不清楚如今洛川的境遇，洛川心怀感恩，以他的自尊心，自然也不会主动将自己所受的屈辱告知白先生，以免再为白先生惹上麻烦。 得知今日白先生要来，洛川心中顿时大喜，一扫被扣去工钱的苦闷，对孔管事行了礼，便去百草堂的园圃里面清点草药了。 在过往的这几年时间里面，洛川从未主动对白先生开过口，但眼看两天后就是正式弟子的考核了，洛川已然没有了退路，也许这位白先生，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怀抱着最后的希望，洛川清点起草药来也是格外仔细，生怕有半分的错漏。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草药清点完毕，接下来，就得按照今日堂中所开具的药单来采药了。 或许是因为今天白先生要来问诊的缘故，所以药单上的名目比往日长了很多，也添加了几味比较稀缺九品灵草，比如藏地花、龙涎草之类的。 采集这些草药的时候，需要洛川特别小心，否则若是损毁了一株，恐怕扣他十年的银钱也赔不起。 然而，正当洛川拿着镰锄走向后山药田的时候，却看到有两道人影正有说有笑地从远处走来。 其中一个一脸的横肉，虽然个头不高，但四肢的肌肉却无比壮硕。 洛川定睛一看，顿时握紧了手中的镰刀，眼中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芒。 “陈七！” 洛川的这一声怒喝让对面两人同时一惊，待看清原来是洛川后，又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嘿，我道是谁，这不是咱们凌剑宗赫赫有名的废物天才，洛川吗？” 陈七此言一出，他身边那个小眼睛的少年也不禁笑着附和道：“陈哥，你这句话有毛病啊，到底是废物还是天才，怎么能连在一块儿说呢？” 陈七嘿嘿一笑：“怎么不能？有些人刚来的时候人人都以为他是天才，结果呢，在宗门里面待了五年也没能定星，于是又变成了人人都瞧不起的废物，那岂不是废物天才是什么？” “哈哈哈哈……” 洛川冷眼看着两人那肆无忌惮的嘲笑，沉声道：“昨日红豆去领星石，被人打得身上全是伤，是不是你干的！” 面对洛川那仿佛要杀人的目光，陈七却是毫不在意，直接点头承认道：“不错，你那贱婢实在太没有规矩，我这人又好助人为乐，于是帮你教训了一番，怎么，你准备感谢我？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何必这么见外呢，哈哈……” 刚说完，一旁那小眼睛的少年也立刻开口道：“陈哥，还是你念旧情啊，毕竟再过两天，有些人就得被赶下山去了，这个同门恐怕是想当也当不成了呢！” 洛川怒极反笑：“好，好，好，你承认了就好，那我还真得好好感谢下你了！” 说罢，洛川提着手中的镰刀，便向着陈七大步流星地走去。 谁曾想，眼看洛川气势汹汹而来，陈七脸上竟是没有半分惧意，反而冷冷一笑。 “怎么，想动手？好啊，我这就让你这个废物天才知道知道，不是每一个记名弟子都像你一样是个窝囊废！” 话音落下，一抹赤色光辉骤然自陈七的体内喷涌而出，虽然光芒有些黯淡，却散发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降星一重境！ 第三章 以镰为剑，斩！ 陈七竟然已经是修行者了！ 刹那间，一种宛如生死间的大恐怖在洛川脑中轰然炸开，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这便是修行者与普通人的差别！ 哪怕陈七只是刚刚踏进修行的门槛，修为不过区区降星一重境，也足以靠气势压迫得洛川快要喘不过气来。 但即便如此，洛川的脚步仍旧为停，他手中的那把镰刀仍旧执着地从半空斩落了下来。 实非洛川不愿知难而退，而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退！ 面对一名货真价实的降星境强者的杀意。 如今的洛川只是一个普通人。 退之，必死！ 唯以命相搏，才有一线生机！ 携洛川向死而生之心，一缕白雾带着凄寒的凉意自镰刀刃间腾然而起，只是一个刹那，便落在了陈七身上的那层红光上。 这并不是什么掩人耳目的障眼法，而是凌剑宗的基础剑技，秋水剑！ 哪怕洛川手中所握的只是一把看起来黝黑无奇的镰刀，但这一剑仍旧令那名小眼睛的少年看得心中一紧。 仿佛又看到了五年前那位惊才绝艳、不可一世的天骄。 但这样的情绪只在他的心中浮现了一息的时间，便尽数消散了。 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遗憾，以及深深的嘲弄。 “真是可惜了啊。” 便在小眼睛少年这句话出口的同一时间，陈七也发出了一声长啸，随即抬起了拳头，直接轰向了洛川的秋水剑！ 冥冥之中，在那万里晴空之上，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自苍穹坠下，落入陈七的星海，点亮了一簇烛火，也让陈七拳峰上的赤红色光芒璀璨盛开。 “铛。” 一道金石之音随之而响，只见洛川手中的镰刀从正当中被折断开来，而他整个人则如同断线的纸鸢一般，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血色的弧线，随即狼狈地坠落在地。 “噗……” 刚一落地，洛川便自口中吐出了一片血花，嘴角黯然浮出了一抹苦笑。 “果然还是不行吗……” 另外一边，陈七皱着眉头看了看被镰刀划破的拳峰，悄然按下了微微有些发颤的右手，随即狞笑道：“洛川，看到了吗？这就是降星境！我若想杀你，就像是杀死一只蝼蚁般轻松！念同门一场，你现在跪地求饶，恭恭敬敬地给我磕几个响头，我或许会考虑饶你一条贱命，否则的话……” 洛川抬起头来，嘴角的鲜红触目惊心，胸腹中逆血不断翻涌，但他还是一咬牙，强行压下了即将喷涌而出的血气，缓缓开口。 “否则怎么样？别忘了，这里是百草堂！” 听着这话，陈七微微一愣，脸上却无半点忌惮之意，反而哈哈大笑。 “哈哈……洛川啊洛川，我该说你蠢呢，还是该说你傻呢？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正是因为这百草堂，我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对你动手啊！” 说着，陈七迈步来到洛川身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位昔日的凌剑宗第一天才，故作怜悯地摇了摇头。 “熊长老不知在明里暗里劝了你多次，让你自己主动辞了这药童的身份，你为什么偏偏不听呢？你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了你，只会废了你的星海胚胎，反正你也无法修行，即便此事日后传扬开来，也无伤大雅，至于百草堂，难道还会为了你一个小小的药童，跟熊长老翻脸吗？” 陈七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不等话音落下，便猛地抬起脚，毫不犹豫地踹向了洛川的腹部！ 这一幕落在那个小眼睛少年的眼中，不禁令连他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几分。 “这个洛川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一向无法无天的熊长老，看来等不到两日后考核开始，这个废物就要被赶出山门了。” “陈师兄也当真不愧为我们这一批记名弟子里面最有天赋的苗子，不仅两年时间就踏入了降星境，而且出手如此杀伐果断，待今日彻底废了这洛川，想必声名更会大盛，说不定再过二三十年就能入内门了！” 就在小眼睛少年心中百转千回之际，陈七那狠毒的一脚已经来到了洛川小腹前三寸。 洛川如同一条死鱼般倒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仿佛刚才抬头说话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此时的他看着陈七脚下光芒大盛的赤红色星辉，眼中第一次浮出了绝望之色。 洛川比任何人都明白，一旦星海胚胎被废，那么他这一辈子，就真的与修行无缘了。 好比心脏对一个人的重要性，于修行者而言，星海便是他们的命脉之所在，一旦星海被废，非碎星境强者不可重塑！ 可即便放眼整个大梁帝国，碎星境强者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凌剑宗算是整个青州修行宗门执牛耳者，但其掌门也只是聚星七重境！ 与碎星境相比，可谓天壤之别！ 若今日洛川被废掉了星海胚胎，别说是柳如风闭关归来，就算是凌剑宗掌门亲自出手也无法挽回！ 看着洛川眼中的绝望，陈七脸上笑意更盛，尤其一想到这位凌剑宗昔日天骄即将被自己废于脚下，心中竟升起了一丝变态的愉悦，浑身上下更是兴奋得隐隐发抖。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他还没有享受够戏耍猎物的快感，脚面就已经踹到了洛川的小腹。 下一瞬，洛川的星海胚胎就会彻底碎裂，让他变成一个真真正正的废人。 洛川缓缓闭上了双眼，似在等待命运的裁决。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丝暖意却突然从洛川的星海胚胎上扩散开来，竟一扫洛川体内的伤痛，让他仿佛有了用之不尽的力气。 那簇原本盘踞在洛川星海上的火苗幽幽一闪，看起来像是要熄灭，却毫无预兆地轰然炸开，立刻在洛川的小腹内燃起了一片火海！ 紧接着，洛川双目骇然睁开，他根本就来不及去思考当前发生了什么，而是在第一时间扬起了右手，用手中的半把镰刀，斩向陈七的右腿。 秋水落而无声。 一条血线随之飚起，将陈七的双眼染得比烈日还要赤红。 电光火石之间，陈七甚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尚未感受到任何痛楚，便感觉自己眼前的世界突然开始了翻转。 他看到了自己的右腿孤零零地踩在洛川的小腹上，上面的赤色星辉尽数熄灭，也看到了一旁那小眼睛少年脸上的震惊和恐惧，最后终于看到了万里无云的天空，湛蓝依旧。 陈七倒在了地上。 因为他的右腿已经没了。 被洛川的镰刀…… 不，是被洛川一剑斩断。 “怎么会……” 陈七的嘴角还挂着残忍的笑容，但他的眼里却是一片茫然，还不等他心中感到恐惧和绝望，一阵无与伦比的痛楚便突然从大腿传到了脑中，然后陈七双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小眼睛的少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脑中同样一片空白，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陈师兄一脚废掉了那个凌剑宗的废物，怎么突然间陈师兄的脚就没了？ 怎么陈师兄就这么昏死过去了？ 至于那个废物洛川…… 小眼睛的少年突然感觉后脊一阵发凉，转头看去，正看到洛川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手中仍旧握着那把血气腾腾的镰刀，冷冷地看着自己。 “谢长京，你也想废了我的星海吗？” 洛川的这一句话宛若来自幽冥，带着无尽的杀意，如潮水般向谢长京汹涌而来，竟让这个小眼睛少年脚下一软，直接摔倒在地。 时至此刻，他眼中哪里还有之前轻蔑和嘲弄，而是充满了畏惧和悔意。 这个洛川哪里是什么凌剑宗之耻！ 哪里是什么废物天才！ 他根本就是一个不能以常人度之的怪物！ 要知道，这个被凌剑宗上下所认定的废物，刚才可是以一介凡人之资，斩了降星一重境强者的一条腿！ 这消息若是传扬出去，还不得掀翻整个凌剑宗？ 如果这样的人是废物的话，那这世上还有天才吗！ 早知如此，谢长京哪里会跟着陈七来看热闹？他又哪里还敢在洛川面前耀武扬威，冷嘲热讽？ 连身为修行者的陈七都不是洛川的对手，更何况是他这个尚未降星的普通人？ 正应了之前陈七的那句话，现如今的洛川若想杀谢长京，就像是杀死一只蝼蚁般轻松！ 可惜的是，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 便在谢长京心中追悔莫及之时，洛川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高高举起了那半把血色镰刀。 于是谢长京猛地一个翻身，却不是去挡洛川手中的镰刀，而是跪倒在地，不住地向洛川磕头，口中带着凄厉的哭喊。 “洛师兄饶命啊！长京知错了，长京再也不敢了！洛师兄你不能杀我啊，我是丹房谢长老的子侄，求洛师兄不看僧面看佛面，饶了长京这一次吧！” 不过瞬时之间，谢长京的额头已经变得一片猩红，眼泪和鼻涕更是混在一起，看起来无比凄惨，哪里还有一位凌剑宗弟子的风范？ 谢长京足足跪在地上磕了快二十个响头，始终未等到洛川手起刀落。 或许真的是谢长京的这番话起了作用，也或许是他的凄惨模样让洛川动了恻隐之心，总之，洛川似乎突然失去杀他的兴趣。 然而，还不等谢长京鼓起勇气抬头去看，便见到一件东西落到了自己面前。 虽然只有半截利刃，也藏不住上面所沾染的恐怖血气。 正是洛川所握的那把镰刀。 谢长京目色一怔，尚未明白洛川的意图，便听见那道宛若修罗的声音再度传入了耳中。 “你杀了陈七，我便不杀你。” 第四章 希望的火苗 谢长京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看向洛川的目光，仿佛在看着一个恶魔。 同门相残，这在凌剑宗内是大忌！ 断手断脚可以，废了星海也可以，但杀人，不行！ 是以先前就连狂妄如陈七，从头到尾也没有打算真的杀了洛川。 因为他不敢。 那么洛川敢不敢杀人？ 谢长京不知道。 但他不敢赌！ 此时的谢长京早已被洛川吓破了胆，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因此在下一刻，谢长京根本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连滚带爬来到了陈七的身边，握紧了洛川丢来的那半把镰刀，将其高高举起。 “啊！” 谢长京大喊一声，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将镰刀狠狠插入了陈七的脖子，断了他最后的生机。 这一刀下去，谢长京知道，从此以后，只要洛川一日不曾殒落，那么他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但他没有选择。 做完这一切，谢长京再次转头看向洛川。 洛川也在看着他。 “这个谢长京虽然看起来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但做事果决狠辣，不留退路，若用得好了是一把利刃，若用得不好……” 洛川目色一闪，点点头道：“既然你是谢长老的子侄，想必对这后山药田也是熟悉得很，应该知道哪里适合埋尸吧？” 谢长京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善后的事洛师兄请放心，一切交给我。” 说完，谢长京忍着浓烈的血腥味，一手拿着陈七的断腿，一手拖着陈七的尸体，便向着后山深处去了。 洛川看着地上那条长长的血痕，暗自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任由谢长京去了。 待确认谢长京走远之后，洛川这才迫不及待地坐在了地上，盘腿打起坐来。 早已熟稔于心的落尘诀顷刻运转。 若不是因为先前谢长京在一旁碍事，恐怕洛川早就忍不住这么做了。 毕竟现在就连洛川自己都不知道，他体内的星海胚胎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突变，竟足以让他在一位降星一重境强者的面前化险为夷，逆转战局！ 然而，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洛川顿时整个人都懵了。 因为在他眼前的星海胚胎，俨然与之前的一潭死水没有任何区别，漂浮在星海之上的那一团火苗也一如既往的宁静，只是原本就有些飘摇的火光变得更加微弱了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我之前分明看到整个星海都被点燃了啊！” 洛川有些不死心，随即干脆将全部心神落在了那团火苗上，于是异变突生！ 下一刻，一阵强烈的轰鸣自他脑中炸开，大片的火光自他的星海上方席卷开来，仿佛将洛川的星海彻底引爆。 那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再一次充满了洛川的身体，让他忍不住想要仰天咆哮，他的经脉开始撕裂，他的骨头开始颤抖，他的鲜血开始逆流，他浑身的肌肉更是险些爆开，将他重伤！ “啊！” 洛川挺直了腰背，长啸一声，脸上青筋崩裂，看起来正处在极大的痛苦之中。 好在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不到三息的时间，洛川星海上的那片火光终于悄然退去，一切又变成了那个波澜不惊的模样，再掀不起半点风浪。 至于洛川，则好似在一瞬间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再也保持不住打坐的姿态，直接瘫倒在地。 足足隔了大半个时辰，洛川才大汗淋漓地从地上爬起来，眼中没有半点后怕和恐惧，反而变得比星月还要明亮，充满了希望。 他缓缓抬起双手，有些颤抖地呢喃道：“这……这就是星力么？” 四年了。 距离洛川来到星陨大陆已经四年了。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力量本源，星力！ 不是来自星石上的那种斑驳残缺的灵气，而是货真价实的，从天而降的，来自那无比遥远、无比神秘的，星辰的力量！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从感受到星力的这一刻起，也就预示着，洛川可以修行了！ “苍天不负我！” 洛川的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兴奋，眼中似有泪光闪烁，一向稳如泰山的双手也在轻微颤抖。 为了这一天，他曾受尽屈辱，也尝遍人情冷暖，无数次濒临绝望，亦无数次被打落深渊。 这世上再没有谁比他更渴望修行。 只有修行，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立足，才能报答柳长老的恩情，才能让红豆不再受人欺辱，才能…… 因为足够的渴望，所以当这一切真正达成的时候，才知道是多么的珍贵，多么的不易。 此时的洛川想要放声狂笑，想要将这份喜悦与红豆分享，更想要立刻降星，踏出修行的第一步。 但片刻之后，洛川却什么也没有做，他接连深吸了三口气，眼中重新恢复了冷静。 “现在还不是时候！只有等到夜幕降临，群星闪耀的时候，才是星力最强，同时也是降星的最佳时机！” 洛川明白万丈高楼平地起的道理，同样，一个人能够在修行之路上走多远，在很大程度上便取决于初次降星的成效。 哪怕现在距离正式弟子考核已经只有两天了，但四年都等过来了，再多等一夜又怎么样呢？ 想通了这一切的洛川很快就平复了内心的激动，不禁对隐藏在晴空万里背后的那片星河报以感激的目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现如今当他重新仰头望天的时候，再没有了之前的痛恨与憋屈，反而就像是两者之间被打破了一层看不见的隔膜，让他感到了一种无比的亲近之意。 或许自此之后，他的命运便与这片星空紧紧相连，再不分离了。 洛川就这么站在原地望了一会儿天，直到脖子都酸了，这才低下头来，然后闭上双眼，重新向自己的星海看去。 “看来这火苗就是我修行的关键了？可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莫非真的是因为昨夜那场流星雨？” 此刻在洛川的眼中，那团令他宛如新生的火苗更加黯淡了几分，看起来随时都会熄灭。 “如此看来，如先前那般点燃整个星海的手段不能多用，却是不知，若想要补充这火苗，应该怎么做？” 兴奋的劲头刚过去，洛川又立刻变得焦虑了起来。 若是到现在他还看不出这团火苗是一场大造化的话，也枉顾他两世为人了。 因此现如今对洛川来说最紧迫的事情，反倒不是降星了，而是想办法补充他星海上的这团火苗！ 想到这里，洛川立刻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星石，用力一握。 这已经是洛川从一次次感受星力当中节省下来的，最后一块星石了。 顷刻间，一股暖意盎然的气流顺着洛川的手臂朝星海汹涌而去，终于让一直平波不惊的星海有所感应，缓缓翻涌起来。 然而，那漂浮在星海之上的火光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仍旧飘摇若熄。 见状，洛川立刻松了手，看着手中那块明显小了一圈的星石暗自肉痛。 “早知道没反应就不这么浪费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啊……” 洛川皱着眉头，无比后悔地将星石重新揣入怀中，分析道：“按理来说，这神秘的火苗既然是流星雨带来的，既能够帮助我感受到星力，应该与星辰有着分不开的关系才对，怎么会对星石没反应呢？让我想想……星辰、火苗、星力……等等！” 正说着，洛川突然瞪大了双眼，脑中仿佛闪过一道惊雷，然后他缓缓自唇齿间吐出了六个字。 “星火燎原，总诀！” 伴随着这六个字自洛川口中响起，天地间仿若有惊雷声起，他的脑海中亦骤然出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卷轴，正当中四个龙飞凤舞的墨字，正是《星火燎原》！ “这是什么？功法？秘籍？神通？无字天书？” 洛川心中一片茫然，因为当他仔细看向那名为星火燎原的卷轴的时候，竟只看到了一片空白。 卷轴总共被分为了九个部分，或者说是九个篇章，每一个部分的上方都简单明了地写着诸如“卷一”、“卷二”之类的字迹，但在正文部分却是…… 一片空白。 什么都没有。 便如同之前四年的每一个夜晚，洛川对着星空感受命星时所看到的画面一模一样。 “这不是玩儿我呢嘛！” 洛川满脸的忿忿不平，却丝毫没有放弃，不断从口中念叨着： “妈咪妈咪哄！” “星火燎原诀，开！” “别闹啊，你都已经跑到我脑子里面来了，还遮遮掩掩干什么？是爷们儿就痛快点儿！” “没错！我就是被选召的孩子，星火兽，出来吧！” …… 一刻钟之后，洛川终于口干舌燥地停止了对那金色卷轴的感化，原本随风而去的憋屈感再次袭来，但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未能发现，如今的他，已经放下了肩上那如山岳般沉重的压力，重新找回了曾经的自己。 不是星陨大陆的修行天才洛川。 而是那个原本应该在象牙塔中挥霍着青春，笑对一切的洛川。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还不等洛川搞懂那星火燎原诀到底是什么，弄清楚他星海上的那团火苗又该如何重新壮大起来，一道熟悉的人影便回到了他的身前。 “洛师兄，陈七的尸体我已经处理干净了，现在快要到正午了，接下来你看……” 闻言，洛川目色突变，他猛地一拍脑门，暗道：“不好，午时快到了，我药还没采！按照此次药单上的分量，我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如时采完！除非……” 念及此处，洛川不禁转头看了看满头大汗的谢长京，立刻心中一动，将孔管事交给他的药单拿到了谢长京的眼前。 “咳咳，你既然是谢长老的子侄，应该懂些草药知识吧？这上面的药认识多少？” 谢长京微微一愣，接过药单看了看，如实答道：“认识七成。” 闻言，洛川不禁无比欣慰地拍了拍谢长京的肩膀，笑道：“七成就够了，长京啊，接下来你便随我去采药！” 谢长京看着与之前判若两人的洛川，不禁心中暗凛：“这个洛川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喜怒无常，性情多变，看来日后我得多多提防才是！” 心中存了十成十的谨慎，谢长京这才勉强笑着道：“长京一切当以洛师兄马首是瞻！” 第五章 白先生 一个时辰之后，日正当中，午时刚到。 洛川如时采来了药单上的一应灵药，交予孔管事清点，或许是今日白先生要来的缘故，孔管事也难得的没有刁难洛川，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警告了他一声。 “白先生毕竟不是我凌剑宗的人，一会儿见着了自己机灵点。” “孔管事放心，弟子明白。” 洛川恭声而答，随即转身便走。 看着洛川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何，孔管事竟突然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不禁暗自皱起了眉头，喃喃道：“我怎么总感觉……这废物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沉吟片刻之后，孔管事突然招了招手：“祥林，你今天给我盯紧这个废物，特别是等白先生来了之后，切记不能给他们二人独处的机会！” 话音落下，一个与洛川年纪相仿的少年立刻自一旁闪身出来，恭敬地点了点头：“是！” “去吧。”孔管事挥挥手，心中的不安终于消散了许多，毕竟在他看来，这洛川若想要在凌剑宗翻起什么风浪来，现如今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这位白先生了。 说起这个白先生，也的确是一个神秘人物。 时至今日，整个百草堂内竟无一人知晓白先生的名讳究竟是什么，别说是孔管事，就连堂座黎师兄和丹房的谢长老都对此人讳莫如深！ 所有人都只知道他姓白，只知道宗主亲自下令，白先生于百草堂内一应需求，尽皆满足，不可有误。 有人传言说白先生是星殿的人，也有人说白先生药王谷的大长老，还有人说白先生根本就不是大梁帝国的人，但不管传闻如何，至少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这个白先生，不是一般人。 他的医术，深不可测！ 就连已经被宗主大人断定殒落的洛川，白先生都能使其起死回生，还有什么是白先生做不到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不管是孔管事，还是百草堂的堂座黎师兄都不太明白，凌剑宗这么一个小小的百草堂，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竟值得白先生在这四年之内频频造访？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众人才从酒醉的谢长老口中探出了一些亦真亦假的消息。 据说在很多年前，凌剑宗内也曾出现过一位惊才艳艳的丹药大师，在其名扬四海之前，便是这百草堂的首位堂座师兄。 而白先生，则似与这位丹药大师有旧！ 此消息一出，众人的视线顿时就被转移到了百草堂的初代堂座身上，于是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直到这个时候，百草堂的一众药童、丹童、管事，包括黎师兄才终于发现，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本堂的初代堂座师兄是谁！ 不管是在凌剑宗的编年史册上，还是在百草堂的名誉簿上，都未曾对百草堂的初代堂座师兄留下只言片语。 仿佛就像是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被有心人抹去了他所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于是众人知道，他们似乎是触及到了宗门的隐秘和禁忌之所在，一时间，不管是关于白先生的好奇，还是对于百草堂初代堂座师兄的调查，全部被压了下来，再无人敢窥探其隐私分毫。 只是不可避免的，所有人对于白先生的态度都变得更加忌惮与敬重了几分。 关于白先生的传闻，洛川自然也是听说过的，但于他而言，不管白先生究竟是何身份，来凌剑宗百草堂又抱着怎样的目的，都与自己无关。 他只知道，白先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这就够了。 顺利完成了今日孔管事所交代下来的采药任务之后，洛川总算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陈七留在后山的痕迹虽然还没有被消除干净，但有谢长京在，洛川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虽然大家都是记名弟子，但谢长京毕竟是丹房谢长老的子侄，在百草堂中行事远比他这个小小的药童要方便得多。 百草堂作为凌剑宗五大堂之一，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部分，其一便是后山的药田，其二是孔管事负责的药房，最后一处便是谢长老用以炼丹所用的丹房。 同时，谢长老作为整个百草堂中唯一的一名长老，哪怕不掌实权，唯一的两大爱好只有炼丹与喝酒，地位也比堂座要超然得多。 先前洛川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饶了谢长京一命，并将他拉到了自己的阵营中来。 别的不说，至少在这百草堂内，谢长老这张虎皮还是很管用的。 “有谢长京在，想必我日后出入丹房也方便得多，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赶在考核开始前弄到一枚星元丹，若此事能成，我降星的把握至少能高三成！” “那星火燎原诀弄不明白就先放着，反正我有落尘诀在手，即便放眼整个凌剑宗，能够在降星的时候以此诀沟通命星的，也是凤毛麟角，对我来说亦是够用了……” “可我依旧不可掉以轻心，毕竟我现在所面临的最大考验，反而不是降星了，而是之后的正式弟子考核，降星一重境只是门槛，想要进入外门，恐怕一重境是不够的，我记得两年前夺得榜首之名的魏源森，便是降星三重境的高手……” 洛川站在百草堂的大门前，目光闪烁，已经开始为自己之后的修行之路规划起来。 直到片刻之后，有一袭白衣自远方而来，含笑站到了洛川的深前，轻轻抬手摸了摸洛川的脑袋。 “半年不见，没想到小川又长高了啊！” 一句话，顿时将洛川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蓦然抬起头，看着身前这个温文尔雅，下巴处留着一些青短胡渣的中年男子。 一抹发自肺腑的微笑自洛川唇边悄然荡开，他双手执于胸前，恭恭敬敬地对中年男子行了一礼，开口道：“白先生。” 白先生欣慰地拍了拍洛川的肩膀，笑道：“说了多少次了，你我之间，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洛川不答，仍旧老老实实地行完了一礼，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这个在自己生命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大贵人。 四目交接之际，洛川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说话，便看到白先生面色微变。 下一刻，白先生直接抬手朝洛川的小腹按去。 于修行者而言，小腹乃是比心脏更加重要的地方，毕竟星海就在那里，一旦有所闪失，便就此断了修行路，尤其对洛川这般，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苦难，好不容易才终于看到了修行的希望，对小腹的防护更是重中之重。 可在这一刻，洛川眼中的笑意却是丝毫不改，身体也未曾如条件反射般做出任何反抗，而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白先生单手拂向自己修行的命脉。 因为他知道，白先生不会害自己。 顷刻间，白先生的手掌已经落在了洛川的小腹上，奇怪的是，这一次位于洛川星海上方的那簇火苗竟也不像在面对陈七之时那般狂暴而起，掀起滔天火浪，而是就这么静静地浮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足足三十息之后，白先生的手掌才慢慢挪开，而他眼中的神色也由一开始的震惊，转而喜悦，再变得疑惑，最后唯余一片茫然。 “这是怎么回事？你体内的镇星印怎么……” 闻言，洛川顿时一愣：“镇星印是什么？” 白先生自知多言，立刻敛声，看着洛川那双无比清澈的眼眸，犹豫了半晌，终于沉声道：“小川，你跟我来。” 看着白先生脸上难得的凝重，洛川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却没有多问，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白先生身后，来到了丹房门外。 同一时间，一个低眉顺眼的少年也突然从一旁闪身出来，拦在了洛川的身前。 洛川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眉梢轻挑，沉声道：“孔祥林？你这是什么意思？” 孔祥林浅浅一笑，开口道：“洛师兄，父亲大人叫我来寻你，说有件重要的差事需要你去办，让你去药房见他。” 孔祥林口中的父亲大人，自然便是百草堂的孔管事。 听得此言，白先生顿时也皱起了眉头，然而那孔祥林却是滴水不漏，恭恭敬敬地向他见了礼，笑道：“弟子知道白先生事务繁忙，便不打扰了，这就带洛师兄离开。” 白先生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毕竟这里是凌剑宗，是百草堂，而他只是一个外人。 白先生的反应本就在孔祥林的意料之中，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此行最大的障碍竟不是这位神秘莫测的白先生，而是…… “告诉孔管事，我稍后便到。” 孔祥林脸上的笑容猛地一凝，转头看向洛川，眼中写着无比的陌生，因为他不明白，这个一向软弱的修行废物，怎么突然变得强硬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伸手就去拉洛川，再道：“洛师兄玩笑了，父亲大人还在等着我们呢，走吧……” 然而，洛川却如山中磐石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是冷冷地看着孔祥林。 孔祥林被洛川那冷冽的目光看得心中有些发毛，还不等他作出反应，却又见得洛川突然飒然一笑：“祥林啊，在白先生这样的贵客身前可不能失了礼数，乖，你先去找你爹玩儿去，其他的事等师兄忙完了再说。” 说着，洛川便看似鼓励般抬手向孔祥林的肩头拍去。 孔祥林突然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有心想躲，却还是慢了半拍，随即感到右肩一沉，剧烈的痛楚立刻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不过轻描淡写之间，洛川便使出了凌剑宗的基础掌法，空山掌！ 一掌拍下，宛如有万山之力，从天而降。 这也就是洛川尚未降星，否则的话，单单这一掌就足以把孔祥林的右肩拍碎！ 可同样，孔祥林也只是一个未曾踏入修行路的普通人，所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空山掌，他即便肩未碎，臂未断，也仍旧被余力震得胸中一口逆血上涌，向后接连倒退了数十步这才站稳了脚跟。 待孔祥林从无比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抬头再看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洛川与白先生的身影？ 下一刻，孔祥林一手捂着肩膀，盯着丹房那扇紧闭的木门，原本温和的脸上悄然闪过了一抹怨毒。 “洛川！你竟敢伤我！好……好得很！” 第六章 临别馈赠 接下来孔祥林会怎么报复自己，洛川并不知道。 或者说，即便知道了，他也不在乎。 就连身为降星一重境强者的陈七都被洛川给坑杀了，区区一个药童又算得了什么？ 自从洛川成功感应到星力之后，他的心境已经与以前截然不同了，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只要自己一朝踏入降星境，成为凌剑宗的外门弟子，别说是孔祥林，就算是他爹，那个在药房作威作福，欺压了自己整整两年的孔管事，也不会再对他构成丝毫的威胁。 修行者的世界，一切唯实力说话。 洛川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自然也被白先生尽收眼底，但白先生却什么也没说，而是沉默地带着洛川来到了天字丁号房。 在百草堂的丹房内，总共有十六座品相各不相同的丹炉，自然也就有十六间相互独立的炼丹室，以天、地、玄、黄作为炉鼎品阶之分，再从每一个大的品阶中细分出甲、乙、丙、丁四种字号。 天字丁号房虽然是天字炼丹室当中最差的一间，但其中所蕴含的丹火之力，也远胜地字四间房内全部丹火的总和！ 凌剑宗曾有明规，非五品丹师者，不得入天字房！ 因此在近三十年内，白先生算是踏入此间第二人。 至于第一个，自然便是常年于天字乙号房闭关炼丹的凌剑宗长老，谢坤！ 当然，洛川今日算是沾了白先生的光，毕竟寻常丹师在炼丹之际，也是需要一两个丹童常侍左右的。 入得丹房之后，白先生立刻紧闭了大门，随即自袖中洒出了一片纯白色的清光，将整个天字丁号房都包裹在了其中，洛川虽然看不懂，但也猜到了这定是类似于某种简易的灵阵。 可惜的是，还不等洛川研究明白这阵法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便被白先生接下来的一番话震在了当场。 “小川，有些事我原本是打算永远不告诉你的，但此番我离开凌剑宗之后，恐怕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在走之前，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 说到这里，白先生的眼中不禁浮出了一抹明媚的笑意。 他接着说道：“但我没想到，只不过半年时间没见，你已经长大了，也成熟了，更让我感到惊喜的是，你竟然自己冲开了镇星印，重新获得了修行的希望，因此在这里，我给你一个选择，你……要不要随我离开？” 洛川怎么也猜不到，白先生在一路沉默之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 短暂的震惊之后，洛川轻轻握了握手掌，并没有正面回应白先生的邀请，也没有开口询问白先生要去哪里，而是反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早在两人于百草堂的大门处重逢之时，洛川就问过了。 “镇星印，是什么？” 这一次白先生并没有避而不答，而是轻轻叹了口气：“也罢，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镇星印的存在，想必有些事情也瞒不住你了，但你需得明白，这些年来，我不肯将这一切告诉你，是为了你好。” 洛川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点头道：“我明白。” 闻言，白先生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一拂袖，目色变得无比的肃然，沉声道：“四年前的那件事，不是意外！” 随着白先生这句石破天惊之语响起，整个天字丁号房顿时变得比坟墓还要死寂。 四年前的那件事是指哪件事？ 当然是洛川于烟雨楼中醉生梦死，幸而被白先生救回一命，却修行之资尽废的这件事！ 经凌剑宗刑堂长老徐成事后亲自调查，最后得出的结果，洛川之死是一场意外。 可现如今白先生却口口声声告诉洛川，那改变了他整个人生的烟雨楼一醉，竟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谋为之！ 这番话若是传了出去，不知道会在凌剑宗掀起多么可怕的惊涛骇浪！ 尤其说出此言的不是别人，而是一身医术神鬼莫测的白先生，别忘了，洛川也是他救回来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才是最接近幕后真相的人。 比如除了行凶人之外，只有白先生才知道那夜在洛川所饮下的千日醉中被掺杂了十二种剧毒，再比如，同样也只有白先生才知道，那日洛川不仅仅是中了毒，更被人下了镇星印，彻底封锁了他与头顶那片星空的联系。 以保万全。 然而，令白先生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在洛川的脸上看到任何的震怒之意，甚至就连片缕的惊讶都没有。 沉默了片刻之后，洛川竟如释重负般笑了笑，开口说了三个字。 “我知道。” 白先生微微一怔，这已经不是洛川今日带给他的第一个惊喜了。 犹豫了片刻之后，白先生再度开口道：“此事……或许与当日烟雨楼的座上宾都脱不了干系，但主谋之人，并不是凌剑宗的人。” 这一回，终于轮到洛川惊讶了。 但还不等他问出心中的疑惑，白先生便主动解释道：“因为想要习得镇星印这般神通，非碎星境强者不可为！” 洛川随之面色大变。 修道七重境，降星、洗星、聚星、碎星…… 一境九重天！ 就连堂堂凌剑宗掌门，也不过聚星七重的修为，洛川何德何能，竟得以一位碎星境强者亲自出手施以镇星印？ 这件事情很没有逻辑。 也很没有道理。 若真的有一位碎星境强者想要对付洛川，根本不用如此麻烦，只需要动动手指，不，只需要看他一眼，洛川便死定了。 对此，白先生百思不得其解，但仍旧如实将自己的判断对洛川托盘而出。 洛川当然也不可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面就看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有一个疑问，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这么说起来，我这些年来感受不到丝毫星力，修行不得法，便是拜那镇星印所赐？” 白先生点点头道：“正是。” 洛川与白先生的此番交谈以这个问题为起始，理所应当以答案揭晓为之结束。 因此在下一刻，洛川深深对白先生一拜，恭声道：“谢谢先生。” 洛川明白，哪怕以白先生在凌剑宗的地位，想要查到这些事情也需得付出很多辛劳，更需得承担很大的风险。 事涉数位凌剑宗天骄的声誉，刑堂长老的威信，甚至一位堂堂碎星境强者的私密，一着不慎，便是大凶险！ 因此洛川的这声谢毫不作伪，理所当然。 白先生也淡然承了这声谢，转而道：“现在，你选好了吗？” 选什么？ 自然是选要不要跟他离开凌剑宗。 理论上来说，现如今的洛川对凌剑宗是没有丝毫感情的，若说有，那也绝不是感激，更何况，经过这番谈话之后，凌剑宗对洛川的险恶已经昭然若揭了，不论怎么看，他都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可偏偏令白先生意外的一幕再一次发生了。 洛川苦笑着摇了摇头：“先生的好意，小川心领了，若换一个时候，或许我不会有半点的犹豫，但现在不行……” 闻言，白先生不禁无比惋惜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良久之后，这才问道：“是因为柳如风吗？” “是……也不是。” 洛川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白先生也没有再过强求，而是释然一笑。 “也罢，人各有志，但既然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可别轻易死了，也许日后我们还会再相见的，至于这个，你先拿去……” 说着，白先生兀自从怀中掏出了一本有些泛黄的书册，足有两寸多厚，抛到了洛川的手中。 洛川愣了愣，低头看向手中的书册。 封皮上没有名字，而在那翻开的第一页上，则画着一株栩栩如生的灵药，旁边用小楷密密麻麻地标注着些什么。 “这是我来百草堂四年之所得，虽然有些可惜……”白先生目色微黯，顿了顿，继续说道：“但若你能将这上面的灵药认全，考个药师应不在话下，也算多了些自保之力，不至于被小人轻易算计。” 一时之间，洛川仿若感到手中的书册有千钧之重，就连呼吸声都沉了几分。 但他并没有拒绝，而是再度躬身谢道：“小川定不敢负先生之所望！” 白先生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知道今日我为什么会将你带来丹房中吗？” 话音落下，洛川眼中猛地迸发出了一片比星月还要璀璨的光亮，因为他已经在隐隐之中猜到了白先生的用意。 “莫非先生是准备在此炼丹？” 这是一句废话，但白先生脸上的笑意却随之更盛了几许。 “不错，我知道，两天之后便是凌剑宗的外门考核了，既然你已冲破了镇星印的桎梏，那么也到了该降星的时候，如此，在离开之前，我便亲自为你炼一炉阳辰丹吧。” 洛川听得眼睛都发直了，看起来竟比获赠那灵草书册之时更加激动。 因为这才是他目前最为需要的东西。 那可是传说中阳辰丹！ 若是放到星殿中的拍卖，至少价值上千星石！ 与之前洛川所渴求的星元丹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上。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有了这阳辰丹相助，洛川踏入降星境的把握已经达到了十成！ 更重要的是，一粒阳辰丹，至少可以让洛川在感应命星的时候，将自己的心神在那浩瀚的星空中再拓展百里之遥！ 这才是不可多得的大造化！ 这一次，不等洛川再度躬身拜谢，白先生便已经郑重其事地坐在了丹炉边，抬起手掌向那丹炉轻轻一拍。 伴随着一道低沉的闷响升起，炼丹房中的温度骤然拔高了数倍，恐怖的地炎丹火自炉底尘嚣而上，眼看已经将洛川整个人都淹没在了其中，却伤不了他分毫。 自然是白先生之前所布下的阵法起了作用。 但这并不是令洛川最为惊讶的，或者更准确地说，此时的洛川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炼丹房的异变中，更没有时间去思考白先生先前所说的一炉阳辰丹到底能有几颗，价值几何，甚至于，他都没有试图去学习白先生那无比玄妙的炼丹手法。 因为就在这同一刻，另外一件对洛川来说更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他骇然发现，那簇于自己星海上方苟延残喘的火苗，竟然有了重新壮大的迹象！ 第七章 丹成，降星！ 察觉到此事的洛川丝毫不敢怠慢，当下就地盘腿，打起坐来，立刻将心神沉入了星海之中。 果不其然，一如他之前所感应到的那般，此时那簇原本飘摇不定，看起来随时可能熄灭的希望之火，竟然逐渐平稳了下来，如枯木逢春，又好似否极泰来！ 这是怎么回事？ 洛川大喜过望，仔细观察之下这才发现，原来那看似毫不起眼的小火苗，竟在大肆吸收，不，应该说是在吞噬此地的丹火！ 所谓意外之喜，不外乎此！ 洛川原本正在为此事发愁，为了让这希望之火重新强盛起来，他几乎穷尽了所有的手段，甚至还动用了极其珍贵的星石，都没有丝毫成效，却不曾想，此番误打误撞来了丹房，反倒使他找到了补充那神秘火苗的办法。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伴随着火苗的不断壮大，即便只比之前多了万分之一发丝般的热度，也立刻让洛川的星海为之沸腾起来。 更令洛川激动的是，他分明感到，自己与苍穹之上那片星空的联系也正在逐渐变得紧密起来。 比以前单纯用星石来感受星力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机不可失，洛川当即默诵落尘诀，以星力修塑肉身，洗经伐髓，整个过程中没有丝毫的痛苦，反而像是冬日沐泉，让洛川浑身说不出的舒爽。 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已经可以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头顶那片浩瀚的星空正与自己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然而，洛川并不知道的是，他在无意中所收获的这场大造化，却是害苦了白先生。 原本以白先生在丹道上的造诣，虽然阳辰丹不易炼成，但只要给他足够的材料，一般来说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就可以开炉了。 可现如今偏偏因为洛川那里正在大幅度地吞噬天字丁号房内的丹火，使得白先生这一炉丹炼得是难之又难。 若不是白先生在情急之下动用了自己珍藏多年的精火灵宝，恐怕这一炉阳辰丹早就报废了！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觉得今日这房内的丹火还不如地字房的旺盛！” 白先生紧皱双眉，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随着时间的推移，更是连控火的双手都有些轻轻发颤。 转眼间，两个时辰过去了。 三个时辰过去了…… 白先生的这一炉阳辰丹竟然才完成了不到七成！ 若放在以往，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照这么下去，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白先生心里面有苦说不出，他倒不是舍不得手中精火灵宝的消耗，即便那是他花费了数十年所采集到的丹火精粹. 白先生真正担心的是，自己无法赶在子时之前把这一炉阳辰丹完成。 一旦到了子时，他就要离开这里了。 若自己无法炼成阳辰丹，届时洛川该怎么办？ 念及此处，白先生眼中骤然闪过了一丝厉芒，他抬起双手，狠狠地拍在了丹炉之上，直接将精火灵宝按了上去。 “给我燃！” 刹那间，白先生手中的那块赤红色晶石加剧了自身的消耗，而整个天字丁号房内的温度则拔然而起，至少是之前的三倍之上。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如此旺盛的丹火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冷却下来，在接下来的又半个时辰里面直接少了一半！ 此情此景，顿时让白先生满目凝重。 “莫非是那谢长老在借取各房的火意炼制什么大丹？” 事到如今，白先生哪里还不明白，这分明是有人在吸取房内的丹火，除非他找到源头，否则不管他再怎么补充都是无济于事。 但最匪夷所思的也就在这里。 因为不管白先生如何探查，也丝毫感受不到丹火消失的踪迹。 没有源头。 没有去向。 于是白先生只能将此归结于丹房地底所蕴藏的阵法，以某种超出了自己理解的手段，将所有房内的丹火都汇集到了谢坤所在的天字乙号房中。 来不及去感慨时运不济、造化弄人，白先生当即轻啸一声，将体内的星海尽数点亮，于口中吐出了一口白雾，洒在了丹炉外壁之上。 这雾气看似飘渺，却是无比灼烫，不过瞬息之间就将整座丹炉包裹在了其中，好似为其披上了一层雾甲，非但没有朦胧之意，反而映得炉壁熠熠生辉。 如此手段，即便是谢长老在此，恐怕也得自叹不如。 有道是胸中自有丹火意，造化夺天可称帝！ 传闻两百多年前神秘消失的丹帝杨天笑，便是将体内的整片星海都燃成了丹火，不死不灭，长生破道！ 有了白先生体内的这口丹火化雾之功，丹炉的温度终于彻底稳定了下来，炉内的阳辰丹也渐渐生出了雏形。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便在距离子时只剩下最后一刻钟之际，白先生双手猛地在炉壁上一拍，口中大喝：“开炉！” 刹时间，一片璀璨金辉自炉内激昂而起，直接冲破了炉盖，于整座丹房内大放光芒。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缕浓郁的丹香飘然而出，哪怕是聚星境强者也嗅之心动，青州的星殿拍卖会上更是有价无市，若是放在蛮荒之地甚至能掀起一场恐怖的兽潮！ 这便是阳辰丹。 而如今，白先生却只是为了以此丹助洛川降星！ 此事若是让凌剑宗掌门知晓，恐怕也不得不道一声暴殄天物。 洛川只知道此丹珍贵，效用更在星元丹百倍之上，却哪里能想到此丹真正的价值所在。 于白先生而言，今日炼丹也当真是一波三折，此时总算赶在时限之前成丹，自然不会再拖泥带水，当即自怀中掏出了一支羊脂玉瓶，将炉内的三粒阳辰丹盛入其内，这才抬手擦了擦额间的细汗，踱步来到洛川身前。 “小川……” 刚开口轻唤了一声洛川，白先生便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不仅仅是因为洛川毫无回应，更因为以白先生的眼界自然能看出，此时的洛川可不是在简单的修行，这种状态分明是…… 入定！ 修行三大法门：入定、悟道、通达，每一样都可遇而不可求，可谓天赐良机，随缘而到。 白先生自降星而入修行之道，迄今已过七十余载，但也只是在聚星之后，于某处福泽洞天之内入定了半个时辰，便成就了今日的丹道大师。 此后再不得入定之法，这也成了白先生最大的遗憾之一。 而洛川入定了多久？ 如果从白先生开始炼丹算起，至少也有五个时辰了！ 而且他尚未降星，还不能算作一名真正的修行者！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恐怕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修行者都恨不得拿块豆腐撞死自己！ “难不成之前那些丹火……”白先生满目震撼，随即又赶紧摇了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小川应该是刚刚入定不久，也许正是被阳辰丹所散发出来的药力所激发，这才在机缘巧合之下有了这般造化……” 白先生口中这么说着，眼中却满是羡艳之色，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淡淡的遗憾。 “可惜我即将离开，无法为你护法，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言罢，白先生打开了手中的羊脂玉瓶，从中取出了一粒阳辰丹，小心翼翼地送入了洛川的口中，又将玉瓶轻轻放到了洛川身前，生怕打断了洛川的入定之道。 “子时将到，正是降星最好的时机，前有入定感悟星源之力，后有此丹为你保驾护航，连我也有些羡慕了呢……” 白先生的声音越来越轻，而他的身形也开始逐渐变得有些虚幻了起来，唯有看向洛川的目光，始终充斥着不舍之意。 “你我因果未结，我很希望有朝一日你能走出这片贫瘠的土地，走出青州，甚至走出大梁国，届时，我们自会再相见……” 说完这句话，白先生的身影彻底模糊了，随即凭空消失不见。 就像是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与此同时，洛川的入定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对洛川来说，他并不知道什么是入定，也不知道现在自己已经入了定，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仿佛离开了那座小小的炼丹室，正置身于浩瀚的星空当中，每一颗星辰都是那么的触手可及，那么的亲切动人。 那每一颗光明璀璨的星辰似乎都在召唤着他的到来，而他的内心也随之升起了一种强烈的渴望。 渴望星辰的到来。 这种渴望在洛川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已经被苦苦压制了十一年，而在洛川借命阴曹之后，又被深深埋藏了四年。 直至今日，他再也压制不住，再也埋藏不住了。 于是一念之间，洛川接受了这整片星空，以海纳百川之心，将自己所见的每一颗星辰都纳入了自己的心神。 于是一念之间，洛川降星。 ====================================== PS：说一下更新的问题，因为暂时还没有改为签约状态，所以最近都是每天一更，等到状态改了，或者下个月1号开始，每天两更，另外本书是买断作品，所以请放心食用，完本保证。 第八章 众星为君，皆降为尘 降星境，是星陨大陆修行界的第一道门槛，一旦成功降星，便能借助于星辰之力施展各类神通，成为普通人眼中如同神仙般的存在。 为了此次降星，洛川准备了多年，亦隐忍了多年，早已将前人所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都刻在了脑子里，但真正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显得有些紧张。 毕竟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若成功，便有了参加凌剑宗外门考核的资格，哪怕最终落选，只要修行路不断，也至少保留了一线希望。 若失败，恐怕他就只能带着红豆离开凌剑宗，作为普通人本本分分地过完这一生了。 “所谓降星，便是彻底激发星海，从此以之为力量源泉，沟通苍穹，柳长老曾告诉我，修行者体内的星海实际上是星空的一片投影，而降星的过程，便是将亿万星辰投影至星海的过程！” 念及此处，洛川立刻将目光落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颗星辰上，心神前所未有的专注，仿佛要将这颗星辰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拓印在心中。 然而，只是一个呼吸之间，洛川便愣住了。 因为就在他刚一把目光投过去的同时，被他所瞩目的那颗星辰便微微一颤，竟似发出了一声喜悦的欢吟，随之体积急剧缩小，转眼间便仿佛变成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轻轻落在了洛川的星海之上。 “成……成功了吗？” 洛川无比诧异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荒谬之意。 虽然这是他初次降星，但不管是从凌剑宗的修行卷宗内，还是从柳长老的口述中，他都早已知晓降星之难，难如登天。 毕竟这是由凡入道的第一层桎梏，被困在降星之前终生不得入之凡人何其之多，远胜万万之数，若是这么容易就能降星的话，这世上又哪里还有凡人！ 洛川有些不敢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已经踏出了降星的第一步，因此接下来，他又转过头，向另一颗星辰看去。 然而，与之前完全相同的一幕再次发生了。 下一刻，第二颗星辰带着强烈的欣喜之意向洛川疾驰而至，在眨眼间化作尘埃般大小，坠落在洛川的星海之上。 与此同时，洛川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似无穷无尽的星力正从星海向自己的周身弥漫而去，生生不息。 这便是降星成功后最明显的标志！ 洛川的心神虽然远在苍穹之上，但他仍旧能感受到自己的体内正存在着一股温热之意，帮他稳固星海，包容那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两粒尘埃，或者说，两抹星辰投影。 因此洛川自以为得到了答案。 “这是……阳辰丹！原来白先生已经帮我服下了阳辰丹！难怪此番降星如此容易！” 念及于此，洛川再也没有了顾虑，开始将目光肆无忌惮地扫向四周一颗颗星辰，而在他目之所向处，一颗颗星辰尽皆化为尘埃落于他的星海之上，不过片刻之间，已经超过了千百之数！ 理论上来说，普通人只需要将两颗星辰投影至星海，就能够算得上是正式踏入降星境了，然而，哪怕只是降星一重境，也是有强弱之别的。 这种强弱的分别在乎于每个人所定的命星不同，更在乎于每个人降星的数量！ 若是看得更加长远一些，降星时能够投影的星辰数量越多，星海自然就越浩瀚，未来的潜力自然也就越大！ 同为降星境，降星一千的修行者，几乎可以碾压降星一百的同阶强者。 同为降星境，降星一千的修行者或许未来能够聚星，而降星一百的修行者则恐怕连洗星境的门槛都进不去！ 洛川脑中时刻牢记着柳长老曾对自己的叮嘱，自然知道此时能投影的星辰数量越多越好，因此现如今的他根本来不及去感受降星成功的喜悦，便彻底投入到了对星辰的捕捉当中。 是的，现在对于洛川而言，这场降星已经转变成了他对星辰的狩猎。 “喂，那颗小红星，我看到你了，别藏了，快乖乖到我星海里来。” “咦？这里居然还有这么多星星我没看到？险些误了大事！” “怎么这么快就没了？不行，我还得仔细找找……” …… 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洛川终于将他所能看到的，所有或明或暗的星辰都投影到了自己的星海之中，而此时在他的星海内，已经密密麻麻地堆砌了数以百万计的星辰，虽然全都黯淡无光，但远远看去，竟真的如一片星空般令人敬畏！ 可洛川并不知足，或者说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所能降星的数量还远不止于此。 毕竟论及对星辰的了解，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比洛川更深呢？ 比如他知道，很多星辰之所以会发光，并不是其本身所致，而是因为太阳的照射。 比如他还知道，白天之所以看不到星辰，不是因为它们不存在，而是因为阳光被大气层所散射，导致天空太过明亮，遮盖了星辰的存在。 再比如说，他甚至还知道，这个世界本身，也是一颗星辰！ 可惜的是，洛川如今虽置身于茫茫星空之中，可却偏偏看不到自己脚下的这颗星辰，否则的话，以他的性格，即便此举有着极大的风险，也绝对会把整个星陨大陆给投影到自己的星海中！ 如果真的有人能够办到这一点的话，那么他算不算这个世界真正的神呢？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深奥，也让人不寒而栗…… 可不管怎么说，此番降星，洛川的收获绝对超出常人的想象，别的不说，单说他现如今星海内所容纳的星辰数量，就已经超过了整个星陨大陆上九成九的修行者。 剩下的那为数不多的可以与洛川相比拟的老家伙们，无不是站在修行之巅的超级巨擘！ 而洛川的降星还在继续…… 他已经将目光投到了更幽暗的远方，投到了那深不可测的另一片星空中，或者说，那是另一个星系…… 这一次，洛川的降星速度明显有了大幅度的减缓，但星海内的投影数量仍旧在持续增加着，直到整整六个时辰之后，才完全停滞下来。 身处入定降星的状态，洛川丝毫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所以他并不知道，此时的外界已经云月尽散，烈日当空了。 在连番探查了数次之后，感到星海再无反应，洛川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而他的心神也从苍穹回到了那座小小的炼丹室。 但这并不是降星的结束。 因为接下来，还有最后一个步骤。 只有完成了这一步，洛川才算是真正成为了降星一重境的修行者。 定星！ 简单说来，洛川需要在自己所投影的所有星辰中，选择一颗作为自己的本命星辰，率先将其点亮，以其星火之力照耀整片星海。 只有这样，洛川才能通过此星辰投影借取力量，用来施展各类神通。 可以想象的是，日后洛川点亮的星辰越多，他能够自星空借取来的力量自然就越多，他的境界也就越高。 直至洛川将星海内所有星辰全部点亮的时候，就是他降星境的终点，也是他冲击洗星境的起始。 “从古至今，定星到底应该怎么定，在修行界内仍没有完全的定论，大致上有两个方向，一是择取亮度最高的星辰定为命星，二是选择自己所感应到的，距离最远的星辰定为命星。” 洛川紧皱眉头，陷入了长久的思考当中。 “按理来说，这两个方向是完全相反的，因为距离越远，亮度自然就越暗，可惜不能同时选择两颗命星，否则倒是简单了，大不了我一样选一个……” 洛川知道，关于定星标准的争论，在当今修行界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不管是支持亮度的一派，还是支持距离的一派，都各有理据，谁也无法说服谁，这在洛川看来，命星的强大与否，或许根本与这两个方向都没有关系。 但修行界争论了数百上千年的问题，想要让洛川一朝明悟，也太过天方夜谭了，所以到最后，洛川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理由。 “我记得柳长老当初就是根据亮度来选择命星的，既然如此，那么我便选择相信柳长老吧！” 念及此处，洛川也不再犹豫了，当即心神一动，轻轻落在了星海深处的一粒尘埃之上。 今日之洛川几乎将整个星陨大陆可见的星辰都投影到了星海当中，那么，对于星陨大陆而言，最亮的星是哪一颗？ 这个问题如果是问其他人，哪怕是凌剑宗掌门，恐怕也说不出准确的答案。 毕竟星辰的亮度是会根据时节而改变的。 但洛川的选择却很直接。 也很简单。 洛川选了月亮。 如果单纯算亮度的话，站在星陨大陆遥望夜空，最亮的当然是月亮！ 可问题在于，月亮到底算不算星辰？ 如果按照洛川前世所知，月亮既不是行星，也不是恒星，而只是一颗卫星，所以应该是不算星辰的。 但既然洛川能够将月亮纳入到星海当中，那么至少在星陨大陆，或者说在修行规则中，月亮就算星辰！ 只是在洛川之前，从来没有人会试图将月亮投影，更没有人敢将其定为命星，毕竟他们的认知相比起洛川而言，简直差了几万光年！ 便在洛川将心神落在月影上的同一时间，一片璀璨的月华之光无声荡开，不过眨眼间就照亮了洛川的整个星海。 轰！ 洛川的脑海中一声轰鸣，冥冥之中，他似与苍穹之上的那轮冷月产生了一种密不可分的联系，让他真正感受到了力量的存在，那是一种超出了血肉之躯的法则，不可言道，却真实地存在着，令洛川飘飘欲仙。 至此，按照星陨大陆修行界的定义，洛川便算是降星完成了。 可就在洛川准备睁开双眼的一刹那，又有异变突生！ 只见那原本屹立于星海之上的，已经快要被洛川给遗忘的小火苗，骤然迸发出了无比炙热的火光，直接点燃了距离它最近的七颗星辰。 洛川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愣了，因为他认识这七颗星辰。 或者更准确地说来，在他前世的世界中，哪怕不是天文爱好者，也都认识这大名鼎鼎的七颗星辰。 将它们首尾相连，看起来就像是一把横亘在夜空的勺子。 正是北斗七星！ “这是……怎么回事？这七颗星辰算是我的命星吗？不是说定星只能定一颗吗？还有，为什么偏偏是北斗七星？莫非只是巧合……” 一时之间，在洛川的脑中涌现了数知不清的疑惑。 但还不等他想明白那火苗与北斗七星之间的关系，也不等那簇给他带来无尽希望的火苗归位，洛川便骇然看到，紧接在北斗七星之后，在他星海的深处，又有整整四十二颗星辰被同时点亮！ 洛川并没有因为接二连三的震惊而变得麻木，相反，他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急剧加快。 因为他再次认出了这四十二颗星辰的来头。 与他大有渊源。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四十二颗星辰中最亮的那颗在华夏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轩辕十四。 将这四十二颗星全部组合起来，就是狮子座。 第九章 人世险恶 距离洛川见到白先生，踏入丹房至今，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 而孔祥林也在门外守了洛川整整一夜，当真是把双眼都给瞪红了，就是始终不见洛川出来。 此刻的他也并非是独自一人在等洛川，而是在身边多了一个穿着杏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爹，你说那小子不会就这么一直躲在丹房里面吧？” 孔祥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恨意，尤其一想到自己昨日竟被洛川这个废物所折辱，更是怒火中烧，俨然一副不逮到洛川绝不罢休的态势。 否则此事若就这么算了，自己岂不成了整个凌剑宗的笑柄？ 孔管事轻笑一声：“他能躲得了一时，难道还能躲一世？若不是因为白先生的缘故，我现在就能把他从里面给揪出来！” 孔祥林握了握拳头，冷声道：“我还就不信了，过了今天就是正式弟子选拔开始的日子，那小子若是再进不了外门，就会被逐下山去，到时候别说是白先生，就算是柳长老回来也保不住他！” 孔管事点点头，颇为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道：“这就对了，等明天一过，这个废物就会被宗门除名，届时还不是任我们拿捏？不必急在一时。” 孔祥林深吸了一口气，对父亲点点头：“儿子知道了。” 说着，父子两人便准备转身离去，却在此时，有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那个……孔管事，我家少爷一夜未归，您……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回过头来，两人正看到红豆站在距离他们不到三丈开外的地方，双手捏着衣角，眼中闪烁着焦急之色。 见状，孔管事轻轻眯起了眼睛，对孔祥林说道：“我记得，那小子似乎对他的这个侍女宝贝得很。” 孔祥林则冷笑道：“我听说，堂座师兄那里正好还缺一个试药的活死人。” 父子两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随即孔祥林便十分热情地迎到了红豆身前。 “这不是红豆妹妹吗？你是说洛师兄昨夜没有回去吗？” 红豆赶紧点点头，急声开口道：“以往少爷从来不会夜不归家的，就算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也会托人给我捎个信儿，但昨天……” 说着，红豆顿时眼眶泛红，却偏偏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孔祥林当即一把搂住了红豆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别急别急，我昨日见过洛师兄，听他说好像是为堂座师兄采药去了，要不我带你去堂座师兄那里问问？” 红豆显然是被孔祥林的举动吓了一跳，像受惊的兔子一般，下意识地就向后一缩，可又哪里能挣脱孔祥林的力量，只能任由对方搂住了自己。 此刻在听到孔祥林的话之后，红豆的眼中立刻浮出了一丝希冀之色，连连道：“那就麻烦孔师兄了。” 孔祥林挥了挥手，笑道：“哪里的话，同门之间，这点儿小忙我还是帮得上的。” 说完，孔祥林便带着红豆向百草堂的深处走去，孔管事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意顿时变得更加灿烂了几分。 “祥林真是长大了啊，现在已经懂得借势了……” 不多时，孔祥林便带着红豆来到了百草堂堂座，黎洪的庐房之外。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帮你问问。” 红豆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孔祥林进了庐房。 很快，孔祥林便无比恭敬地从庐房退了出来，但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却是一片凝重。 见状，红豆不禁心中一沉，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孔师兄，怎么样了？我家少爷……” 孔祥林点点头：“我问过了，洛师兄昨日的确是来了这里，不过在帮堂座师兄采药的过程里面出了大差错，被堂座师兄责罚，已经关了整整一夜了！” “什么！”红豆当即脚下发软，眼中已经失去了焦距，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孔祥林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副焦急的模样，再次开口道：“堂座师兄说了，你家少爷这次可是闯了大祸，除非能拿出足够的星石赔偿百草堂的损失，否则就不会放人。” 听到这里，红豆心中已是一片冰凉，因为她很清楚，家里面的最后一块星石，就在少爷的怀中。 除此之外，她已经拿不出哪怕一块星石了。 “怎么可以这样……明日就是正式弟子的选拔了，若少爷此番缺席……不行，我要去见堂座师兄！” 说着，红豆便满目急色地想往庐房闯，却被孔祥林死死拦住了。 “千万别冲动！现如今洛师兄已经闯了祸，若你再惹得堂座师兄不快，恐怕就不单单是赔偿星石这么简单了！你这不是在救你家少爷，而是在害他啊！” 闻言，红豆顿时停下了脚步，她抬起手擦了擦眼角，脸上露出了哀切之色：“那我该怎么办……” “哎……”孔祥林叹了口气，故作犹豫地说道：“想救你家少爷也不是没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 “算了算了，不提也罢。” 孔祥林的欲言又止立刻让红豆把最后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孔师兄，到底是什么办法？我求求你，你告诉我。只要能救出少爷，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孔祥林皱着眉头看着红豆，沉声道：“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红豆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眼中仍旧闪烁着明亮的泪光。 “那好，待会儿你跟我进去，记住，不管到时候发生什么，你都只需要点头就可以了，尤其不能提及要救洛师兄的事情，否则只会惹来堂座师兄的怒火！到时候你家少爷可就死定了！” 见红豆答应下来，孔祥林这才露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带着小丫头再次迈步走进了那座被氤氲雾气所包围的庐房中。 庐房内总共有三个人，正前方的木案上坐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长发披肩，皮肤白得吓人，却偏偏在双颊透着两抹不健康的红晕，眼中带着对生命的漠然。 此人便是百草堂的堂座师兄，黎洪！ 而此时在一旁正忙着分拣药材和升火熬药的一男一女，则是黎洪御下的两名药童。 见到黎洪，孔祥林立刻恭恭敬敬地执手行礼，而红豆则在孔祥林的示意下直接跪倒在地，连头也不敢抬。 黎洪看着孔祥林点了点头，算是还了礼，随即便将目光落在了红豆的身上。 “就是你……想成为我的试药童子吗？” 听到这句话，红豆顿时身体一颤，因为她知道什么是试药童子，更知道只要自己点了头，便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红豆怎么也料想不到，这竟然就是孔祥林所说的“办法”！ 但她低着头，使孔祥林看不见她的表情，见红豆迟迟没有回应，孔祥林顿时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轻轻用脚尖踢了踢红豆。 毕竟此事关乎到黎洪许给自己的一株白焰草，由不得孔祥林不为之心急。 然而，令孔祥林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红豆抬起了头，脸上竟出现了一抹罕见的倔强。 “若堂座师兄肯放过我家少爷的话，红豆什么都愿意做！” 随着话音落下，孔祥林的一颗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而与此同时，在天字丁号房中的洛川，已经彻底结束了自己的降星，但他身上的气势却并没有因此而回落，反而持续攀升着，他的双眼前所未有的明亮，就像是夜空中最亮的启明星。 三大命星，整整五十颗星辰在他的星海内大放光芒，这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距离月光最近的三颗星辰被轰然点亮，被北斗七星所笼罩的十七颗星辰开始熊熊燃烧，而在那最遥远的狮子座周围，则直接亮起了超过两百颗夜星！ 在短短百息之内，洛川已经从降星一重境轻而易举地迈入了降星二重境。 而他前进的脚步仍旧未曾停止。 一刻钟之后，洛川的星海被照亮了整整三成，已经颇具浩瀚无边之意。 这也就意味着，此时的洛川已经成功步入了降星三重境。 这便是传闻中的…… 朝闻道，夕破境！ 紧接着，一片温热自洛川胸口快速弥漫开来，一道气线自洛川的头顶刺破苍穹，仿佛强行击碎了空中那层层云雾，来到了星空之上，引来无比磅礴的星力直接向洛川灌顶而来。 阳辰丹！ 直至此时，阳辰丹的威力终于全面展露出来！ 不仅使洛川星海上方的那簇火苗再度强盛了几分，让洛川的三大命星为之雀跃不止，更重要的是，它所引来的磅礴星力直接点亮了洛川星海上超过一成的星辰投影！ 这一次洛川足足等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他的气势终于迎来了第四次爆发。 竟震得整间炼丹室都发出了轻微的颤抖。 似在恐惧，又似在臣服。 然后，洛川站起身来，将身前的瓷瓶收入怀中，再对着丹炉后的虚无躬身一拜，转身走出了天字丁号房。 而原本正沉浸在丹道中，端坐于天字乙号房的那位老者则突然睁开了双眼。 向着洛川离去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满目喜意。 “天佑我宗！” 第十章 你算什么东西？ 洛川走出丹房，看着外面大亮的天光，顿时一阵愕然。 “此番降星，我竟然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之前的他身处入定当中，丝毫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此时才发现原来夜幕早已退去，不禁有些慌神。 “红豆那小丫头一夜没见到我，一定着急了，孔管事那里暂且不管，我还是先回去一趟。” 成功降星之后的洛川心态已然发生了变化，底气也更足了些，他很清楚，只要明天自己能够通过正式弟子考核，入得外门，其身份就绝不是一个小小的百草堂管事所能比拟的。 念及此处，洛川也没去找孔管事报道，而是径直向着自己住的小木屋跑去。 “这几年跟着我，也真是苦了红豆了，等她知道少爷我已成功降星，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今天晚上一定得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洛川嘴角挂着微笑，一路上想着应该怎么告诉红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不知不觉便到了屋外。 随即洛川脸上的笑容一滞，脚步骤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了紧闭的大门，以及在大门外等候了多时的谢长京。 “你怎么来了？”洛川皱了皱眉，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见到洛川回来，谢长京赶紧收拾起脸上的疲倦，一路小跑到洛川身前，急声道：“洛师兄不好了，红豆被孔祥林给带走了！” “什么！” 闻言，洛川脸色突变，身上猛地掀起了一片赤红色的气浪，恐怖的星辰之力自苍穹急坠而下，震得谢长京身形一个趔趄，险些被掀翻在地。 不过瞬息之间，洛川的双眼已经变得无比猩红，看向谢长京的目光中更带着强烈的杀气。 谢长京看到这一幕，顿时头皮一阵发麻，脸上更是充满了无比的震撼之色。 “洛师兄你……你已经……已经……” 洛川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谢长京，直接开口打断道：“红豆现在在哪里？” 谢长京一个激灵，用力吞了口唾沫，赶紧答道：“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听两个丹童说孔祥林带着她往堂座师兄的庐房去了，然后一直没有回来……” 洛川握紧了双拳，手臂上的青筋仿佛随时都会爆开，脸上却逐渐变得平静如水。 他再度问道：“你为何不阻？” 洛川的这一问让谢长京心尖儿急颤，他深刻地体会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洛川比起昨日已经强大了太多太多，相比起昨日暴起重创陈七的狼狈，现在看起来无比平静的洛川才更加可怕。 谢长京看着洛川，就好似看着一位来自远古的魔神，或者一位从幽冥爬出来的修罗，对方只需要动一根手指，就能轻易碾死自己。 这一刻的谢长京终于明白，红豆乃是洛川的逆鳞，触之必死！ 他更知道，如果自己无法对洛川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话，恐怕对方可能真的会暴起杀人，置门规于不顾！ 于是谢长京赶紧躬身开口道：“洛师兄恕罪！我并没有亲眼看到孔祥林带走红豆，只是听其他师兄弟们说的，事涉堂座师兄，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第一时间赶到这里，想给洛师兄通风报信，不曾想师兄不在，于是我便一直等在这里了。” 此言一出，谢长京顿时感到那层始终萦绕在自己身边的，宛如实质般的压力为之一减。 他暗自松了口气，知道洛川不再追究自己的过错，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见到洛川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向着百草堂去了。 见状，谢长京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一咬牙跟了上去。 谢长京可没忘记，现在的他和洛川乃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重要的是，现如今的洛川竟然已经成功降星，若是能重新得到宗门的重视，恢复四年前那如日中天的声望，那么日后…… 这就是一条再粗不过的大腿！ 虽然丹房长老谢坤是谢长京的大伯，但谢长老常年闭关不问俗事，否则谢长京也不会到现在还未降星，相比起来，如果洛川能一飞冲天，就此平步青云的话，无疑对他的帮助更大！ 做出决定之后，谢长京的脸上顿时浮出了一抹坚定，脚下的步子也更快了些，不多时就跟上了洛川。 “洛师兄，你看此事是不是得从长计议，毕竟事关堂座师兄，况且现在也不知道那孔祥林是不是还在庐房……” “依我看，要不要先把此事上报刑堂？如果有刑堂的师兄们做主，就算去了庐房咱们也能理直气壮……” 面对谢长京的建议，洛川没有回答，但稍后便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 他没有去庐房，而是来到了药房。 他或许找不到孔祥林，但他知道孔管事在哪里。 当洛川走进药房的时候，里面除了孔管事，还有四名小药童，他们与洛川一样，都是凌剑宗的记名弟子，近一两年才被分到百草堂，论资历和年纪当然比不过洛川。 但修行之路不讲资历，也不看年纪，而是论实力和背景。 洛川废物天才的名声在外，他在凌剑宗最大的靠山，柳长老，柳如风于星殿闭关多年，声名渐弱，导致平日这些小药童也很看不起洛川，此时见到他走进门来，竟没一人上前行礼问好，而是通通选择了无视。 反倒是在谢长京出现后纷纷上前打起了招呼，脸上堆满了笑容。 “谢师兄好！” “谢师兄今日是来堂中取丹药的吗？” “谢师兄，明日就是宗内外门招考了，你去不去看？” …… 洛川没有理会这些药童，他直接来到了药房深处的桌案之前，无比平静地看着孔管事。 孔管事当然早就看到洛川来了，也知道对方为何而来，心中不禁一阵冷笑。 “洛川！你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竟敢无故旷工！这个月的银钱我看你是不想要了！” 孔管事的先声夺人立刻让整个药房变得比坟墓还要寂静。 片刻之后，那几个小药童才幸灾乐祸地看着洛川，窃窃私语道：“我就说怎么今天一早上都没看到这个废物，原来他旷工了！” “嘿，这下子被孔管事逮到，看他怎么办！要我说，早就该把这废物给赶出咱们百草堂了，省的咱们老是被其他堂的师兄们取笑！” “嘘……听说昨日白先生来了……” “切……那白先生又不是咱们凌剑宗的人，能保得住这废物一时，还能保得住他一世不成！谢师兄，你说是不是！” 谢长京在一旁听着这些话，背后的冷汗都下来了，向着那帮多嘴的药童狠狠一瞪，沉声道：“呱燥！” 说完，谢长京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来到洛川身后站定，忐忑不安地等着洛川的反应。 然而，洛川的反应却是非常简单。 他认真地看着孔管事，并没有辩解半句，而是无比平淡地开口说了五个字。 “红豆在哪里？” 孔管事微微一愣，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却一时间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此时在一帮药童面前又不能堕了自己的威严，当即拍桌而起，向洛川大喝。 “洛川！我是在说你的事情！少给我扯你那贱婢！现在我给你三息时间，要么跪下认错认罚，要么就收拾东西滚蛋！” 听着这话，洛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竟然对着孔管事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很温暖，就像是冬日里的阳光，仿佛能给人带来无限的希望，以及永恒的美好。 “孔沂山，我乃凌剑宗记名弟子，而你只不过是宗门一条狗，从来只听说主人打狗，没听说狗敢反咬主人的，就凭你，也敢让我下跪，也敢让我滚蛋？你……” “算什么东西？” 洛川的这番话说得轻飘飘，脸上始终带着和煦的笑容，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仿若平地惊雷一般，炸响在了场中每个人的心中。 谢长京愣住了，那几个小药童也愣住了。 至于孔管事则瞪大了双眼，整个人就像是见了鬼一样，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惊还是该怒。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洛川的声音再一次悄然而至。 “我也给你三息的时间，要么告诉我红豆在哪里，要么，死。” 洛川的声音还是那么轻，笑容还是那么温暖，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凛冬之寒，让谢长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位药童率先回过神来，立刻发出了阵阵嘲笑声。 “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这个废物竟然敢威胁孔管事？就凭他这个凌剑宗第一废物的名头？” 话音落下，旁边的药童也摇摇头道：“不知道这家伙今天发什么疯，难道他不知道孔管事乃是降星一重境的修行者吗？若此时被孔管事上报刑堂，恐怕这小子就彻底完蛋了！” 孔管事也是气急反笑，点点头道：“好……好……好得很！看来……” 然而，根本不等孔管事把话说完，一抹璀璨的赤红色星辉突然自洛川的小腹处轰然升起，照亮了整座药房，也照亮了孔管事那张有些煞白的脸。 洛川轻描淡写地抬起手，准确地扼住了孔管事的喉咙。 “三。” 孔管事徒劳地挣扎起来，眼中终于闪现出了一抹惊恐，以他的眼力哪里还看不出来，如今的洛川不仅在一夜之间成功降星，而且一跃成为了降星四重境的超级强者，绝非自己所能抵抗的。 但……这怎么可能！ 明明昨天洛川还是一个根本无法修行的废物！ 可惜的是，此时的孔管事根本就没有思考的时间，因为洛川觉得自己已经浪费了足够多时间了。 “二。”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场中一应药童全都傻了，不知道是谁，竟然压下了心中的恐惧，大喝一声：“洛川！你要造反吗！还不赶快放了孔管事！” 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那说话的药童只敢躲在背后斥责，却半点也不敢上前对孔管事施以援手。 因此待话音落下，谢长京面色骤变，而洛川则依旧笑面胜春风。 另外一边，孔管事即便心中再怎么惊骇无比，却仍旧咬紧了牙关，半个字也不肯说，因为他不相信洛川敢真的杀了自己。 甚至孔管事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等今日事毕，他一定要向刑堂大告一状，把这个逆子彻底逐出宗门！ “一。” 洛川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手指轻轻一合，一道脆响无比清晰地传遍了整座药房，然后，孔管事瞪着那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眼睛，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没有留下半句遗言。 更做不出丝毫的抗争。 此刻躺在洛川的脚下，就像是一条死狗。 至死，他都不相信洛川真的敢取了自己性命。 所以他死不瞑目。 药房内的空气再一次凝固了。 洛川转过身来，看向谢长京，微笑着说道：“孔祥林绑了红豆，我便杀了他至亲，若他敢伤害红豆一根毫毛，我便灭孔家满门，此事，合理吗？” ===================================== PS：从今天开始，如无意外，将会保持每日两更的节奏，如有意外，小白会提前告知各位的。 另外初到此地，什么都还不太懂，感谢诸位的点击和鲜花，也感谢编辑大人做的封面，最后感谢‘疯狂的诗人’、‘弓长张啦啦啦’、‘ 墨轻愁’、‘ 风雨心阝’几位好友的红包。 第十一章 堂座师兄 洛川这番话仿佛一场寒风，又好似一阵秋雨，给整座药房带来了凛然寒意，几乎把谢长京的全身上下都冻得僵直。 虽然在来之前谢长京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他仍旧没有想到，洛川竟然就这么杀了孔管事。 那可是百草堂药房的第一话事人！ 即便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孔管事并不能算作凌剑宗的门人，但他在百草堂经营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洛川就这么杀了孔管事，日后刑堂追究下来可怎么办？ 一时之间，谢长京终于开始有些后悔，不该这么早就与洛川牵连在一起。 可还是那句话，他没有选择。 此刻看着洛川脸上那淡然的笑容，谢长京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哪里敢说二话，只能忙不迭点点头道：“合理，当然合理。” 闻言，洛川无比欣慰地拍了拍谢长京的肩膀，慢步走到那几个小药童的面前，笑意盎然地看着四人。 其中一个定力稍差的药童直接脚下一软，跪倒在地，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另外几人的脸色也白得吓人，却根本不敢逃跑，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垂首低眉，眼中哪里还有半分的嘲弄之意，简直比死了亲爹还悲惨。 洛川连孔管事都敢杀，何况他们几个？ 然而，洛川却并没有大开杀戒的意思，只是轻描淡写地笑道：“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从现在开始，若有人想要在我背后捅刀子，那么，我想孔沂山在九泉之下也会寂寞的。” 闻言，几个小药童赶紧争先恐后地点头表衷心，就差抱着洛川的大腿痛哭流涕了。 “洛师兄仁慈，我再也不敢了！” “从今天开始，洛师兄就是我们的天，日后洛师兄但凡有所吩咐，我等定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洛川轻笑一声，也不再多做停留，直接走出了药房，转身向着百草堂的深处走去。 谢长京亦步亦趋地跟在洛川身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为今之计，只能跟着洛川赌一把了！ 若赌输了，只要大伯肯出面保他，想必也不会受到太过严重的责罚。 若赌赢了，则从此飞黄腾达，青云直上！ 洛川对于谢长京的一应盘算心知肚明，却并不在意，毕竟他也需要利用谢长京在丹房的关系来站稳脚跟。 虽然谢长京的大伯在凌剑宗所有长老里面声名不显，但他毕竟是一位堂堂长老！ 在柳如风结束闭关之前，洛川若能牵上谢坤这条线，对他而言绝对是大有裨益，有利无害的！ 此番药房之行洛川的确存了立威的意思，也有向谢长京表露实力的想法，但很可惜的是，他终究还是没能从孔管事的口中问出红豆的下落。 亦未能在路上发现孔祥林的行踪。 因此现在洛川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闯庐房！ 若非情势紧急，洛川是绝对不愿意去得罪一位堂座师兄的，至少现在不行。 且不说那黎洪乃是货真价实的洗星境强者，一根手指头就足以碾压洛川，单说得罪了黎洪就当于得罪了整个百草堂，对洛川而言也绝对是不明智的。 可洛川同样也没有选择。 因为红豆很可能就在黎洪手中。 片刻之后，洛川已经来到了百草堂庐房的门外，眼中的笑意尽数收敛，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凝重。 谢长京就站在洛川身后，脸上无比纠结，虽然此时的他刻意比洛川落后了两步，但他毕竟还是来了，也让洛川不禁高看了他一眼。 深吸了一口气，洛川抬手轻轻叩响了那扇古朴的木门，朗声开口。 “百草堂洛川，拜见堂座师兄！” 一片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数息，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半个时辰，对洛川来说仿佛过了一生那么久，屋内才终于传来一道声音。 “进来。” 话音落下，洛川毫不犹豫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跪坐在案几旁边的那个骨瘦如柴，面容憔悴的小丫头。 红豆。 红豆自然也看到了洛川，眼中立刻爆发出了一抹激动之色，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扑到了洛川的怀中。 “少爷！” 见红豆无碍，洛川一直悬在心中的大石这才落了地，他的脸上首次流露出了真挚的笑容，眼中带着柔意，亲昵地抬手揉了揉红豆的头发，轻声安慰道：“别怕，有少爷在。” 言罢，洛川将红豆拉到自己身后，随即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对黎洪执手行礼。 “见过堂座师兄。” 黎洪扬着那张白得渗人的脸，兴趣盎然地看了看洛川，又看了看洛川身边的红豆，露出了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 “原来你已经降星了。” 闻言，洛川瞳孔微缩，却郑重其事地答道：“就算洛川今日仍旧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不得不来。” 对此，黎洪不置可否，轻笑一声：“看来孔家小子有麻烦了。” 洛川仍旧微低着头，不卑不亢地开口道：“孔管事已经殒落了。” “哈哈哈哈……”听到这句话，黎洪猛地发出了一阵长笑，然后将身子向前探了探，仔细盯着洛川的双眼，开口道：“那么，你来这里是为了杀我？” 站在门口的谢长京虽然自来了之后一句话都不曾说，此时也是一阵冷汗淋漓，险些就跪下告罪了。 因为此言诛心！ 几乎便在黎洪这番话落地的同一时间，洛川便感到一阵无比强大的压力如潮水般向自己汹涌而来，想要压弯他的脊梁，压碎他的膝盖，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洛川不敢！” “呵……”黎洪扬了扬嘴角，再度问道：“那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洛川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肺部都在剧烈灼烧，让他疼得浑身上下都轻微颤抖起来。 但即便如此，洛川也仍旧没有行跪拜之礼，更不曾退后半步，而是坚定地站在了红豆的身前。 “不知道堂座师兄如何才能放了我家侍女？” “可她已经是我的试药童子了。” 闻言，洛川顿时心中急沉，直到现在，他仍旧不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但试药童子这四个字，足以让他心生绝望！ “如果堂座师兄需要试药童子的话，我有更好的人选。” “哦？”黎洪轻扬秀眉，似乎有些好奇。 “不知孔祥林可入得师兄法眼？” “哈哈哈哈……”这已经是黎洪第二次放声大笑了，但相比之前，这次似乎更畅快一些。 笑声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很突兀。 “孔祥林是不错，可是……我为什么要同意呢？” 如果是换做其他人，这个问题完全是无解的，哪怕今日之洛川已经从一名不能修行的废物一跃变成了降星四重境的强者，但在黎洪面前仍旧是不够看的。 降星、洗星，两者之间只隔了一个大境界，却宛如天壤之别！ 洛川能够轻而易举捏死孔管事，在一众药童面前狂妄嚣张至极，却并不意味着这一套在黎洪面前也行得通。 相反，若黎洪想要杀洛川，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可是，问题无解，并不代表着给不出答案。 下一刻，洛川抬起头来，直视着黎洪那张惨白的脸庞，轻声开口。 “因为明天我会拿到招考榜首。” 不是“想”，也不是“要”，而是“会”。 一字之差，则意思天壤之别。 黎洪脸上的笑容轻轻一顿，将身体向后靠了靠，眼底悄然闪过了一抹异色，然后他开口道：“虽然我并不认为你能胜过徐盛、上官飞虹这些天骄，但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若你真能拿到榜首，我就让她跟你走。” “好！”洛川心中一喜，即刻应下，但很显然，此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可若你输了……”黎洪抬手绕了绕自己的发尾，笑道：“我要你立下血誓，终生奉我为主。” 闻言，洛川暗暗握紧了双手，面色却是丝毫不改，再次点头道：“好！” “如此，我便静候佳音了。” 黎洪满意地笑了笑，就此下了逐客令。 洛川知道，今日自己想带走红豆已经不可能了，当即再一拱手：“希望堂座师兄能让我们单独说会儿话。” 对此，黎洪倒是显得很大度：“无妨。” 目送洛川和红豆走到庐房门外，终于有一位黑脸的药童有些忍不住了，一瘸一拐地走到黎洪身边，犹豫着开口道：“主人，为什么……” 黎洪轻轻敲了敲案几，略有深意地说道：“一夜之间完美降星，不管他之前是不是在扮猪吃虎，还是另有所图，只要能为我所用，便是大善。” “可万一……” 黎洪笑着摇摇头：“没有万一，就算他真的拿到了榜首，我也有办法让他臣服于我。” 说着，黎洪眼中闪过一缕精芒，对黑脸童子吩咐道：“你带着我的手令去一趟后山，算算时间，师尊之前种的那株曼陀罗应该已经开花了。” 闻言，那黑脸童子顿时满目骇然，仿佛感受到了一种超越了生死的大恐怖，结结巴巴地开口道：“莫非……主……主人……想要……那可是……可是用饕餮血浇灌……的……” 黎洪不再解释，只是眼中泛着饥渴，看着红豆去而复返的身影，就像是看着世间最美味的猎物。 第十二章 外门招考 洛川没能把红豆带回家，但他至少知道红豆暂时安然无恙，这就够了。 接下来，他必须要在明天的正式弟子选拔中脱颖而出，拿到那榜首之名，入凌剑宗外门。 如此，才能救回红豆。 这件事情很难。 哪怕如今的洛川已经是降星四重境了，但想要在外门招考中获得头名仍旧很难。 因为在他沉寂的这些年里面，凌剑宗已经涌现了无数新的天才，有的甚至比五年前的洛川更加惊艳，更加天资卓越，比如之前黎洪所提到的徐盛，以及上官飞虹…… 可……再难也要去做！ 等洛川回到药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没有回家，而是决定坐镇药房，为的就是保证在外门招考之前，孔管事的死不会掀起太大的风浪。 至于找寻孔祥林，以及掩埋孔管事等麻烦事，洛川已经全权交给谢长京去处理了。 还是那句话，论在百草堂的根基，谢长京要胜过洛川好几筹。 更何况现如今的洛川已经没有了分心的时间。 为了明日大战，他必须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巅峰，尽自己所能，再多做哪怕一丝一毫的准备。 而现在摆在洛川面前最大的难题就是…… 他没有与降星境相对应的功法和剑技！ 落尘诀固然不凡，但那并不是招式，而是一种类似于内功的东西。 内功再强，没有招式也是白搭！ 至于诸如秋水剑、空山掌、惊云崩等洛川早已如臂使指的战斗手段，都只是基础技法，更准确地说，只适合于降星之前的洛川。 如果此刻让洛川选一个他觉得最强大的法诀，那无疑是深藏在他脑海中的星火燎原诀。 可惜的是，直到现在洛川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更别说用其上阵杀敌了。 当然，洛川还有别的选择，比如凌剑宗明文规定，但凡初入降星境的弟子，都可以去勋禄堂领取一份功法，以资奖励。 可现如今距离招考大比只剩下一夜的时间了，想要在一夜之间学会一项新的技法，哪怕洛川自诩天资不凡之辈，也做不到。 洛川很清楚，技多不如艺精。 与其临时抱佛脚去学习新的功法，不如想办法从自己所掌握的东西里面来提升实力！ 当这个想法刚一成型，便立刻有一个名字浮现在了洛川的脑海中。 秋水剑！ 他只用了七天就完全掌握，却练了整整五年的秋水剑！ 毫无疑问的是，秋水剑是洛川如今手中最强大的剑技，否则他也不会在面对陈七的时候选择此剑。 毕竟相比寒山掌、惊云崩等其他基础法诀，凌剑宗的剑法才是最出众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正是这一剑改变了洛川的命运。 一剑斩断了陈七的右腿，一剑保住了洛川星海上的希望之火。 都说修行就是修机缘，洛川能够在茫茫天灾中捡到红豆是他的机缘，能够在危难之时遇到柳长老是他的机缘，能够在绝境面前受星火洗礼是他的机缘。 能够在生死一刻挥出秋水剑，自然也是他的机缘。 冥冥之中，洛川相信了这种玄之又玄的机缘，所以他的脑中生出了一个看起来很不可思议，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想法。 “在我之前，从未有人试着将星力注入到秋水剑的剑诀中，那么，我可不可以试一试呢？” …… 一夜再也无话，直到第一缕朝阳洒向百草堂，将药房的门楣都映得一片金黄，屋内仍旧静悄悄的。 四个药童在门口守了整整一夜，既不敢朝门内窥探分毫，更不敢擅自离开，此时一个个都瞪着红彤彤的眼睛，四肢僵直地站在木门两边，看起来比门神还要凶神恶煞。 谢长京整夜未归，此刻也拖着无比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药房之前。 他知道，自己能否在这凌剑宗内声名鹊起，抱住昔日宗门弟子中的第一金大腿，就看今天了！ 便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药房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一道有些削瘦的身影慢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洛川的脸上同样写着疲倦，双目充血，却压不住眼中那比星辉还要璀璨的光芒，他的腰间挂着一把看起来品阶不高的配剑，那是从孔管事的私藏中找到的，他的脚下踩着一双再普通不过的布鞋，但一尘不染。 谢长京看着洛川，一时间竟有些发愣，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总感觉此刻的洛川相比昨天，变得更加强大，也更加可怕了！ 之前洛川一夜降星。 如今这一夜，他又经历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问。 洛川对着众人微微颔首，缓缓开口道：“走吧，可别误了时辰。” 话音落下，谢长京还没回过神来，那几个小药童已经高声欢呼了起来。 “洛师兄此战，必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洛师兄威武！洛师兄霸气！” “洛师兄一出，谁敢争锋！” …… 洛川听着这一堆毫无新意的马屁之词，原本肃杀的脸庞悄然浮上一丝笑意，他不得不承认，这几个小药童或许别的不行，但见风使舵，溜须拍马的本事还是炉火纯青的。 如此看来，留下他们几人也并非毫无意义嘛！ 至少给自己摇旗呐喊还是够格的。 于是洛川一行人便在那一声声响彻云霄的助威声中，一步步走出了百草堂，踏入了朔明峰的青石山道中。 凌剑宗三峰五堂，其中这朔明峰，也称之为中峰，因为其坐落在凌剑宗的最中心处。 相比起东边的长青峰，西面的白日峰，朔明峰并不是最高的，甚至矮了不少，使得整个凌剑宗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个大大的“凹”字。 但毫无疑问的是，朔明峰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也成为了凌剑宗三座山峰里面最重要的一峰。 宗门十年一次的祭星礼；各长老的任免大典；星殿的考核战役，以及太上长老、首席大弟子的住所，均安排在朔明峰！ 此番正式弟子的选拔场所，即便不是在朔明峰的峰顶，而是设在半山腰的演武堂，对一众记名弟子而言也仍旧是莫大的荣耀。 选拔考核从辰时开始，当洛川等人来到演武堂的时候，这里已经被数以千记的人群给挤爆了。 这些人无疑都是凌剑宗的记名弟子。 有些是刚来没多久，主要抱着增长见识而来的新人。 更多的则是如洛川这般，在之前没有通过考核，重头再来的老鸟。 凡人修行不易，在大梁帝国整个青州地界，人口至少达到了百万之巨，而在这些人里面，能够被凌剑宗看上，收为记名弟子的，只有在场的这一千多人。 那么众所周知，凌剑宗的外门招考两年一次，每次又会招多少人呢？ 只有一百人！ 很难想象，这几乎只是在凌剑宗修行的第一道门槛，其淘汰率就达到了九成！ 管中窥豹，修行界的规则便是如此的冷血残酷。 算上今天的这次，洛川已经参加了凌剑宗三届外门招考了。 前两次的时候，他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尤其在四年前的时候，连宗门副掌门陈安都亲自到场，想要见证一位宗门新星的诞生。 可惜越大的期待换来的只是越大的失望。 两年前洛川卷土重来，坐镇演武堂的已经变成了中峰长老吕石。 然后洛川的天才之名就此变成了一个笑话。 至于今天，据说连长老都没来，负责主持整个招考仪式的是一位凌剑宗的亲传弟子。 凌剑宗内的等级制度极其森严，在弟子层面，除了记名弟子和外门弟子之外，往上还有内门弟子、核心弟子、亲传弟子，以及…… 整个凌剑宗唯一的首席大弟子。 而这个位置，在凌剑宗近三十年的时间里面，都只属于一个人。 他是整个凌剑宗所有弟子的大师兄。 他叫廖昙。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廖师兄虽然仍旧是宗门弟子，但其身份之超然，甚至已经超过了几位副掌门，只承太上长老与掌门之命。 另外除了首席大弟子这个无比特殊的位置之外，按照凌剑宗的明文规定，只有核心弟子才能参与五大堂堂座的选拔，比如百草堂的堂座师兄，黎洪，便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核心弟子！ 而更高阶层的亲传弟子，则几乎能与宗门长老平起平坐。 虽然只是“几乎”，但在普通的记名弟子眼中，这已经是足够他们仰望与敬畏的存在了。 比如今日考核的两位主考官： 冯笑冯师兄，以及莫有雪莫师姐。 当然，对洛川来说，是谁主持今日的考核并不重要，轻车熟路的他带着谢长京和四名药童，直接通过演武堂的旁侧的小门进了内殿，然后找了个稍微宽松的小角落候着。 首次参加外门招考的谢长京等人早就被那人山人海的阵势给镇住了，进来后一句话都不敢说，更不敢离开洛川身边分毫。 仿佛此时的洛川已经变成了他们唯一的依靠。 而洛川则毫不犹豫地盘腿坐在了地上，闭目调息，半点也不敢浪费这最后的修炼时间。 约莫过了快一刻钟的时间，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鼓声，以及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响，辰时已到，凌剑宗两年一度的正式弟子选拔考核终于拉开了序幕。 冯笑与莫有雪两位亲传弟子来到演武堂主台中央站定，俯瞰众生，面色肃然。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位身着雪色长袍，样貌绝美，脸上带着冷冽寒气的莫师姐，竟在这一刻将目光扫向了洛川这里。 谢长京立刻轻声惊呼起来，似带着无比激动的狂喜：“莫师姐看我了！莫师姐看我了！” 同一时间，洛川也睁开了双眼，向着主台看去。 于是两人四目相接。 第十三章 上官飞虹 纳兰性德的笔下曾写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很多事物，或者说人，初见的那一刻总是最美好的，也是最纯粹的。 无疑，这是洛川初见莫有雪，但很可惜的是，他并没有生出太多这样的感慨，也没有如谢长京，以及周遭其他记名弟子那般激动雀跃。 虽然惊鸿一瞥之下，莫有雪的容颜的确让洛川的内心也为之惊艳，但也仅此而已了。 因为莫有雪很快就挪开了视线，去迎接更加狂热，如排山倒海般的欢呼。 快到人们甚至没有察觉到莫有雪曾将目光在某个特定的人身上停留过。 也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角落处的洛川。 曾经的洛川乃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不论走到哪里都是绝对的焦点，但现在他，早已习惯了低调，也乐得清净。 倒是他身边的谢长京和那四个小药童，早就兴奋地跳起来，振臂高呼莫师姐的名字了。 “安静！” 莫有雪身边的冯笑淡淡开口，声音并不大，却仿佛能传到每位弟子的心中，甚至震得场中众人心神激荡。 “今日乃是我宗两年一度的外门招考，其重要程度自不必我再多说，希望诸位师弟师妹能不负宗门的培养之恩，尽展所学，凡在本次选拔中脱颖而出者，择百数入我宗外门，赏星石十枚、神兵一件、法诀一部，榜首者再获青袍一件！” 话音落下，冯笑转头与莫有雪微微颔首，后者直接冷声开口道：“开始吧。” 说完这三个字，莫有雪干脆利落地转身朝主台后方的白玉石座走去，冯笑则苦笑着摇了摇头，向演武堂堂座蔡长讳，以及几位管事示意了一番，这才缓步离开。 接下来，演武堂的几位管事立刻开始忙活起来，很快于主台前方空地上所安设的长桌处就座，外门弟子的选拔就此正式开始。 整场选拔总共分为三道关卡，首当其冲的便是骨龄测试。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骨龄测试并不是真正的考核内容，而只是凌剑宗为了防止有超过十六岁的报名者浑水摸鱼而设置的关卡。 按照凌剑宗外门的招考规定，只有年纪低于十六岁的报名者，才有资格参加真正的考核，否则直接被淘汰出局。 因为这项测试的过程非常简单，所以负责审核众考生年纪的是由演武堂几位管事来进行的，审核的速度也很快。 放眼望去，在主台前的空地上总共排开了五张木桌，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块晶莹剔透的血色水晶，只有巴掌大小，前来参加凌剑宗招考的报名者只需将手掌放在水晶之上，一旁的演武堂管事便能立刻判断出每个人的真实年龄。 “十岁零八天，通过。” “十三岁七十二天，通过。” “十六岁零一天……抱歉，虽然只晚了一天，也不能通过！” “十五岁一百二十三天，通过。” …… 伴随着五位演武堂管事那一声声或低沉，或明亮的宣判，场中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尤其是那些年纪只超过了一两天的可怜家伙们，哪怕再怎么声泪俱下地苦苦哀求，也无法改变结果，反而被一旁负责维持秩序的凌剑宗外门弟子给一一请出了演武堂。 一时之间，明明是非常简单的测试，却也给其他尚在排队等候的少年们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就连今天不打算参加考核的谢长京此刻也噤若寒蝉，眉宇间透着紧张之色。 “洛师兄，我至今尚未降星，此次招考就不参加了，长京在这里等师兄凯旋而归！” 谢长京的声音中带着恭敬，但要说此时的他不羡慕洛川是假的，可惜他可没有洛川曾经的勇气和魄力，敢于直接在考核中尝试降星。 因为一旦不成，便很有可能彻底沦为宗门的笑柄了。 就如这两年的洛川一样。 洛川点点头，脸上无悲无喜，显得格外的平静，开口道：“我去去就来。” 言罢，洛川已经站起身来，一猫腰便挤进了人潮中，向着最右边那张测试骨龄的长桌缓缓走去。 洛川此行本不想引起太多人的关注，但事与愿违，或许是他这张脸在凌剑宗实在是太过出名了，因此还不等洛川排到桌前，便已经有好几名记名弟子认出了他。 “咦？你们看，那不是洛川吗？” “洛川？怎么可能？他都已经参加过两次招考了，难道还没到十六岁？” “呵……就算没超过十六岁又怎样？不过是来丢人现眼的罢了！” “就是，前两次招考，这家伙算是把咱们凌剑宗的脸都丢干净了，居然还不死心，难道他真以为自己还是五年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天骄之子？” …… 对于身边那些或鄙夷，或同情，或唏嘘的窃窃私语，洛川尽皆充耳不闻，更没有出言反驳，因为他知道，行动永远比语言更有力量。 很快，洛川便来到了队伍的最前列，对于骨龄测试的一整套程序他已经很熟悉了，自然也不会紧张，而是非常熟练地握住了桌上的那块血晶，目色恬淡。 负责测试的演武堂管事当然也认出了洛川，倒是没有口出嘲讽，而是公事公办地开口道：“十五岁五十二天，通过！” 洛川对那管事微微颔首致意，没有多做停留，便朝着第二处考核点去了。 见洛川走远，那管事才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叹道：“真是可惜了……” 洛川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但想必即便他听到了也不会太过在意。 因为现在他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了接下来的考核中。 从现在开始，才是这场正式弟子选拔真正的考核内容之一。 境界测试！ 在境界测试的考点处，立着一块看似朴实无华的石碑，上面镶嵌着九颗宝石，将手放在石碑上，激发自身星海内所蕴藏的星辰之力，便能非常直观地测试出此人当前的境界如何。 亮起的宝石越多，便说明这个人的境界越高。 当然，此碑仅限于降星境修行者的测试。 比如亮起一颗宝石，便是降星一重境，如果有人点亮了全部九颗宝石，便说明此人已经是降星九重境的高手了，毫无疑问的是，在凌剑宗数百年的外门招考中，从未出现过降星九重境的弟子。 毕竟修行就是修时间。 十六岁的降星九重境，不是没有，但即便放眼大梁帝国数千年的修行史，这样的人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最为人们熟知的那个名字，便是昔日的丹鼎大帝，杨天笑。 四年前洛川站在这块石碑前，一颗宝石也未能点亮。 两年前亦是如此。 但今天…… “这一次，我是来拿招考榜首的，区区一个境界测试，怎么拦得住我的脚步！” 洛川暗暗握紧了拳头，目光猛地变得锐利了起来。 此时在洛川的身前，还排着不少人，但洛川的目光，却直接停留在了石碑旁边的那个中年人身上。 中年人披血红长袍，头上没有戴冠，而是看似随意地插了一支桐木发簪，身上带着一种沉稳与铁血的气息，他端坐在一张木椅上，虎目微张，身上所流淌着的一片片橙色流光，给旁人带来了无比恐怖的威压。 就像是暴风雨前平静的大海，随时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这便是演武堂堂座，蔡长讳。 也是凌剑宗所有核心弟子中位列前五的大人物之一。 便在洛川打量蔡长讳的同时，正好有一名身材有些臃肿的大胖子走上前去，站在原地连续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举起了微微颤抖的双手，朝石碑按了上去。 五息过后，一片赤红色的霞光自石碑上璀璨升起，很快就点亮了碑底的第一颗宝石，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上疾升了一尺，将第二颗宝石也染成了赤色…… 但有些可惜的是，当石碑上第三颗宝石被点亮之后，那片霞光却仿佛已经力竭，再难进半寸，就这么停滞在了原地。 于是一旁的演武堂管事当众宣布道：“汪林，降星三重境。” 话音落下，胖子的脸上立刻浮出了一抹不甘之意，虽说这等境界已经大大超出了凌剑宗外门招考的最低标准，也许换个小门派会被当做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给供起来，但在人才济济的凌剑宗，却并不出挑。 甚至来说，如果这个汪林没有办法在接下来的实战考核中拿到更好的成绩的话，此番直接冲击外门失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他之后，境界测试还在继续。 “康全，降星一重境。” “夏青，降星二重境。” “上官飞虹，降星五重境！” …… 随着身前的人越来越稀少，洛川敏锐地发现，堂座蔡长讳很少会做出任何的表示，除了那位传说中的上官飞虹，在点亮了石碑上整整五颗宝石之后，蔡长讳猛地瞪大了双眼，从木椅上站了起来。 还不止如此。 在测试结果当众宣布了之后，蔡长讳甚至走到了对方的身前，笑着点了点头，对其勉励道：“不错！上官师弟果然名不虚传，天赋异禀，但切记不可在之后的修行中有所懈怠，骄傲自满，知道吗？” 相较而言，那名叫做上官飞虹的少年反倒是显得比较平静，只是微微颔首道：“飞虹定谨记师兄教诲。” 待上官飞虹离开石碑处之后，就连亲传弟子冯笑也走下了玉座，在众目睽睽之下，屈尊上前与之低声攀谈了两句。 看得众人无不羡艳。 当然，上官飞虹能有这样的待遇，并不代表着其他人也都能享受到如此优渥的条件，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面，蔡师兄再也没有从木椅上站起来过。 即便面对一名被测出有降星四重境的小姑娘，他也只是微笑着向对方点了点头，以表赞许。 而洛川的注意力也完全被上官飞虹所吸引了，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在近两年声名鹊起，被自己视为本次招考最大劲敌的少年，竟然…… “竟然是降星五重境！” 一时之间，洛川的脸上的平静被彻底打破了，他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上官飞虹，却发现不管怎么看，对方都只是外貌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少年，与其那无比霸气的名字根本不匹配，反而有一种超出年龄的沉稳。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上官飞虹属于那种一旦被扔进人堆里面就再也找不到的人。 但想必从今日开始，凌剑宗上千记名弟子，再无人不识君。 也就在洛川那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很快，便轮到了他自己。 第十四章 言如刀 洛川已经排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只等不远处那个正在接受境界测试的光头少年点亮石碑，接下来就该他上场了。 说起来有些好笑，这个时候的洛川竟无端感到有些紧张了起来。 即便他很清楚自身的境界已经达到了降星四重，可真正走到了这一步，他又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若一会儿石碑上的宝石不亮怎么办？ 要是白先生说的那什么镇星印重新发动了怎么办？ 万一那簇神秘的火苗突然把自己的星海给烧毁了怎么办？ …… 洛川感觉自己的掌心已经被热汗给浸湿了，他的呼吸无端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前方的石碑是一头远古巨兽，正向自己露出嗜血獠牙。 为了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洛川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和强烈的血腥味直冲他的大脑，他的双眼终于重新变得平静了下来。 但偏偏，有人不愿意让洛川的此番招考太过平静。 “哟，这不是洛川吗？你怎么在这里？哦，是了是了，你看我这记性，你现在应该还是一个小小的记名弟子，今天一定是来参加正式弟子选拔的吧？真没想到你还是不肯放弃啊……” 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洛川不禁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他偏过头，正看到一位身着杏袍的少年慢步向自己走来。 少年的年纪与洛川相仿，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但眉宇间带着阴戾之气，尤其是那皮笑肉不笑的双眼更让人心中打颤，就像是看到了一条吐着长信的毒蛇。 少年的出现，立刻让洛川身边的众人面色大变，纷纷躬身行礼。 因为他身着杏袍，代表着凌剑宗外门弟子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少年的名气在这些记名弟子中间非常大，人们甚至在私底下给他取了一个外号。 蝮蛇。 洛川当然认得此人，对方叫韩复，是与自己同时进入凌剑宗的师兄弟，虽然天资不如曾经的洛川远矣，但为人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很得西峰熊原长老的赏识。 在熊长老的悉心培养下，韩复早在四年前的那次招考中就成功进入了外门。 时至今日，韩复已经在外门混得风生水起，据说在半年前已经迈进了降星六重境，如无意外的话，再过个一两年就能晋升内门弟子了！ 当然，如果仅仅是同期之谊，并不能让洛川对韩复生出任何的喜恶之感，毕竟韩复再怎么毒辣，也并没有伤害到洛川的利益，而在洛川被打落深渊的这两年来，韩复也不曾对他施以援手。 两人可以说已经整整四年没有任何交集了。 就像是彻彻底底的陌路人。 但有件事情洛川记得很清楚…… 四年前在烟雨楼的那场酒宴，韩复便是座上宾之一！ 见洛川面色不善，韩复的笑声开始变得越来越大：“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了？还是因为太过自卑变哑巴了？说起来，我能有今天，还得多谢你了，要不是当初你恃才傲物，拒绝了熊长老的橄榄枝，又怎么会轮到我这种小人物呢？” 洛川不想多生枝节，直接选择了无视韩复，重新转过头去，准备上前接受境界测试。 谁曾想，那韩复并未就此罢休，而是一步来到洛川身前，笑着道：“洛川，我好心劝你一句，就别在这儿丢宗门的脸了，早在两年前掌门便已断定，你星海受创，是一个无法修行的废人，不管怎么测试结果都是一样的。”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哗然。 虽然这些记名弟子大多听说过洛川的“传奇”故事，但只知道此人曾连续两次在外门招考中尝试降星失败，却并不知道个中内幕。 此时听韩复说起来，他们这才知道，原来洛川的星海早就被废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次洛川又来参加考核，不是徒增笑柄，自取其辱么？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这两年这家伙都深居简出，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这种人也有脸来参加外门招考？真是哗众取宠！” “也不知道宗门是怎么想的，竟然养了这种废物整整两年，要我看，早就该把他逐出山下去了。” …… 洛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看着韩复，冷声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韩复轻轻耸了耸肩膀，说道：“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肯跪下来求我的话，也许我会考虑把你推荐给熊长老，虽然做不了凌剑宗弟子，但只要以后你乖乖听话，想必混个管事当当还是可以的，怎么样？” “如果我不肯呢？” 听到洛川这毫不犹豫的回答，韩复不禁习惯性地眯了眯眼睛，双目射出了两道无比危险而狠毒的光芒，像极了准备攻击猎物的毒蛇。 他将身子向前靠了靠，附在洛川耳边低声道：“那你会后悔的。” 韩复有底气这么说，因为自从他进入凌剑宗外门之后，但凡敢拒绝他的人，都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看得起洛川了，也以为这两年的经历早已磨灭了洛川的锋芒。 即便洛川不肯低头，以他那孤傲的性子，也一定会被自己所激怒，只要他敢当着这么多人对自己动手，那么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再一次把洛川踩进地狱！ 然而，洛川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韩复的意料。 或者更准确地说，打死韩复都没想到，洛川接下来的表现竟与五年前那个傲绝宗门的天骄完全不一样。 只见洛川突然面露惊讶之色，大声喊道：“你说熊长老让你阻止我参加这次的招考？” 韩复顿时一愣。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洛川快速向后退了一步，伸出手指着韩复，沉声道：“凌剑宗门规上写得清清楚楚，但凡十六岁以下记名弟子，只要无重大过错，均有权参加两年一度的正式弟子选拔，你凭什么阻止我！” 韩复目瞪口呆地看着洛川，一时间仿佛从毒蛇变成了傻狍子，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还来不及说话，便再一次被洛川抢白。 “难道那熊长老的一句话比宗门门规还重要？难道仅仅凭你一个外门弟子，就可以不把堂座师兄，不把冯师兄、莫师姐放在眼中？竟敢于宗门圣物，落星碑当前威胁我！” 洛川的脸上带着极大的不甘，每一句话皆义正言辞，最后更是直接看向了石碑旁边的蔡师兄，垂首躬身道：“望堂座师兄为我做主！” 蔡长讳身为演武堂堂座，生平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在背后使绊子、耍阴招的龌龊手段，当即缓缓站起身来，死死地盯着韩复。 哪怕对方的身后是一位长老，但门规不可辱！ “韩复！” 蔡长讳厉喝一声，直接将韩复震退了三步，胸口猛地一塌，随即自嘴角淌出了片片鲜红。 韩复满目惊恐，连连道：“蔡师兄息怒！不可妄信小人之言啊！他……他是在诬陷我！诬陷熊长老！” 洛川冷哼一声：“诬陷你？你韩复是什么人，在场所有师兄弟都清楚得很，而我洛川，坐得端行得正，你且去打听打听，我什么时候构陷过他人！如今当着堂座师兄的面，你竟还敢反咬一口，当真是用心险恶！” 洛川这一席话，顿时让韩复整个人如坠冰窖，遍体生寒，竟一句反驳之词都说不出来。 而另外一边的蔡长讳则在心中暗暗点了点头，显然已经有了判断。 虽然洛川的废物天才之名宗门上下尽知，但至少这些年还没听说过他做出过什么恶事，即便这两年受尽屈辱也从未有过抗争。 说得难听点是懦弱，说得好听些就是老实。 这么一个人，会去诬陷一个臭名昭著的蝮蛇？ 当然不可能！ 不仅蔡长讳这么想，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众人看向韩复的目光顿时变了。 从畏惧变成了不耻。 虽然他们也很看不起洛川，但用这种阴险的手段逼迫对方连考核都参加不了，实在太低级。 此时的韩复恨不得一把掐断洛川的脖子，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若自己真敢动手，蔡长讳一定会以雷霆手段镇压自己，而且这就坐实了自己打着熊长老旗号欺压、威胁洛川的罪名！ 韩复是一条毒蛇，而不是一头雄狮，他所信奉的，是小人报仇，万万年不晚，他最擅长的，是在阴影中的蛰伏，等待那最后的致命一击。 所以他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不再说，只是看向洛川的目光充满了怨毒，仿佛对方已经是一个死人。 同时，蔡长讳的声音也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 “你们几个，先把他给我带到刑堂去，待考核结束后再行责罚！” 话音落下，几个演武堂的弟子便走上前来，一把架住了韩复的胳膊，押着他朝演武堂外走去。 韩复知道今天自己彻底栽了，不认都不行，但他看着洛川眼底深处那抹似笑非笑的嘲弄，心中还是忍不住一股邪火腾然而起，即便不能出手杀了洛川，他也不能就这么让对方安然而退！ 他不甘心！ 因此下一刻，韩复开口大喊道：“蔡师兄冤枉啊！我可是宗门的外门弟子，这个洛川只是个不能修行的废物，今天考核结束之后就会被逐出山门！你难道真的要为一个外人打压本门弟子吗！” 韩复目色一凝，正欲开口斥责，却见洛川一步步走到了自己面前。 “外人是吗？” 言罢，洛川轻描淡写地将右手按在了石碑之上。 几乎与此同时，一道无比璀璨的赤红色光辉从碑座激昂而起，眨眼间就点亮了其上的第一颗宝石。 第十五章 可惜了…… 就像是一个原本睥睨四方巨人突然被扼住了咽喉。 将那狂肆的怒吼尽数化为了低浅的呜咽。 在那片如朝阳东升般的灿烂光芒中，整个演武堂变得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座光辉熠熠的石碑。 以及石碑前的那个人。 石碑乃是凌剑宗七大圣物之一的落星碑，也是凌剑宗初代掌门所留下的至宝，据说除了测试降星者的境界之外，还有其他更加玄妙的用处，只是暂时无人可知。 所以石碑是绝不会说谎的。 更不可能出错。 虽然此时只亮起了一颗宝石，但也说明碑前的那个少年，至少拥有了降星一重境的修为。 照理来说，今日是凌剑宗正式弟子选拔的日子，想要入得外门的最低门槛就是降星一重境，所以今天站在这里的绝大多数记名弟子都有这个实力。 之前点亮石碑一颗宝石者更是数不胜数。 如果是其他人显露出了降星一重境的实力，别说蔡师兄眼皮子都懒得抬，想必就连其他在场的记名弟子也不会有任何触动。 因为降星一重境才有资格站在这里。 这原本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现在的情况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毕竟，点亮落星碑的那个少年叫做洛川。 那个五年前惊才艳艳而来，却在盛名之时惨遭横祸，随之沉寂数年，早就被凌剑宗掌门断定星海已废，无法再修行之人。 就在片刻之前，人们还或同情或鄙夷地看着他，但现在，这些目光全都变成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洛川站在石碑前，距离那颗璀璨夺目的宝石只有一臂之遥。 但从一介平凡少年走到这里，他用了整整五年。 如今他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宣告了自己的归来，扇了所有那些看轻自己的人一记无比响亮的耳光。 “这……这不可能！这个废物怎么可能降星！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这已经是韩复在今天第二次表现出失态之意了，而在众人看来，此时的他越是歇斯底里，便越显得可怜。 紧接着，韩复的咆哮声戛然而止，相反，原本无比寂静的演武堂突然传来了一声声惊呼。 因为洛川已经在顷刻间点亮了落星碑上的第二颗宝石。 代表着他不仅早就踏入了漫漫修行路，更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晋升了降星二重境！ “刚才是谁说这洛川是不能修行的废物的？” “你们看！这洛川虽然只点亮了两颗宝石，但落星碑所散发出来的光芒，何止是普通降星二重境弟子的十倍！” 此言一出，其他人这才发现了洛川此番境界测试的不同之处。 正如那心思敏锐之辈所言，此时的落星碑虽然只亮起了两颗宝石，但如果从光芒的强弱程度来说的话，甚至已经超过了降星五重境的上官飞虹，便宛如那初升的骄阳，肆意向众生展现着自己的耀眼！ 此时的谢长京已经彻底看傻了。 从一开始韩复出现挑衅洛川，到洛川以借刀杀人之计完美脱身，再到洛川以谁也没有料想到的强势宣布自己的归来，一切说起来很长，但实际上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期间场中情势的一次次反转，足以把谢长京给吓出心脏病来。 而到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洛川究竟有多么恐怖。 “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完美降星！” 谢长京的这句话说得很轻，却立刻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来，让场中所有的记名弟子都不禁脸色骤变。 不仅是他们，就连堂座蔡长讳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至于那始终稳坐于高台，冷眼看着洛川与韩复这场明争暗斗的冯笑，也终于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从白玉石座上站起身来，低声道：“此事太过重大，我必须立刻禀报师尊。” 作为堂堂凌剑宗亲传弟子，冯笑的师尊当然不是普通人，而是副掌门徐子林！ 对此，莫有雪不置可否，任由冯笑悄然离场，直到这个时候，在她的嘴角，才悄然荡开了一抹清冷的微笑。 另外一边，将心神全部集中到落星碑上的洛川并不知道外界所发生的一切，更不知道其他人已经把自己这番的表现解释为了完美降星。 事实上，到底洛川的降星够不够完美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但如果一定要问他，为什么他在落星碑上激发的光辉比普通的降星二重境弟子胜了十筹不止，他大概会给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因为他的命星不止一颗。 而是整整五十颗！ 所以更准确地说，洛川所能在落星碑上点燃的星辉亮度，是普通人的五十倍！ 当然，此事乃是洛川最大的秘密，更是他未来安身立命的最强保障，恐怕除了红豆，他谁都不会说。 也不能说。 在其他人看起来，洛川于宗门内整整五年难进寸步，早已沦为了凌剑宗的笑柄，今日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仅降星成功，而且迈进了降星二重境，这已经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可洛川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下一刻，落星碑上第三颗、第四颗宝石几乎在同一时间被点亮，场中的赤红色星辉再度强盛了一倍，几乎将洛川染成了一轮烈日，让人不敢直视。 “第三颗石头亮了！不对不对！第四颗也亮了！” “降星四重境！原来这个洛川一直在扮猪吃虎！他已经是降星四重境的强者了！” 这人刚一说完，便冷不丁地被人从脑后拍了一巴掌，转过头去，正看到一个小眼睛的少年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 “还懂不懂长幼尊卑了？洛师兄的名讳也是你叫得的？” 谢长京挺直了腰杆，虽然故意板着脸，却怎么也藏不住眼中的那一抹得意。 因为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哪怕现如今正式弟子的选拔还剩下一轮，谢长京也敢肯定，洛川此番绝对能进入外门！ 届时，自己岂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被谢长京教训那人正欲发怒，却好似想到了什么，不禁带着小心问道：“这位师兄是……？” 谢长京几乎把鼻孔都翘上天了，冷哼道：“我是百草堂谢长京，更是洛师兄亲生的师弟！” “亲生的师弟……”那记名弟子眼中透着古怪，却赶紧赔笑道：“啊……原来是谢师兄，恕我有眼不识泰山，师兄教训得是，的确是我失言了。” 说着，他赶紧挥动起右臂，放声喊道：“洛师兄威武！洛师兄霸气！” 对方的坚决果断，倒是把谢长京给弄得一愣一愣的。 紧接着，又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为洛川喝彩的队伍中来，为他摇旗呐喊。 “洛师兄一出，谁与争锋！” “洛师兄恐怖如斯，无人能挡！” …… 眼看声势渐渐浩大，百草堂的那四个药童立刻察觉到了极大的危机，毕竟这才是他们最大的价值所在啊！ 四个药童心中焦急万分，绝不能被其他人抢走洛川手下第一狗腿子的名号！ 因此很快，他们又想出了一个更加响亮的口号，很快就得到了最多的附和声，响彻整个演武堂。 “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蔡长讳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前方那个被万众所瞩目的少年身上，此刻听着那一阵阵自发的呐喊声，虽然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禁在心中升起了一阵唏嘘。 在此之前，谁又能想到，这个被掌门所钦定的“修行废物”，竟会在不经意间光芒万丈，重新自深渊爬起呢？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蔡长讳缓缓转过头，看向主台之上的莫有雪，却好像在对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浅浅的遗憾。 于是蔡长讳一愣。 同一时间，莫有雪悄然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可惜了，虽然这洛川的修为已经到了降星四重境，但年纪却比徐盛大了两岁，更别说是上官飞虹了，再过几年，他恐怕会被越甩越远。” 念及此处，莫有雪眼中的遗憾越来越浓厚。 尤其在看到洛川的手掌还不肯离开落星碑之后，莫有雪更是摇了摇头。 作为能与宗内长老平起平坐的亲传弟子，莫有雪半只脚已经越过了聚星境那道玄之又玄的门槛，自然能够看出此时的洛川看似声势浩大，但实则已经力竭，再也无法点亮那第五颗宝石了。 或许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那无比强盛的赤红色星光了吧。 难道，真的是完美降星？ 对于完美降星，莫有雪虽有耳闻，但也了解得不多，此刻想到这一关键处，终于再度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笑容。 在她看来，洛川若想要在此番外门招考上与上官飞虹、徐盛等天骄掰掰手腕，便只能寄望于此了。 但只过了一个瞬间，莫有雪嘴角的笑意便凝住了，她的眼眸中首次出现了震惊之色。 便在那万众瞩目之下，洛川的双眼悄然变得一片猩红，他星海上方的希望之火如一朵美艳的火莲，轰然盛开，一丝目不可视的气线自那遥远的苍穹轻轻坠下，让他星海内的整整五十颗命星急急颤鸣。 轰！ 一片恐怖的气浪自落星碑前惊起，把离得最近的几位记名弟子直接掀飞，若不是蔡长讳手疾眼快，恐怕就得重伤！ 然后，落星碑上的第五颗宝石迸发出了无比耀眼的光芒。 洛川就此破境。 降星五重！ 第十六章 有故事 “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 便在那明显越来越恐怖的声浪中，洛川终于缓缓自落星碑上收回了手掌，一道明媚的笑容顿时自他的唇角激荡开来。 他狠狠地握了握拳头，在心中暗道：“成了！” 于落星碑前破境，这件事情对其他人而言显得非常的不可思议，但对洛川来说，却并不陌生，或者更准确地说，在此之前，他已经这么尝试过两次了。 不同之处在于，只有这一次，洛川成功了。 毫无疑问的是，洛川之所以会选择这么做，在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上官飞虹的刺激。 今天洛川所来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夺得外门招考的榜首之名，而就现在看来，拦在他前方最大的阻碍，便是那个降星五重境的天才少年。 但现在洛川不怕了，因为他也是降星五重境了…… 至此，今年的正式弟子选拔，还不等第三轮测试开始，便已经大大超越了上一届的成绩。 要知道，即便那一届的榜首，魏源森，也只不过是降星三重境而已！ 而今年之所以会呈现出如此态势，当然得益于如上官飞虹这等少年天骄的异军突起，以及洛川的突然觉醒。 此时眼看洛川主动结束了境界测试，周遭的上千记名弟子非但没有觉得失望，反而发出了更加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听着这一阵阵整齐划一的呐喊，洛川不禁微微一愣，回头看去的时候，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原本或鄙夷，或同情，或唏嘘的目光，竟尽数变成了狂热和崇拜，倒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犹豫了片刻，洛川虽然觉得这话说得跟星宿老仙似的，太不吉利，但还是将双手执于胸前，浅浅弯腰，以礼作答。 于是场中的欢呼声顿时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了起来，若不是有蔡长讳拦着，不知道有多少热情奔放的小师妹们已经扑了上来。 洛川满头雾水，心中一阵莫名其妙，暗自琢磨着应该是自己的人格魅力实在太强了，所以导致这些人都精神失常了。 因此下一刻，洛川也不再去管自己这些无比亢奋的“粉丝”们，而是将目光扫向了演武堂的远处。 那里原本是韩复所在的位置。 成功晋升降星五重境之后，洛川首先想的就是找到韩复好生耀武扬威一番，却发现在茫茫人海里面根本再看不到这条毒蛇的半个影子了，想来应该是被演武堂的人给押到了刑堂，顿时让洛川遗憾不已。 “罢了罢了，日后总是有机会的……” 这么想着，洛川便抬步走到了主台的下方等候，却不曾想，他刚一走过去，便立刻围上来了一大堆先前已经通过了第二轮测试的记名弟子们。 比如康全，比如夏青，比如那个叫汪林的胖子，以及…… 上官飞虹！ 众人虽然看着洛川的目光无不羡艳，还带着无比的狂热，但起码的分寸还是有的，至少在看到上官飞虹走来后，都自觉地让开了路。 他们可没忘了，这位上官家的少主，与洛川一样，也是降星五重境的高手！ “没想到洛师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让飞虹好生佩服！” 洛川没想到，上官飞虹会主动来找自己搭话，虽然他早已在心中将对方视为了必须战胜的对手，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上官飞虹如此谦逊的态度，洛川还是很给面子的，当即报以善意的微笑。 “上官师弟太过自谦了，我只是碰巧刚刚晋升降星五重而已，而上官师弟已经在这个境界停留了一月有余了吧？” 洛川虽然这两年过得很艰苦，但好歹在百草堂做事，很多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比如他最后一次听说上官飞虹是降星四重境的消息，就是在一个多月前。 除此之外，其实洛川了解上官飞虹的事情还很多。 他知道上官飞虹比自己小了近三岁，初来凌剑宗正好是两年前，用了一年时间夯实基础，然后半日降星，月余破境至二重，再半年接连晋升三重和四重。 如此速度，已经让很多人惊为天人了，人们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洛川。 甚至是比当年的洛川更加天赋骄纵的奇才！ 只是他们仍旧没想到，原来上官飞虹还是隐瞒了自己的实力，他竟然赶在外门招考之前迈进了降星五重境的门槛中！ 当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得感谢上官飞虹，若不是因为此人，或许也激发不出他自己的潜力，让他生生抢在最后一轮考核来临之际，把自身的境界又往上拔高了一层！ 至于说上官飞虹的破境速度…… 放在其他人眼中或许还会被其所震慑，但对洛川而言，却根本不值一提。 因为他乃是一夜降星，同夜连跨四境！ 更别说洛川从降星四重境晋升五重境实则只用了一天不到的时间！ 这个成绩不说冠绝修行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单页至少可以成为凌剑宗永垂不朽的记录！ 当然，现在唯一知道这件事情的，暂时只有洛川、谢长京，还有那四个小药童。 恩，还得加上一位百草堂堂座，黎洪。 至于在场的这些记名弟子，包括上官飞虹，甚至于莫有雪来说，都以为洛川早就在降星四重境停留了很长的时间，只是一直都在扮猪吃虎，所以声名不显。 短暂的寒暄之后，洛川与上官飞虹又彼此夸奖了对方一番，却见到上官飞虹突然面色一肃。 洛川顺着上官飞虹的视线看向落星碑处，发现那里正有一位少年刚参加完了境界测试。 说是少年也不是特别准确，因为此人比洛川至少高了两头，留着浓密络腮胡，浑身的肌肉仿佛随时会爆炸，看起来哪里是十四五岁的模样，分明就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但洛川并没有在少年那张早熟的脸上停留太长时间，就被落星碑上所亮起的宝石给吸引了全部的目光，瞳孔悄然紧缩。 五颗宝石。 降星五重境。 又一位降星五重境！ 不用说，洛川也已经猜到了此人是谁，当然是，也只能是这两年唯一一个能够与上官飞虹相提并论的名字。 徐盛！ 一场外门招考，三位降星五重境横空出世，如此盛景非但不会让场中的其他记名弟子为之黯然绝望，反而处处都是赞叹与惊呼声。 想必如果冯笑还在场的话，也一定会激动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可惜现在主台上只有一位冷若冰霜的莫有雪。 面对第三位降星五重境弟子的出现，莫有雪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甚至连一个鼓励的眼神都没有，依旧安静地倚靠在白玉石座上，一语不发。 徐盛同样在测试完成后来到了主台旁等待，他径直走到上官飞虹的面前，看也没看洛川，郑重其事地开口道：“这一次，我会打败你。” 上官飞虹同样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定当竭尽全力。” 洛川面色古怪地看着这二人，心中暗道：“啧啧，看来这两个人有故事啊……” 徐盛在对上官飞虹下了战书之后便离开了，而第二轮测试仍旧在不紧不慢地继续着。 只是有了三位降星五重境的珠玉在前，后面的人，哪怕出了个四重境的少女，也仍旧惊不起半点风浪。 弄得人家小姑娘满脸委屈。 就这样，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场中的所有记名弟子才全部完成了第二轮的测试。 淘汰的人不算少，大多都是胆子如洛川那般大的，想要最后试试运气，万一在落星碑前面降星了呢？但最后仍旧留下了近千人。 所以放眼望去，整个演武堂还是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不去刻意数的话都感觉不到少了人。 接下来，就到了本届外门招考最重要，也是最难的一道考核。 这道考核和之前两轮的性质截然不同，也不叫什么什么测试，而有一个略带诗意的名字。 叫做请剑。 主考官只有一个，便是演武堂堂座，蔡长讳。 凌剑宗之所以叫凌剑宗，当然是因为其剑道昌盛，所以这最后一道考核，自然也与剑有关。 在大梁帝国流传着一句俗语，叫做天下剑术出祁山。 凌剑宗虽然比起万剑朝宗的祁山差之远矣，但却从未掩饰过对祁山的崇敬之情。 比如众所周知，凌剑宗的山门之后有三峰，朔明、长青、白日，而将这三峰合在一起，便叫做小祁山。 虽然此事在其他宗门的修行者眼中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但昔日凌剑宗初代掌门仍旧一意孤行，把这个名字流传了下来。 直到现在，人们倒是也慢慢习惯了。 而请剑这一说法，也是从祁山流传出来的。 如果解释得直白一些，其实就是剑道中人的相互挑战。 然而，外门招考第三轮的考核规则，却并不是记名弟子之间的对战，而是所有人向演武堂堂座，蔡长讳请剑！ 简而言之，最后能够在蔡长讳手中坚持时间最久的一百人，便是本届凌剑宗新晋外门弟子！ 第十七章 请剑 凌剑宗外门招考三轮测试，前面两轮都只是开胃小菜。 从现在开始才是正戏。 演武堂堂座蔡长讳站在主台最当中的位置，腰间佩剑藏锋不露，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台子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一名外门弟子，一个负责唱名，一个负责记录成绩。 有意思的是，第三轮的挑战顺序并非是按照众人排队的先后来进行的。 而是依照境界高低。 先低后高。 “康全，出列！” 伴随着唱名弟子的一声浅喝，原本围绕在洛川身边的那个短发少年顿时身体一震，随即在万众瞩目之下，硬着头皮一步步走上了演武台。 能作为第三轮首位请剑者，康全是幸运的，因为这是一个在所有人面前一战成名的机会。 但很可惜的是，他深知以自己降星一重境的修为，是绝无可能通过本轮考核的。 所以此时的他显得极其紧张，短短的数丈距离，仿佛让他走了一个世纪。 可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哪怕是再遥远的距离，只要一直走，也总有走到的那一刻。 康全走到蔡长讳的身前站定，用颤抖的手掌握住了剑柄，微微躬身行礼。 “凌剑宗记名弟子，康全，向蔡师兄请剑！” 蔡长讳点点头，眼中并没有丝毫的轻视之意，反而带着一些鼓励。 于是康全出剑了。 赤红色的星辉自他的剑锋上夺目而起，康全一声轻啸，仿佛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勇气，执剑向蔡长讳刺了过去。 一只火鸟虚影从康全的背后若隐若现，引颈长鸣，似欲与日月争辉，随即双翅急促一扇，化作一片火羽掠到蔡长讳的身前。 这便是凌剑宗降星境剑技之一，金乌剑！ 然而，面对着那恐怖的炎浪，蔡长讳既没有闪身避退，也没有拔剑相迎，而是徒手一扬，轻描淡写地屈指弹向康全的剑锋。 “铛！” 伴随着一声金鸣在场中悠然响起，康全身后的火鸟虚影就此崩散，他手中的长剑被从中折断开来，至于他本人，则连退数十步，不多不少，刚刚好退到了演武台之下，才终于止住了脚步。 这也意味着，本场请剑已经结束了。 前后不到十息世间。 康全抬起头来，虽然没有受伤，但脸色却是一片煞白，他嘴角噙着苦笑，对着蔡长讳再行一礼。 “多谢蔡师兄手下留情。” 蔡长讳颔首回礼，一边的唱名弟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喊出了第二个名字。 “陈武德，出列！” …… 洛川看着有些失魂落魄走到自己身边的康全，面色也有些肃然。 他当然知道降星境与洗星境两者之间的差距很大，宛如天蛰，但真正当这种差距直观而真实地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才更令人震撼。 回想起自己之前初生牛犊不怕虎，孤身独闯百草堂庐房，挑衅堂座黎师兄的威严的一幕幕，洛川这才知道自己能够活着出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康全的此番请剑失败得很彻底。 毕竟请剑、请剑，从头到尾，蔡长讳别说是出剑了，根本连剑柄都不曾握一下，这算是请的哪门子剑？ 除了康全之外，其余轮番登场的降星一重境弟子们，都未能给康全带去丝毫的压力。 仿佛此时站在演武台中央的那位演武堂堂座并不是人，而是一块海浪无法冲毁的礁石，是一簇不论多少飞蛾都无法扑灭的烛火，更是一座足以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仰望的高山。 除了莫有雪。 这是莫有雪第一次主持外门弟子的考核，按理来说，这样一边倒的战斗根本引不起她丝毫的兴趣，毕竟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能够在蔡长讳的手中坚持超过十息的时间。 但莫有雪并没有表现出半点厌倦之意，反而无比认真地看着每一场请剑，不肯错过任何细节。 毕竟凌剑宗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一步步走上来的。 曾经的她，也经历过如此残酷的请剑考核。 幸运的是，当她第一次站在演武台上的时候，已经是降星五重境的修为了，所以她让当时的主考官拔了剑，甚至交手了几个回合才败下台去。 那一战也正式让莫有雪扬名小岐山。 因为当年的她，只有十岁。 思绪回到现在，场中的请剑考核还在继续。 因为对战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而且蔡长讳也丝毫没有放水的想法，所以考核进行的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时辰，所有降星一重境的记名弟子便已经全部上过演武台了。 如无意外的话，这里面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进入凌剑宗外门。 青州第一大宗门的竞争就是如此残酷。 放在外界，这些已经成功降星的修行者们，已经是普通人眼中神仙般的存在了，但在小岐山，他们连第一步都迈得如此艰难。 而就在外门弟子继续念出下一个请剑者名字的同一时间，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有数道人影悄然来到了演武堂的上空，饶有兴趣地把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个记名弟子的头上。 洛川。 来人总共有四个，其中一人目色恭敬，身着紫衣，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正是去而复返的冯笑！ 而离他最近的那名老者，满头白发垂肩，银须随风轻舞，看起来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便是冯笑的师尊，也是凌剑宗副掌门，徐子林。 能让徐子林这样的大人物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只为来观看一场正式弟子的选拔，一定是在招考过程中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这个变故当然源自于冯笑所带来的那个消息。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关于那个在五年前惊艳了整个凌剑宗的少年。 只不过是在百丈高空上远远地看了洛川一眼，徐子林就知道自家徒弟所言非虚，那洛川不仅已经成功降星，而且成为了降星五重境的高手！ 这一发现顿时令徐子林大喜过望，连连道：“好啊！好啊！此事若是被掌门师兄和柳长老知晓，一定会倍感欣慰。” 徐子林的感慨是有道理的。 因为这两年来，若不是有胡天南的坚持，再加上柳如风的余威，那被视为废人的洛川，早就被赶下小岐山了，哪里还能继续待在凌剑宗，甚至占据了百草堂药童的名额？ 可以说，为了给洛川最后一次正名的机会，堂堂凌剑宗掌门也是背负了一定压力的。 毕竟两年前洛川在万众瞩目之下颜面尽失，丢的可不止是他自己的脸，更是整个凌剑宗的脸。 长老会中的不少人早已把洛川当做了凌剑宗耻辱的代名词，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剐。 如今洛川不仅抓住了最后一次进入外门的机会，更奇迹般地成为了降星五重境的修行者，怎能不让徐子林为之欣慰？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偏偏有人站出来泼了冷水。 “徐兄，这就是你说的大事？我认得那小子，不就是四年前没能降星的凌剑宗天才吗？怎么，整整四年过去了，他才迈进区区降星五重？这就是你们凌剑宗最负盛名的绝世天骄？” 说话的是徐子林身旁的另一位老者，面若枣红，锦衣华服，虽然目色中尽是戏谑，但举手投足间所展现的气势，却绝对不逊于徐子林这位老牌聚星强者！ 此人和他身边的少年均来自青州另外一个大宗派，天元门！ 而他则是天元门的副掌门，邢无别。 青州三大宗派鼎足而立，这天元门虽然在整体实力上不如凌剑宗，但却在丹药一道上独树一帜，颇有建树，哪怕是凌剑宗也不愿轻易招惹。 今日邢无别带着自家关门弟子前来拜访徐子林，原本是为了商量明年青州秘境开启的事宜，然而还不等两人说到正题，冯笑就突然闯了进来，紧接着，徐子林便告罪两声，急匆匆地出了洞府。 邢无别心中好奇，便一同跟来了，却不曾想，竟看到了这么一幕。 此时面对邢无别的嘲讽，冯笑有心想要反驳几句，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毕竟师尊不发话，他更没有开口的立场。 于是邢无别笑得更大声了些：“徐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这凌剑宗天才已经过了十五岁了吧，十五岁的降星五重境，虽说稍微特别了些，但至少放在我们天元门，也不过泯然众人罢了，没想到，你们凌剑宗竟如此重视？” 徐子林暗中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目光落在邢无别旁边那位少年的身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毕竟那位邢无别的关门弟子，如今和洛川同龄，也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但却已经是洗星三重境的强者了！ 与洛川这位昔日凌剑宗外门以下第一天才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邢无别与莫有雪一样，一下子就看出了洛川最大的短板，或者说美中不足之处。 便是年纪！ 徐子林与邢无别同为聚星境强者，当然不会看不出来，但被一时的惊喜给压住了，此时被邢无别一语点破，除了尴尬之外，心中还有些暗恼。 就像是突然吃了一只苍蝇一般难受。 这时冯笑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邢掌门此言差矣，莫非邢掌门不知道，我凌剑宗大师兄，廖昙，便是十五岁才降星，随即半年洗星，三年聚星，如今已经半只脚迈入碎星那无比高深的境界中了吗？” 闻言，邢无别顿时一阵语结，片刻之后才皱着眉头开口道：“你竟然拿这小子与你们宗那个变态比？要知道当初廖昙虽然十五岁才降星，但在那一届的外门招考中可是直接就拿了榜首的，可谓天赋尽显……” 这一次，不等邢无别说完，徐子林便淡淡开口道：“邢老弟怎么知道，洛川就不行？” 第十八章 我来 便在徐子林等人在空中交谈的同一时间，这场外门招考第三轮的比试已经过了大半。 场中的气氛比起之前两轮显得压抑了很多。 不少降星二重的弟子连上台的勇气都没了，直接选择了弃权。 但好消息在于，那位在之前的境界测试中显得不甘的大胖子汪林，终于第一次逼得蔡长讳出了剑。 这就是降星三重境的弟子们所能拥有的最好成绩了。 而到了降星四重境一位名叫许薇薇的小姑娘这里，蔡长讳第一次激发了星海的力量，虽然仍旧半步不曾退，也让许薇薇坚持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才落败。 当然，这还是因为蔡长讳将自身境界压到了降星境的缘故。 但不管怎么样，如无意外的话，这个许薇薇进阶外门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本届外门招考当中，凌剑宗上千名记名弟子，除了洛川、徐盛和上官飞虹这三个变态之外，降星四重境的大概有二十人左右，三重境则有百十来人。 虽然人数少了很多，但这些记名弟子在面对蔡长讳的时候不再会一招落败，因此所花费的时间加起来也并不比之前少多少。 又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所有降星四重境的记名弟子都结束了自己的考核。 终于轮到了今天的重头戏上场。 但出人意料的是，第一个走上演武台的并不是刚刚突破到降星五重境的洛川，而是徐盛。 徐盛对此显得很不服气，毕竟按照这一轮考核的规则，越早上场的人，实力就越弱。 换言之，在蔡长讳看来，他不如上官飞虹。 甚至不如洛川。 当然，结果究竟如何还是得看他们最后的表现。 在之前的测试中，先上场的人最后在台上所坚持的时间，超过后面的弟子，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否则的话，本轮考核的意义何在？ 徐盛在走上演武台之前，深深地看了上官飞虹一眼，单手握拳击打了一下自己的左胸，似乎是在提醒对方别忘了两人之间的约定，也像是在表明自己的决心。 一定会在本轮考核中胜过上官飞虹的决心。 最后或许真的是徐盛的执念起了作用，他不仅成功逼得蔡长讳首次使用了剑诀，更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硬生生坚持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这才脱力晕倒在演武台上。 这样的成绩，即便放在历届外门招考的记名弟子里面，都足以名列前茅了。 可惜的是，他给自己选择的对手是上官飞虹。 当上官飞虹上场的时候，整个演武堂都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看来此人在记名弟子里面算是声望极高。 尤其当他使出被誉为凌剑宗降星境剑诀中最玄奥的斩灵剑的那一刻，一阵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更是险些把演武堂的屋顶都给掀翻了。 “快看！那就是斩灵剑！原来上官师兄已经学会了斩灵剑！” “我没看错吧！刚才就连堂座师兄也差点儿被上官师兄所伤到！” “天呐！上官师兄竟然把踏云七星诀使得这般出神入化！” …… 一声声惊呼与赞叹传入云间，就连徐子林也不禁暗自点头，旁边的邢无别更是眉头轻挑。 他没想到，自己原本是来看洛川的，却偶然发现了凌剑宗的另外一块宝玉。 “此子……未来不可限量啊！” 邢无别的声音中带着一些妒意，也不知道凌剑宗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天才的，前有诸如廖昙、莫有雪这等小怪物，现在又出了一个看起来极有天赋的上官飞虹。 大概是还惦记着之前的不愉快，冯笑不禁开口炫耀道：“或许邢掌门还不知道，我这位上官师弟，如今尚不满十二岁。” 邢无别顿时冷哼一声：“依我看来，本届招考的榜首，定是此子无疑了，却是不知徐兄是否还看好那洛川？” 徐子林深知以邢无别这老狐狸的性子，肯定会想办法在这件事上面做文章，但此时的他代表的是整个凌剑宗，自然不可能低头服软，只能点头道：“当然。” 于是邢无别笑了。 “既然如此，不知徐兄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徐子林瞥了邢无别一眼，淡然道：“赌什么？” 邢无别眼中的笑容更深了些，一字一句地说道：“就赌明年月影秘境的一个名额。” 闻言，哪怕徐子林再怎么沉稳，也忍不住心中一紧。 可还不等他回答，邢无别就再添了一把火：“若我输了，天元门不仅让出一个名额，而且将永辰丹双手奉上。” 此言一出，就连一旁的冯笑都被震住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永辰丹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意义，但他作为凌剑宗亲传弟子可是很清楚此丹价值的。 简单来说，永辰丹可以帮助洗星境强者晋升聚星境的几率增加一成！ 可别小看这一成的几率，要知道，修行路之难，难于上青天，自古以来，不知道有多少精才艳艳之辈，最终止步洗星，一生也无法向前再进半寸。 哪怕是作为青州第一大宗门的凌剑宗，迄今也只有六位聚星境！ 换言之，如果有了这颗永辰丹，凌剑宗就有一成的几率再添一位聚星境强者！ 这等逆天宝丹，哪怕是擅长此道的天元门也只有不到五颗！ 由不得徐子林不为之心动。 很明显，邢无别不仅看出了洛川在年龄上的短板，更已经察觉到洛川是刚晋升降星五重境不久，所以才会显得胜券在握。 赌注下得再大，只要自己赢了，就毫无损失。 这是阳谋。 也是徐子林无法拒绝的邀请。 半晌之后，徐子林果然还是点了点头，轻声道：“可。” 洛川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副掌门的监视之下，更不知道接下来的一战，他将直接影响到凌剑宗的未来。 此时的他看着演武台上精彩绝伦的对战，心中无不羡艳。 比如上官飞虹使出的斩灵剑，再比如那名为踏云七星的身法，都让他看得心神驰往，甚至不禁幻想，若是自己也能掌握如此玄妙的战技该有多好。 想必此番对于榜首的争夺也能多一些把握。 可惜的是，从他降星成功，到外门招考开始，中间留给他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根本来不及去习得一门降星境的法诀。 洛川叹了口气，眉宇间显得越来越凝重，因为他没有把握能做得比上官飞虹更好。 便在他那略带苦涩的目光中，上官飞虹的身影终于落在了演武台之下。 负责记录成绩的外门弟子当即报出了他的成绩。 一个时辰。 整整比徐盛的战绩好了一倍！ 更加恐怖的是，战败的上官飞虹并没有如徐盛那般倒下，虽然步伐有些踉跄，但仍旧挺直了腰背，执手对蔡长讳行了礼，甚至还转过头对洛川笑了笑。 “飞虹献丑了。” 洛川颔首回礼，不等外门弟子唱名，便迈着有些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到了演武台上。 与此同时，一阵无比狂热的欢呼声惊天而起。 “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这么一句话顿时令云上的邢无别面露古怪之色，而徐子林则尴尬地咳了一声，转头看向冯笑。 冯笑无辜地摊了摊手，苦笑道：“我离开之前，并没有听到这么一句话，实在是……” 终于，一直沉默地站在邢无别身边的那个少年开口了。 “无耻至极。” 少年的这句话有些难听，却偏偏令人难以辩驳，倒是此时站在演武台上的洛川，反而因为这一道道助威声而消除了内心的紧张。 他甚至还转过身来，朝着身后那些狂热的“粉丝”们挥了挥手，这才躬身对蔡长讳说道：“凌剑宗洛川，向蔡师兄……” 洛川的“请剑”二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却听得一道无比清冷的声音将他打断了。 “这一场，我来。” 话音不大，却压下了场中的一切声响，包括刚才还震耳欲聋的助威声，也突然停顿了一下，让整座演武堂出现了难得的死寂。 洛川有些困惑地抬起头来，随即看到了声音的主人正缓步走下白玉石座，走向自己。 这一幕实在太过意外，导致连蔡长讳也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直到那张寒若冰霜的娇颜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才终于回过神来。 “莫师姐……此事，不合规矩……” 莫有雪面无喜悲，淡然道：“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说着，莫有雪看似漫不经心地向空中扫了一眼，这才将目光落在了洛川的脸上。 “你若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不败，便是今日头名。” 这一变故让洛川脑子有些短路，紧随而来的，便是无比的警惕。 “难道此人与我有旧怨，打算在这一轮施以狠手，让我入不得外门？” 这是洛川能够想到的，唯一的理由。 因此他立刻躬身垂首，便准备拒绝道：“莫师姐……” 可惜的是，莫有雪根本没有兴趣听他接下来的话，第二次将其打断道：“既然听明白了，便开始吧。” 说着，莫有雪一拂袖，直接用一股绵力将蔡长讳送到了演武台之下，随即转身走到台中央的位置，负手看着洛川。 这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洛川，亲传弟子与记名弟子之间的等级差距到底有多大。 也让洛川明白，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见状，洛川只能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吞进了肚子中，然后他握紧了拳头，仿佛把指甲嵌进了掌心。 同一时间，云层之上的四人也被莫有雪的特立独行给搞糊涂了。 冯笑当即开口道：“要不要弟子下去阻止此事？” 徐子林皱着眉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旁边的邢无别。 “邢老弟，你可认同雪丫头的这番提议？” 邢无别当然不会想到，那个在凌剑宗成名已久的小姑娘竟会在最后时刻横插一脚，使得原本的赌局突生变故。 他思索了片刻，随即撇了撇嘴：“无妨，有这小怪物出手，洛川只会输的更惨。” 伴随着邢无别的这句话落下，一片绚烂夺目的赤红色星辉自演武台上激昂而起。 同时传来的，还有一声杀意凛然的轻啸。 “凌剑宗洛川，向莫师姐请剑！” 第十九章 基础剑技的逆袭！ 洛川毫无征兆地出剑了，在一个谁也未能料想到的时间节点。 一般说来，在这第三轮的考核中，只有实力比较低的降星一重、二重境的记名弟子会选择率先抢攻，毕竟如果他们不立刻出手的话，便很可能再也没有了出手的机会。 而到了降星三重、四重境这个层次，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以守代攻，退避为上。 若有身法出众者，则会毫不犹豫地与主考官打起游击战来。 更别说是位及降星五重境的这些天骄了，更是个顶个儿的人精，不到最后一刻，哪里会选择与主考官硬拼？ 像上官飞虹，之所以能够在整整一个时辰之内利于不败之地，在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因为那玄妙无比的斩灵剑，而是得益于他那使得出神入化的踏云七星诀。 毕竟规则上说得很清楚，这一轮不分胜负，只看谁在主考官的手中坚持的时间更长。 这不是钻空子，而是对规则的合理利用。 古往今来，也不乏有一些自命不凡之辈，或为了博人眼球者，做出了与洛川一模一样的选择，而这些人，九成九都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比如在十几年前就有一位性子狂傲的楚姓弟子，一上台就对主考官发动了猛攻，可最后的结果却是在三招之内就被对方给轰下了演武台，哪怕有着降星四重境的修为，也没能进入外门。 有了诸如此类的前车之鉴，近十年以来的外门招考，凌剑宗再没有人敢挑战主考官的权威。 包括当年的莫有雪，在这一轮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地施展出了压箱底的追星步，最终才以三息之差，险而又险地夺了那一届招考的榜首之名。 原本莫有雪取代蔡长讳出任这一轮的主考官，就已经在冥冥之中给洛川拔高了进入外门的门槛，此时看到洛川竟如此冲动选择抢攻，谢长京的脸色已经如丧考妣，充满了绝望。 “完了完了，这下子彻底完了，洛师兄果然还是太过年轻气盛……” 谢长京唉声叹气地闭上了眼睛，似有些不忍心去看洛川在顷刻之后落败的模样。 被捧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就越惨。 众人的期待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不知不觉间，那一道道原本声震苍穹的“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十六字真言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少记名弟子看向洛川的目光再次从狂热、崇敬，转为了同情、可惜。 一如往日。 四年前的洛川是这样。 两年前的洛川也是这样。 今日的他，难道还将重蹈覆辙吗？ 隐于云层之上的邢无别看着这一幕，已经笑得快合不拢嘴了，不禁颇为得意地对徐子林说道：“如此看来，赌局胜负已定，我得多谢徐兄割爱，让出一个月影秘境的名额了。” 徐子林面沉似水，转过头去正想要对邢无别说些什么，却听得旁边的冯笑发出了一声惊呼。 “咦？” 闻声，徐子林赶紧把目光转回到演武台上，立刻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一幕。 见状，邢无别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也随即把注意力放回了洛川的身上。 此时距离洛川出剑才过了三息的时间。 三息之内，洛川身上的赤色星辉已经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个无比耀眼光团疾驰而至，很快就来到了莫有雪身前一丈。 然后在这道光团当中，悄然探出了一片翠芽，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瞬息之间壮大，长成了一条绿萝长藤。 绿萝翠影遮天蔽日而起，源源不绝的生机在顷刻间笼罩了整座演武台，让靠的较近的几位记名弟子不禁觉得自己就像是在雪地中沐浴着阳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爽。 有眼尖之辈立刻惊呼道：“洛师兄使的是青藤剑！”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不是因为这道剑法有多么精妙，更不是因为这一剑足以媲美上官飞虹的斩灵剑，恰恰相反，这套剑诀实在是太过普通了。 因为青藤剑是凌剑宗最常见的基础剑技之一。 几乎每个初到凌剑宗的记名弟子都曾修习过。 而现在，洛川竟然敢用青藤剑来对付堂堂亲传弟子？ 这简直就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然而，在演武堂的边缘处，却有几位眼光不俗的外门弟子纷纷皱起了眉头，窃窃私语道：“这好像不是青藤剑，青藤剑怎么可能激发出这么强大的生机？” “不错，要我说，这倒是更像枯木逢春剑，但你们仔细看，那剑锋处的藤叶虚像竟丝毫没有枯萎的痕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奇了怪了……莫非这是一式我们都没见过的剑法？” …… 外门弟子都能看出洛川这一式青藤剑的不凡，就更别说蔡长讳与云端之上的那四人了。 这一次，就连邢无别也露出了一些震惊之意，皱着眉头道：“把星力注入到青藤剑中，借此激发了更加磅礴的生命力吗？这家伙还真是敢乱来啊……” 顿了顿，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心境的变化，邢无别赶紧收起了脸上的赞叹，冷哼一声道：“就算是如此，青藤剑毕竟只是基础剑技，相比降星级别的剑法存在太多缺陷，想凭这一剑胜过莫有雪那个小怪物，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正如邢无别所断定的那样，洛川的这一剑虽然出乎了莫有雪的意料之外，但也只是让她恍惚了那么一刹那，便很快回过神来，抬手向洛川的剑锋拂去。 莫有雪的手掌如莹雪般白皙，五指如青葱般纤细，每一寸肌肤都仿佛吹弹可破。 这样好看的一双手很适合用来抚琴，或者执剑。 此时的莫有雪虽然尚未出剑，但她的指尖便似剑锋般锐利，与洛川的青藤剑初一相遇，便响起了一道令人牙酸的金石之音。 如果放在其他时候，单凭莫有雪的这一指，就足以重创洛川。 但现在她将自身的境界压到了降星，而且洛川的这一剑，讲究的就是生机！ 生机不断，则剑不碎！ 剑锋未能划破莫有雪的指尖，却仿佛能够吞噬她的生命，于是莫有雪手腕一翻，化指为掌，拍向剑身。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簇突如其来的火花自剑身上迸裂开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到了莫有雪的袖袍，很快便以燎原之势蔓延到了莫有雪的手臂，带来一丝久违的灼痛感。 莫有雪目色微变，当即脚尖在地面轻巧一点，整个人翩然后退，一缕寒气从她的星海喷薄而出，在眨眼间便熄灭了那看似势不可挡的炎火。 可场上的这一幕，却把台下的所有人都给惊呆了。 因为在此之前谁也没想到，洛川竟然只用了一剑，就成功逼退了莫有雪这个亲传弟子！ 不，更准确地说，洛川其实总共使了两剑。 也正是这两剑，让上千名记名弟子全都惊呆了。 不论是那生机磅礴的青藤剑，还是侵略如火的烈焰剑，在品阶上别说比不了上官飞虹的斩灵剑，便是与康全的金乌剑相比都逊色不少，可偏偏，洛川就用这两剑让莫有雪退了。 毫不客气地说，洛川用此战为凌剑宗所有的记名弟子都上了一课。 原来，基础剑技还能这么用！ 整座演武堂就此鸦雀无声。 包括蔡长讳、冯笑、徐子林、邢无别等人，都被洛川的这一手给镇住了。 就连一向输人不输阵的邢无别都忘了嘲讽洛川几句。 而洛川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莫有雪的这一退，在其他人看起来已经非常逆天了，但洛川却觉得非常的遗憾。 “真是可惜了，没想到这小娘们儿警惕心还挺高的，不管了，既然她想让我入不了外门，那么我也不能让她好过！” 念及此处，洛川身形一掠，毫不犹豫地向莫有雪追击而去。 下一刻，只见洛川整个人化作一条火龙，蛮不讲理地一飞冲天，看起来，竟是打算一头撞在莫有雪的身上。 另外一边，莫有雪轻轻皱眉，似乎对于自己被一个记名弟子逼到这种程度也是有些懊恼，所以她终于拔剑了。 “铮！”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剑吟，一把通体清寒的长剑自莫有雪腰间惊艳现世，随即舞起了漫天飞雪，迎向了那条莽撞的火龙。 谁曾想，还不等第一粒雪花落在那滚烫的龙鳞之上，洛川剑锋的火光竟主动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山虚影。 台下立刻响起了一片惊叹声：“换了换了！又换了！这次是不动如山剑！” 但立刻又有人反驳：“不对不对，不动如山剑怎么可能引发剑意虚像，照我看，那应该是悲石剑！” “胡说八道！悲石剑降临的投影是石头，不是山，你是不是眼瞎？” “你说什么……” 眼看场下因为洛川的这一剑就要引发一番争斗，莫有雪所洒出的风雪已经落在了那片山石之上，立刻将整座苍山都冻成了冰块，然而，洛川的脚步却并没有丝毫的停顿，仍旧在快速向莫有雪靠近。 任你八方风雪来侵，我自不动如山！ 洛川的决绝让莫有雪第二次皱起了眉头，却还不等她出第二剑，洛川所降下的苍山虚影便毫无征兆地崩碎了，连带着那沁人心脾的寒意化作了虚无，荡然无存。 然后一道锐气骤然从洛川的剑尖处喷薄而出，这一剑，没有任何的法相，没有多么恐怖的声势，却给莫有雪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因为此剑主杀伐。 便是基础剑技中威力最大的金阳剑！ 仿佛有一轮初升的骄阳兀自从地平线升起，尤其在洛川体外那无比强盛的赤色星辉的衬托之下，更加美轮美奂。 随即带着一种充满了暴力的美丽，直接向莫有雪砸了上去。 这一次莫有雪没有退，一剑在手的她，绝不容许自己再退第二次，所以她抽手举剑横眉，逆转剑锋，仿佛在身前结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盾墙。 一进一退，一攻一守。 一时之间，莫有雪与洛川两人仿佛换了位置，洛川更像是主考官，而莫有雪则回到了数年前的那个盛夏，在狂风暴雨中苦苦支撑。 一声恐怖的金石之音在演武台上轰然炸开，强烈的气浪向四周扩散开来，悄然掀飞了演武台的一角，更震得地面急急颤抖。 有些来不及闪躲的弟子直接被掀倒在地，更有不少修为低下者，直接被余波给震晕了过去。 众人根本没有时间去计算损失，而是全都死死地盯着台上两人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了此战最重要的一刻。 待尘埃落尽之后，放眼望去，莫有雪的冰盾未碎，而洛川的金阳剑却剑势已竭，不论怎么看，洛川都还没有胜。 但莫有雪的双目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洛川的眼中则带着比星月更加灿烂的光芒。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四年了。 为了今日这一战，他昨夜一夜未眠，总共准备了五剑。 第一剑，便是引得满座惊叹的青藤剑，青藤剑属木，而木生火…… 所以第二剑是烈焰剑。 火生土，所以第三剑是不动如山剑。 土生金。 第四剑便是金阳剑。 最后，金生水。 所以有一片秋风平地而起，越过了莫有雪的冰盾，直接吹开了她的发丝，带着润物细无声的湿意，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洛川的长剑剑锋也终于抵在了莫有雪那细嫩的脖颈之侧。 前面的四剑，都是在为这一剑做铺垫，为这一剑蓄势，以五行相生之理，硬生生地把一道基础剑技变成了足以媲美降星剑诀的利器。 所以这也是洛川迄今为止最强大的一剑。 名曰，秋水！ 第二十章 榜首！ 万籁俱静。 从洛川请剑至此，总共过去了多少时间？ 这原本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因为在此之前，莫有雪曾对洛川承诺过，只要他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不败，便是今日头名。 可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洛川本人，也对这个问题失去了兴趣。 或许已经过了一炷香，或许没过，但此时再计较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连一旁负责计算时间的那位外门弟子都早就看傻了，放在以往这可是重大失责，但很明显，今日不会有任何人来追究他的过错。 因为，洛川胜了。 下一刻，他手中的长剑被冻成了寒冰，再寸寸碎裂，落在地上摔成点点残屑。 然后莫有雪一语不发地转过身，回到了白玉石座上坐定，目色如常般冷冽，便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谁又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谢长京第一个从失魂落魄中回过神来，放声大喊：“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谢长京的这一声助威来得非常突兀，就像之前洛川拔剑一样突兀，但却让在场所有记名弟子的双眼慢慢亮了起来。 康全第二个反应过来，跟着喊道：“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于是乎，很快，这一响亮的口号一传十，十传百，再传千，直到整座演武堂都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声音。 洛川的脸色有些泛白，显然与莫有雪的这场战斗损耗了他太多的心神，燃烧了他体内太多的星力，让他一时之间竟有些站不稳了。 但他没有倒下，也没有洋洋得意地扬起双臂，接受万众的欢呼。 洛川扔掉了手中孤零零的剑柄，抬起右手落于胸前，深深地看了前方高高在上的莫有雪一眼，随即垂首躬身，行了修行者之间最大的礼节。 “多谢莫师姐成全！” 莫有雪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挥了挥手，以作答礼。 但对洛川来说，这就够了。 接下来，洛川这才慢慢转过身来，看向台下那片密密麻麻的人群，微笑着，将握紧的拳头举到了空中。 于是一时之间，众人更加狂热，也更加激动了，不断挥舞着双手，喊着“名震河山”的口号。 直到那四个百草堂的小药童胀红了双脸，仿佛用了他们一辈子的勇气，大声喊了两个字。 “榜首！” 四周的空气仿佛安静了那么一瞬，然后那段虽然霸气却无比冗长的台词就此被抛弃了。 所有人的口中都喊着两个相同的字。 “榜首！” “榜首！” …… 演武堂堂座蔡长讳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出言阻止，而是任由场中这种亢奋的情绪继续宣泄。 此时在蔡长讳的脑海中，似乎还在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着之前洛川请剑的每一招、每一式，然后思考着如果是自己，在把境界压到降星之后，能不能挡住洛川的这五剑。 然后他苦涩地得出了结论。 不能。 于是蔡长讳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轻轻叹道：“帝星终究要归位了么……” 同样的一个念头，几乎也在同一时间，传入了云端之上那四人的心中。 只是相比起演武堂，这里的气氛无疑显得有些诡异。 冯笑的眼中透着无比的惊喜，也有一抹极淡的疑惑，他数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一个字都没有说。 至于徐子林则表现得夸张多了，当看到洛川最后以秋水剑胜了莫有雪之后，他先是仰天长笑了三声，然后还有些耀武扬威地看了看邢无别，最后才大加赞叹道：“真不愧是我宗近十年来第一天骄，单凭此战，今日之后，老夫倒想看看谁还会再有异议！” 徐子林越是高兴，一边的邢无别自然就越是沮丧。 此时的他正皱着眉头，眼中还透着不可思议之色，不自觉嘟囔着：“要不是莫有雪最后选择了守势，又哪里会被那家伙偷袭成功，真是卑鄙无耻！” 相比起师尊的死鸭子嘴硬，同样来自天元门的少年倒是更加直接：“师父，要不要我杀了他？” 此言一出，徐子林与冯笑立刻脸色大变，空中一阵阵星海气浪汹涌而至，仿佛随时都会掀起一场聚星境强者的厮杀！ 邢无别微微一怔，随即连连摆手，笑着对徐子林道：“徐兄，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要是我天元门真的想要对你凌剑宗天骄不利的话，早在三十年前就动手了。” 这句话说得很实在，毕竟在邢无别看起来，这洛川虽然不凡，但比起现如今凌剑宗首席大弟子，廖昙，还是差之远矣。 听到邢无别这么说，徐子林这才散开了体外跃跃欲试的星力光辉，不急不缓地说道：“单凭你徒弟这句话，我想一颗永辰丹已经不够了。” 邢无别脸色连番变幻了几次，终究换做了长叹一声：“今日是老夫眼拙，既然如此，那就再加一炉生生丹吧。” 对于师尊的让步，那少年似乎并没有显露出自责之意，只是就此沉默不言。 倒是冯笑，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因为之前对方竟然有把握在此地杀死洛川！ 这说明什么？ 说明只要邢无别能拦住徐子林，那少年就有自信可以接连突破他冯笑、莫有雪，以及蔡长讳的层层封锁，取洛川性命！ 这到底是对方的障眼法，还是他真的有这个底气？ 如果是前者还好说，如果是后者的话…… 恐怕此人那降星三重境的修为也只是掩饰！ 天元门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位天之骄子了？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冯笑直到现在竟然都还不知道对方到底叫什么名字，可谓细思恐极！ 不过很显然，在得到邢无别的保证之后，徐子林并没有追究太多，脸上也恢复了笑容，开口道：“如此，我便多谢邢老弟割爱了。” 这句话，原本是邢无别对徐子林说的，却被现在的徐子林将其如数奉还，可想而知邢无别心中的悔恨之意有多么强烈。 当真是偷鸡不成，还倒蚀了把米。 因此在下一刻，邢无别铁青着脸，直接拂袖而去，片刻后才传来一道声音。 “欠下徐兄的丹药，过两日我自会派人送来。” 而徐子林则连连开口道：“诶？邢老弟别急着走啊，我们再聊聊嘛，邢老弟？邢老弟……” 直到确定邢无别已经远离凌剑宗山门之后，徐子林这才畅快无比地对冯笑交代道：“吩咐下去，本届外门招考的榜首，再赐半炉生生丹，贡献点一万！” 冯笑知道，这个奖励纯粹是为洛川特设的，不过按照今日洛川为宗门挣到的好处来看，他也的确值得起这些奖励！ “是！” …… 另外一边，在演武堂内，蔡长讳正在宣布本届正式弟子选拔的最终结果，榜首之名当然由洛川摘得，这一点就连上官飞虹都心服口服。 只是在徐盛醒来得知这一结果之后，立刻把挑战的对象变成了洛川。 “洛川！你别得意，下次我一定会胜过你的！” 说完，徐盛握拳在胸口猛地一捶，目光炯炯地看着洛川，然后直接再次陷入了昏迷。 看着这一幕的洛川直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上官飞虹则无比同情地拍了拍洛川的肩膀，叹道：“洛师兄，这徐盛其实是个好人，只是……” “只是个屁！你直接告诉他，等他什么时候胜了你，才有资格来挑战我！” 说完这句话，洛川也不等蔡长讳宣布完全部名单，甚至没有急着去领自己应得的奖励，便带着谢长京等人走了。 蔡长讳的余光扫到了洛川离去的背影，不禁心中暗赞：“盛名之下还能保持一颗平常心，不骄不躁，不贪权财，并没有趁此机会收拢人心，壮大声势，此子难得啊！” 可惜的是，蔡长讳并不知道，洛川急着离开，并不是对榜首的奖励不动心，也不是对众人的狂热产生了厌倦，甚至不是因为徐盛的那番话。 他只是还有一件事情急着去做。 或者换句话来说，此番他之所以立志拿到招考的榜首之名，本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红豆。 现在他已经成为了本届正式弟子选拔的头名，自然就可以救出红豆了。 心中抱着急切，洛川干脆在半路抛下了谢长京等人，独自一人于林中飞驰。 一路从中峰回到西峰，洛川总共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他几乎已经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回到百草堂，回到了那座庐房之前。 洛川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衫，举步来到那扇黝黑的木门前站定，抱拳于胸。 “洛川拜见黎师兄！” 木门应声而开，然后洛川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黎洪身边的小丫头。 强忍住心中的冲动，洛川一步迈进了庐房当中，对着黎洪躬身行礼道：“洛川不负使命，已摘得那榜首之名！” 无疑，此时的洛川显得有些狼狈，不仅身体极度虚弱，眉角、袖口处都还带着冰渣，甚至连随身的剑鞘都空空荡荡。 但黎洪并没有因此而怀疑洛川所言，因为在百草堂，除了那位久居不出的谢长老之外，还没人敢骗他。 于是黎洪露出了一个苍白且难看的笑容：“既然如此，你可以带她走了。” 话音刚落，红豆便迫不及待地扑到了洛川的怀中，洛川的嘴角也随之扬起了一抹温暖的笑容。 仿佛之前的一切疲惫与苦痛都不复存在了。 可这般重逢的喜悦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洛川便突然心中一沉，因为他敏锐地发现了红豆身上的变化。 小丫头更瘦了。 与此同时，黎洪的声音也正好再次响起。 “噢，对了，之前你家侍女作为本座的药童，不小心误食了一种叫做饕餮曼陀罗的毒花，如果她之后饿得发疯的话，你可以带她回来，我这里有解药可以暂时缓解此症状。” 第二十一章 饕餮曼陀罗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黎洪的这句话，洛川突然在心底感觉到了一种无比强烈的恐慌，当着红豆的面，他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平静如初，但声音中却带着止不住的颤抖。 “饕餮曼陀罗……那是，什么？” 黎洪脸上的笑容依旧，耐心为洛川解释道：“饕餮你知道是什么吗？那是一种远古凶兽，也有传闻说它是龙生九子之一，此兽以食人为生，可吞噬世间万物，性情更是极其残暴，虽然早已灭绝了上万年，仍威名显赫。” “几年前，我的师尊有幸在迷泽遗迹中找到了一滴饕餮的残血，虽然已经被稀释了很多，但仍旧蕴含着恐怖的能量，于是他老人家就在后山种下了几株三眼曼陀罗，日夜以饕餮血溶解的灵液浇灌，直到前几日，终于有一株开花了，我便将其取名为饕餮曼陀罗。” 直到此刻，洛川仍旧不知道这饕餮曼陀罗究竟有何药效，但只是听黎洪的这番描述也能知道，此花绝非大补，而是剧毒！ 果不其然，紧接着，黎洪便继续笑着道：“毕竟这饕餮曼陀罗可谓是我师尊独创，所以本座也不知道它究竟有什么功效，便让你这位小侍女试了药，没想到……” 听到这里，洛川的一颗心已经彻底揪了起来，轻抚在红豆脑袋上的手掌也开始在轻轻发颤。 “没想到，此花唯一的作用，就是令人产生无穷的饥饿感，不论吃多少东西也无法填补的饥饿感，好在我发现得及时，所以研制出了可以暂时压制这种饥饿感的药物，否则的话，你这个小侍女早就被活活饿死，或者撑死了……” “只是很可惜，对于一滴堪比圣物的饕餮血来说，最后只培养出这样的东西，无异于暴殄天物。” 黎洪的脸上带着深深的遗憾，仿佛在他的眼中，红豆的性命并不值得可惜，唯一能让他为之动容的，只是用饕餮血养育出来的失败品。 也就在黎洪说完这番话的同一时间，一道仿佛能够撕裂苍穹的怒火蓦然自洛川胸中喷薄而出，仿佛能够把他整个人烧成灰烬。 这种怒火来自洛川的灵魂深处，更来自他尘封已久的，充满了黑暗的记忆。 但洛川并没有如飞蛾扑火般扑向眼前那个面色惨白的恶魔，而是突然自唇角掀开了一丝血意盎然的微笑。 血是真血，因为洛川为了压制体内那股无与伦比的怒火，以星海逆行，震伤了自己的经脉。 “黎师兄医术冠绝本宗，想必应该也可以研制出……能够彻底拔除此毒的解药吧？” 黎洪看着洛川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意外，随即有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谁知道呢，也许可以，也许不行，毕竟本座可是很忙的……” “从今日始，洛川一切当以黎师兄马首是瞻，肝脑涂地，百死不辞！” 洛川的声音中透着坚决，立刻让黎洪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这个你拿去。” 说着，黎洪从怀中掏出了两件东西，抛到了洛川的手中。 一个药瓶，以及一块令牌。 “瓶中有我研制的断食丹三颗，每隔十日服用一次，可暂时缓解饥饿症状，另外持此令，于这百草堂内，除丹房之外，尽可听你调配！” 洛川知道，这是自诩上位者最喜欢使用的恩威并重的手段，若是放在旁人必当感激涕零，但他心中的盛怒却几乎让他快要把那药瓶给捏碎。 “谢师兄！”洛川笑着道。 黎洪当即摆了摆手：“行了，退下吧。” 洛川躬身行礼，就这么带着红豆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头。 等两人一走，那个黑脸药童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了黎洪身边，有些担忧地说道：“主人，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吗？那洛川本就是天骄，如今更夺了外门招考的榜首之名，恐怕没那么容易被驯服！” 黎洪浅浅一笑，伸出手，捏住了一颗浅绿色的药丸，眼中闪出了一丝毒辣。 “无妨，只要此药在我手中，一旦饕餮曼陀罗发作个两三次，就不怕他不低头！” 黑脸药童仍旧不放心，沉声道：“万一让他找到了解毒之法呢？” 闻言，黎洪不禁发出了一阵如鬼哭般的笑声：“哈哈……解毒？饕餮曼陀罗之毒，本就无解！” …… 另外一边，离开了庐房的洛川，原本应该为了救出红豆而感到欣喜，但黎洪的一番话却让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面如死灰。 反倒是红豆不断安慰道：“少爷别担心了，不就是会饿一些吗？当年在江州的时候又不是没挨过饿……现在少爷已经可以修行啦，还拿了第一名呢！今天回去可得好好庆祝庆祝！” 红豆扬着纤细的小胳膊，脸上带着无比兴奋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雀跃的小鸟。 但越是如此，洛川的心中便越是刺痛，他停下脚步，再一次将红豆搂在了怀中，摸着她的脑袋，轻轻说道：“从今天开始，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 红豆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就知道，我家少爷最厉害啦！那以后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搬到山腰去住了？之前跟翠儿她们去过一次，那里可漂亮了，还有瀑布呢！” 洛川笑着刮了刮红豆的鼻子，承诺道：“不止呢，以后咱们搬到山顶去住！” 对于洛川这般亲昵的动作，红豆早已习惯了，并不觉得羞涩，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着。 似乎已经开始在心中憧憬着未来的好日子。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有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传了过来。 “咦？你这个贱婢怎么在这里？难道是从黎师兄那里偷跑出来了？” 听着这声音，洛川明显感觉到怀中的红豆轻轻一颤，他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孔祥林与几个记名弟子向自己走来。 孔祥林这时才看清洛川，愣了一下，随即狂笑道：“我道是谁在林子里面跟这贱婢卿卿我我的，原来是你这个废物啊，怎么，知道自己这辈子都降不了星，索性连今天的外门招考都不去参加了吗？” 孔祥林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当然是再正常不过的。 毕竟按照时间来算，此时外门招考应该还未结束，那前去参加考核的上千记名弟子也不曾返还，那么此时仍留在百草堂内的洛川，自然也就没有去参加正式弟子的选拔。 话音落下，孔祥林身边一个矮个子的少年立刻说道：“这么说来，应该是这废物趁着堂座师兄不备，把他的贱婢给偷出来了，还好在半路被我们给碰见了，不然岂不是要把这事儿给怪罪到孔大哥头上？” 听着这话，孔祥林不禁联想到那日在庐房内的一幕幕，当即打了个冷颤，连连道：“正好，一会儿待我们把这二人抓回去，说不定又是大功一件呢！” 闻言，几个记名弟子立刻眼中放光。 他们可是听说了，孔祥林就是靠着把红豆送给黎洪当了试药童子，这才换来了一株极其宝贵的白焰草！ 话音落下，孔祥林脸上带着阴沉的笑容，率先一步步朝洛川走去，笑道：“说起来，也多亏了你这个贱婢，否则的话，我又岂能那么容易就感应到命星？” 说着，一道浅红色的星辉慢慢从孔祥林的体内喷发而出，看得周围几个记名弟子满脸的羡慕。 至此，洛川终于知道之前孔祥林去哪里了。 原来孔祥林也已经成功降星。 可……那又如何？ 当日面对着已经降星的陈七，洛川还只是一个普通人，都将其化作了一缕幽魂，更何况是现在？ 只是在动手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弄明白。 “是你把红豆送到庐房，给堂座师兄当试药童子的吗？” 孔祥林微微一愣，目光中洛川和红豆两人之间游弋了片刻，这才笑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啊！没错，就是我，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愤怒，很不甘心？可惜啊，废物终究是废物，就算知道是我干的你又能如何……” 孔祥林的这番话还没说完，便听得洛川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为什么？” 听到洛川的问话，孔祥林顿时发出了一阵狂妄的嘲笑声，他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几位同伴，眼中说不出的得意。 “哈哈哈哈……他居然问我为什么，真是笑死我了，哈哈……” 片刻之后，孔祥林这才捂着肚子对洛川说道：“怪只怪你太过目中无人，明明只是一个不能修行的废物，却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明明是一条贱狗，竟敢跳起来咬人，你应该庆幸，你这贱婢实在勾不起我的兴趣，否则就不只是试药童子这么简单了……” 孔祥林的这番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唯有洛川的脸色无比的平静，就像是一潭死水，更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大海。 他终于知道，红豆之所以会被种下饕餮曼陀罗这等剧毒，受不世之苦，黎洪固然不可饶恕，但始作俑者却是孔祥林。 所以他笑了。 “这么看来，我并没有杀错人。” 此时的孔祥林已经走到了洛川身前五步，听到洛川这突如其来之语，不禁下意识地反问道：“杀人？” 洛川笑着摇摇头：“看来你还不知道，孔沂山已经被我杀了。” 孔祥林脸上的得意就此凝固了，他还没想明白洛川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突然眼前人影一闪，随即有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小腹处。 “咔嚓……” 伴随着一声令人心悸的轻响，仿佛有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在自己的体内碎了。 他根本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体外那层原本不可一世的红光，就此烟消云散，再不得见。 孔祥林的星海被废了。 第二十二章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时间仿佛就这么静止在了这一刻。 孔祥林的嘴角还残留着得意的笑容，他身边的那几个记名弟子也还在用嘲弄的目光看着洛川，而他们眼中的废物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碎了孔祥林的星海。 现在，孔祥林才是那个真正的废物了。 一个永远也不可能修行的废物。 直到这一刻，一股剧烈的痛楚才猛地传入孔祥林脑中，他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悲鸣，然后满嘴血污地跌倒在地。 而其他人甚至都没看懂场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川的速度怎么这么快？ 他是怎么来到孔祥林身前的？ 孔祥林怎么倒下了？ 刚才他们听到的那声轻响是什么？ 无数的疑惑萦绕在那几个记名弟子的脑中，让他们一时之间有些愣神，直到孔祥林放声嘶吼起来。 “洛川！你竟敢废我星海！我誓与你不死不休！我爹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此言一出，一众记名弟子不禁遍体生寒，他们看着孔祥林腹部的猩红，以及洛川那无比恬静的目光，哪里还不明白当前场中的形势？顿时一个个被吓得腿都软了。 “洛……你……你……” “你敢……伤了孔……孔大哥……你……” “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洛川转过头看着那几个记名弟子，就像看着一堆死人，他直接一挥手，洒出了一片血红色的星辉，将所有人都拍到了地上，再动弹不得。 “呱噪！” 之前洛川出手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原来他已经成功降星了，此时亲身感觉到那种完全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力量，那几个记名弟子哪里还不明白，原来这个他们口中的废物，早就已经成为了他们仰望的存在！ 一时之间，在无人敢开口说话，只剩下孔祥林那略显癫狂的嚎叫声。 “洛川！我要你不得好死！还有你那个贱婢，我要把她卖到最低贱的寻欢巷里面去！我要你们后悔做人！” 洛川看着孔祥林那无比扭曲的脸庞，来到他身前蹲下，目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你忘了我刚才告诉你，你父亲已经死在我手中了吗？现在看来，如果就这么杀了你，还是太过便宜你了……” 说着，洛川毫无预兆地伸出手掌，狠狠地扇在了孔祥林的脸上。 “啪！” 以洛川降星五重境的力量，即便已经有所克制，也仍旧一耳光把孔祥林的左脸打得红肿难堪，更直接打掉了他两颗牙齿！ 孔祥林张开嘴吐出两颗断牙，正想要再叫骂些什么…… “啪！” 洛川直接反手又抽了他一耳光，把他想要说的话全部打碎在了嘴里。 孔祥林从小打到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再加上极大的痛楚，直接双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世界终于安静了。 看着这一幕，那几个记名弟子虽然噤若寒蝉，但仍旧不乏有人看向洛川的目光中带着幸灾乐祸。 在他们想来，这洛川即便实力再强，也和他们一样只是记名弟子，如今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同门下如此恨手，若是被刑堂知道，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还不等他们心中的诅咒实现，便见得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气喘吁吁地从远方跑来。 当先一人，赫然是丹房谢长老的侄子，谢长京！ 见状，立刻有一人嘶声力竭地喊起来：“谢师兄救我！这个废物发疯了！他要杀人啊！” 谢长京来到近前，听着那人的呼喊，顿时面露古怪。 那矮个子少年显然没注意到这一点，还在喊着：“这个废物杀了孔大哥，还要杀我们，谢师兄要为我们做主啊！” 闻言，洛川没有去管那个叫嚣的矮个子，而是略有深意地看向谢长京。 “你们认识？” 一看洛川这表情，谢长京顿时心头发麻，赶紧摆手道：“不认识，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这种蠢货，洛师兄放心，这家伙就交给我来处置了！” 说着，谢长京直接走到那矮个子少年身前，抬起右腿就踹到了对方的脸上，后者的眼中带着莫名的惊恐，甚至还没来得及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直接被谢长京踹得面部鲜血横流。 “让你他妈的陷害老子！” “让你话多！” “还让我救你，我救你姥姥！” …… 谢长京每说一句话，就踹那矮个子少年一脚，直把对方踹得血肉模糊，渐渐没了声息，这才作罢，末了，还狠狠地朝对方身上吐了口唾沫。 做完这一切，谢长京才面带谄媚地回到洛川身前，看着洛川脚下的孔祥林，开口笑道：“还是洛师兄有办法，我一晚上都没找到这孙子，没想到还是被洛师兄亲自抓到了！” 对于谢长京的马屁之词，洛川不禁心中暗笑，点点头道：“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谢长京一脸的惊讶，继续夸赞道：“那想必还是洛师兄乃天命所归，任何胆敢对洛师兄不利之人，终将受到天罚，不管是逃到天涯海角去也逃不掉！” 相比起身边的那四个药童，谢长京拍马屁的功夫还是生涩了一些，说出来的话也太过肉麻了一点。 但这在其他几个记名弟子看来，却像是见了鬼一般。 他们不明白，一向自视甚高的谢师兄，怎么会对那废物如此恭顺？ 莫不是那废物用了什么邪术控制住了谢师兄？ 可惜的是，还不等他们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只见谢长京将手掌放到脖子边，用力一划，冷声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不是把他……” 洛川摇摇头：“那样太便宜他了，若不是因为他，红豆也不会被人给下了剧毒，我要把他带回去，当作试药童子，用来帮红豆研制解药！” 此言一出，其余几个记名弟子纷纷倒吸了口冷气。 别人不知道，但他们出自百草堂，又怎么不明白，一旦成了试药童子，将是如何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洛川的目光，都像是在看着幽冥中的恶魔。 然后，便听得谢长京笑着道：“也好，也好，还是洛师兄仁慈，说起来，今日师兄刚夺了那外门招考的榜首，本是喜事一件，若见了生死反倒不美，让这小子当一个试药童子，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轰！ 谢长京的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蓦然于那几个记名弟子的脑中炸响，片刻之后，才有人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谢师兄你说什么？你说……他……夺了……夺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谢长京满脸怒意地走过来，一脚踢在了问话人的鼻梁上，立刻引得鲜血横流。 “他什么他？你妈没教过你怎么说话吗？叫洛师兄！” 谢长京又狠狠地踢了对方几脚，这才傲然开口道：“不错！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洛师兄在中峰的演武堂内，刚刚夺得了本届外门招考的榜首！从此之后，便是我百草门的第一天骄！” 此言一出，剩下的其他人终于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洛川敢一言不合就废了孔祥林。 为什么谢长京会对洛川如此恭敬。 于是有那心思敏捷之辈赶紧跪地磕头道：“求洛师兄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等吧！我们也是被孔大……孔祥林那废物给蒙骗、利用了，这才会对洛师兄不敬啊！望洛师兄明鉴！” 谢长京耀武扬威地站在众人面前，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激动过。 哪怕众人跪的并不是他，而是洛川，但此时的谢长京俨然已经把自己当作了洛川的小弟，自然与有荣焉！ 可接下来谢长京又犯愁了，如果只是一个孔祥林的话，他们大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其蒸发掉，毕竟对方虽然贵为凌剑宗记名弟子，但要说起关注度，恐怕还不如他那个已经死了的老爹。 但眼下还有这么多人，如果都杀了，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就算洛川刚拿了外门榜首也掩不住。 如果不杀，将他们都放回去，但凡有一个多嘴的，把今天的事情捅了出去，那么孔祥林的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就在谢长京左右为难的时候，只见洛川缓缓走了过来，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质令牌。 上书一个字。 草！ 见状，就连谢长京的眼睛都直了。 “洛师兄，这……这莫非是……堂座亲令！” 听到堂座亲令这四个字，那些原本还在鬼哭狼嚎着讨饶的记名弟子纷纷身形一颤，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洛川，以及他手中的那块玉令。 下一刻，洛川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并不是我百草堂的人，但没关系，若你们敢将今日之事向外人透露半分，那么从今往后，只要与你等有牵连之人，就别再想从我百草堂领到半株灵草、半颗丹药！” 顿了顿，洛川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至于原本就是我百草堂的弟子，若被我知道你们在背后乱嚼舌根，那么……我想堂座师兄那里会很乐意多一个试药童子的。”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身形一颤，随即忙不迭地磕头应是。 “洛师兄所言，我等必当谨遵在心！” 洛川点点头，这才转身对那四个始终一言不发的药童说道：“你们四个，把这家伙抬回我府中去。” 又对谢长京开口道：“这边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全权处置了。” 闻言，谢长京顿时双眼放光，连连点头道：“我办事，洛师兄请放一万个心！” 洛川对此不置可否，回头看着一直躲在身后，却一点也不显得害怕的红豆，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柔和，他伸出手掌，笑着道：“走，我们回家。” 第二十三章 百草洗炼录 洛川带着红豆回家了。 在红豆的坚持下，两人极为奢侈地吃了一只酱鸭，一条咸鱼，甚至还喝了半坛五年前柳长老送来的青梅酒。 以作庆祝。 小丫头不胜酒力，很快就醉倒了，口中还不断呓语着：“少爷有本事了……少爷拿了第一……少爷……” 洛川苦笑着将红豆抱到床上躺好，又仔细地替她掖了掖被角，这才走到门外坐下。 在夏风的轻拂下，洛川也觉得脑袋有些发胀，但他却没有睡，而是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件东西捧在手中。 之前洛川对谢长京说，要把孔祥林变成自己的试药童子，并不是恐吓，而是他真的打算这么做。 对于那害了红豆的罪魁祸首，洛川没有半点心慈手软之意。 “从今往后，我洛川发誓，一定不会再让你挨饿了！” 五年前的誓言还犹在耳边回荡着，虽然那时的洛川与今日的他已经是两个人了，但洛川仍旧选择去遵循这一承诺。 因为只有真正经历过饥饿的人才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体验。 七年前的那场兵祸，以及宛如天罚般的水灾，让两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仿佛从地狱里面走了一遭，当真正饿到极点的时候，他们什么都吃过。 草根、泥土、树皮，还有最可怕的…… 每当想到这里，洛川都感到胃中一阵泛呕。 “不管那饕餮曼陀罗多么可怕，我也一定要研制出解药！” 洛川紧握着拳头，像是在对星空起誓。 他知道，黎洪是绝对靠不住的，就算是交到自己手中的那三颗断食丹，若非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洛川也不愿动用。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添加什么别的毒药！ 如果是为了救红豆，洛川绝对不惜以身试读，但他不能让红豆自己去冒这个险！ 而且，命运把握在别人手里面的滋味，早在洛川来到凌剑宗之前就已经尝过了，他绝不会再去试第二次！ 唯一能够相信的人，只有红豆和他自己。 所以早在洛川离开庐房的时候他就已经想清楚了，他要学习药道，他要亲自为红豆炼制解毒丹！ 此事若是放在以往，洛川根本连想都不敢去想。 但现在不一样了。 如今的他不仅手持堂座亲令，在整个百草堂内横行无忌，更重要的是，他手中有一件足以改变他和红豆命运的东西。 那是白先生的临别馈赠。 两天前，当白先生再临百草堂之际，或许洛川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然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一场造化。 包括那丹房的地火，以及帮助自己晋升降星四重境的阳辰丹。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白先生改变了洛川的命运。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东西，原本是被洛川视为对自己最无用的存在，却在今时今日，成了他和红豆最后的救命稻草。 或许，也将就此改变红豆的命运。 便是那本由白先生亲手书写的草药笔记！ 洛川虽然在百草堂已经当了五年的药童，但也只能算是打下了一个不错的基础，想要真正触及到那博大精深的草药之道，还欠缺一位好老师，或者说，还差一个契机。 眼前，这本草药笔记便是洛川最好的老师，也是他最大的契机所在！ 深吸了一口气，洛川努力让自己的心神变得更加清明了一些，这才无比庄重地翻开了笔记的第一页。 之前在丹房中的时候，他曾经草草看过几页，却并没有仔细研读。 此时心境不同，自然能发现此书更多的不凡之处。 比如在那扉页之上，便写着这么一行小字： 药字草当头！ 只看了一眼，洛川便感觉心中一震，仿佛在他的眼前被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一种若有若无的明悟自他灵魂深处炸开，令他一时间完全被陷入了这本笔记里面。 “原来百忧草可以这么用！” “咦？这云门藤的嫁接方法怎么与百草堂里面所教的不一样？” “这真的是天星果吗？怎么会是红色的！难道以前我们的培育方法都是错的！” “这个是……九尾灵竹！竟然真的开出了九尾！” ……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洛川手中的书册开始变得越来越薄，目光也越来越专注，虽然尚未进入那可遇而不可求的入定境界，但也差之不远了。 足足两寸厚的笔记，洛川用了整整一夜才翻到了最后，此时天色将明，远处似有鸡鸣响起，却丝毫无法将洛川唤醒。 他的双眼中尽是血丝，却掩不住脸上的震撼与惊喜之意。 冥冥之中，他仿佛已经从那浩瀚的草药世界中，看到了饕餮曼陀罗之毒的可解性！ 当然，哪怕洛川再怎么天资卓越、悟性超凡，也不可能只用一夜时间便将白先生四年之所得尽数感悟。 甚至当他合上书页之后，脑中竟然连一株草药的习性都想不起来，只觉得一阵头昏脑胀，眼看便要沉沉睡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恐怖的轰鸣声突然自他脑中炸开。 又像是一声醒钟，直接把洛川从昏睡的状态拉了回来。 紧接着，堪称洛川此生最大的机缘，那簇盘踞在他星海之上的希望之火，突然迸出了绚烂的火花。 同时，一直未能被洛川看明白的那六个金色大字，竟然再度出现在了他的脑中，并且发生了异变！ 星火燎原，总诀！ 这六个金光熠熠的大字并没有改变，只是在那徐徐展开的卷轴当中，洛川分明看到，当中竟然多出了几个字。 首先，最明显的，是抬头的几个孤零零的卷首上。 原本那里只有诸如卷一、卷二……一直到卷九这么几个不明觉厉的字样。 但现在，在卷三的后面，竟然多了一个卷名！ “卷三：星火铸丹术！” 见状，洛川来不及多想，便迫不及待地将心神落在了这几个墨色大字之上，可惜，却没有半点反应。 于是洛川又将目光挪到了此卷名之下。 那里曾经是一片空白。 但现在在其最前列，却多了五个蝇体小字。 百草洗炼录！ “这是什么！” 洛川心中无比的震撼，再一次抱着无比的希望，将心神落在了那百草洗炼录之上，心中还在不断祈祷：“千万……千万要有反应啊……” 或许真的是洛川的祷告起了作用，也或许这本就是他应得的奖励，所以在下一刻，一片金光璀璨升起，然后再洛川的眼前，闪出了一株株栩栩如生的灵草，从播种，到培育，再到成熟，最后到成药，包罗万象，无所不有。 洛川看到了百忧草的三十二种用法。 看到了云门藤一百七十种嫁接手段。 看到了天星果最完美的培育方法，最后长出的果子竟然是橙色的。 看到了九尾竹最终开出了第十尾。 …… 这一切似乎都是白先生的笔记上所记录的要点，却在百草洗炼录中被再一次的发扬光大，让洛川看到了更多的，不同草药搭配在一起的可能性，也看到了更加神乎其神的培育手段、使用方法。 很快洛川就懂了，这分明是在对白先生笔记的一种升华和进化！ 而且更重要的是，白先生笔记上所记录的草药，只有他来百草堂这四年之所得，而在那百草洗炼录中，又何止这点数目？ 只是一刻钟的时间，洛川已经见到了凌剑宗所没有的，上百种陌生草药！ 百草洗炼录名为百草，但实际上所容纳的草药数量，至少有数十万种！ 对此，洛川丝毫没有感到对于前途漫漫的彷徨感，反而无比的激动与雀跃，因为他很清楚，只要自己将这百草洗炼录研习透彻，就一定能找到办法为红豆解那饕餮曼陀罗的剧毒！ 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绝不放弃！ 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天，除了每日与红豆说上两句话，一起吃饭之外，洛川完全沉浸在了草药之道的世界中。 就连谢长京来找他数次，洛川都没有搭理。 尤其眼看红豆日渐消瘦，虽然小丫头什么也没说，但洛川知道，距离那饕餮曼陀罗发作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他的心中也是越来越急。 就这么过去了整整七天之后，洛川几乎以一种不眠不休的架势，终于把百草洗炼录中大概一成左右的草药全部熟悉了。 而这些全都是在白先生笔记中所提及的内容。 两相应照之下，再加上这些草药本就出自百草堂，洛川与之打了整整五年的交道，学起来自然也快了很多。 当第七天过去，洛川睁开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第一次迈步走出了房门。 他知道，自己的理论知识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实践！ 好在有堂座亲令在手，这件事情对洛川不难。 只要他一声令下，但凡是百草堂有的草药，他都有权利拿来做试验！ 可洛川刚一出门，就看到了在门外守候了多时的谢长京。 看着洛川那无比猩红的双眼，凹陷的脸颊，以及一头的乱发，谢长京先是被吓了一跳，这才恭恭敬敬地开口道：“洛师兄，你可算出来了！” 洛川轻轻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有什么事？” 谢长京苦笑着摇摇头：“洛师兄难道忘了，你之前可是拿了外门招考榜首的，按规定可得星石十枚、神兵一件、法诀一部，另外因为你是榜首，所以能再获青袍一件，青袍和星石我已经给洛师兄代领回来，交给红豆了，可那神兵和法诀得师兄亲自去挑才是。” 洛川一愣，这几天他忙着学百草洗炼录，倒真是把此事给忘了，如今被谢长京提醒，知道拖久了也不好，只能暂时压下了去找草药试验的念头。 “也好，那你前头带路吧。” 闻言，谢长京却并没有立刻动身，而是犹豫着开口道：“洛师兄，那神兵堂和勋录堂可都是宗门重地，你看，是不是该……” 不等谢长京说完，屋内的红豆已经端着水盆走了出来，柔声对洛川道：“少爷，这可是你成为外门弟子之后第一次露面呢，可不能让人家笑话，我先伺候少爷洗漱一下吧。” ====================================== PS：郑重感谢‘砜寒’50元红包打赏，感谢‘弓长张啦啦啦’18元红包打赏，感谢‘史前巨饿’8元红包打赏，感谢‘东方风云天下’2元红包打赏，感谢‘酒酒酒酒酒酒99’2元打赏，同样感谢诸位投来的鲜花，谢谢你们能喜欢这个故事。 第二十四章 青袍加身！ 当洛川再次踏上朔明峰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原本蓬头垢面，看起来邋里邋遢的他，在红豆的精心“打扮”下，顿时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披肩长发以白缎为束，脚踏绣云短靴，腰挂睨兽玉玦，再衬托着那张虽然有些削瘦，却英姿勃发的面容，无不令旁人为之侧目。 尤其是洛川身上的那件青色长袍，更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一路行来，根本不用谢长京去介绍，不少人就已经知道了洛川的来头。 毕竟那身青袍，乃是外门招考榜首特有的待遇！ “看到了吗？那人就是洛川！” “洛川？那不是宗门内那个不能修行的废物吗？” “嘘！现在可不是啦！传闻那日在外门招考中，这洛川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仅有着降星五重境的修为，更在最后的请剑之考中击败了莫师姐！” “莫师姐？哪个莫师姐？不会是……” “还能有谁！自然就是东峰的那位！” “这……这怎么可能……” …… 一时间，关于洛川的传闻甚嚣尘上，毕竟关于外门招考一战，能够亲眼目睹的人实在太少了，大部分人都是听别人说起的。 但不管怎么样，洛川那一身无比醒目的青袍却是做不得假的，所到之处，哪怕是比他先入外门之人，也不得不停步颔首执意。 这便是榜首的特权！ 即便洛川拿到的只是凌剑宗最低微的，外门招考的榜首，但那也是榜首！ 至少在外门当中，这个身份还是很有用处的。 比如上一届的外门榜首，魏源森，虽然只是降星三重境，但凭借这身青袍，就在这两年间为自己捞了不少好处，如今已经提升至降星六重的修为，与韩复相当，也是未来内门弟子强有力的候选人之一。 外门招考两年一届，这青袍的主人自然也就两年一换，哪怕在场的很多人在之前只听说过洛川的光辉事迹，而没有见过他本人，但他们只要认识这身青袍，那就够了。 一路走来，面对着众人那或嫉妒，或恭敬的目光，洛川倒是没有太多的感慨。 毕竟这一切在五年前他就见识过了。 几经沉浮之后的他，比起以前已经沉稳了许多。 倒是一路跟着洛川的谢长京，很是狐假虎威了一把，尤其当几个外门弟子都上前来套近乎的时候，谢长京那双小眼睛已经快笑得看不见了。 “嘿，论修为，我可能不如这些人，论天赋，我也算不得出众，但论眼光，我不是针对他们……” 谢长京越想越是得意，可惜风光的时间总是有限的，还不等他唾沫横飞地向众人描述完当日的洛川是多么神勇难挡，也不等旁边几个双眼发光的小师妹递来秋波，两人就已经走完了那长长的山道，来到了勋禄堂的大门前。 在凌剑宗的三山五堂中，勋禄堂可以说是最特殊的存在，它和演武堂一样，坐落在中峰的半山腰处，但热闹程度却胜过演武堂百倍不止。 毕竟除了日常发放宗门奖励之外，勋禄堂还有另外两大职能。 也正是这两种职能所带来的权利，给了其无比超然的地位。 其一，便是每个月给宗门弟子的星石，是由勋禄堂来分配的。 其二，也是更加重要的一点，在成为核心弟子之前，凌剑宗所有人想要获得贡献点，唯一的途径，便是通过完成勋禄堂的任务。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勋禄堂直接捏住了凌剑宗九成九弟子的修行命脉！ 星石。 以及，贡献点！ 有了星石，才能更快提升修行速度，而且星石可是修行界的通用货币，不管在哪里都是硬通货！ 至于贡献点的重要性就更不必赘述了，不管是用来兑换强大的法诀、剑技，还是换取丹药、神兵，甚至是去听各大长老的传授讲课，都需要贡献点。 这么说吧，没有星石，或许还只是生活过得艰苦一些，修为提升速度慢一点，但没有贡献点，在凌剑宗可谓寸步难行！ 正因为如此，所以勋禄堂哪怕不是凌剑宗最有权势的地方，但绝对是最有钱的！ 当代勋禄堂堂座，苏长见，更被誉为整个凌剑宗的财神爷。 洛川的到来，虽然引起了一定程度的骚动，但对于那些勋禄堂的大爷们来说，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子，略表关心之后，便再也没有兴趣了。 毕竟就连内门弟子，甚至有些核心弟子都经常来这里做任务，一个外门弟子又算得上什么？ 哪怕他是外门招考的榜首，但同样的榜首，每两年就会来一个…… 对此，洛川倒是丝毫不以为意，此时的他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勋禄堂的外观，当真是金碧辉煌、珠光宝气，就连通往大门的石阶都是用上好的春秋玉通体打造的！ 更别说那用九枯木建造的大门、翎星石堆砌的栏杆、紫金尘包裹的石狮…… 最令人发指的是，在外界足以引发无数修行者争破了头去抢夺的青丝绕，只被勋禄堂当做了点缀之用！ 以往领取星石的时候都是红豆来的，所以这是洛川第一次走进勋禄堂，顿时被这恐怖而豪气的大手笔给镇住了。 相较而言，谢长京倒是显得游刃有余很多。 虽然他只是一个地位无比低微的记名弟子，但他有一个极擅丹道，却不谙世事的好大伯，所以以往谢长老炼制出来的丹药，大部分都是由谢长京给送到勋禄堂的。 可即便如此，每次当谢长京走进那珠光宝气的大殿的时候，仍旧会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来到勋禄堂之后，谢长京便轻车熟路地带着洛川走到了一位相识的外门师兄身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笑着道：“黄师兄，别来无恙啊！” 那黄姓弟子听到声音，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似乎颇有些惊讶。 “唷，这不是长京吗？今儿可不是送丹的日子，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 在旁人看来，一位堂堂外门弟子，尤其是以刻薄著称的勋禄堂弟子，竟然会跟一位名不经传的记名弟子如此亲和地说话，当真是天底下第一稀罕事。 因此谢长京的眼中也透着得意，笑着道：“黄师兄误会了，今天我可不是来送丹的，而是带人来领取宗门奖励的。” “噢？”黄师兄愣了愣，很自然地便将注意力放在了一旁洛川的身上。 随即瞳孔微缩。 不是他认出了洛川，而是他认出了洛川身上那件无比扎眼的青袍。 “这位是……” 谢长京骄傲地介绍道：“这便是洛川洛师兄，今年外门招考的榜首！” 话音落下，四周顿时有不少人都转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那个英姿潇洒的少年。 然而，相比起外门招考榜首这个名头，他们更关心的，还是洛川这个名字！ 天才早夭的故事他们不是没听说过，但距离自己这么近的，而且被整个凌剑宗引以为耻的废物天才的故事，还是极为罕见的。 可想而知，这些年洛川为这些人提供了多少谈资。 但没有人会想到，那个昔日被人们视为笑柄的废物，竟然重新崛起了？ 还夺得了今年的外门招考榜首？ 这事儿可就有意思了…… 一时之间，黄师兄看着洛川，心中也是百转千回，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笑着对洛川道：“原来这位就是洛师弟，真是久闻大名了。” 黄师兄的这番话并没有奚落的意思，而是显得颇为真诚，所以洛川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见过黄师兄。” 对于洛川那不卑不亢的表现，黄师兄不禁暗中点头，顺带着看向谢长京的目光也有了些异样。 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真的有上苍眷顾，虽然自身天赋一般，修为也不高，但偏偏有一个长老级别的大伯，现如今又攀上了洛川这颗昔日耀眼的明星，如若这二人能更上一层楼的话，谢长京别的不说，至少在这凌剑宗内可以横着走了！ 念及此处，黄师兄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低头翻开了手中的小册子。 上面记录了近日凌剑宗所有弟子应得的宗门奖励。 “洛川……嗯，找到了，作为本届外门招考的榜首，星石和青袍的奖励日前已有人帮你代领了，还差……” 然而，黄师兄的这番话还没说完，便听得一道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响起。 “嘿，这不是新晋的外门弟子，洛川吗？怎么今天这么有空，肯赏脸来我勋禄堂了？”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一愣，谢长京则脸色大变！ 转眼看去，只见一位身形无比壮硕的中年男子踱步走来，身披白星长袍，内着金丝软甲，十根手指都戴满了星力波动极为强劲的法戒，腰间的那柄长剑更是流光熠熠，一看就绝非凡品，足足一副暴发户的派头。 洛川也看到了对方，顿时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因为此人他认识。 或者更准确地说，双方积怨已深。 在百草堂后山被他杀死的陈七，正是受此人指示，只为了那一个小小的药童名额，就要废了洛川的星海。 在演武堂中被他送进刑堂受审的韩复，也是此人的弟子，为了不让洛川通过正式弟子的选拔，从而出面挑衅，可惜功败垂成。 而在更早之前，洛川之所以迟迟降星不成，固然是那锁星印所造成的，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此人私自克扣了宗门每月发给他的星石！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勋禄堂长老，熊原！ 第二十五章 强硬的洛川 凌剑宗开山立派数百年之久，唯洗星巅峰者可任长老，时至今日也不过二十之数。 毫无疑问，这二十位长老才是凌剑宗的中流砥柱，不仅是凌剑宗被誉为青州第一宗的根基所在，更是在关键时刻震慑外敌宵小的裁决血剑！ 除去很多为了突破自身修为桎梏选择闭关，或者在外执行重大任务之人以外，其余长老全都驻扎在凌剑宗的三山五堂当中。 比如谢坤，便是百草堂唯一的执丹长老。 再比如柳如风，在前往星殿闭生死关之前，便任职东峰的执峰长老。 当然，现如今随着他的离开，这一职务暂由他人代之。 但并不是每一堂、每一峰都只有一位长老驻守的。 比如演武堂和勋禄堂。 百草堂只有一个谢坤，那是因为凌剑宗立宗之根本是剑道，而不是丹药之术，是以百草堂也是三山五堂中最势微之所在。 但演武堂就不一样了，作为宗内为所有弟子传道授业解惑之所，剑道传承的核心之处，堂内共有整整五位长老同掌大权，可谓实力最强。 而勋禄堂掌握着凌剑宗绝大部分的修行资源，虽然在整体实力上比不过演武堂，但也有三位长老驻守。 熊原便是其中之一。 一般说来，凌剑宗内的大部分长老都是不干涉门内俗务的，这些事情自有各堂堂座，或者其御下弟子代为处理。 毕竟到了长老这个层次，他们距离那无比玄奥的聚星境只差临门一脚了。 即便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柳如风这般去选择闭生死关，但醉心于星空大道也是一种修行。 比如谢坤，虽然明面上并没有闭关，但他所研究的丹道，仍旧对于其修为的增进有着不可取代的作用，如无必要，他又哪里舍得踏出丹房半步？ 世人常说，修行高于生死，那么区区权财俗物，又岂会放在这些长老们的眼中？ 可偏偏，这个熊原不这么想。 在他看来，修行相比起自身的天赋、造化、勤勉等，外在的资源才是更加重要的一环。 身在勋禄堂，坐拥整个凌剑宗最庞大的财富，熊原有这个底气，也有这个条件，更重要的是，他有这个野心。 所以时至今日，凌剑宗发放星石的大权，已经被他悉数掌握在了手中。 可谓权势滔天，风光一时无两。 甚至就连凌剑宗内最神秘的两位刑堂长老也不愿与之交恶。 此时见到熊原踱步而来，周遭弟子纷纷战战兢兢地躬身行礼，面带谦卑。 没有人敢得罪这么一个手握实权的大人物。 尤其熊原此人本来就是一个睚眦必报、不择手段的小人。 这事儿并不是什么秘密，毕竟就连如毒蛇般阴冷的韩复，都是此人教出来的徒弟，管中窥豹，熊原的心性可想而知。 谢长京此时已经快被吓得趴到地上去了，眼中止不住的惊恐。 抛开他和洛川的关系不谈，只说一点，当日被熊原派去找洛川麻烦的陈七，最后就是死在他手中的。 若日后东窗事发，被熊原知晓，毫不客气地说，死亡都是对谢长京最大的仁慈。 所以谢长京是真的怕，几乎把头都埋到了脚底板下面，连看都不敢看熊原一眼。 好在熊原也没有在意他，此番他前来，为的是洛川。 原因也不是因为陈七，而是他的弟子，韩复，现在还被关在刑堂之中！ 虽然有熊原这棵大树在，韩复在刑堂里面想来也受不了多大的委屈，最多也就是幽闭数日思过，但此事在熊原看来，却是奇耻大辱！ 自从他成为这勋禄堂长老以来，别说是一个小小的记名弟子，就连那高高在上的核心弟子、亲传弟子，谁敢不给三分薄面？ 何尝被人如此打脸过？ 可惜的是，自从成为那外门招考榜首之后，洛川竟然就再也没露过脸，熊原也拉不下面子去百草堂找他麻烦，所以为自己徒弟报仇一事，便生生地被拖到了今天。 但没关系，只要洛川敢踏进这勋禄堂，那么就绝对没他好果子吃！ 熊原的眼中闪烁着猫抓老鼠般的戏谑，慢步来到了洛川的身前，高高在上地看着他，根本不等洛川开口回话，便直接散开了洗星境巅峰的气势，向洛川狠狠压迫而去！ 一时之间，洛川仿佛感觉自己变成了狂暴汪洋中的一叶扁舟，似乎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他胀红了双脸，呼吸变得极其艰难，双膝更是急急颤抖，仿佛正有一人抓着他的双肩向下压去，要让他跪拜当前。 “咔。” 一声轻响从洛川的小腿间传来，在他的腿骨之上，已经裂开了一条浅浅的裂缝，强烈的痛楚立刻让洛川的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可即便如此，洛川也仍旧站稳了身形，绷直了双腿，连半个疼字都没有喊出来。 然后他极为艰难地抬起了双手于胸前合抱，沉声道：“见过熊长老。” 此情此景，让熊原心中暗惊，但很快，这种惊讶就变成了恼怒，尤其当他看到洛川的眼中非但没有丝毫敬畏，反而满是平静的时候，他心中的杀意顿时腾然而起。 所以熊原继续往前迈了半步。 也就是在这半步之间，洛川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压碎了，他张开口，猛地吐出了一口血箭，却仍是不肯低头半分，不肯屈膝半寸！ 洛川在赌，赌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熊原绝不敢真的把自己怎么样！ 可事实上，哪怕熊原不动手，单凭这恐怖的气势，也足以把洛川重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道声音非常不合时宜地从门外传来。 “熊长老当我东峰无人了吗？” 说话的声音很冷，就像说话的人一样冷，仿若那冬日盛雪，将半座勋禄堂都笼罩上了一层寒霜。 可此言在洛川听来，却如同天籁，因为便在来人说话的同一时间，那几欲将他双腿生生折断的恐怖气浪就此烟消云散，再不复存在了。 于是洛川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面带感激地看着那位身着雪袍的少女。 来人正是莫有雪！ 熊原目中狠辣悄然闪过，随即换上了一丝和煦的微笑，转过身去，对莫有雪开口道：“莫师妹，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问出了在场大部分人的心声。 是啊，莫有雪怎么来了？ “快看！那就是传闻中的莫师姐，当真是冷艳无双，甚至比传闻中还漂亮呢！” “别瞎看！传说这莫师姐脾气可不太好，要是待会儿把你眼珠子给冻成冰块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闻言，那开口孟浪之人顿时倒吸了口冷气：“嘶……可是，这莫师姐怎么会突然来勋禄堂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 勋禄堂虽然掌握着凌剑宗九成九弟子的命脉，不管是星石还是贡献点，总之一句话，想要在凌剑宗生存下去，就必须靠着勋禄堂。 但在哪九成九的弟子里面并不包括亲传弟子！ 作为已经能够与宗内长老平起平坐的存在，不管是莫有雪也好，还是冯笑也罢，他们赚取宗门贡献点的方法早就已经和其他弟子不在一个层级上了，也不稀罕那几十上百的贡献点，所以在一般情况下，他们是鲜少出现在勋禄堂的。 可偏偏今天莫有雪就来了。 只见她踩着悠然的步伐来到洛川的身边站定，轻轻一拂衣袖，便有一片冷雾悄然笼罩在了洛川的小腿之上，虽然做不到将其瞬息治愈，但至少已经完全不痛了。 待做完这一切，莫有雪才看着熊原道：“我若是不来，恐怕他今日就走不出此地了。” 熊原眼中笑意依旧，并没有因为莫有雪的直言不讳而感到尴尬，开口道：“莫师妹真是说笑了，此番我并非有意为难这洛川，而是他做错了事，我只是代柳兄管教管教罢了。” 这一次，不等莫有雪开口，洛川便先笑了。 “不知熊长老所谓的做错事究竟是什么？是暗中克扣了我宗弟子的星石，还是派人阻我参加外门招考？” 此言一出，满场尽皆哗然。 这洛川也太敢说了！ 是，熊原暗中克扣星石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但人家毕竟是勋禄堂长老，这种事情大家私下里抱怨两声就算了，谁敢真的拿到台面上来说？ 就不怕以后被勋禄堂彻底封杀，再也接不到任何一个任务吗！ 而且凌剑宗的高层也不是傻子，人家副掌门、太上长老都没发话，你一个小小的新晋外门弟子，这么说不是找死是什么？ 至于阻止洛川参加外门招考一事，真假且先不论，首先那韩复就已经受到了处罚，你还不依不饶，揪着人家小辫子不放，究竟想干什么？ 又能干得了什么！ 谢长京被急得后背全部被冷汗给打湿了，眼中的绝望之色更加浓重了些。 “这回死定了……彻底死定了……原本以为莫师姐肯为洛川出头，这一关算是涉险过了，没想到……洛川啊洛川，你可是害死我了！” 别说是谢长京了，就连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弟子，在听到洛川这番话后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们不是不知道五年前的洛川锋芒有多盛，甚至有一些与洛川同期入宗的弟子更是感受深刻，可现在的情况毕竟不一样了。 哪怕这洛川如今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重回修行路，并且夺得了外门招考的榜首头名，可却是晚了整整四年。 这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却足以将人们眼中的绝世天骄变成平庸之辈。 往届外门招考的榜首多了去了，但真正在最后成就聚星之人有几何？ 一个都没有…… 说得不好听一些，现如今的洛川，在旁人眼中也仅仅是比同期的这些记名弟子强一些罢了。 但要论其被宗门重视的程度，与五年前相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他拿什么和熊长老斗？ 就连旁边的黄师兄也在心中暗暗叹息：“终究还是年轻气盛啊，这样下去，必然要吃大亏的……”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本应因为洛川此言暴怒的熊长老，却面不改色，只是脸上的笑容越发冷了几分，他盯着洛川，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他根本就没有接洛川的话头，而是转言道：“你已入外门七日之久，既没有去演武堂报道，也没有来我勋禄堂领取首责任务，按门规，需扣除五百贡献点，如若拿不出的话，我便有权将你送至刑堂受鞭刑二十！” 说完这句话，熊原的脸上已经带着胜利者的笑容，看向莫有雪的目光更颇具得色。 而莫有雪和洛川二人则是心下急沉。 唯有一旁拿着勋禄册的黄师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还有事吗？ 时至此刻，熊原终于露出了嗜血的獠牙，也将他此行的目的公诸于众。 这大大地出乎了莫有雪和洛川的预料。 原本在二人看来，今日熊原来找洛川的麻烦，单纯是为了私怨，那么就不可能真的把洛川怎么样。 最多在口头折辱洛川一番，或者像刚才那样靠着双方实力上的差距，让洛川吃个暗亏。 却不曾想，熊原竟然会拿门规说事。 而且令洛川和莫有雪全然无法反驳！ 因为熊原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凌剑宗有明文规定，但凡入外门者，必须在五日之内前往演武堂报道，并在勋禄堂领取自己的首责任务，逾期者便需要面对扣除贡献点的处罚。 或者，交由各堂负责人惩办。 当然，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在绝大部分情况下，即便真的有新晋外门弟子出现了这样的纰漏，也不会有人去计较。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外门弟子未来会成长到何种地步。 这种无伤大雅的过错，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俗话说得好，留人一线，日后好见面。 退一步来说，哪怕真的要处罚，也大多是走个过场，比如闭门思过两日，或者在演武堂内罚站几个时辰之类的。 但那是在通常情况下。 很明显，今天的熊原绝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洛川，甚至他早就给几个执法弟子打过了招呼，只要洛川进了刑堂，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得不说，熊原的这一步棋走得很妙。 不仅完全站在了法理之上，而且足以为韩复报那幽闭之仇。 更阴损的是，如果洛川真的如熊原所愿，被刑堂的执法弟子打了那二十鞭，那么他的声望将会一落千丈！ 之前他好不容易靠着外门招考所累积起来的一点名誉，恐怕也将不复存在了。 洛川懂这个道理，莫有雪更懂，所以一时之间，她的一双寒眉已经高高扬了起来，冷声道：“如果要扣贡献点的话，可以扣我的。” 熊原面带嘲讽，戏谑一笑：“我知道这五百贡献点在莫师妹的眼中算不得什么，但规矩就是规矩，门规可没说贡献点可以用他人的代扣。” 熊原心中胜券在握，他非常清楚，洛川刚刚入得外门，是绝对不会有哪怕一点贡献的，换言之，不管洛川在外门招考中有着何等惊艳的表现，也不管洛川曾经的名望多高，这二十鞭子他都挨定了！ 莫有雪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感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袖口，转眼看去，正看到洛川对自己摇了摇头。 下一刻，洛川暗叹了一口气，哪怕心中有着再大的不甘，也只能咬牙道：“熊长老教训得有理，洛川甘愿受罚。” “哈哈哈哈……洛川啊洛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熊原畅快一笑，眼中说不出的得意。 就算你洛川拿了外门招考的榜首又如何？ 有亲传弟子为你撑腰又如何？ 到了这勋禄堂，还不是任我拿捏！ 但很可惜的是，熊原的这番得意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甚至还不等他吩咐手下弟子把洛川押到刑堂去，便突然有一道略显唯诺的声音响了起来。 “咳……那个，熊长老……有一事，弟子不知当不当讲？” 此时的勋禄堂显得有些安静，除了熊原的大笑之外，再没有人敢说话，甚至就连窃窃私语都没有。 因为场中的众人都正因为莫有雪的败阵，以及洛川的俯首认错而感到唏嘘不已。 所以黄昭的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熊原正在兴头上，并没有因为黄昭的这番话而心生不快，只是轻轻抬了抬下巴：“说。” 黄师兄嘴角噙着苦涩，仿佛感觉手中的勋禄册有万斤之重，但时至此刻，他必须把实情说出来。 “禀告熊长老，外门弟子洛川现余贡献点一万，是否在这里面进行扣除？” 话音落下，整个勋禄堂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莫有雪微微一愣，洛川满目惊诧，谢长京险些惊喜地抬起头来，其余众弟子更是瞪大了双眼，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之色。 “嗯……”熊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 黄昭苦笑着将手中的勋禄册递了过去，开口道：“根据我这里的记录，本届招考榜首除了往常的奖励之外，还有半炉生生丹，以及……一万贡献点。” “什么！这不可能！”熊原一把夺过勋禄册，随即脸色沉得仿佛能够滴下水来。 “这不符规矩，往届外门招考都没有这样的特例，为何偏偏洛川这般特殊？如果不是你记录有误的话，我倒想知道，是谁敢给他这一万贡献点！” 黄昭想着自己之前所查证的结果，略微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在熊原那杀气凛然的目光中道出了真相。 “是……徐副掌门亲自吩咐的。” 黄昭的这句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立刻让整座勋禄堂都炸了，众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惊骇，纷纷出声议论起来。 “这洛川刚入外门，竟然就有一万贡献点？” “而且还是徐副掌门给的！为什么！” 更有甚者，直接道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为之忌惮的答案。 “莫非，这洛川在前面两年都是在扮猪吃虎，而宗门的高层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当他刚一入外门，就给了如此优厚的待遇！” “对了！我听人说，这洛川好像是完美降星，恐怕不出一年就能迈进洗星境，否则的话，怎么会连莫师姐都不是他的对手……” “不对不对，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两年怎么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而且据说那完美降星是会天升异象的，这几日你们谁有发现过什么奇景？” 众人的争论声越来越大，竟然连两位当事人就在场也顾不得了。 仿佛这些话堵在心里面实在憋得慌，不吐不快。 对此，莫有雪倒是并不以为逆，因为此时的她还处在心神震撼当中，甚至不亚于当日洛川在演武台上战胜自己的那一刻。 她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洛川一眼，却在洛川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讶。 “难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等莫有雪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便见得洛川的目色重新变得平静了下来，然后对熊原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同一时间，如果说黄昭的这句话给其他人带来的只是震惊的话，那么在熊原这里，则多了一丝惶恐。 因为他万万没有想到，在洛川的背后不仅站着莫有雪这个亲传弟子，还有一位他绝对得罪不起的副掌门！ 这还没有算如今远在星殿闭关的柳如风！ “可是不对啊！这两年看宗门的态度，明明已经将这洛川给放弃了！怎么会……” 熊原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在还没摸准宗门高层的想法的时候，就对洛川施以如此狠手。 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为今之计，只能趁着洛川尚未崛起之时将他彻底踩进尘埃！ 抱着这样的想法，熊原的眼底重新闪出了狠厉之色，但还不等他开口说话，便听到洛川的声音抢先响了起来。 “如此，看来刑堂我是去不了了，不知道熊长老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便去领取其余奖励了，毕竟熊长老也知道，我们修行者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此言一出，就连一向冷若寒霜的莫有雪也不禁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而熊原则脸色铁青地看着洛川，猛地握紧了拳头，随即又有些无力地松开，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好，很好！真不愧是我凌剑宗昔日第一天骄，今日是我小看你了，希望你不会再落到我手里，到时候，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熊原的话没有说完，也没有必要说完了，紧接着，他直接转过身，向着勋禄堂外走去。 可洛川显然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当即笑着道：“熊长老去刑堂看望韩师兄的时候，记得替我问声好啊！” 熊原刚刚跨出门槛的右腿微微一顿，脸色已经阴郁到了极点。 然后洛川又继续说道：“咦？熊长老又不走了吗？莫非是准备亲自带我去宝阁挑选法诀？这可怎么使得，虽然您是我们凌剑宗修为最低的长老，那也是长老不是，这种粗活儿交给勋禄堂的师兄就可以了……” 熊原不想再听下去了，不然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回身去杀了洛川。 可有莫有雪在，他想杀洛川，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于是熊原只能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快速走出了勋禄堂，在洛川那满怀嘲讽的笑声中，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只剩下满堂弟子面面相觑，不知所言。 或许在此之前，谁也不会想到，洛川与熊原的初次交锋，会以这样的结局而落幕。 自然在不知不觉中，不少人看向洛川的目光，已经多了一丝崇拜和敬畏。 且不谈他是如何得到副掌门与莫师姐的青睐的，单是他今日的一切表现，就足以令人顶礼膜拜。 能够在勋禄堂把熊长老逼到这种地步，搞得如此狼狈的，洛川是第一个。 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新晋外门弟子。 冥冥之中，人们仿佛又看到了五年前那个初入凌剑宗，不可一世、傲气无双的天骄之子。 在场中光芒万丈。 第二十七章 你是东峰的人！ 勋禄堂的一场风波就此平息了，但谁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先不说熊长老在事后会不会报复洛川，以雪今日之耻，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 当勋禄堂中发生的一切被传出去之后，洛川这个名字，将再次变成凌剑宗最热门的话题，这个在人们眼中早已陨落的天之骄子，势必将重新崛起，屹立在外门之巅！ 对此，莫有雪显得很是欣慰，就连眼中的冷意也消散了一些。 不过她并没有对洛川说出半句勉励之语，而是转身看着那个早已面如死灰的勋禄堂弟子，低声道：“东峰的山门，随时为你敞开。” 闻言，黄昭不禁目露感激之色，连连拜谢道：“多谢莫师姐。” 他心中清楚，今日之后，这偌大的勋禄堂恐怕就再也容不得他了，尤其是得罪了熊原这等睚眦必报的小人，以后在宗门内势必会过得很艰难。 好在莫有雪代表东峰向他伸出了橄榄枝，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也许也是另一番机缘。 念及此处，黄昭眼底闪过一抹坚定，随即对洛川笑着道：“洛师弟，不如现在就由我带你去宝阁选取法诀吧？” 洛川微微躬身，认真地开口道：“大恩不言谢，日后黄师兄若有为难之处，但凡洛川能做到的，定竭尽全力，必不敢辞。” 黄昭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点点头，开口道：“洛师弟言重了，这边请。” 说着，黄昭便领着洛川向勋禄堂的深处走去。 莫有雪自然也跟在了后面，倒是谢长京反而犹豫了一下，最后一咬牙，一跺脚，竟没有随洛川等人远去，而是留在了原地。 随后，便传来了谢长京那无比自豪的声音。 “适才大家也看到了，洛师兄是何等铮铮傲骨，霸气无双，就连熊长老也讨不到半点好处，如此天骄，才是我等追随的目标！不瞒诸位，我便是百草堂谢长京，也是洛师兄亲生的师弟，适逢近日我百草堂在招收守堂弟子，待遇丰厚，若有意者，可来我这里先登个记……” 听着谢长京那略有煽动性的说辞，莫有雪不禁目中异彩连连，对洛川说道：“你这个……师弟，倒是有些意思。” 洛川笑了笑，应道：“长京或许修行天赋不高，但在笼络人心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 莫有雪点点头：“如此看来，这百草堂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莫有雪的这番夸赞显得有些突兀，洛川也自然而然地将其理解为了对自己的赞赏，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也只是运气好一些罢了，哪里算得上什么龙虎，若比起莫师姐，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谁曾想，洛川的这一记马屁却像是拍在了马腿上，只见莫有雪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冷冽地看向他。 一时间，洛川顿时觉得四周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更有一股寒意从他的背脊急蹿而上。 “怎……怎么了，莫师姐？” 莫有雪面若寒霜，就这么沉默地看着洛川，直看得后者头皮发麻，心中惴惴。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洛川满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前一刻还对自己亲和有加的莫师姐，为什么一转眼就变了一个样子，简直翻脸比翻书还快。 难道真如传言所说的，这莫师姐本身就是一个喜怒无常之人？ 好在，莫有雪并没有继续让洛川猜下去，而是终于开了口。 “记住，虽然你在外门招考中，打的是百草堂的旗号，但你永远都不是百草堂的人，而是我东峰的人！” 此言一出，洛川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也终于明白了莫有雪对自己青睐有加的理由何来。 即便不提今日莫有雪为洛川解围一事，就说当日在外门招考中，其实莫有雪也是放了水的。 正如天元门副掌门邢无别所困惑的那样，在最后一刻，若莫有雪没有选择守势，而是与洛川硬拼的话，洛川当场落败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作为凌剑宗亲传弟子，半只脚踏进聚星境的超级强者，莫有雪的战斗经验何其丰富，她会犯这样的错误吗？ 当然不会。 所以她是故意输给洛川的。 以自己的名望作为代价，换来洛川的榜首之名，换来洛川的青袍加身。 这一点洛川心知肚明。 所以当请剑结束后，他没有谢莫有雪的手下留情，而是谢她的成全。 可，莫有雪为什么会这么做？ 为什么甘愿为他人做嫁衣？为什么宁可冒着得罪熊长老的风险，也要为洛川撑腰？ 当然不是因为她看上了洛川。 而是基于一个非常简单的理由。 她是东峰的人。 前执峰长老，柳如风，便是她的师尊。 而洛川是柳如风带进门的。 在这一刻，洛川心中百转千回，但他并没有开口质问，为什么当他被打落尘埃，被万众耻笑的时候，东峰没有人站出来。 洛川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更不是一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当他降星成功之后，莫有雪肯接连两次出手，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而在此之前，对方并不欠他任何东西。 哪怕他是柳长老带回凌剑宗的，但谁说东峰就一定要对他照拂有加呢？ 雪中送炭固然令人感激，但袖手旁观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那个时候的洛川已经被掌门认定无法修行，注定将有一天被逐出宗门。 洛川没有问，但莫有雪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眼中的清冷也随之消退了一些，然后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东峰已经没人了。” 闻言，洛川心中一惊，然后低头道：“师姐教训得是，洛川定谨记在心，日后绝不再犯。” 这一次，洛川直接叫了莫有雪一声“师姐”，前面不带任何姓氏，便代表了他的态度。 对于洛川的小心思，莫有雪看得真切，之前眉间的愠色终于尽数消融。 “嗯。”莫有雪点点头，重新迈开了脚步，此事便算是揭过了。 只是接下来的路程无端显得有些压抑了起来。 片刻之后，洛川才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对了师姐，待会儿等我入了宝阁，应该怎么去选择法诀？” 有了洛川的主动开口，气氛终于没那么尴尬了，莫有雪也乐得为其耐心解释。 “这是你初临宝阁，自然是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的，师尊曾说过，每个人所修习的第一套功法，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便预示了此人未来的修行方向，其重要性不亚于定星！” “如果一定要我给出建议的话，我只能说，不要贪图法诀的品阶，并不是看起来越强大的越好，而是越适合自己的越好……” 洛川将这番话默记在心，频频点头，很快，便来到了勋禄堂最重要的禁地，宝阁。 黄昭主动上前与守阁老人交谈了几句，这才带着洛川走上前来。 “这位便是付老。” 令洛川有些意外的是，那位坐在藤椅中昏昏欲睡的守阁老人，并不是凌剑宗二十位长老之一，而只是一个浑身上下没有丝毫星力波动的普通人！ 但洛川依旧不敢怠慢，恭敬地行礼道：“见过付老。” 付老有气无力地抬眼看了看洛川，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落在了莫有雪的身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雪丫头也来了？” 伴随着付老的这句话，莫有雪脸上的冷意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沐春风般的喜悦，她踩着轻巧的步伐来到付老身前，似有些撒娇一样的拉住了老人的胳膊。 “付爷爷好。” “好……好……” 看着莫有雪那难得一见的小女儿姿态，洛川一时间竟然楞在了原地，一张嘴张得仿佛能吞下一头长矛象。 但下一刻，洛川便猛地感觉一阵如针扎般的痛楚从自己的小腿传来，一丝丝凄绝的寒气仿佛钻进了他的骨头中，作势要将他的双腿冻成冰雕！ 那是之前莫有雪为了给洛川治疗伤势，所洒下的一片冷雾。 现在却化作了一道无声的警告。 因此洛川狠狠地打了个冷颤，再不敢多看，赶紧迈开腿脚向宝阁而去。 宝阁前那扇看起来朴实无华的木门随之缓缓打开了一道供一人同行的缝隙，待洛川走进去之后，再无声关闭。 走进去的洛川并没有被黑暗所吞噬，而是眼前大放光芒。 紧接着，在他眼前所出现的景象，立刻让他把莫有雪完全抛在了脑后。 震撼！ 这是此刻洛川心中唯一的感受。 放眼望去，整座宝阁其实并不大，但里面的一座座木架却排列得很紧凑，分门别类，错落有致。 木头是最好的沉楠木，在穹顶上五颗头颅大小的夜明珠的照耀下，闪烁着岁月的幽光。 地面上整块的天星岩不仅一尘不染，而且上面刻着极为复杂的铭文，似乎是某种强大的阵法，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但这些都并不是洛川为之震撼的原因。 真正让他为之惊叹的，是宝阁内所收藏的法诀数量，看起来似无穷无尽，包罗万象！ 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洛川便在最靠近大门的书架上看到了好几本黄阶中品的剑技，而这些放在其他小门派足以被当做传世瑰宝的法诀，竟然就如大白菜般被摆到了最显眼的位置，任人挑选。 这还只是宝阁的一层楼，以洛川外门弟子的身份，是上不了二层楼的，但用脚趾头也想得到，那上面所保存的法诀，必定是极其强大的存在！ 不敢耽误太多时间，洛川在经过片刻的震撼之后，很快就回过神来，向着那一排排书架走去。 ======================================= PS：感谢‘疯狂的诗人’6元红包打赏。 第二十八章 赚翻了 “这本《浮生剑诀》讲究的是飘逸、灵动之感，练至最高层，不仅杀伤力巨大，而且出剑时自有一种逍遥意，当真是杀人越货、泡妞撩妹的必备佳品啊！” “还有这个《磐石剑》，看起来像是不动如山剑的进阶版，若能融会贯通，同阶之内近乎无敌，任他八方风雨来侵，我自稳如磐石！” “咦？这不就是上官飞虹的《踏云七星诀》吗？居然是玄阶中品的身法，怪不得那日上官飞虹施展起来让蔡师兄也极为头疼……” 一路走过去，洛川挑得眼睛都花了，恨不得将整座宝阁都搬回家去。 凌剑宗以剑道为立宗之根本，是以在这宝阁中，剑术法诀当然是最多的，却也不乏很多其他门类的功法。 有刀法，也有掌法，有身法，也有炼体术…… 甚至洛川还看到了两本讲述幻术和布阵的冷门书。 当真是五花八门，无所不包！ 而这还仅仅是洛川看完三个书架后所得出的结论，在他的身后，还有一片广如汪洋般的书海。 “看来我还是太低估凌剑宗的底蕴了，单单这三个书架，已经用了我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若想要把这层楼所有的功法都看一遍，起码得五六天的时间！” 洛川苦笑着摇摇头，知道那守阁老人肯定是不会让自己在里面待这么久时间的。 事实上，若依照门规，普通弟子在入得宝阁之后，最多也就只能在里面停留半个时辰的时间。 哪怕洛川的身份不一般，再加上莫有雪在宝阁外为他通融，恐怕也就能再争取半个时辰。 这还是最理想的情况。 念及此处，洛川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看过去了，必须要有所取舍！ “按照我这一路上所看过来的，阁内的法诀大体可分为三类，其一是加强命星感应、扩展星海、加速境界突破的，类似于内功；其二是对敌手段，不管是剑法还是身法，都属于这种类型；其三是杂术，比如幻术、炼丹术、锻造术等等……” 洛川陷入了沉思：“第一种我已经有落尘诀了，不管怎么说也是玄阶中品的功法，至少在我晋升洗星境之前是够用了。” “第三种杂术，种类太多，而我现如今专精药道，且不说本身就有了百草洗炼录这等逆天的宝书，况且我在百草堂可近水楼台先得月，若能找到机会通过长京交好谢长老，丹药之术也是不愁的。” “因此，我现在最需要的，还是战斗类功法！” 洛川心中很清楚，他虽然在外门招考中为所有记名弟子上了一课，实现了基础剑技的逆袭，但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 那一战除去莫有雪原本就有心放水之外，更重要的，还是五行剑记初次面世，给了众人一个极大的惊喜。 但若是日后碰到有经验的对手，事先做好防备，根本不等洛川用出后面几剑就将他破了，那么再精妙的五行剑法也施展不出来！ 想到这里，洛川心中已经有了定计。 于是接下来，他便很有针对性地，只去看书架上所陈列的剑术了。 说到对敌手段，别的不说，在这凌剑宗，最强的当然是剑术！ 只是在这诸多剑术中，又细分了很多种类，比如主攻击的、主防守的、主轻灵的、主诡异的…… 一时间，让洛川挑得手忙脚乱。 仿佛任何选了其中一本，放弃其他，都是一种莫大的遗憾。 “还是选攻击类剑术吧，俗话说，进攻就是最强的防守，选进攻的，选进攻的……” 洛川就像是在自我催眠一样，不断碎碎念着，再次把目标范围进行了缩小。 “裂天剑……这口气倒是挺大的，可惜只是玄阶下品……” “舍身剑，攻击力倒是够强大了，不过这一剑一旦使出来就再也没了回头路，不成功则成仁，太危险……” “秋霜剑？这好像是秋水剑的进阶版啊，若我拿来修习，应该会事半功倍，就是不知道学到最后会不会变成师姐那种冰坨子……” …… 又过了快半个时辰的时间，洛川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又看了十五座书架，怀中更是抱着一大摞各种各样的剑诀功法。 别说继续看下去了，单是叫他从这摞剑诀中挑出一本来，都会要了他的老命。 毫无疑问的是，在这宝阁的一层楼，最高只有玄阶高品的功法，而这种品阶的功法自然不可能十全十美，只能说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只看个人的偏好和取舍。 饶是洛川不是处女座，也没有选择恐惧症，此时也快要崩溃了。 当真是幸福的烦恼啊…… 眼看时限将近，洛川也不敢再往后继续看下去了，赶紧随便找了个角落盘腿坐下，开始仔细筛选手中的剑诀。 到最后，洛川抱着心如刀割般的决绝，总算在诸多剑诀中挑出了最后两本。 “斩星剑，本是聚星境强者才能使用的剑诀，不过在残缺之后，品阶大幅度跌落，可供降星五重境以上的弟子修习，如果选择这道剑术的话，至少可以用到洗星五重境！” “业火三灾，火属性剑诀，攻击力极强，而且还附带了火盾术，可谓攻防均衡，唯一的缺陷是对于星力的要求比较高，倒是比较适合我现在的情况，如果运用得当，哪怕是面对洗星一重境的强者也不惧！” 就在洛川无比纠结之时，一丝寒气突然从他的小腿上蔓延开来，让他猛地打了个冷颤。 洛川知道，这是莫有雪在提醒他，时间差不多了。 再拖下去恐怕会令守阁老人不喜。 见状，洛川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最后握紧了斩星剑的剑诀！ “还是斩星剑吧，毕竟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来了，此剑能用到洗星境，从发展潜力来看，还是略胜了业火三灾一筹……” 一边说着，洛川一边极其不舍地将其余剑诀又放回了书架上。 尤其当他把业火三灾放下后，仿佛感觉自己整个心里面都变得空荡荡的，当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没办法，入阁只能择取法诀一本，这是规矩。 再次叹了口气，洛川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向宝阁大门走去，根本不敢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可就在洛川好不容易走到大门前，手指几乎已经快要触摸到木门上的暗纹的时候，他却猛地停下了脚步。 一抹疑惑悄然自他的双眼中闪出，他有些吃力地回过头去，看向宝阁某个幽深的角落，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 他分明感觉到，那簇无数次让他为之惊喜的希望之火再次雀跃了起来。 那印刻着“星火燎原总诀”六个金光大字的卷轴悄然于他的脑海浮现。 下一刻，洛川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宝阁深处奔跑起来。 十息之后，洛川几乎已经来到了宝阁的尽头处，于一座看起来毫不起眼，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书架前站定，目光在其上快速扫视开来。 再然后，他的目光便直愣愣地被一本白色封皮的功法给吸引了。 有些可惜的是，那并不是一本剑诀。 甚至还不等洛川取下书册，他脑中的《星火燎原总诀》便发出了一声恐怖的轰鸣，然后，就如洛川激发《百草洗炼录》时一模一样，又有一行小字于卷轴的首列浮现出来。 “卷一：星火神通术。” 洛川有过一次经验，直接就把目光向下移去，立刻就看到了在那卷一的名录之上，多出了一个功法的名字。 白焰焚身诀。 第一眼看上去，这似乎是一本炼体术，与洛川此番择选功法的初衷并不相符，但很快，洛川的眼中就浮出了一抹精芒。 他将心神落在了那五个大字之上。 片刻之后，他又伸出手，从书架上拿起了那本被藏在宝阁深处的书册，只是简单翻阅了两页之后，便重新将其放了回去。 此时在洛川的手中，仍旧握着那本《斩星剑》。 然后他转过身，嘴角带着无比明媚的笑意，心中再没有了任何的遗憾与不舍，一步步走回了宝阁的门口，伸出双手，推开了大门。 出了宝阁之后，洛川眼前的光线再次变得暗了下来，守阁老人扫了一眼他手中所拿的剑诀，轻轻点了点头。 “嗯……斩星剑虽然在降星境功法中品阶算不得最高，攻势也算不得最强，但长远来看，却是非常务实的选择。” 付老很难得的点评了两句，当然是看在莫有雪的面子上。 洛川当即躬身行礼道：“谢谢付老。” 付老不再回话，而是转头看向莫有雪，慈爱地笑道：“这次走了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雪丫头了。” 莫有雪嗔笑着道：“付爷爷又在取笑我了，明明我前些日子才刚刚来过呢！” “哈哈哈哈……”付老开心地笑道：“是吗？哎呀，人老啦，记性不比以前啦……” 闻言，莫有雪心中不禁一酸，当即拉着付老的手说道：“付爷爷才没老呢，肯定能长命百岁的，等过两天有空了我再来看您。” “好……好……”付老拍了拍莫有雪的手背，随即点点头道：“你有这个心就好啦，去吧，我得继续睡会儿了。” 说完，付老便耷拉着眼皮，看起来，竟像是立刻睡着了一般。 而这个时候的洛川即没有心情调笑莫有雪，也没有注意到付老睡前的最后一刻，竟然用余光扫了扫自己的星海所在处。 此时的他正努力压抑着脸上的笑容，心中却早就乐开了怀。 就像是走在路上白捡了几百块星石那般窃喜…… 第二十九章 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洛川的窃喜当然是有道理的，因为他此番入宝阁，简直就是赚翻了。 准确地说，他从阁中带出来的并不是一本功法，而是两本！ 除开他手中紧握着的《斩星剑》之外，还有《白焰焚身诀》！ 当然，后者并没有被洛川从宝阁带走，可却是直接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只要洛川将心神落在星火燎原总诀上，就会自动浮现出来！ 甚至洛川敢肯定，他脑海中的这部《白焰焚身诀》只会比宝阁中收藏的更加完整，更加强大！ 毫不客气地说，洛川完全是捡到宝了！ 可惜的是，此时有莫有雪和黄昭在一旁，洛川可不敢冒着暴露自身最大底牌的危险去仔细研究那《白焰焚身诀》，所以只能忍着内心强烈的好奇，表面上还要装作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 领完法诀之后，洛川便随着莫有雪离开了勋禄堂。 往东峰而去。 有意思的是，黄昭并没有同行，而是选择守好自己的最后一班岗，继续留在了勋禄堂中，或许也是想看看事情有没有转机。 至于谢长京，则还在忙着收编百草堂的守堂弟子，准备趁着熊原不在的时候，多给百草堂挣点儿好处。 这样的机会，日后恐怕会越来越少了…… 因此洛川也没有打扰谢长京，而是在莫有雪一身神秘莫测的神通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两人很快走下了朔明峰，踏上了长青峰的山道。 凌剑宗五大宗堂，勋禄堂和演武堂都坐落在中峰，百草堂和刑堂则建在了西峰，而到了东峰，却只有一个神兵堂。 这多少也显露出了东峰的地位。 在凌剑宗三山中只能排在最末。 这一点洛川早有所闻，尤其在柳如风长老去星殿闭生死关，他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被打落尘埃后，就显得更为严重了。 正如莫有雪之前对洛川说的那句话一样。 东峰已经没人了。 没什么人了？ 自然是足以镇守一方的洗星境巅峰强者！ 在柳如风离开凌剑宗之后，整个东峰就只剩下了两位洗星境巅峰强者，其中一个是莫有雪，另外一个…… 则是神兵堂长老，杜方！ 别说对比人才济济的中峰了，就连西峰都差之远矣。 但真正当洛川在莫有雪的引领下来到神兵堂大门前，他才知道当前东峰的局势是多么的复杂。 或者说，情况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莫师姐，按照规定，若无宗门诏令，我们可不能擅自让你进去，还请你就在门外等候。” 那守在神兵堂门口的弟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出来的话看似客气，实则上却是没有半分通融的意思。 莫有雪身上的寒气更重了一些，她冷漠了看了一眼对方，开口道：“就连你们杜长老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是谁给你的胆子？” 说着，莫有雪素手轻扬，却不是对那弟子出手，而是在掌中用冰雪凝结成了一块晶莹剔透的令牌。 上书一个字：战！ 见状，之前还一脸桀骜的外门弟子顿时面色大变，就连双腿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是……挑战令！ 凌剑宗有明文规定，不得同门相残，可修行当中难免有些摩擦和恩怨，为了解决此事，凌剑宗特别设置了生死台，但凡宗门弟子想要化解仇怨，均可用贡献点换取挑战令，邀请对方上台论生死！ 生死台也是凌剑宗内唯一一个可以死人的地方。 不过在通常情况下，一是挑战令本身就花费不菲，而且上生死台需得双方同意才可以，所以一年也见不到几次生死战。 但那是通常情况，也就是说，那是对于普通弟子而言的规矩。 到了莫有雪这个层次，情况自然就大不同了。 首先，她作为亲传弟子，当然是不缺贡献点的。 其次，也是更重要的一点，亲传弟子有特权，所发挑战令，可单方面强制执行，不得拒绝！ 那守门的弟子显然没想到，莫有雪一言不合竟然就直接拿出了挑战令，这也意味着，只要对方要他上生死台，他便连否决的权利都没有。 一个是亲传弟子，一个是外门弟子。 上了生死台，胜负几何，那还用说吗？ 所以只是一瞬间，那守门弟子就怂了，赶紧低下了头，连声道：“请莫师姐恕罪！弟子王晋之前所言，皆是宗门门规，并无针对莫师姐的意思，还望莫师姐明察！” 说着，王晋赶紧让开了通路，目色中尽是惊恐，若不是这里是神兵堂，恐怕早就直接跪下求饶了。 莫有雪没有说话，也没有走进神兵堂的大门，而是就这么看着王晋，直看得王晋头顶的冷汗都被冻成了碎冰，摔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声脆响。 而这一幕看在洛川眼中，则是大皱眉头。 倒不是他在同情那王晋，也不是觉得莫有雪的反应太过激烈了些，因为很明显，莫有雪是在杀鸡儆猴。 可这里是东峰！ 莫有雪身为亲传弟子，竟然会在东峰被人刁难！ 还需要用杀鸡儆猴这种手段来立威！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绝对是凌剑宗第一大笑话！ 虽说在过去的几年里面，洛川都显得很低调，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对宗门一无所知。 凌剑宗三山五堂，看似是相互独立的两套系统，但实际上，宗堂不管再怎么独立，也是建在峰头上的，自然而然的，也就形成了各山与各堂相互帮衬，相互依存的关系。 比如说百草堂内所炼制出来的丹药，除了勋禄堂固定的份额之外，都是先提供给西峰的。 而刑堂弟子在面对西峰弟子犯错之时，也会适当的手下留情。 反过来说，西峰的执峰长老也会对百草堂和刑堂照拂一二，有什么好的修行资源，也会率先向这两堂分配。 但洛川没想到，莫有雪作为东峰的代言人，竟然与神兵堂的关系变得如此糟糕了！ 这里面自然是有缘由的，但具体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洛川却是一时之间想不透，此时也不好开口问莫有雪，只能将疑惑压在了心底。 正在洛川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便从神兵堂中传了出来。 “哈哈，莫师妹远道而来，杜某有失远迎啊，不会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为难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吧？” 言罢，一个长脸的老者便出现在了洛川的眼前。 见状，洛川赶紧执手行礼：“见过杜长老。” “哈哈……你就是洛川吧？想当年柳老弟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还见过你呢，没想到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啊！” 杜长老满面春风，看起来始终乐呵呵的，若不是因为脸型长了些，便是一个活脱脱的笑面佛。 但通过刚才一事，洛川可不敢怠慢，更不敢确定对方所表现出来的和善是否是真的，因此他仍旧摆着一副恭敬的模样，开口道：“劳烦杜长老挂念，是洛川的荣幸。” 杜方大步流星地来到洛川身前，颇为和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哈哈，你小子啊，行了，我知道你是来选佩剑的，直接进去吧，里面自然有人会带你去挑选。” 洛川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应声，而是看了看莫有雪。 于是杜方又笑道：“我跟你莫师姐还有事情要聊，你就不用管我们了。” 莫有雪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 洛川这才迈开步子，向两人颔首致意，心中抱着一些担忧，走进了神兵堂中。 正如杜方所说，当洛川进了大门之后，的确有一名外门弟子在等着他，在经过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便领着洛川向后面的兵阁去了。 此人叫做孟成余，对于洛川的态度倒是很友好，与那王晋比起来更是天壤之别。 但洛川同样敏锐地发现，孟成余的这种客气显得很刻意，也隐隐透着些生疏感，似乎并没有因为他出身东峰而显现出亲切。 “这神兵堂和东峰的关系果然有问题。” 孟成余的态度更加坚定了洛川心中所想，但他不是莫有雪，倒是不至于因为对方对自己不够亲切而发怒。 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很快就来到了兵阁之外。 这里并没有守阁人的存在，所以孟成余直接就带着洛川进去了，还尽职尽责地为洛川介绍道：“兵阁内的收藏大体上可分为三个部分，其一自然是剑；其二是其他常见的兵刃，比如刀、鞭、弓、锤等等；其三则是一些特殊的兵器，你一看便知。” 说着，孟成余便指向了兵阁的一个小角落，在那里果然堆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洛川此番来兵阁，首选的兵刃当然是剑，毕竟他在勋禄堂选择的法诀就是剑术，更何况，还是那句话…… 这里是凌剑宗。 自然以剑为长。 不过在孟成余有心的指引下，洛川倒是率先来到了特殊兵器的藏地，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 果然看到了不少莫名其妙的兵刃。 像是一面巴掌大的镜子，还有一把破破烂烂的大黑伞，甚至洛川还看到了一个尿壶…… 洛川看得稀奇，忍不住拿起了一个有些古朴的酒葫芦，玩心大作地拔开了葫芦嘴，将其高举到半空，对着孟成余大喊了一声。 “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第三十章 山海壶 孟成余顿时愣了。 “啊？” 洛川脸上憋着笑，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再道一声：“孟成余！” 一时之间，孟成余被洛川这连番的举动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见状，洛川不禁大感无趣，只能无奈地盖上了葫芦嘴，便欲将其放下。 却在此时，孟成余反而开口说话了：“洛师弟，按照我神兵堂的惯例，一旦拿起某件兵器，就不能再更换了。” “什么！”洛川心中一惊，直愣愣地看着孟成余，竟摸不准对方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的真的。 紧接着，孟成余苦笑着道：“若洛师弟执意要换的话，我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但有一句话不知道洛师弟有没有听过？” “什么话？” “我辈修行，修的是机缘。” 洛川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头，没有接话。 孟成余则继续劝道：“修行之路很长，少则数十寒暑，多则百年轮回，在这茫茫时间长河中，你可能会遇到很多机缘，结下很多因果，但有一种机缘，却只有一次。” “什么机缘？” “便是初缘。”孟成余淡淡一笑：“比如你所钦定的第一颗命星，再比如你所选择的第一本功法，还有，你所拿起的第一件兵器。” 洛川看着孟成余，想要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半点虚妄之色，但令他失望的是，他只看到了绝对的真诚。 这代表孟成余并没有骗他。 于是洛川有些犹豫了。 当然，从理论上来说，像他在勋禄堂挑选的《斩星剑》，其实并不是他所修习的第一本功法，他现在拿在手中的酒葫芦，也不是他的第一件兵器。 洛川修行的第一本功法是《落尘诀》，他第一次用来战斗的兵器则是被陈七击碎的镰刀。 但有一点孟成余说得很对。 不管是《落尘诀》，还是那把黝黑的镰刀，都不是洛川自己选择的。 但《斩星剑》与这个酒葫芦就不一样了。 “这么说起来，宝阁也应该有同样的规矩才对，可我入阁的时候，为什么付老什么也没说？师姐也没有这般提醒过我？” 洛川心中百转千回，更有无数的疑惑，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孟成余的这番话，就像是一根刺，在无形中深深地扎在了洛川的心底。 若今日洛川执意放弃酒葫芦，另择良兵的话，恐怕对他日后的修行不利！ 念及此处，洛川似乎有些明白了，之前在勋禄堂的时候，付老与莫有雪什么都不对自己说，反而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个孟成余…… 洛川的眼底悄然闪过一丝精芒，脸上却什么也没显露出来，作势就要放下酒葫芦。 于是那孟成余顿时有些急了，连连道：“说起来，洛师弟所选择的这个剑葫芦也并非凡品，不信洛川将其翻转过来看看。” 闻言，洛川将信将疑地把葫芦倒转过来，顿时在其底部看到了一个类似北斗七星模样的印记。 “这是……”一看之下，洛川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 孟成余点点头道：“不错，这星殿的徽记，可是任何人都做不得假的，据传此剑葫芦是从星殿某位锻造大师的手中流出来的残次品，虽然品阶不高，但威力无穷，只是没人能够破解其中的秘密，只能任其在我兵阁内蒙尘罢了。” 星殿！ 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分量，在整个大梁帝国所有修行者的心中，便是比天还大！ 正所谓，星殿出品，必属精品！ 不管是从星殿里面走出来的人，还是星殿打造出来的器物，无不有着冠绝九州之名，甚至就连星殿内的一草一木拿到外界来也是一等一的灵宝！ 洛川握着葫芦的手掌微紧，开口问道：“你说，这是个剑葫芦？” 孟成余见洛川态度有所回转，赶紧解释道：“此葫芦名为山海壶，传说里面被星殿的锻造大师封印着神兵榜第十的山海剑，只待有缘人将其取出！洛师弟今日一来我兵阁，便看中了此葫芦，不是有缘人是什么？” 听着孟成余这话，洛川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一副紧张的模样，再度问道：“那这山海壶在兵阁内存放了这么久，就没有其他弟子拿去用过？” 孟成余满目遗憾地点了点头：“没有。” “那孟师兄可知道此壶该如何使用？” “我又不是那传说中的有缘人，哪里能知晓……不过我相信，此剑葫芦落在洛师弟的手中，一定能大放光芒的！” 洛川看起来颇为心动地点了点头，立刻将山海壶揣进了怀中，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选它了。” “好！相信我，你一定不会后悔的。”孟成余似松了口气般大笑道。 既然选完了兵刃，两人也就不再逗留，直接走出了兵阁，向着神兵堂的大门走去，而事实上，这番进来，洛川根本连兵阁所藏的一成神兵都没看到！ 相比起他在宝阁内左挑右选，纠结万分，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所用的时间更是连半炷香都不到。 门外的莫有雪见洛川这么快就出来了，也是有些意外。 “选好了？” 洛川点点头，笑道：“多亏孟师兄照拂，一切顺利。” 莫有雪似乎有些不放心，还想要再问些什么，却见得洛川向自己使了个眼色。 “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 说完，莫有雪直接转过身，连招呼也没跟那杜长老打一个，便翩然而去了。 洛川自然不敢如此嚣张，当即躬身道：“此番有劳杜长老费心了，待日后有机会，弟子再来拜访。” 洛川的这番话颇有深意，但杜长老却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还是故意装糊涂，笑呵呵地说道：“我会吩咐下去，若小川你下次再来，可不经通报，直接来见我。” 闻言，洛川并不觉得意外，再次拱手致谢，便紧随着莫有雪离开了。 见两人走远，杜长老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收敛起来，轻声问道：“他拿了什么？” 孟成余如实道：“山海壶。” “那他一定会回来换的。” “自然。” …… 杜长老与孟成余的这番交谈洛川并不知道，但他已经将两人的打算猜得七七八八了，待走远后不久，便将怀中的葫芦拿了出来。 “师姐，我在兵阁里面选了这个。” 莫有雪显得有些意外，接过葫芦看了看，随即皱眉道：“这是什么？” 洛川笑道：“这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并不是一把剑。” “所以呢？” “所以那杜长老一定在等着我再次回到神兵堂……”顿了顿，洛川又补充道：“最好是在师姐不在的时候。” 莫有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本就不擅权谋之事，也不喜欢打哑谜。 “你到底想说什么？” 洛川不慌不忙地指着那山海壶道：“其实今天不管我怎么选，最后在那孟成余的干预下，也绝对选不到最心仪的佩剑，就算我没有拿起这个剑葫芦，他也一定有办法诱导我拿起别的东西，为的，就是让我之后会再去一次神兵堂，选一件其他的兵刃。” 见莫有雪还是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洛川只能将其挑明道：“换言之，杜长老想要收买我。” 莫有雪微微一愣，眉宇间的寒气似乎更重了几分。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关键在于……他想收买你做什么？” 洛川摇摇头：“我暂时还猜不到，但无非就是一些老掉牙的招数，比如在他想对付的敌人身边埋下一颗棋子，待需要的时候给对方一个惊喜。” 话说到这个程度，若莫有雪再听不懂的话，也枉为堂堂亲传弟子了。 “你是说，他想用你来对付我？” 洛川对此不置可否：“这只是其中一个可能，也不是绝对的，毕竟我并不知道，你与那杜长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东峰与神兵堂的关系变得如此糟糕了？” 此言一出，莫有雪顿时显得有些犹豫。 片刻之后她才开口道：“这件事情比较复杂，对于你来说，现在知道太多了也没有好处，总之你需得记住，现在于我东峰，总共被分裂成了三股势力，其一是师尊一脉的人，其二就是这神兵堂的人，最后……” 说到这里，莫有雪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最后，便是现任的代执峰长老，许怀秋，许长老一脉的人。” 闻言，洛川瞳孔微缩，虽然他与那许怀秋并没有什么交集，但他至少听说过一件事情，这个许长老，原先便是勋禄堂长老之一。 与熊原更是莫逆之交！ 如此看来，在柳如风去往星殿闭关，洛川被打落尘埃的这几年里面，整个东峰真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啊。 不过洛川倒是并没有显得太过忧心忡忡，而是飒然一笑道：“师姐信不信我？” 莫有雪先是一怔，随后点点头，言简意赅地说道：“信。” “如此，便让我们一起将这东峰夺回来吧……” 说完，洛川伸出手掌，像是某种无声的邀请，又像是某种永恒的誓言，落在了那个如寒冰一样凄冷的少女眼前。 再然后，洛川的掌心迎来了一片有些柔软的冰凉。 第三十一章 初次炼药 洛川与莫有雪的这场谈话并没有见证人，唯日月可鉴，天地为凭。 但在后世的史书上，却有好事之人将洛川的这番话称为“长青之诺”，也有人将其誉为凌剑宗历史上最重要的一场谈话。 长青二字，既是东峰的名字，也代表着某种永恒且美好的寓意。 或许还预示了这对少年少女未来的命运。 此时的洛川当然是不知道这一切的，在对莫有雪许下承诺之后，他并没有跟随这位师姐登顶东峰，去对方那星力充沛的洞府中小坐片刻。 他直接离开了东峰，回到了百草堂中。 对洛川而言，现如今最重要的，既不是东峰的困境与没落，也不是杜方、许怀秋二位长老的各怀鬼胎，甚至不是熊原即将对自己发起的报复。 而是红豆。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红豆身上的毒。 哪怕洛川在宝阁中获得了《白焰焚身诀》《斩星剑》两大功法，尤其是前者，既然能激发《星火燎原总诀》，必定是极其强大的存在，可洛川却并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更没有时间去研究这两本法诀。 他现如今的第一要务，是研制出能够为红豆解毒的丹药！ 其他的，不管是提升自身修为也好，还是与宗门各大势力斡旋也罢，都只能为其让路。 洛川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坚定。 尤其在经过整整七日七夜，不眠不休地对那《百草洗炼录》的研习之后，洛川更有信心，自己一定能配出为红豆解毒的灵药！ 若是放在以往，洛川想要调配百草堂的资源或许还没这么容易，不过现在的他有堂座亲令在手，除去某些特别名贵的药材之外，就算是他要后山的天星草，谁又敢有二话？ 然而，真正当洛川回到百草堂，走到药房之外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 以往无比清净的药房，竟然堆满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放眼望去，少说也有近百人！ 洛川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便听到有人喊道：“洛师兄，你回来了？” 说话的是谢长京，此时正意气风发地坐在正前方的那座案几之后，见到洛川赶紧起身，快步迎来。 在听到谢长京这句话之后，那近百位凌剑宗弟子不禁齐刷刷地转头看向门口那个身形削瘦的少年，随即整齐划一地垂首躬身。 “见过洛师兄！” 颇有前世洛川在电视上见过的，黑帮小弟迎接老大的阵势。 于是洛川明白了，这些人应该都是谢长京在勋禄堂“收编”来的，百草堂守堂弟子。 但明白归明白，洛川仍旧被谢长京那蛊惑人心的能力给镇住了，要知道，这家伙可是纯粹靠着那三寸不烂之舌，就忽悠来了上百人啊！ 更别说，这里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外门弟子！ 虽然绝大部分都是那种天赋不高、实力不强，在凌剑宗内混得不怎么样的外门弟子，但那也是外门弟子！ “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洛川的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谢长京满脸谄媚，邀功似的说道：“这都是长京该做的，有了这些人，咱们百草堂不说敢跟勋禄堂叫板，但至少也像个样子了不是？” “嗯……”洛川点点头，他对于百草堂的壮大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说起来也是心酸，百草堂作为凌剑宗三山五堂之一，除了一个丹房长老，一个堂座师兄黎洪之外，就再也拿不出什么人来撑场面了，最多也就是诸如孔管事那等刚刚降星的修行者，还不是凌剑宗自己的人。 但若是仔细想想，这样的情况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真正醉心于丹药之道者，往往对于修行的兴趣都不大，比如百草堂的好几位声名赫赫的药师、丹师，其修为也不过降星境而已。 而其他几位号称有着洗星境修为的丹师，几乎都是靠着服用丹药把自身境界强行提升上去的。 这种人乍看之下让人忌惮，但其实战能力却往往不堪一击。 真正像谢长老、黎师兄这般，既在丹药之道上有所建树，还能兼顾修行的，实在太过凤毛麟角。 更要命的是，即便是这些药师、丹师，也大多不问俗事，更懒得去管理整个百草堂的运作，他们只管研究丹药，炼制丹药，再每月按照固定的份额上交宗门就完事儿了。 在洛川看来，这些人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宗门归属感。 再加上凌剑宗原本对于丹药之道就不是很重视，建立百草堂的初衷也只是为了对抗天元门罢了，因此导致这百草堂就这么逐渐没落了下去。 若不是凌剑宗内所流通的九成灵药、灵丹都来自百草堂的话，恐怕百草堂早就不复存在了。 可这一切，或许都将因为洛川的崛起而改变了。 眼看洛川并不反对自己招募守堂弟子，甚至还有些赞许，谢长京不禁笑得更灿烂了，恭声道：“那洛师兄看，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洛川并没有立刻回答谢长京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在你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靠得住的，懂草药，又擅长打理日常事务的人？” 闻言，谢长京顿时眼中一亮。 “有啊！我父亲就是在凉城开药铺的，虽然只是一介凡人，但却把整个家族的产业管理得紧紧有条，若是洛师兄不介意的话……” 洛川笑道：“看来你早就有过盘算了。” 谢长京立刻面露惶恐，心中的那一点儿小得意也随之烟消云散，他赶紧低头道：“长京不敢！” 然而，洛川却是并不以为意，还抬手拍了拍谢长京的肩膀。 “我不管过程，只看结果，这药房管事的位置，就给你父亲了，希望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谢长京无比激动地抬起头来，郑重其事地开口道：“长京与家父定竭尽全力，定不负洛师兄此恩！” “行了……”洛川摆摆手：“这些人你怎么安排我不管，若是遇到了困难再给我说，另外，按照这份药单，给我准备二十份材料。” 说着，洛川将自己早已写好的药单交到了谢长京的手中，随即便向着药房深处去了。 至于谢长京，面对洛川交给自己的任务可是半点不敢怠慢，就地解散了刚招募来的这些守堂弟子，让他们先去各自熟悉一下百草堂的环境。 而他本人则亲自带着所有的药童，往后山园圃去了。 不得不说，谢长京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洛川只在炼药房中等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他要的东西就已经全都送来了。 “长岭根百钱、火焰草六十株、天星草半斤、柚藤二十根……” 洛川一一清点了手中的草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就让谢长京出去了。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他大展身手了。 但洛川并没有立刻开始炼药，而是在原地盘腿打起坐来，似在调息。 足足等了快半个时辰的时间，他这才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了最佳，然后双手执于胸前，结了个繁复的手印。 立刻有一片淡淡的赤红色星辉洒下。 此术正是在《百草洗炼录》中所记载的一种炼药手段，名为摘星手！ 只见在那片星辉的照耀下，洛川用手指轻轻拈住了火焰草的草茎，暗暗一抖。 随即，那株火焰草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来，而在洛川的指尖，则出现了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珠，细细嗅之更有浓郁的草药香气。 竟是火焰草的草汁精华！ 洛川没有借用任何外物，也没有采取文火慢炖之术，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火焰草的全部精粹给提炼出来了！ 如此炼药手段，当真是神鬼莫测，玄妙至极！ 初次使用摘星手便如此顺遂，并没有让洛川为之兴奋，他的双眼反而变得更谨慎了几分。 接下来，洛川又小心翼翼地将其余草药如法炮制，立刻有十数滴药液精华凭空浮立在了洛川的眼前。 洛川知道，最关键的一步到了。 因为现在开始才是炼药！ 所谓炼药，也就是将无数种不同的药材相互融合、揉捏，使之相辅相成，去其糟粕，留其精华，最终凝结成灵药的过程。 这个过程很漫长，哪怕洛川使用了摘星手这样奇异的手段，也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将那十七种药材初步融炼在了一起。 然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手中的药露当即化作一缕青烟，就此消散在了空中。 这也预示着，洛川的初次炼药终究还是以失败而告终了。 “果然，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手段啊，不真正动手，恐怕我怎么也想不到，那火焰草的药性竟然如此之烈，看来我对各种草药的年份要求还是不够严谨，这次我把火焰草的分量减半再试试……” 一次失败并没有令洛川气馁，反而立刻开始反思自己的错误，总结得失，然后又开始了第二次炼药。 再一个时辰之后，他手中的药露显然比之前更凝实了一些，但很可惜的是，最后还是化作了一缕毫无价值的青烟。 “又失败了吗？这次的问题倒不是出在火焰草，而是柚藤，此物原本与长岭根是伴生关系，怎么会出现排斥的现象呢？” 这一次，洛川并没有立刻开始第三次炼药，而是闭上了眼睛，在脑海内翻看起《百草洗炼录》来，片刻后才恍然大悟般睁开了双眼。 “原来如此！大自然还真是神奇啊！这柚藤和长岭根既是伴生，又互相克制，若想要将它们完全融合在一起，还需要一滴秋葵露！” 念及此处，洛川便准备吩咐谢长京再去采集些秋葵露来。 却不曾想，还不等他叫来谢长京，便听得门外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拦住老夫去路！信不信老夫把你给炼成药傀！” “孙药师，不是长京无礼，实在是这间药房已经被洛师兄占用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夫在这百草堂炼药十数载，谁不知道这是老夫的专属药房！我倒想看看，是哪个洛师兄竟敢在老夫的地盘儿鸠占鹊巢！” 听着门外的声音，洛川顿时轻轻皱起了眉头，但还不等他起身，便听得一声闷响传来，药房的大门直接被人给撞开了，谢长京嘴角溢血地倒在地上，看着洛川的目光中带着些苦涩。 紧接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就闯了进来，恶狠狠地瞪着洛川。 “给你十息时间，带着你的狗奴才给老夫滚蛋！” ============================================= PS：感谢‘…無請認…’2元红包打赏。 第三十二章 比药理？ 孙药师的一声“滚”，令洛川眼中寒芒轻闪。 但他并没有就此动怒，而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轻声道：“弟子洛川，见过孙药师。” 可惜的是，孙药师对于洛川的态度并不领情，而是直接挥了挥手，就如同是在赶苍蝇一般，厉声喝道：“老夫没兴趣知道你是谁，赶紧从老夫眼前消失，不然就别怪老夫不念同门情分，将你二人炼成药傀！” 孙药师话音落下，便立刻又从旁边的几间炼药房内走出了几位药师，面面相觑地聚了过来。 看来应该是之前这么大的动静，把所有炼药房内的人都给惊动了。 见到此情此景，即便没人解释，也都明白了事由。 “那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把老孙头儿的炼药房给占了？” “看着面生，可能是刚进来的记名弟子吧……” “真是没规没矩的，要我说，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就应该上报宗门，将这些蠢货给逐下山去！” 谢长京听着众药师的一言一语，头顶上已是冷汗淋漓。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连孔管事被杀都懒得过问，真正触及到他们利益的时候，竟然会表现得如此团结。 看这阵势，恐怕洛川就算掏出堂座亲令也不管用了啊！ 想到这里，谢长京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嘴角的血渍都来不及去擦，便来到洛川身前，低声道：“洛师兄，咱们还是先出去吧，之后再选一间没人的炼药房……” 谢长京话还没说完，便见洛川一扬手臂，止住了他的话头。 “孙药师，这百草堂是凌剑宗的百草堂，这炼药房也是凌剑宗的炼药房，门规上可是说得清清楚楚，但凡有想要修习药道之弟子，均可在这炼药房中炼药，敢问，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把这炼药房变成你个人专属的了？” 洛川一席话声音并不大，却无比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立刻让众人为之一愣。 “哟，这小子还挺硬气的，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啧啧，当真是不知者无畏啊，老孙头儿脾气可不好，看来咱们炼药房又要多两具药傀喽。” 其他人脸上写着戏谑，还能若无其事地调侃，而孙药师则因为洛川的这番话，脸色已经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 “小子牙尖嘴利！老夫今日就代你家长辈教训教训你！” 说着，那孙药师袖袍一扬，带着一抹赤红色的星辉，直接就向着洛川的面门拍去。 谢长京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之下，竟然真的敢动手，当即脚下一软，眼中更露着无比的恐惧。 就在此时，谢长京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从空中飘了起来，向后挪了一丈有余，原来是洛川用手拽着他的领口，将他拎到了自己身后。 “不过降星四重境的修为，也敢在洛某这里放肆！” 言罢，洛川青色长袍狠厉一荡，他同样伸出了一只手，如清风拂面，准确而轻盈地迎向了孙药师的袖袍。 这是凌剑宗的基础战技之一，浮游掌！ 关于基础战技的运用，早在外门招考的时候，洛川就为所有记名弟子上了一课，只要运用得当，绝对不输于普通的降星级功法！ 比如此时孙药师与洛川的这一记对掌，只是一个照面下，便高下立判。 只见孙药师的锦缎袖袍刚一接触到洛川的掌风，便直接被撕裂成了碎布，就像是一个刚刚盛开的喇叭花，争先恐后地向后裂开，露出了孙药师那双有些干枯的手掌。 然后，一道举重若轻的力量落在了孙药师的五指之上，立刻将其尽数向后恐怖地弯折而去。 “啪。” 一声轻响，孙药师的右手五指全部折断。 “嘭！” 一道重响，孙药师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了炼药房外的石壁上，激起阵阵尘烟。 然后洛川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孙药师，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那道冰冷的目光，却仿佛来自地狱。 “你……”孙药师刚说出一个字，便自口中喷出了大片的鲜血，然后剧烈的痛楚这才袭上他的脑中。 于是接下来，便是一声无比凄惨的嚎叫。 “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到围观的那一堆药师竟然一个都没反应过来，更没有人上前为孙药师治伤送药。 要知道，这原本才是他们的本行。 足足隔了差不多十息时间，才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却是没有去管那孙药师，而是指着洛川的鼻子骂道：“你小子大胆！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他是谁！你竟敢……竟敢……”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被惊醒过来，全都无比警惕地看着洛川，甚至有些已经迫不及待地释放出了星海内的力量，看着洛川就像是看着一个疯子。 面对千夫所指，洛川却只是淡淡一笑。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知道他是谁，难道你们是在与我比身份吗？好，那么还请诸位看好了……” 说完，洛川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小小的令牌。 “我乃凌剑宗新晋外门弟子，有青袍再身，但凡洗星之下者，皆需对我礼让三分！我手持百草堂堂座亲令，堂内一切人、事、物，均听我调配，当然也包括这小小的炼药房，以及，你们！” 闻言，众人这才看清洛川身上所穿的服饰，以及他手中令牌上那个小小的“草”字，顿时全都愣住了。 但洛川的声音还没有停止，他随即将目光落在了那几个浑身上下沐浴着红色星辉的药师身上。 “若你们还想与我比比修为，那洛某也自当奉陪！我可以毫不遮掩地告诉各位，我位及降星五重，而且不是你们那种靠丹药堆出来的降星！先前的那一掌，只是一个警告，若有不服者，尽可一试！” 话音落下，那几个本来还跃跃欲试的药师也赶紧收敛了星力，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见状，洛川也不为难他们，而是慢步来到了孙药师的跟前。 “论身份，论修为，我都比你要高，原本尊你药师身份，不想与你冲突，更以门规相劝，却不曾想，你竟一再相逼，最后一式水云袖更是歹毒至极，哪里还有半分的医者仁心！今日我废你一手，你可服气！” 孙药师不答话，嘴边还淌着鲜血，只是看着洛川的目光非但没有半点服软之意，反而满是怨毒。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旁边有一位药师突然开口了。 “这里是百草堂！是研习丹药之术的地方！你这黄口小儿，与我等比修为，比身份地位，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地方？有本事，你与我们比药道！” 闻言，孙药师立刻眼中精光毕露，沉声道：“不错！这炼药房是用来炼药的地方，你连药理都不知，有什么资格占用此地！你若要老夫服气，除非你在药道上的造诣胜过老夫！” 洛川顿时笑了。 “当真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先前你要以修为欺我，我便跟你比修为，你们想用身份压我，我便跟你们讲身份，怎么，现在又要比药道了？” 此言一出，一众药师都不自觉地感到有些脸红，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总不能真的在这炼药房让一个外人给打了脸。 当即有人沉声道：“你就说你敢不敢比吧！” 洛川冷眼扫了扫众人，知道若今日这事处理不好，日后对于他炼制解药肯定有很大的阻碍，当即点了点头。 “真要比也可以，不过洛某今日只是第一次炼药，要说经验和熟练程度，必然是比不过你们的，但若只比草药理论……” 话说到这里，立刻有人抢着说道：“那就只比草药理论！” 众人也纷纷出言附和，好像是生怕洛川会反悔似的。 那孙药师也当真是狠人一个，虽然被洛川折断了五指，这会儿也硬是忍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对洛川沉声道：“就比草药理论！” 于是洛川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三分，寒声道：“既然如此，那丑话说在前头，若这位孙药师连草药理论都输了，到时候可别再有人说要比其他，洛某的耐性也是有限的！” 孙药师猛地一点头：“若我输了，老夫向你低头认错，以后这间炼药房就是你的了！” 洛川摇摇头：“这不够……”说着，他抬手指向身后的谢长京，开口道：“我还要你向我这位师弟道歉。” 闻言，众人尽皆哗然。 毕竟若孙药师真的不幸输了，那是他技不如人，而且洛川身为外门弟子，着宗门青袍，执堂座亲令，真向他认个错也没什么。 但谢长京可是个连降星都不曾有的记名弟子！ 让孙药师向这么一个平时他看都懒得看一眼的凡人认错，当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孙药师显然并不认为自己会输，所以他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洛川这才满意地笑道：“那好，如果我输了，那么日后就绝不再踏入此间炼药房半步，并且日后再见孙药师，一定绕着道走，从此敬你如敬神佛！” 孙药师冷笑着道：“这也不够！我还要你自断一臂！” 不远处的谢长京满目惊惧，正想要开口阻止洛川，却听到了一声轻描淡写的笑言。 “好。” 第三十三章 药王塔 一场关于草药理论的比斗就这么定下来了。 但比什么是一回事，怎么比又是另外一回事。 幸好在丹药界，自有一套比斗的规则。 简单来说，就是两位药师若想在草药理论上面分出个高下，大致上可以分为三种方式。 其一，是辨药。 想要炼药，当然首先需得识药，这是药师的基本功。 而且这里所说的辨药，可不仅仅是说出草药的名字就可以了，还得说出其药性、年份、炼制手法，以及药效。 其二，是用药。 到了这一层次，比的就不是药师对单纯草药的了解了。 而是比对成品灵药的认识。 任何灵药炼制出来，都是救死扶伤之用的，当然，也有产生各种负面作用的毒药，但不管是哪种，作为一名药师，在看到一味灵药的时候，你至少得知道这药是做什么用的。 否则岂不贻笑大方？ 其三，便是配药。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一方式的比斗已经有些超出了药道的范围了，而掺杂了一些医术的较量。 医药不分家，但两者还是有不同之处的。 同样一名得了伤寒的患者，不管是哪位医者都可以得出相同的病理，但对于两位不同的药师来说，便可能开出两种完全不同的药方，哪一位药师的配药更加精妙，自然功力也就越身深厚。 “既然大家都说好了，便请两位上药王塔吧！” 孙药师点点头，随即在两人的搀扶下，就朝着药房之外走去。 洛川和谢长京落在后面，前者面带浅笑，后者则是满目忧色。 “洛师兄，行不行啊？” 洛川笑道：“在我们家乡有句老话，男人，不能说不行。更何况，你见我什么时候输过吗？” 谢长京一愣，仔细想想，貌似他还真没见洛川在什么时候吃过亏。 不管是在面对陈七的时候，还是孔氏父子、韩复的时候，甚至是在面对莫有雪、熊原等等大人物的时候，任谁都别想在洛川手中讨到半点好处！ 可是…… 洛川与这些人的争斗，大多是停留在武道层面上的，至于说炼药…… 不管洛川再怎么自信，反正谢长京是从未见识过他在草药方面的造诣。 一时之间，谢长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对洛川抱有信心，但想着之前洛川出手救自己的一幕幕，以及让孙药师给自己道歉的那番话，顿时让他慢慢挺直了腰背。 且不管此番比斗洛师兄究竟能不能胜，他也绝不能给洛师兄丢了面子！ 念及此处，谢长京低声对洛川说了几句话，随即便悄悄离开了，洛川脸上带着古怪，却也没有阻止谢长京，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谢长京的离开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毕竟那帮药师绝大多数的注意力都只放在洛川一个人身上。 出了药房之后，再往东走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在后山之前，便是药王塔了。 说起这药王塔，其实并不是凌剑宗所搭建的，其所属权也不在凌剑宗手里面，而是归星殿所有！ 简单说来，这药王塔是星殿建的。 但凡在大梁帝国境内有炼药师、炼丹师的地方，都有药王塔。 就像是在大梁国的每一州、每一城都有星殿一样。 所有地方的药王塔都有十层，其中第一层用来作为各炼药师、炼丹师的比斗场所，另外九层，则对应了初级药师、丹师的品阶。 从第二层开始，每一层都设有不同的考验，每闯过一层，便代表着你有了相应的资质。 比如闯只要你能闯过第二层，便是星殿所承认的初级一品炼药师，或者初级一品炼丹师，闯过三层就是二品，以此类推。 至于最后具体获得的是哪种身份，当然要看你考的是什么。 药王塔也会相应的，设置出不同的题目。 普遍来说，药为丹之本，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会先考药师，再考丹师，而在大梁帝国，哪怕是在同阶同品的情况下，丹师的身份也会比药师稍微高一些。 尤其在丹帝杨天笑横空出世之后，丹师受人尊重的程度也大幅度提升了很多。 当然，这并不是绝对的。 灵药的价值也并不一定就比灵丹要小。 还是那句话，药为丹之本，丹原本只是药的其中一种呈现方式，只不过有了后人的不断发展、壮大，才逐渐生出了一些变化，使得灵丹的某些特性与灵药变得不同。 便在洛川心中百转千回之时，众人便已经来到了那药王塔之下。 即便洛川在百草堂中已经待了整整四年，几乎每天都会看到这座黝黑且神秘的巨塔，但每一次当他抬头仰望那塔身之时，都会不自觉地生出一种敬畏感。 尤其是从药王塔的第二层开始，每一层塔身上所铭刻的那一个个金光闪闪的徽记，都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灵，在俯瞰众生。 那是一个个药师、丹师所专属的印记。 比如丹帝杨天笑的徽记就是一座鼎，再比如药圣李思壁的徽记就是一根针。 如今洛川等人所看到的那些徽记，当然是出自凌剑宗的各药师、丹师之手，既然能够堂而皇之地被留在这药王塔上，自然说明他们在某一层的考核中拿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佳成绩。 换句话来说，这些人都是各层的纪录保持者。 虽然这个记录仅限于凌剑宗内这座药王塔的范围内，但那也是一项非常不得了的成就了！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火焰形状的徽记，足足占了六层塔身！ 那代表着百草堂的执丹长老，谢坤！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此时突然有一名药师无不羡艳地开口道：“没想到老孙头儿的祥云还留在二层塔上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能将其挤下来……” 闻言，洛川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凝重之色。 因为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原来药王塔第二层的祥云徽记，竟然是属于此番与他比斗的那位老者，孙兴昌，孙药师的！ 听着同道的这番话，孙药师虽然口中没有太多表示，但脸上却不自觉浮出了一抹傲然。 药王塔二层楼的祥云徽记，可以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只要一日未曾被人顶替，那么他的名字就一日将留在此处，供后人瞻仰！ 而众所周知，药王塔的第二层，考核的就是药理！ 一时间，洛川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踢到一块铁板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管那《百草洗炼录》到底能不能助他战胜孙药师，如今也必须硬着头皮上了。 说话间，众人便已经走到了药王塔之前，两位药师一马当先，伸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顿时露出了里面无比明亮的内堂。 可还不等大家走进去，便听得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从身后传来。 “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 闻言，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莫名其妙之色，回过头去，正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从远方走来，虽然队伍有些凌乱，但都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脸上更是透露着无比的狂热。 当先的，自然是谢长京！ 原来他之前先走一步，竟然是去给洛川拉人气，壮声势去了！ 还真别说，眼看着那浩浩荡荡的人群向自己走来，耳中听着那气势磅礴的助威声，一众药师顿时心中就升起了一种未战胆先怯的念头，就连之前被孙药师那祥云徽记所震撼的心思都烟消云散了。 孙药师更是面色铁青，冷哼一声之后，便率先走进了药王塔中，生怕被对方影响了心境。 “哗众取宠！” “不知所谓！” “简直莫名其妙！” 众药师也纷纷面露愠色，一个个暗骂着步入了药王塔的一层楼。 好在以药王塔的规矩，除了比斗双方，或者身具药师、丹师之资者，其余闲杂人等均不得入内。 所以谢长京等人只能守在门外，并没有办法进去为洛川助威。 但即便如此，洛川也已经觉得足够了，至少经过众人这一番喊，他已经渐渐重拾了信心。 在进入药王塔之前，洛川还特意停步等了等谢长京等人，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如同当日在外门招考般，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臂，高举到了半空，虽然一个字没说，却代表了某种必胜的信念！ “洛师兄，必胜！” “必胜！” 众人齐声大喝着，目送洛川慢步走进了药王塔，大门缓缓关闭，却仍旧没有停歇。 “继续喊！让洛师兄知道我们在为他助威！让那些糟老头儿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先声夺人！” 谢长京不断鼓舞着这些刚刚招募来的守堂弟子，脖子上青筋毕露，几乎已经快要把嗓子都喊哑了。 但他不在乎，他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只为洛川能够赢下这场比斗！ 让那些老顽固们知道，什么叫江山代有人才出，什么叫自古英雄出少年，什么叫后生可畏！ 便在谢长京隔门之外的助威与祈愿中，洛川和孙药师已经来到了一层正中央的位置站定。 经过一些简单的仪式和礼节，两人席地对坐，这场万众瞩目的草木理论比斗就此开始了。 首先比的是辨药。 ========================================= PS：因为昨天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昨天的第二更实际上是今天凌晨发布的，在此向各位书友表示深深的歉意，今天的第一更就早点发布了，第二更还是在晚上。 第三十四章 差距 在药王塔一层楼的正中央，有一个方圆五丈的石台，洛川和孙药师就对坐在那上面。 而在两人身前的石桌上则摆放着纸笔，以供作答。 其余药师都围在石台周围，有的满目不屑，有的则面带紧张，还有的显得兴趣盎然，似乎是第一次见识到药师之间的比斗。 便在众人的见证之下，一束幽蓝色的星光自塔顶翩然落下，洒在了洛川和孙药师两人中间。 “草木一道，变换无穷，既然今日比斗双方均为凌剑宗弟子，那么比斗的考题范围便设在这小祁山之内。” 一道无比肃然的声音于场中骤然响起，虽然没有人见到说话人的样子，但也能从其语气中听出某种岁月的痕迹。 “接下来，我将会向两位展示百种草药，以一炷香时间为限，辨别出更多草药者胜，若数量相同，则用时少者胜。” 闻言，洛川与孙药师同时点了点头。 “弟子明白。” 话音落下，那束幽蓝色的星光越来越淡，直至变得完全的透明，只剩下一层薄如蝉翼般的光纹。 而在那透明光壁里面，则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条通体灰色的草藤。 十息之后，草藤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朵色彩艳丽，形似钟罩的鲜花。 …… 时间就这么悄然流逝着，场中没有人说话，只有不绝于耳的奋笔疾书之声。 那透明光壁中作为考题的各式草木植被十息一换，没有重复，也没有多余的停顿，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待三十种草木展示完毕之后，已经有围观的药师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发涩的双眼，苦笑着摇了摇头。 即便他们已经有了药师之资，此时也有些难以为继了。 虽然药王塔第二层的考核内容也是辨药，但那是没有时间限制的，只要你能认出足够数量的草药，就算是在里面耗上个三天三夜也没问题。 事实上，就有很多药师当初是这么做的。 但在现在那十息一种的快节奏里面，有些基础不扎实的药师立刻就原形毕露了。 很快，光壁中所展示的草木数量超过了五十种。 此时就连不少二品的药师也败下阵来。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这里面所出现的草药，大多数咱们平时不用的，或者数量极其稀少的，就算是我也无法辨认完全。” 一位李姓的二品药师叹了口气，赶紧闭上双眼回复心神。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道：“是啊，照我看，即便是老孙头儿，能够在百种草药里面认出八成就不错了。” 此言一出，顿时得到了大多数药师的赞同。 但同时也有人面露困惑：“以往我也见过其他药师的比斗，考校的题目都是很正常的，并不会像这次这样变态，今天是怎么回事？” 李药师此时才睁开眼，摇摇头道：“或许是出题人知道孙药师的实力吧，为了防止出现平局的情况，所以才把题出得难了些，若是孙药师都答不全，那么那个洛家小子就更不可能答全了。”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恍然大悟，与此同时，一位三品药师也退出了观看，苦笑着道：“要我来说，这场比斗可是比登上那四层楼还要难！” 闻言，其他药师顿时心有戚戚，要知道，说这话的可是一位堂堂三品药师啊！ 哪怕是放在整个青州地界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 “这么看来，单说这辨药的能力，恐怕孙药师已经不止五品的实力了吧，在咱们这些人里面，也唯有他才有可能辨完全部百株草药了！” “是啊，是啊……幸好参加比斗的是孙药师，若是换做我，恐怕已经给咱们药房丢脸了……” 可话虽如此，场中仍旧有不少高品的药师在苦苦坚持着，始终不曾放弃。 尤其是几个与孙药师品阶相同之辈，更是在隐隐中存了几分较劲的意思，想来也是想要通过这次比斗测试一下，在这草木理论一项上，他们与孙药师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至于说超过孙药师，则是没人敢这么想的。 毕竟如今在药王塔的二层塔身上，还刻着孙药师独有的祥云徽记呢！ 便在众人的一声声窃窃私语中，百株草药终于全部展示完毕，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有人将注意力放到了洛川的身上。 “诶？你们看，那洛家小子竟然也把百株草药全部看完了？”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纷纷转头向洛川看去，果然，此时的洛川刚刚将目光从光壁上收回，落回到眼前已经被填写得密密麻麻的答卷上。 “哼，不过装腔作势罢了！若只是单纯地把那百株草药看完的话，就算找个乡野村夫也能完成！” 李药师的这番话随即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看完与辨完，两者只有一字之差，但所代表的境界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为什么就连三品药师也无法坚持到百种草药展示完毕？ 除开此番比斗的出题太偏太难之外，更重要的便是药师在辨药的过程中，对于心神的消耗乃是无比恐怖的。 他们首先需要通过草药的外形认出此药叫什么，再联想到其药效、功用、年份等等信息，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完成的。 所以能够辨完五十种草药，已经是一位二品药师的极限了。 至于说洛川，他现在连药师都算不得，又能辨得出多少草药？ 十株，还是二十株？ 这还是众人已经非常看得起他的情况下了。 要说洛川真的如孙药师，或者如在场的其他五品药师般，辨完了全部百株草药，任谁也是不会相信的。 所以一时之间，一众药师都已经将洛川看做为了那种虚张声势之辈。 可惜的是，此时的辨药之斗尚未结束，所以他们还暂时看不到洛川被当场揭穿后的表情。 辨药的时限是一炷香，远不止展示百种草药所用的时间，所以此时不管是孙药师还是洛川，都还在继续答题。 毕竟想要在十息之内写全一种草药的全部信息，还是有些难为人了。 所以那神秘的出题人非常合理地给两人预留了些补充答题的时间，也给了他们检查答案的机会。 趁着最后的结果还未揭晓，不禁有好事者向石台外的一位五品药师问道：“王药师，先前你辨出了多少种草药？” 听着这话，不少人都面露好奇地向王药师看去。 毕竟这王药师与孙药师都是五品，可以说实力在伯仲之间，虽然单论草木理论，王药师必定是不如孙药师的，但想来也差之不远。 见众人把目光聚焦在了自己身上，王药师也是暗自得意了一番，象征性地拿捏了一阵后这才缓缓开口。 “在今日所展示的百株草药中，老夫有绝对把握的有七十三种，有十种从未见过，其余皆在两可之间。” 闻言，众人纷纷露出了震撼之色。 要知道，他们绝大多数人连七十种草药都看不完，更别说辨出七十多种草药了，这么看来，五品药师果然就是五品药师啊，单是这辨药的功底，就让人叹服！ “那王药师觉得，孙药师能辨出多少种？” 王药师狠狠地瞪了一下发问那人，刚才的傲然就此消散了许多，沉吟片刻后答道：“老孙在辨药上比我强些，大概在八十种左右吧。” 于是又是一片惊叹声起。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把这场比斗当做是一场较量了，因为对阵双方的实力实在差得太多，如无意外的话，等待会儿宣布结果的时候，将是孙药师对洛川的绝对碾压！ 或者换句话来说，在这些药师们看来，这其实已经变成了孙药师一个人的表演舞台。 说话间，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快到了。 孙药师率先停了笔，然后起身对着那束看不见的星光躬身一拜。 “弟子孙兴昌答完了。” 行完礼，孙药师这才看向对面还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洛川，嘴角顿时露出了一抹冷笑。 “当真是不知小儿！莫不成他以为写得越多，就能辨得越准吗？” 看了一眼之后，孙药师对洛川就再也没有兴趣了，他转过身，向着石台下的同道颔首致意，这才重新坐下，有些疲惫地合上了双目，用手指轻轻揉着眉心。 即便是他，也在这场比斗中消耗了太多的心神。 想来若不是先前洛川对他的连番折辱，恐怕孙药师也不会这般认真，对着一个连药师身份都没有的家伙拼尽全力。 洛川的答题还没有结束，但场下已经响起了无比热烈的讨论声。 “孙药师居然提前答完了，就是不知道究竟辨出了多少草药……” “刚才王药师猜八十种，我猜九十种！有没有人跟我打赌的？” “要是什么时候我也能有孙药师这般风采，别说辨对全部百种药材，就算能坚持到最后也行啊……”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遗忘了洛川，仿佛结果已经没有了任何悬念。 唯一值得他们期待的，就是孙药师到底辨对了多少种草药。 好在，众人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多时，就在一炷香时限马上就要来临之际，洛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墨笔，他揉了揉酸痛的手腕，随即站起身来，向虚空而拜。 “弟子洛川，也答完了。” 话音落下，便在众药师的阵阵骚动声中，洛川与孙药师身前的答卷同时升空，然后进入到了那层透明的光柱中，就这么凭空漂浮着。 孙药师缓缓睁开眼，目色中透着些许的紧张。 当然不是因为洛川，而是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答对了多少。 随即那道幽蓝色的星辉再度于透明光柱中出现，却并没有遮挡住众人的视线，而只是在两份答卷上一扫而过。 只用了不到十息的时间，那道庄重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 “孙兴昌，于百种草药中成功辨出八十三种，但有七种在年份上有误，有六种在功效上不全，故折算为七十八种。” 四周那些来观战的药师们，立刻一个个振奋起来。 “果然不愧是孙药师，即便因为一些失误没能突破八十种草药，也足够恐怖了！” “这老孙头儿还真是深藏不露啊，竟然在草木辨识上有如此高的造诣，也无怪于能称霸药王塔二层楼十数年了！” “恭喜孙药师，在草药一道上再进一步，六品之位指日可待啊！” 一时之间，各种溢美之词、惊叹之声不绝于耳，令孙药师眼中的傲色更足了几分。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场中还有一个洛川。 但有人不会忘。 “洛川，百株草药全部辨认正确，胜。” 第三十五章 碾压 神秘的声音再次响起，但相比起之前宣布孙药师成绩的时候，这一次却是显得简短了很多。 整句话不到二十个字。 但偏偏就是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却仿佛平地惊雷，直接炸响在了场中每位药师的心中。 又像是一个巨大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们的脸上。 “这不可能！他一定作弊了！” 一位一品药师扯着喉咙喊道，场中虽然无人附和，却也无人反对。 没有人去质疑这场比斗的出题人在判卷时出了错，因为药王塔从来不会出错，也没人去质疑那神秘的声音是在故意偏袒洛川，因为药王塔即便是在国家层面的战争中，也保持着绝对的中立。 因此只有可能是洛川做了弊。 孙兴昌虽然没有说话，但看向洛川的目光也是充斥着厌恶。 倒是一直将他视为对手的王药师开口了。 “哪怕是我们五品药师，也最多辨出七成的草药，他一个毛头小子，连药师都不是，怎么可能百株药草全部辨认正确！望大人彻查！” 对于众人的质疑，洛川没有说话，只是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台下这些药师们的眼光，就像是在看着一群跳梁小丑。 也就是在此时，那神秘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很显然，面对凌剑宗几乎所有药师的质疑，即便是他，也必须做出一个解释。 即便这个解释有些强硬。 “若此子真的能够当着老夫的面作弊，也是他的本事。”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即虽然脸上仍旧带着愤懑之色，却是没人说话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孙药师会就此服气。 他直视着洛川的双眼，冷笑道：“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欺瞒了药王塔，拿到此轮胜利的，但我不相信，你每一次都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洛川同样笑了笑，却是不回话。 因为他知道，用事实回击，才是最直接的方式。 随即，第二场比斗开始了。 “第二轮用药之比，考校你们二位对灵药的逆解，接下来的这一味药，是由多种草本炼制而成的，一炷香时间观察，说出正确数量多者胜。” 话音落下，同样是在那束透明的光柱中，出现了一滴泛着五彩光华的露珠，但与上一轮比斗时不同，几乎便在药露出现的一刹那，一股浓郁的药香便飘散开来，不过瞬时之间，便充斥在了整个药王塔第一层的每个角落！ 一嗅之下，众人立刻感觉头脑一阵清明，身体说不出的酥软，就连心绪也平和了很多。 今日在场之人，除了洛川之外，全都是百草堂的药师，因此立马就有人单单从这一阵药香中就判断出了好几味草本。 不过他们却是不能说出来，一方面怕影响了孙兴昌的判断，另外也担心让洛川给占了便宜。 所以就看到一个个药师纷纷伸出了手指，似乎在掰着指头计算着什么。 当然是在算他们逆推出来的灵草数量。 与孙兴昌齐名的王药师虽然没有伸出手来数，却也在心中默默记着数。 “川七草、乌胡、砂仁花……再加上白兰，这已经有六种了。” 至于孙兴昌，则更显得无比专注，他迈着小心翼翼的脚步，来到那滴药露之前，仔细观察着那五彩的色泽。 洛川满目好奇，也跟着走了过去，虽然就站在孙兴昌旁边，两人却是互不打扰。 片刻之后，孙兴昌甚至还用手指沾了一点药露放到口中尝了尝，这才如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此时距离一炷香的时间才刚刚过半，但孙兴昌便认为自己已经逆推出了全部的草药。 只不过有了上一轮的教训，孙兴昌这次明显变得更谨慎了一些，他并没有停止观察，而是继续站在原地，希望找到什么被自己所遗漏的地方。 “应该只有十一种药材，不可能再多了，就算真的还有别的成分，连我都看不出，这小子更不可能认出来！” 念及此处，孙兴昌终于信心十足地退后了半步，冷笑着看向洛川。 不过很可惜的是，此时的洛川并没有注意到孙兴昌的目光，因为他正处于一种非常玄妙的状态中。 仿佛眼前的这一滴药露给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让他的脸上充满了惊喜之意。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两味完全冲突的草药，竟然不用任何缓冲的药物也能相互融合！” “等等！这难道是丁公叶？可我记得，丁公叶的味道应该是呈酸性才对啊！” 慢慢的，台下的一众药师也纷纷结束了自己的逆解，全都把目光聚焦在了洛川的身上，只不过大部分看向他的眼中还是充斥着不屑。 他们还是坚持认为在上一轮的比斗中，是洛川作弊了。 “哼！老夫倒真想知道，你究竟能看出什么花儿来！” 孙兴昌目色微嘲，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巨大的笑话。 终于，一炷香的时间到了，洛川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若不是那道神秘的声音提醒，他都险些忘了自己还在比斗当中。 “好了，你们二人报出各自所逆解出的草药数量吧，孙兴昌先完成，便由你先说。” 话音落下，孙兴昌顿时大皱眉头，因为他没想到，那出题人竟然让他们当众把结果报出来，而不是像上次那样用笔墨作答。 这么一来，后答之人岂不是就占了便宜了？ “早知道，我刚才就不该提前结束观察的！” 孙兴昌有些后悔，但却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咬牙开口道：“弟子共逆解出了十一种草药。” 此言一出，台下一众药师顿时炸开了锅。 “有十一种这么多吗？我怎么只解出了五种？” “你还解出了五种？我才解出两种呢！” 听着身边这些同道的声音，王药师忍不住抿紧了嘴唇，因为他最后也只逆解出了八种，不过他站在石台下，距离那药露比较远，自然观察不够细致，而且也没有机会用味觉来辅佐判断，所以综合看起来，在这一轮，他的水平其实与孙兴昌在伯仲之间。 在经过一阵热议之后，众人随即便转头看向洛川。 这一次再没人会忘记这个少年。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相信洛川能逆解出更多的数量，只是抱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思，在等着洛川彻底出丑。 “我就不相信，这一次你还能作弊！”孙兴昌心中暗道。 然后洛川开口说话了。 “弟子共逆解出了一百二十八种草药，可惜还有三十六种草药并非出自我凌剑宗，所以弟子并不认识。” 话音落下，满场哗然。 “一百二十八加三十六……这就是一百六十四种！这洛川简直就是在信口雌黄，哗众取宠！” “虽然这滴药露看起来绝非凡物，但也绝对不可能由一百多种草药炼制而成，这洛川难道疯了不成？” 孙兴昌也笑了，只是笑容中全是讥讽之色：“洛家小儿，你莫不是以为这用药之比，就只用报出一个数字，谁大谁就赢吧？我倒真是好奇，你接下来怎么编出那一百二十八种草药的名字？” 孙兴昌这番话，立刻惹来阵阵哄笑声，就连一向严肃的王药师也被逗乐了。 “居然能说出一百六十四这种荒谬的数字来，我看这洛川也是狗急跳墙，干脆准备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草药名称都说出来了，能蒙对一个是一个！” 王药师这么一分析，立刻引来了大片的附和之声。 随即便有人担心地问道：“原来如此，这洛川还真是阴险狡诈，不过，这算不算钻了此轮比斗规则的空子？” 王药师笑着摇摇头：“放心吧，按照药王塔的规定，若是待会儿这小子说出来的草药正确率低于六成，便可直接判他败了。” “那么这算是垂死挣扎吗？” “哈哈哈哈……” 面对一众药师的嘲讽之声，洛川面色不改，只是声音变得无比冰冷了起来。 “真是夏虫不可以语冰！我原以为，你们身为百草堂药师，就算见识浅薄一些，性格古怪一些，也至少应该抱有一种敬畏心，对草药一道的敬畏心！” 洛川摇摇头：“草木一道何其博大精深，岂是你们能够随意参透的！不要以为你们解不出更多的答案，天下人便与你们一般愚昧无知！” 说完，洛川又转过身看向孙兴昌，冷笑道：“孙药师，你说你一共逆解出了十一种草药，我便算你解出来的都是对的，今日在你心服口服之前，我便再让你长一回见识！” 洛川负手而立，身上虽然没有半点星辉溢出，却是气势极强，字字如刀，立刻让那些原本还在嘲讽的药师们纷纷一愣。 随即洛川来到那滴药露之前，目色骤然而锐。 “槐杏皮，采下经百日曝晒成药，再熬煮三个时辰，取其药粹精华，辅以三十年乌胡根沉浸，便可生出淡涩之气。” “砂仁花取其茎汁，浇灌龙决须一年有余，与五倍子相融，成褐膏，抹于灯芯草之上，可开双面蛇花，研磨成粉汇之败血藤，就是这橙色药光。” “天苍子……”洛川的声音很舒缓，一字一句都清晰无比，任何细节都不曾遗漏。 原本还面带嘲意的一众药师慢慢垂下了嘴角，瞪大了双眼，渐渐的连呼吸声都变得粗重了起来。 尤其那身居五品的王药师，更是在不知不觉中握紧了双拳，就连指甲全部陷进了掌肉也毫不自知，因为到了他这个层次，更能从洛川的话语中感到无比的震撼之意。 “这……这怎么可能……这洛川连药师之位都没有，怎么能将灵药逆推到这等程度！” “这洛川在草木上的造诣，已经到了如此惊人的程度了吗……” “如此天资卓越之辈，怎么可能没有师承，怎么可能在这百草堂籍籍无名！他……” 一时之间，所有台下的药师都心神轰鸣，之前他们对洛川的嘲讽有多剧烈，现在他们的脸就有多疼。 至于那站在高台之上的孙兴昌，则面色瞬间苍白，脚下一软，彻底倒在了地上。 第三十六章 还要比吗？ “五灵脂的草籽做肥，白兰的花汁做水，再以雪炎胆催熟半月，檬石果自然异变，果肉发白，碾碎后所得精粹，再与百年以上童草相融，便可形成此碧色清光。”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洛川终于说出了他逆解出来的最后一味草药，随即目光如炬地看向孙兴昌。 此时的孙兴昌眼中充满了绝望，面如死灰，根本不敢与洛川对视。 羞愧？ 苦涩？ 愤怒？ 震撼？ 谁也不知道孙兴昌是如何度过这一炷香时间的，或许对他来说，这转眼即逝的一炷香，就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洛川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支支利箭，狠狠地插在他的心头。 受万箭穿心之苦，这一次孙兴昌甚至不等洛川动手，便直接从口中喷出了一片暗红色的鲜血。 到了此时此刻，那道神秘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宣布比斗结果。 但所有人都知道，孙兴昌败了。 而且是败得体无完肤！ 尤其联想到片刻之前众人还质疑洛川在首轮比斗中做了弊，现在看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今日比斗开始之前，几乎所有的药师都认为这场较量将会呈一边倒的局势发展，最终的结果应该是孙兴昌以碾压之势击败洛川。 他们猜对了开头，却没有猜对结局。 一边倒是一边倒了，碾压也碾压了，却是洛川用他在草木理论上的造诣，彻底碾压了孙兴昌！ 谁会想到，原来这个他们一直心存蔑视的洛家小子，早已在草木造诣上，成为了孙兴昌，不，应该是成为了在场所有人都必须仰望的存在。 无疑，经此一役，孙兴昌受到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那是超越了肉体的痛楚，那是永世停留在精神层面的阴影，如果就此下去，恐怕孙兴昌的药道一辈子也没有了再进一步的可能。 “老孙头儿完了。” 这是在场所有药师都能够预见到的未来。 尤其是王药师，更是心中唏嘘无限，看向洛川的目光中更带着无比的敬畏、恐惧之意。 心中无比庆幸，还好招惹到此人的不是自己。 “用药之比，洛川胜。” 便在此时，那道神秘的声音突然响起，虽然并没有宣布洛川刚才的逆解究竟对了几成，但既然洛川胜了，就说明他的准确率至少达到了六成以上！ 也许是为了照顾孙兴昌的颜面，那出题人直接说出了比斗的结果，甚至没有让孙兴昌列举出他所逆解出来的十一种草药。 否则将是对这位老药师更大的羞辱。 想必也是因为孙兴昌留在药王塔二层楼的祥云徽记，让出题人最后忍不住心软了。 至此，三轮比斗，洛川已经胜了两场，理论上来说，他已经赢了。 所以下一刻，洛川看着孙兴昌，问道：“还要比吗？” 孙兴昌抬起一双充血的眼睛，似有些癫狂地惨笑一声：“孙某愿赌服输，但你要孙某低头认错，绝无可能！” 闻言，洛川立刻皱起了眉头。 而那孙兴昌的声音则越来越高亢：“就算你草木天赋再高又怎么样？老夫乃堂堂五品药师，在这药王塔上更刻着老夫专属的徽记，而你，什么都不是！你信不信只要老夫一句话，就能让宗门把你逐出百草堂！” 此言一出，别说洛川，就连台下的一众药师都觉得脸色难看了起来。 “行了老孙，别意气用事，我们走吧。”王药师叹了口气，出言劝道。 他知道，今日的比斗，对于孙兴昌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孙兴昌已经有些失去了理智。 诚然，孙兴昌如果真的豁出去的话，或许真的可以利用自己对宗门的重要性打压洛川，但这种手段，就连王药师都觉得不齿！ 说句不好听的话，若孙兴昌真的坚持如此的话，恐怕在场的这些药师没有一个会站在他这边。 医者有仁心，药师更讲药德！ 更何况，要是孙兴昌今日之所为被星殿知晓，那可就麻烦了！ 可惜的是，孙兴昌对于王药师的劝谏并不领情，反而笑声越来越疯狂：“小子，我知道你修为比我强，但得罪了一位药师，我劝你以后在宗门里面还是小心些，可别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听到孙兴昌这番明目张胆的威胁之言，洛川眼中的冰冷却反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平静。 这种平静孔管事见过，孔祥林也见过，现在，轮到了孙兴昌。 洛川当然不可能在万众瞩目之下杀了孙兴昌，但他可以做点别的事情。 于是在下一刻，洛川转过身，跳下了石台，向着大门走去。 见状，孙兴昌立刻无比快意地笑道：“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想要退缩了？你刚才的嚣张气焰呢？怎么说怂就怂了？” 对于孙兴昌的癫狂，以及洛川的退让，王药师也只能在暗中叹了口气。 “这洛川倒也算是个聪明人，知道此时不与老孙计较才是最明智的，否则若是老孙真的不顾一切发起疯来，恐怕就算是我也挡不住，尤其老孙在用毒一道上的造诣同样不俗……” 其他药师也大多抱着同样的想法，看着洛川离去的背影，各有唏嘘。 “哎……终究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啊，这洛川败就败在，他不是药师……” “是啊，就算比斗胜了又怎么样？哪怕他有青袍加身，执堂座亲令，孙药师输了就翻脸，他又能怎么样？” “如果孙药师真的要不惜一切代价报复洛川，以一位五品药师的价值，尤其还是把自己的徽记刻在药王塔上的五品药师，就算最后出了事，或许宗门也不会责难……” 众人议论纷纷，当然全都压低了声音，可不敢让台上的孙兴昌听到。 却偏偏有一声惊呼响起，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咦？那洛川并没有出塔，而是……” 紧接着，第二道惊叫声传来。 “天呐，快看，他朝二层楼去了！” 这下子，就连王药师都愣住了。 “他不会想要去考药师吧！” “现在吗？这洛川可是才刚刚历经了两场比斗的，他怎么还有精力去考药师！” “疯了……都疯了……” 一路从石台走到那通往药王塔二层楼的木阶之前，洛川不管是对于孙兴昌的叫嚣，还是对于众人的感慨唏嘘，全都充耳不闻。 他没有回应半个字，也不需要回应。 因为接下来，他将把自己的回应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既然孙兴昌想要靠着药师的身份欺压他，那么他就去考个药师回来。 既然孙兴昌最大的仰仗是那药王塔上的祥云徽记，那么…… 就把它给抹了！ 洛川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直接，这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他的做法也这么直接。 便在众人那无比震撼的目光之下，洛川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步，直接迈开腿，踏上了第一级木阶，向着二层楼去了。 来到二层楼之后，洛川发现这里的景象与一层楼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或许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正中央的位置没了石台，也没了那两张石桌。 除此之外，两层楼的空间就像是完全复制过来的一样，就连墙面上的纹理都分毫不差。 洛川走到二层楼的中间站定，躬身执手道：“弟子洛川，申请药师考核！” “可。” 依旧是那道熟悉的神秘声音，随即在洛川的身前，便多出了一块表面光滑无比的玉瓶，以及一本厚重的书册，上面透着淡淡星辉，看起来竟有种无端的圣洁之意。 “半个时辰之内，按照册中名录，依次序找来对应草药放入瓶中，以正确数量为考核基准，百数以上则为通过。” 话音落下，洛川眼前突然光芒一闪，随即在他的四周竟凭空出现了无数的草药。 铺天盖地、密密麻麻、数以万万计，此时就连远方的塔身都消失了，完全无限延伸开来，一眼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洛川知道，这里的这些草药就绝不止凌剑宗所有了，必定还夹杂着别处的灵草灵花。 但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多想，便赶紧翻开了眼前的书册，按照上面的名录筛选起周围的草药起来。 仅仅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洛川投入到那玉瓶中的草药数量，便到了一百。 场中没有任何声音响起，但洛川自信自己绝没有出错，按照考核的规则，现在的他其实已经可以算作是初级一品药师了！ “成为药师并不是我此番前来的最终目标，我要做的，是打破那孙兴昌在十多年前创造的记录，将他的祥云徽记彻底抹去！” 念及此处，洛川眼中精芒毕露，双手没有丝毫的停顿，如蝴蝶翻飞，又如蜻蜓点水般，无数草药飞出，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玉瓶之内。 紧接着，一抹赤红色的星辉光芒从洛川的星海处激昂而起，立刻再次加快了洛川的速度。 一时间，洛川的双手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片虚影。 洛川目不转睛，精神高度集中，几乎已经忘了周围的一切，眼前只剩下了那一株株灵草、灵花。 他的双眼慢慢变得猩红，他的呼吸越来越沉，但手速却是越来越快！ 两百株、五百株、一千株、三千株！ “还不够！还可以更快！” 洛川咬着牙，强忍着手臂肌肉所传来的刺痛感，不断地将体内星力向着指尖传输，逐渐的，他的思维速度都快要跟不上筛选草药的速度了。 而那玉瓶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不管投入了多少草药，也没有半点变化，但这却并不妨碍洛川放进去的草药数量正在向着一个又一个恐怖的数字进发。 五千株……七千株……一万株…… 洛川早就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并不知道半个时辰的时限到底过去了多少，也不知道当年那孙兴昌所创造的记录究竟是多少株草药。 所以他一点也不敢放松，片刻也不敢喘息。 若不是眼中的精芒犹在，从远处看来，他那机械而精准的动作已经不像是一个人了，而是变成了一台机器。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洛川四周的草药看不出有任何减少的痕迹，但他筛选出来放进玉瓶的草药数量已经达到了…… 两万株！ 第三十七章 新的徽记 此时再看，洛川周围那片草药的海洋已经快要枯竭了，只剩下一些零星的草药还散落在地上。 洛川心中明白，这一次考核与之前的第一轮比斗虽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对他而言却是难了很多。 因为现如今他所需要辨识的草药，已经不仅限于小祁山的范围了。 别看洛川挑拣的速度很快，但其实他在中途也遇到了很多完全没见过的草药。 或许《百草洗炼录》中有所记载，但洛川不是过目不忘的神童，他没有办法只用七天时间就将整本《百草洗炼录》都背下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是百分之百的正确率了，洛川觉得自己能答对七成以上就很不错了。 所以他才会拼了命地加快自己的速度，准确率不够，就用数量来凑！ 即便他只选对了七成的草药，只要总量堆上去了，那么正确的草药自然也不会少。 但很可惜的是，洛川终究还是没能把所有的草药都投入玉瓶中，便眼前的光芒再次一闪，遗落的零星草药瞬间消失了。 半个时辰到了。 药王塔的二层楼重新恢复了原貌，而在洛川的眼前，除了那座玉瓶还在原地之外，那本厚厚的书册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温润如玉的石牌。 上面简简单单地刻了一个“一”字，便代表着从此刻起，洛川已经是一名初级一品药师了！ 石牌散发着柔和的翠光，里面透着磅礴生机，就像是一株刚刚破土而出的新草。 “还是差了一些……”洛川的嘴角带着苦笑，一把握住那石牌，心中却是藏不住的遗憾。 然后他忽的想起，每一位药师在成功获得药王塔认可之后，便可以在药石牌的背面留下自己专属的徽记，从此之后，这个徽记便代表了他本人。 如丹帝扬天笑的神鼎、药圣李思壁的银针、谢坤的火焰、孙兴昌的祥云…… 洛川的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随即将手指落到自己的石牌之上，简单地勾了一笔。 然后他站起身来，看着通往三层塔楼的长阶，入了神…… 同一时间，在药王塔的大门外，谢长京等人虽然还在为洛川助威呐喊，但不论是声音还是气势，无疑都比之前弱了不少。 毕竟任谁嘶声力竭地连续大喊一个时辰也受不了。 谢长京的嗓子早就沙哑无比了，但他眼中的亢奋之意却是半点也没有消退，只是过了这么久，就算他对洛川抱有再大的信心，脸上也不禁流露出了一些担忧。 更别说那些刚来百草堂的守堂弟子们了。 “长京，你说洛师兄现在怎么样了？怎么隔了这么久还没出来啊……” “洛师兄该不会被那帮糟老头子们给关起门来暗算了吧，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谢长京心中也变得焦急了起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阵骚乱突然从队伍的末端传来。 “这是谁家丫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可不是你们下人可以乱闯的地方，立刻离开！” 一个瘦骨嶙峋的外门弟子低声喝道。 来人见到场中这么大的阵势，脚步不禁变得迟疑了起来，怯生生地开口道：“我……我在找我家少爷。” “鬼知道你家少爷是谁，要找也别在这儿找，赶紧走！” 话音落下，旁边一个大个子顿时不耐烦地说道：“聂老三，你跟这种下人费什么话，直接动手赶出去不就好了。” 说着，那大个子便伸手向眼前的小姑娘抓去，掀起阵阵恶风。 然而，他的手还未触及到对方的衣衫，便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因为有一个人面带惶恐地挡在了那个丫鬟的身前。 “李大壮！你找死吗！” 听着谢长京那无比愤怒的斥责声，大个子先是一愣，随即一股邪火从心底腾然而起。 是，他的确是刚来的百草堂守堂弟子，也是谢长京招募过来的，但从身份上来讲，他可是堂堂外门弟子，而谢长京只是一个连降星都不曾完成的普通人。 大晚上的把他们叫来，站在药王塔门口大喊大叫也就算了，现在这谢长京竟得寸进尺，敢为了一个丫鬟对自己发难？ 李大壮何时受过这种气！ 若不是念及谢长京有个长老大伯，与洛川也是交情匪浅，就凭谢长京这个态度，李大壮早就动手把他打得半身不遂了。 李大壮沉着脸，用最后的理智克制着自己那蠢蠢欲动的星海，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谢长京也是急了，一时也顾不得对方的身份，怒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李大壮正在气头上，竟没察觉到谢长京言语中的颤抖，倒是旁边的聂老三暗暗皱了皱眉，问道：“莫非你认识她？” 谢长京瞪着一双小眼睛，沉声道：“这位是红豆姑娘，是洛师兄的人！” 闻言，李大壮似乎终于有些回过味来了，但脸上的怒意并没有因此而减轻多少，哪怕谢长京的这句话颇有些暧昧的意思。 “那……那又怎样！我之前又不知道！” 谢长京知道这李大壮是个直肠子，当下也不藏着掖着了，上前一步，拉了拉李大壮的袖子，低声道：“你认识我百草堂的前药房管事，孔沂山吗？” 李大壮不知道谢长京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人，但还是点了点头：“认识，我有次来药房拿药，便是那孔管事负责的。” “认识就好，那孔管事有个儿子叫孔祥林，就因为对红豆姑娘动了手，现如今已经被洛师兄废了星海，变成了试药童子，而孔管事也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变成一捧黄土了！” 此言一出，那李大壮和聂老三纷纷倒吸了口凉气，他们终于知道了谢长京的惊恐从何而来。 “你想死我不拦你，但你别连累我！” 一时之间，李大壮之前还被盛怒点燃的心立刻凉了半截，他狠狠地咽了口唾沫，随即拱了拱手道：“是大壮误会长京兄弟了，这次还多亏兄弟救我！” 说完，李大壮赶紧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红豆说道：“红豆姑娘，李某先前不认得你，多有得罪，还望姑娘不要介怀……” 红豆睁着一双大眼睛，无比惊讶地看着这一幕，随即有些局促地笑了笑，对着李大壮说道：“师兄言重了。” 说完，红豆便不再管李大壮了，伸手一把拉住谢长京问道：“我家少爷呢？” 谢长京见红豆没有生气，心中也是长舒了一口气，赶紧答道：“洛师兄进到药王塔里面去了，应该很快就能出来，倒是红豆姑娘……你怎么来……” 谢长京刚说到这里，便猛地一拍脑门儿，看着夜幕中的寒星点点，说道：“哎呀！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已经这么晚了，也忘了叫人给红豆姑娘知会一声，想必红豆姑娘是在家等急了吧？” 对此，红豆倒是并不显得羞怯，而是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前方那座神秘而冰冷的高塔，目色中流露出了一些担忧。 她没有去问谢长京，少爷为什么会在这药王塔中，也没有让谢长京带自己进去找少爷，只是轻轻抿紧了嘴唇。 聪慧如她，虽然并不知道洛川与孙药师比斗的事情，但她知道，洛川一定是为了自己。 之前洛川在家中闭门不出，整整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究竟做了些什么，只有红豆知道。 谢长京带着红豆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虽然并没有介绍红豆的身份，但刚才的一场风波却是被很多人看在了眼中。 不到片刻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红豆是洛师兄的人。 或者说，是洛师兄的女人。 自然没有人再敢对红豆不敬，隐隐中更有不少人凑过来献殷勤。 “红豆姑娘，夜凉了，不如把我这件袍子披上吧？” “红豆姑娘，这边有块青石，来这儿坐……” 也别怪这些外门弟子势利，原本他们来这百草堂，就是冲着洛川来的，一听说红豆是洛川的女人，谁还不抓紧机会表现表现？ 这可是连谢长京都没有的待遇。 毕竟在众人眼中，谢长京只是洛川的狗腿子，而红豆则是枕边人，孰轻孰重，大伙儿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一时间，倒是把红豆弄得更拘谨了些，满脸的不知所措。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便有一束金光从药王塔的二层楼洒了下来，照亮了整片天空，也照亮了红豆的眼睛。 谢长京更是被吓了一大跳，惊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别说是他了，就连在百草堂待了快两年的那四个小药童也是满头雾水，他们每日在这百草堂中穿行，可是从来没见过药王塔发光啊！ “难道是洛师兄……” “不对啊，洛师兄的比斗不是应该在一层楼吗？兴许是哪位同门正好在闯塔，现在刚好成为一品药师？” “也不对！我曾经见过有人闯塔的情况，就算通过了考核也不会出现这般异象！” 众说纷纭之下，谁也猜不透在那药王塔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药王塔的二层楼。 所以当那专属于孙兴昌的祥云徽记消失的时候，众人都被深深地震撼了。 可还不等他们口中发出惊呼，便有一个新的图案自二层楼的塔身上浮了出来。 像是一个水滴，又像是毫无意义的圆圈，或者信手涂鸦。 “新的徽记！我知道了！这是有人创造了二层楼草木考核的新纪录！” 有见多识广之辈立刻叫了出来。 此言一出，满场尽皆哗然，尤其是那四个小药童。 毕竟他们比其他人更知道此事之难，难于上青天！听说那二层楼的祥云徽记可是十数年都不曾变换了！ 随即有人叫嚷道：“这么说来，这个花生图案就是那个破纪录的药师的专属徽记？” “什么花生，这明明是一颗佛珠！” “不对不对，应该是莲子！” 这个话题一出，顿时所有人都开始猜测那徽记究竟是什么，又代表着何等深奥的意义。 唯独红豆没有参与进去。 不是因为腼腆，而是因为在她刚一看到那图案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那是什么，更猜到了这简单的一笔是出自何人之手。 她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掩下了双颊的那片绯红。 那不是水滴，也不是莲子，更不是毫无意义的圆圈。 那是一枚红豆。 第三十八章 出塔 洛川选择了红豆作为自己的药师徽记，这是一件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为那是他在当下最先想到的事情。 或者更准确地说，当他拿到属于自己的药师令牌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人。 红豆。 他在八岁的时候便与她相依为命了。 她的命就是他的命。 就连红豆这个名字都是他取的。 虽然如今的洛川并没有亲自经历那段人生，但那是他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几乎已经印刻在了他的灵魂中。 与现在的他融为了一体。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同样不曾体会过五年前洛川刚入凌剑宗的风光，因此当他成为洛川的时候，他与她依旧是相依为命。 他穿的衣服是她亲手缝的。 他吃的饭菜是她亲手烧的。 他睡得床铺是她亲手铺的。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青梅竹马，两厢情悦，也不知道自己与红豆之间算爱情还是亲情，但无疑，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不管是欢喜还是悲伤，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贵，他心中首先想到的，都是她。 在他决定刻下自己作为药师的专属徽记之时，亦是如此。 所以他勾勒了一枚红豆。 对于洛川来说，这件事情并不用刻意为之，而是非常自然，非常下意识的举动。 待画好那专属于自己的药师徽记之后，洛川便起了身，然后有些犹豫地看向通往药王塔三层楼的长阶。 “还是不要太过急于求成，反正以后时间多的是，现在的我只是在草木理论方面有些心得，于实践部分则欠缺太多，一口气吃不成个大胖子，待我成功配出那饕餮曼陀罗的解药之后，再来闯此塔！” 心中有了决定，洛川也不再纠结了，直接转身向一层楼走去。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走到一层楼，便看到在那长阶的尽头处，竟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正是之前见证他与孙兴昌比斗的那众多药师们。 那与孙兴昌齐名的王药师站在最当头的位置，看到洛川后顿时露出了激动之色。 “洛师弟，先前那道金光……” 洛川一愣：“金光？什么金光？” 王药师随即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我记得当初老孙在破了记录后也说，他没有看到药王塔的异象，想来是二层楼的阵法起了作用。” 洛川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王药师，然后又将目光扫向其他药师，发现这些人脸上的震撼竟然比他战胜孙兴昌时更加浓烈了。 然后他才猛地察觉到，自己并没有看到孙兴昌。 于是洛川轻轻皱起了眉头，将手中的石牌高举到众人眼前，沉声道：“孙兴昌呢？我如他所愿，去把这药师的名号取了，我现在倒想听听看，他还有什么手段！” 此言一出，众人的眼中立刻浮出了难堪之色。 王药师轻咳一声，说道：“那个……老孙头儿这次受了不小的打击，之前说的都是胡话，还希望洛师弟不要怪罪……” 不等王药师说完，洛川当即冷哼了一声：“胡话？我看他明明清醒得很嘛，你叫他出来，我想看看他还能耍什么威风！” 王药师满脸的尴尬，当即躬身而道：“洛师弟刚才打破了老孙头儿的记录，已经比杀了他还解气了，何不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此放过他吧。” 闻言，洛川这才知道，先前王药师说的金光是怎么回事。 也终于明白了这些药师为何会对自己如此恭敬。 “原来我已经打破记录了吗？怎么也没人通知我啊……看来破个记录也不是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嘛。” 这番想法若是被那神秘声音的主人知晓，一定会大翻白眼。 这事儿还用通知？ 等你出了门儿见到塔身上印刻的红豆徽记不就知道了么！ 还要怎么了不起？刚才那层金光已经把凌剑宗的高层全都惊动了，而且就在洛川破纪录的同时，药王塔已经将这个消息传到了大梁国每一位药师的令牌中！ 如无意外的话，从这一刻开始，那枚红豆徽记将会成为大梁国所有药师讨论的热门话题。 何愁天下不识君？ 而洛川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待遇，其实并不仅仅因为他破了孙兴昌的记录。 要知道在十多年前，孙兴昌刚刚把自己的祥云徽记印刻在二层塔身上的时候，除了金光昭告之外，别的可是什么都没有的。 这一次洛川之所以如此特别，是因为他所破的，并不止孙兴昌一个人的记录，而是大梁国所有药王塔二层楼的记录！ 换句话来说，现如今的洛川，便是整个大梁国草木辨识最强的药师。 没有之一！ 而现在的他才十五岁，他对于《百草洗炼录》的研习才用了七天，假以时日，他将达成何等恐怖的成就？ 好在这个时候的洛川并不知道这一些，反而还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情。 面对王药师那已经带着哀求的态度，洛川在沉吟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点了头：“我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但之前比斗的约定，我希望他能如数遵守！” 倒不是洛川突然变得好说话了，只是他知道，那孙兴昌可是把塔身上的祥云徽记看得比命还重要的，此番自己将其彻底抹去，已经算是给了孙兴昌一个天大的教训。 正应了王药师的那句话，当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更何况，自己刚刚入主药房，日后在炼药方面少不了向在场的这些药师请教，关系闹得太僵终究不是个好事。 既要立威，也要服众！ 果不其然，便在洛川这句话落下的同一时间，一片片溢美之词接踵而至。 “洛师兄果然是医者仁心啊！” “要不怎么说人比人得死呢，看看刚才那孙兴昌，再看看现在的洛师兄，做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洛师兄，日后在草木理论方面的问题，我们可就得向你多多请教了。” …… 除了王药师之外，其余众人全都改口称洛川为“师兄”了，虽然他们比洛川先入门，接触药道也更早，但草药一道与修行一样，都是奉行强者为尊的！ 王药师位及五品，自然有他的骄傲，但其他人就没这么多拘束了，一个比一个热络。 洛川也不拿捏，依依笑着回应。 “师弟可千万别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也……” “放心，日后若有草木理论的问题，但凡洛某知道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倒是在实际炼药方面，还得靠诸位多多教导了……” 一时间，场中的气氛异常的和谐。 洛川也终于从众人口中得知，原来那孙兴昌早在看到二层楼的金光后，便如丧考妣般离开了，临走前又吐了两口血，差点儿就把命都丢在这里了。 又与大家伙儿简单地聊了几句之后，洛川便在众星捧月之下，迈步向药王塔外走去。 推开门，洛川立刻就看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以及在人群最前面的那个小丫头。 “红豆？你怎么来了？” 洛川几乎问出了与谢长京一模一样的话，但红豆的回应却截然不同。 这一次红豆没有一把扑到洛川怀里，而是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嗔怪道：“少爷，你看这天都黑啦！见你不回去，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洛川抬头看着空中皎洁的星月，随即哈哈一笑：“原来已经耽搁了这么久了么？” 说着，洛川走上前去，旁若无人般轻轻地搂着红豆的肩膀，笑道：“丫头你猜，今儿少爷又干了什么大事？” 红豆把眼睛都弯成了天上的月牙儿，笑道：“我知道！少爷考上药师啦！” 洛川一愣，随即想到了之前王药师提及的金光，不禁撇了撇嘴：“一点儿惊喜都没了……” 洛川就这么跟红豆在大庭广众之下调笑着，显然没有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 谢长京干咳了一声，正准备提醒两句，却正看到王药师等人慢步从大门内走了出来。 于是谢长京立刻就警惕了起来，他招呼身边的守堂弟子将洛川护在身后，面色不善地看着这群糟老头子。 然而，接下来让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王药师来到洛川身前，笑着拱了拱手：“洛师弟，下次来药房，可一定要到师兄那里去坐坐啊！” 谢长京一愣，用力地眨了眨小眼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那传说中的幻术。 紧接着，又有一位位声名在外的药师走上前来，对洛川行礼。 “洛师兄，那我们就先走了，下次再来听你讲授草木药理啊！” “洛师兄，关于沉木香的药方改进，就拜托你了！” …… 谢长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个个平时眼高于顶的药师都摆出了讨好的笑容，依次上前与洛川见了礼，这才慢步离开，更有几个年轻的药师举起了胳膊，大声嚷嚷道：“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一时间，别说是谢长京，就连其他守堂弟子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落在人群最后面的李大壮和聂老三更是冷汗淋漓，尤其再看到洛川与红豆如此亲昵的样子，纷纷在心中升起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洛师兄，惹不得！那红豆姑娘，更惹不得啊！” “长京兄弟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第三十九章 名震宗门！ 百草堂的一场风波就此平息了，但这场风波的余威才刚刚开始发酵。 尽管洛川与孙兴昌的比斗并没有太多的见证者，对于他夜闯药王塔二层楼的事迹更是知之者甚少，但那片璀璨的金光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因此还不等这一夜过去，整个凌剑宗便沸腾了。 “诶……你们听说了吗？就在刚刚，药王塔第二层的记录被破了！” “什么！我没记错的话，那二层楼的祥云徽记是属于孙药师的吧？” “现在不是啦！我刚才正好去百草堂办点事情，看到药王塔中金光大盛，走近了才发现，上面的图案已经变成了水滴！更有人说，破纪录的是洛川！” “洛川？哪个洛川？” “就是之前在外门招考拿了榜首，还在勋禄堂让熊长老碰了一鼻子灰的那个洛川啊！” “哈？竟有此事？快详细说说……” 同样的一番对话，在三山五堂，在整个凌剑宗快速传播着，便是连一向不问世事的太上长老都惊动了！ 相比起外门招考榜首这种小儿科的名头，以及顶撞熊长老这样的饭后谈资，药王塔二层楼新记录的诞生，显然更能引起人们的兴趣。 “这洛川还真是个奇人啊！刚入宗的时候光芒万丈，然后沉寂了四年，现在竟隐隐又有了崛起之势！” “据说在药王塔里面，洛川还与药房的五品药师孙兴昌比斗了一场，结果孙兴昌输得体无完肤！” “天呐！那可是五品药师啊！这洛川什么时候在药道上也这么强了！” 凌剑宗众弟子无不暗暗咋舌。 同一时间，在勋禄堂内某间富贵堂皇的暗房中，熊原瞪着一双大眼睛，直接把手中的琉璃杯给摔成了粉碎。 “这怎么可能！那洛川就算从娘胎里面开始学习药道，也不可能胜过孙兴昌！更不可能打破药王塔二层楼的记录！” 跪在前方的一个白衣少年苦笑着摇了摇头：“此事千真万确，药王塔所散出来的金光很多人都看见了，关于比斗的事情，也是弟子相熟的药师亲口告诉我的，应该假不了……” 熊原满目的忿恨之色，手臂上更是青筋毕露，显然是愿意相信这一事实。 “那你告诉我，那洛川是从哪里学来的炼药之术！” 白衣少年嘴角噙着苦涩，他哪里猜得到洛川是怎么学会炼药的，但好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做足了准备，当即开口说了一个可能性。 “师尊您看，会不会与那白药师有关系……” 听到“白药师”这三个字，熊原当即瞳孔微缩，脸上悄然浮出了一抹忌惮之色，然后他皱着眉头一挥手：“行了，你下去吧。” 白衣少年显然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过关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多了句嘴。 “那之前关于洛川的布置……” 熊原猛地握紧了拳头，看得白衣少年背后冷汗淋漓，但很快，熊原又松开了手掌，沉声道：“先缓一缓……” “是。” 白衣少年走出了暗房，正好遇到一道身影与其错身而过，却是已经被熊原当众逐出了勋禄堂的黄昭。 此时在黄昭的脸上倒是没有太多的沮丧和绝望，毕竟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而且有了莫有雪的一番承诺，让他即便离开勋禄堂，底气也足了很多。 “东峰么？若能得莫师姐器重，也不失为一种更好的选择！” 黄昭的眼中带着坚定，很快走出了勋禄堂，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直到最后，都没有回头。 与此同时，被黄昭托付了全部希望的莫有雪，此时正站在东峰山巅，俯瞰着星空之下的凌剑宗。 她的目光很深邃，仿佛跨越了千丈之遥，越过了层峦叠嶂，横渡东西之隔，落到了药王塔二层楼上的红豆徽记上。 当洛川在药王塔中完成考核，创造新纪录的那一刻，莫有雪是整个凌剑宗最先感知到此事的几个人之一。 因为她距离聚星境已经很近、很近了。 只要她愿意，在这小祁山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她的耳目。 所以莫有雪知道，那个被自己寄予了厚望的小师弟，那个给了自己重振东峰承诺的少年，已经创造出了新的奇迹。 “一夜破境四重门，再以基础剑技行五行大道，如今在丹药之术上竟也如此不俗，我很期待，你究竟还有什么底牌？” 莫有雪的嘴角带着明媚的笑容，与往日冰冷的模样大相径庭，就连声音都不知不觉变得轻柔了起来。 可惜的是洛川并没有看到，否则一定会惊为天人。 不止莫有雪这么想，就连原本在洞府中打坐冥思的凌剑宗副掌门，徐子林，在这一刻也睁开了双眼，目色微惊。 “那洛川还学会了炼药？难道是因为白先生……” 也无怪于徐子林与熊原的弟子产生了同样的想法，毕竟在这之前，若说洛川能从什么地方学得药道之术的话，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的猜测也不能说全错。 因为洛川之所以能够在比斗中胜过孙兴昌，在二层楼的考核中创造新的记录，靠的是《百草洗炼录》，而此书正是被白先生所赠予的那本随手笔记所激发的！ 正在徐子林心中惊疑不定之时，一个有些仓皇的身影闯进了他的洞府，连声道：“师尊！今夜药王塔有异象现世！” 来人自然是冯笑。 徐子林看着冯笑那眼中的震撼，不禁笑着道：“为师已经知道了，是洛川。” 冯笑一愣，随即点点头道：“师尊英明！经过弟子的调查，那洛川原本与药房的孙药师约了一场比斗，却没想到最后竟然破了孙药师在二层楼所创造的记录！” 徐子林回想了片刻，疑道：“孙兴昌吗？为师记得那可是我凌剑宗为数不多的几位五品药师之一，洛川怎么惹上他了？” 冯笑皱着眉头道：“这个弟子不知，不过听药房的人说，今夜洛川是先在比斗中完胜了孙药师，再登的药王塔二层楼，然后……” 后面的事情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 不过徐子林倒是对比斗一事产生了更大的兴趣，好奇地问道：“洛川完胜？你可知具体过程？说与为师听听……” “是。”冯笑点点头：“据说整场比斗总共进行了两轮，第一轮辨药之比，在百种草药中，孙药师辨出了七十八种，而洛川则是全对！在第二轮识药之比中，题目是一滴五彩灵液，孙药师逆解出了十一种草药，而洛川……” 在听到洛川在辨药中的准确率达到十成的时候，徐子林已经有些震惊了，此时见冯笑欲言又止，恨不得一个爆栗敲过去。 “洛川解出了多少种？快说！” 倒不是冯笑在故意吊徐子林的胃口，而是接下来的那个答案实在太过于不可思议，就连他刚听说的时候，都觉得一定是药房的人弄错了，否则那洛川与孙药师之间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要知道孙药师可是货真价实的五品药师啊！ 而洛川则完全以一种碾压之势让他输得体无完肤！ 犹豫了片刻之后，冯笑还是如实开口道：“洛川解出了一百六十四种……” 话音落下，徐子林彻底怔住了，但他没有质疑冯笑这番话的真实性，也没有询问洛川是怎么做到的，而是在片刻之后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真是后生可畏啊！这洛川刚在剑道修为上让我惊喜了一番，如今又在药道上有如此成就，必是我宗之栋梁，其未来不可限量！” 对于师尊的这番评论，冯笑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偏偏不知道从何反驳起，只能苦笑着沉默了下来。 随即，徐子林一挥手：“你去备份礼，明日代为师去百草堂恭贺一番。” 冯笑一愣：“啊？” 徐子林还在继续说着：“嗯……既然破了药王塔二层楼的记录，自然也应该成了一品药师了，当算作双喜临门，还是备两份礼吧！” 这下冯笑彻底懵了…… 能得以一位宗门副掌门的青睐，这对洛川而言当然是天大的造化，但凡事有利则有弊，当他比斗完胜孙兴昌，登药王塔二层楼破纪录一事传开来后，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如徐子林、莫有雪这般深感欣慰的。 嫉妒者有之，忿恨者有之，不屑者同样有之。 比如说熊原，再比如说现在还被关在刑堂的韩复，以及…… “主人，依奴才看，这洛川夜闯药王塔，定是闯给主人看的，那饕餮曼陀罗……” 百草堂的庐房之内，那个黑脸药童满脸的焦虑，眼中却闪烁着一丝毒辣。 然而，听完黑脸药童的一番危言耸听的分析，黎洪却只是轻轻一笑。 在那摇曳的烛火之下，黎洪的脸色看起来更白了一些，就像是刚刚起尸的活僵，又像是刚入殓的死人，看起来诡异无比。 “无妨，别说他只是刚刚成为一品药师，就算他升至九品，也不可能解掉饕餮曼陀罗之毒。” “可是……” 黎洪抬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冷声道：“行了，不必再多说了，本座心中自有分寸，算起来，距离那小丫头首次毒发的时间，也快了……” 第四十章 东窗事发？ 此时的洛川并不知道，自己在今夜的所作所为，将会给凌剑宗掀起多大的风波。 在走出药王塔之后，他便跟着红豆回家了。 为了庆祝洛川获得药师之资，红豆还特意煮了一碗打卤面作为夜宵。 “你怎么不吃？” “少爷我不饿，我看着少爷吃就行啦。” “那不行，既然是庆祝，我一个人吃多寒掺啊。” 说着，洛川不由分说拿来一个小碗，分了一半到里面，推到了红豆面前。 红豆笑眯眯地拿起筷子，美美地嘬了口面条，这才抬起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说道：“唔……恭喜少爷成为一品药师。” “嘿嘿。”洛川显得有些得意，跟着吃了口面，说道：“那是，也不看看你少爷是什么人，那可是凌剑宗百年难出的超级天才！” “不过少爷啊……” “嗯？” “要是咱们老这么庆祝的话，会不会把家里面吃穷啊……” “呃……”洛川撇了撇嘴：“之前宗里面不是才发了二十块星石么？长京说他领来给你了。” 红豆正喝着面汤，听着这话，顿时不高兴了，轻轻放下了碗。 “那星石可不能随便乱用，是给少爷修行的呢。” 洛川心知这丫头勤俭惯了，只能挠了挠头道：“那这样吧，我明天去堂里面支点儿银子，反正现在你家少爷出息了，这点儿小事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嗯……也好……不过少爷，咱们还是得计划计划才行。” “计划什么？” “当然是庆祝的标准啊！”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面，主仆二人就在什么情况下该庆祝，又怎么庆祝，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最后好不容易才达成了一致。 比如像药师、丹师，或者什么锻造师、炼器师之类的职业评级，只能吃一碗打卤面。 而诸如宗内考核、比试什么的，若拿到了榜首头名，可以在当天晚上加一道荤菜。 若是晋升头衔，或者突破境界，比如洛川升任内门弟子，或者突破洗星境这样的可就了不得了，至少在当天得吃一顿四菜一汤！ 此间红豆没有问洛川关于药师徽记的选择问题。 洛川也没有提及自己在炼制解药上的进度问题。 两人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默契，从不会在饭桌上谈论这么深刻或者沉重的话题。 一碗打卤面很快就吃完了，洛川负责收拾桌子，红豆负责洗碗，然后洛川在红豆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很快就躺在床上陷入了熟睡。 他实在是太累了，之前不眠不休了七天，当真是一次都没合过眼，今日出门又连续遭遇了熊原的刁难、莫有雪的解救、药房的意外，以及药王塔的比斗等事情。 尤其是最后的药师考核，对洛川心神的消耗可谓巨大，他即便再是铁人，也扛不住被窝的诱惑，不多时就响起了轻鼾。 红豆就躺在洛川身边，却不知道为何，刚一闭眼，脑中就再度浮现出了药王塔中的万丈光芒。 以及金光笼罩下的那个小小图案。 一时间，红豆的嘴角又轻轻翘了起来，黑暗中的双颊就像是熟透了的蜜桃。 …… 当洛川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了，或者更准确地说，他是被门外的喧闹声给吵醒的。 睁眼一看，红豆并不在房内，于是洛川伸了个懒腰，披起床边的青袍，慢步走到了房门边。 “吱呀……” 木门缓缓打开，刺眼的阳光照得洛川轻轻侧过头，却又被门外的嚷嚷声给吵得耳膜生疼。 “刑堂办事，都给我闪开！” “这里是百草堂！你们一无缉拿凭据，二无定罪之证，凭什么硬闯！” “凭证？窦师兄就是凭证！你小小百草堂算什么？我刑堂中人向来有先斩后奏之特权，就算是演武堂堂座也不敢造次！” “演武堂的事情我管不着，今天我在这里，看谁敢乱来！” 洛川眯着眼睛看着门外的景象，正看到以谢长京为首的一众百草堂守堂弟子，与一群身着黑袍的弟子剑拔弩张。 “怎么回事？” 见洛川现身，谢长京赶紧迎上前来，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刑堂的人来了，说是要查孔管事的事情。” 闻言，洛川的顿时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孔管事失踪的事情不论如何也是瞒不住的，只是没想到，刑堂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洛川打量着来势汹汹的刑堂弟子，果然感受到一股煞气扑面而来，他环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远方一个矮个子的少年身上。 “想必这位就是窦师兄了吧？” 窦景行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你就是洛川？跟我们走一趟吧。” 窦景行的这番话不讲丝毫情面，开门见山。 他可不在乎洛川是不是外门招考的榜首，也不管洛川在草药之道上的天赋多高，在他眼中，这些名头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他是凌剑宗的核心弟子，与百草堂堂座黎洪一样，乃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洗星境强者！ 然而，洛川连熊原都敢当面顶撞，又何况是一位核心弟子？ “不知窦师兄带我去刑堂，想要问些什么？我洛川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话，窦师兄不妨直言。” 窦景行没想到，自己都已经亲自开了金口，算是给足了对方面子，这洛川竟敢如此放肆！ 他幽幽一笑，寒声道：“既然你如此不识时务，那好，我就在这里问你一句，孔祈山是不是你杀的！” 毫无疑问，窦景行的这番话问得极其阴险，因为刑堂根本没有证据来证明孔管事已经死了，或者换种角度来看，窦景行完全是在诈洛川！ 闻言，谢长京脸色骤变，沉声道：“孔管事的确是失踪了多时，就连我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刑堂又是如何知道孔管事已经死了？难不成你们找到了孔管事的尸首？” 窦景行看着谢长京，眼中杀意毕露，笑道：“我是在问洛川，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插嘴？若不是看在你大伯的面子上，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赐你鞭刑二十！” 言罢，窦景行直接散出了洗星境的强大威势，如碧海狂涛般向谢长京压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谢长京眼前一晃，已经有一个人站在了他的身前，替他挡下了所有的狂风骤雨。 洛川轻轻点了点头，笑道：“没错，是我杀的。” 此言一出，满场尽皆哗然，不是因为洛川杀了孔管事，而是他竟然当着窦景行的面承认了！ 刑堂众人立刻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磅礴星力呼之欲出。 与此同时，谢长京也是瞳孔微缩，向周围的一众守堂弟子使了个眼色，如李大壮、聂老三等人也随即散开了体内的星海光辉。 一场同门争斗，一触即发。 窦景行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在他看来，洛川的态度便等同于对刑堂的挑战，作为刑堂核心弟子，此事决不能姑息！ 因此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窦景行便准备开口斥责，却被洛川抢了先。 “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又不是我凌剑宗弟子，杀就杀了，难不成我还需要向谁交代不成？还是说，你刑堂为了一个外人，竟敢不顾门规，责难于我？” 话音落下，窦景行心中暗凛，他终于明白，若凭口才，自己恐怕不是洛川的对手，当下便准备强行把洛川抓回去。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从远方传来，让在场众人纷纷一怔。 “外门弟子魏源森，代表西峰恭贺洛师兄升任一品药师！” 话音落下，一众弟子转过头去，正看到一位翩翩少年御剑而来，很快就落在了场中。 此人正是上一届的外门榜首，也是如今整个外门中最有前途的弟子之一，魏源森！ 但真正令所有人为之震惊的，还是魏源森的那句话中最关键的两个字。 不是恭贺洛川成为一品药师。 而是他竟然称呼洛川为“师兄”！ 诚然，魏源森的确比洛川入宗时间要晚，但他可是比洛川先入外门的，按照凌剑宗的规矩，魏源森才是洛川的师兄！ 可以说，魏源森的这番话已经算是给了洛川天大的面子！ 待落场之后，魏源森立刻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窦景行，顿时一愣：“窦师兄？你们刑堂怎么也来了？” 窦景行轻轻皱了皱眉头，显然魏源森的态度让他颇为意外，现在看来，想要强行将洛川带走，有些麻烦了…… 但魏源森显然没想到，魏源森的到来只是一个开始。 “内门弟子孟成余，代表神兵堂恭贺洛师弟升任一品药师！” 这道声音传来，别说是谢长京和李大壮等人，就连刚刚到场的魏源森也有些惊讶。 至于窦景行，则脸色更沉了一分。 魏源森虽然在宗门内声望不低，但那毕竟还仅限于外门当中，但孟成余不一样，那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内门弟子！ 一时间，窦景行哪怕位至核心弟子，也觉得今日之事变得无比棘手了。 他最想不通的是，仅仅是成为一品药师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给洛川恭贺？ 药师很稀奇吗？ 百草堂内可是一抓一大把啊！ 心中怀着疑虑，窦景行已经萌生了退意，即便是他，也不太愿意得罪一位如日中天的外门弟子，以及一位神兵堂的内门弟子。 看来今日之事不可为了…… 窦景行的脸上写着不甘，目光变得无比的阴沉，但随即，他连不甘这种情绪都消失了。 因为在继魏源森和孟成余之后，第三个人来到了百草堂。 “哈哈……洛师弟别来无恙啊，听说你昨夜升任一品药师，为兄特代表师尊前来恭贺！” 说话之人虽然在名字中带着一个“笑”字，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师兄其实是不怎么喜欢笑的，所以当他笑的时候，便代表着非常深刻的含义。 来人是冯笑。 第四十一章 以势压人！ 从魏源森到孟成余，再到冯笑，来人一个比一个名头响，一个比一个身份高，尤其当冯笑慢步至场间的时候，几乎已经快要压迫得窦景行喘不过气来。 若说今天来为洛川恭贺的只有魏源森和孟成余的话，虽然窦景行心中有所忌惮，但真要撕破脸他也无所畏惧。 但冯笑不一样。 因为他是亲传弟子。 除开双方的实力、身份差距之外，更重要的是，冯笑的背后还站着一位凌剑宗的副掌门！ 至此，凌剑宗三山五堂已有其四齐聚百草堂。 魏源森代表西峰，孟成余代表神兵堂，而冯笑代表的则是徐子林副掌门所管辖的中峰！ 勋禄堂想必是不会来人的。 而百草堂则是洛川自己的地盘。 这么算一算，便只剩下演武堂和东峰没有人来了。 正说着，又有两道身影齐肩而至，其中没有莫有雪，却有演武堂堂座蔡长讳，以及东峰的一位内门弟子，名为齐青山。 “洛师弟，那日在外门招考中我便见你天资非凡，却没想到，你竟然在药道上也有如此造诣，此番晋升一品药师，真是可喜可贺啊！”蔡长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洪亮。 反倒是一旁的齐青山显得有些腼腆。 “内门弟子齐青山，受莫师姐之命，特来给洛师兄道喜了！” 这两人的到来，立刻让场中众人又是一惊。 此时别说是谢长京一众百草堂弟子了，就连魏源森和孟成余等人也颇感诧异。 毕竟在来之前，他们谁也不会想到，今日为洛川恭贺的阵容竟然如此之大，不止自己这边来了人，就连其他峰头、堂口也来人了！ 尤以蔡长讳与冯笑二人给众人带来的震撼最大。 毕竟他们一个是核心弟子，一个是亲传弟子！ 魏源森不禁在暗中皱了皱眉，原本他以为自己的到来已经很给洛川面子了，谁曾想，其他人一个比一个给洛川面子，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外门弟子的身份简直显得无比寒酸！ 另外一边，若说魏源森只是感到有些自行残秽的话，那么窦景行此时简直就是惊惧不已。 他这才发现，原来洛川这个小小的外门弟子竟有如此大的背景，如此可怕的人脉，一时之间，他已经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在什么都没调查清楚的时候来招惹洛川了。 念及此处，窦景行便准备悄然离开。 但非常可惜的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不等他消失在众人眼前，便见到冯笑把目光投在了他身上。 “咦？竟然连刑堂也来人了？” 闻言，窦景行顿时后背冷汗淋漓，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对冯笑行了一礼：“见过冯师兄。” 冯笑这一开口，魏源森和孟成余等人才注意到了四周那些身着黑袍的刑堂弟子，不禁纷纷称奇。 “今天刑堂居然来了这么多人？难道都是来给洛师弟道贺的？”蔡长讳面带疑色，将众人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 于是一时间，窦景行变得有些进退两难了。 “这个……这个……”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怎么还敢说自己是来抓洛川的？那不相当于是在打各峰各堂的脸吗！ 更是在打冯笑的脸！ 打徐副掌门的脸！ 然而，他不说，不代表其他人不会说，他不愿当面得罪冯笑等人，但有人却偏偏乐见于此。 “冯师兄有所不知，今日这些刑堂同门可不是来道贺的，而是来抓洛师兄的！” 谢长京的这番话带着告状的意思，立刻让场中气氛骤然而凝，窦景行更是猛地握紧了拳头，心中杀机凛然。 “噢？竟有此事？”冯笑轻飘飘地问了一句，目光却从窦景行挪到了洛川的身上。 洛川笑着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于是接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了窦景行的身上，让其如芒在背，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了几分。 但不管是蔡长讳，还是齐长青、孟成余、魏源森，都没有开口，因为冯笑在这里。 别看冯笑刚到场的时候满面春风，但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位冯师兄，可绝对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果不其然，下一刻，冯笑一步步走到了窦景行的面前，脸色已经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 “也就是说，若是我等稍晚一步，就只能去刑堂为洛师弟道贺了？” 窦景行低着头，之前的威风八面早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苦涩。 “冯师兄……”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冯笑挥手打断了：“我要一个解释，你最好能让我满意。” 窦景行咬了咬牙，沉声道：“洛川杀了百草堂药房的管事，我是奉命来带他回去调查的……” “药房管事？”冯笑轻轻眯起了眼睛，再次转头看向洛川：“他说的可属实？” 洛川脸上的笑意半分不减，也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朗声而道：“的确属实。” “那么……”冯笑点点头：“那人该杀吗？” “该杀。” 冯笑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随即对窦景行斥责道：“洛师弟身为我宗外门弟子，不过一个区区药房管事，杀就杀了，难道还需要向谁报备一声吗？而你刑堂竟为了一个外人对我同门弟子出手，到底是何居心！” 同样意思的一番话，之前洛川也说过，但换做冯笑来说，其意义可就大不同了！ 窦景行也丝毫不敢辩驳！ 他只能把头垂得更低了些，开口道：“冯师兄教训得是。其实今日我等前来，也并非真的存了什么歹意，无非只是想要把事情查清楚而已。” “哼。”冯笑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你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误会，一切都是误会，毕竟在此之前，我们并不知道那孔管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若是他真的该杀，也总得收集些证据回去交差才是，还望……冯师兄明鉴！” 窦景行话里有话，看似是服了软，实际上却是以退为进，更像是在质疑洛川的杀人动机！ 以冯笑的城府又怎会看不出来，当即就要暴怒，却有一道声音抢先响了起来。 “你要证据？那老夫说的话算不算证据？孔祈山私扣草药，中饱私囊，任人唯亲，乱我百草堂规，死不足惜！” 话音落下，众人便看到十几名身着白袍的老者从人群外走了进来，当先一人，正是百草堂的五品药师，王海！ 王药师一现身，众人惊讶之余纷纷见礼，就连蔡长讳也微微颔首致意，毕竟这白胡子老头儿虽然修为不高，但在药道上的成就却是凌剑宗之最！ 若是比炼药，便是连孙兴昌也不得不服！ 闻言，窦景行的一颗心已经彻底沉到了谷底，他知道，今天自己彻底栽了，再无任何侥幸之理。 而冯笑则冷冷一笑，抬手轻轻拂向窦景行的肩膀。 “不知在窦师弟眼中，王药师的证词可作数？” 窦景行右肩随之狠狠往下一塌，但他愣是咬紧了牙关，连半个疼字都不敢喊，只能用力点了点头：“当然。” “那你可以交差了吗？” “可以了……” “那么……”冯笑再度朝窦景行迈了半步，一股明橙色星辉轰然落在了窦景行的胸口，使得后者胸中一口逆血翻涌，几乎快喷口而出。 “那么，你可以滚了。” 闻言，窦景行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转身便欲带着刑堂众弟子离开。 却在此时，蔡长讳发话了。 “怎么，窦师弟就这么走了？抓错了人，连声抱歉都没有吗？” 蔡长讳的性子就是如此，一向有话直说，根本不管会不会得罪人，哪怕对方与自己一样，都是凌剑宗的核心弟子。 此言一出，窦景行背对着众人停下了脚步，沉默了片刻之后，这才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歉意对洛川微微躬身。 “今日之事，是刑堂调查不周，还望洛师弟不要介怀。” 洛川脸上笑意更盛，没有回礼，而是开口道：“既然是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反正今日来了这么多师兄弟为我道贺，不如窦师兄也进门来喝一杯？” 窦景行哪里敢应，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堂中还有要事，便不打扰了……” 犹豫了一下，窦景行终于还是挤出了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洛川道：“今日初闻洛师弟升任一品药师，我代刑堂……为师弟道喜了。” “哈哈哈哈……”洛川放声大笑，一拱手：“诸位远道而来，是我的荣幸，还请进门一叙，长京啊，你去备些酒水，招待客人。” 说完，洛川便转身向屋内走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那窦景行一眼。 至于窦景行，心中再有滔天怒意，此时也只能忍着，他目带阴霾地看了看洛川的背影，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带着手下弟子离开了。 然而才刚走出还不到半里路，窦景行便终于再也压不住体内的伤势与盛怒，喉头一甜，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洒在那青石白砖之上，就像是冬雪里的一簇寒梅。 与他身上的黑袍相映成趣。 第四十二章 突飞猛进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冯笑等人才纷纷离开了百草堂，场中除了谢长京之外，又只剩下了洛川和红豆主仆二人。 直到现在，谢长京还觉得脑袋有些懵，他实在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与这么一堆大人物同坐一堂，把酒言欢，尤其是如冯师兄这般亲传弟子，那可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啊！ 没听之前冯师兄在酒桌上还夸自己有眼光呢吗！ 蔡堂座甚至还跟自己称兄道弟呢！ 若是让那些守堂弟子们知道自己能与一位核心弟子以兄弟相称，还不得把他们的下巴都给吓掉！ 这个牛可是能吹半辈子的啊！ 红豆这小丫头更是把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眼中的欢喜怎么藏也藏不住，一方面当然是因为自家少爷出息了，但更重要的是…… 如今堆在屋子里的那些贺礼！ 冯笑一行人既然是给洛川道贺来的，又怎么会空手而来？尤其是冯笑的那份礼物，虽然包得严严实实的，却是泛着浓郁的宝光，一看就不是凡物，而且看体积，应该还不止包着一件东西。 这些礼物里面唯一有些寒碜的还是魏源森，他此番前来本来就没做什么准备，只是师尊吩咐下来了，想着自己与洛川也算有些旧谊，就顺道来了，哪里会想到阵势这么大！ 就连一向不懂人情世故的蔡长讳都拿来了一柄长剑做礼，他魏源森哪里还好意思什么都不送？ 好在魏源森脑子转得快，干脆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钱袋给拿了出来，俗是俗了点，但好歹不至于太尴尬。 更何况，那钱袋本身就是一件空间类法宝呢！ 但魏源森没想到的是，其实在众多礼物中，红豆最喜欢的还是他送的钱袋。 毕竟里面除了一百块星石之外，还有黄金万两！ “少爷，这下子咱们可是发大财啦！” 洛川笑着拍了拍红豆的小脑袋，说道：“快把你那小财迷的样子收一收，长京还在这儿呢！” 闻言，红豆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谢长京一眼，悄悄把钱袋收进了怀里，开口道：“那少爷你们聊啊，我还有些事儿。” 说着，红豆便迫不及待地朝里屋走去。 洛川哪里不知道，这是去藏银子去了……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才把目光落在了手中的那把长剑上。 这剑是蔡长讳送的。 作为演武堂堂座，蔡长讳的眼光自然是不俗的，为洛川挑选的这把长剑也绝不是随随便便就拿出手的。 此剑名为枫火，剑长四尺有余，藏锋不露，于剑身上刻有枫叶印记，故以此而得名。 洛川出身凌剑宗，当然懂得一些铸剑的规矩。 世间宝剑何止千千万，其形各状，其用各异，有以锋锐取胜的，有以轻灵成名的，也有以厚重为本的。 但有一点却是剑者公认的，一把剑只有拥有了自己的名字，才能算得上是名剑。 因此，枫火剑是一把名剑。 洛川熟读凌剑宗历史，自然知道枫火剑的上一任主人，乃是青州三大宗门之一，血狱谷少谷主的随身佩剑，因为在十年前的三宗大比中输给了凌剑宗的首席大弟子，廖昙，故愤而弃剑，此剑便归了凌剑宗所有。 按理来说，此剑不仅有名，而且对于整个凌剑宗，尤其对大师兄廖昙来说极有意义。 哪怕蔡长讳位及演武堂堂座，也是没有权利将其送给洛川的，但偏偏此剑现如今就握在了洛川的手中。 仔细想来，或许真正的送剑之人并不是蔡长讳。 是演武堂中的某位长老？ 还是那传说中久不现世的太上长老？ 甚至是，大师兄本人？ 一时间洛川猜不到答案，索性也就不去猜了，但他内心的喜悦却是显而易见的。 之前去神兵堂领随身佩剑，被那孟成余给忽悠了一道，最后选了个破葫芦回来，洛川正愁着没有趁手的兵器呢，蔡长讳此举无异于瞌睡来了送枕头，可谓深得洛川之心，让他对于枫火剑简直爱不释手。 不过再怎么喜欢洛川也没忘了正事，当即对谢长京吩咐道：“这些东西先放这儿吧，待会儿红豆会收拾的，你再按照那天的药方给我准备十份材料来，再加一味秋葵露，我准备去药房炼药了。” “是！”谢长京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很快就出去采药去了。 虽然今天的事情有些让谢长京高兴得昏了头，但他可没忘记，自己之所以能够与冯笑把酒言欢，与蔡长讳称兄道弟，靠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自己那位大伯，而是洛川！ 心中对于洛川有了更深的敬畏，这谢长京办起事来也就更加利落了，这一次更是把所有的守堂弟子都动员了起来。 只见那一个个原本拿剑的外门弟子纷纷扛起了锄头，握紧了镰刀，在药圃中挥洒着汗水，那是他们逝去的青春…… 至于洛川，则向红豆报备了一番之后，重新回到了药房。 他找了一圈儿也没能找到孙兴昌，不知道这老家伙究竟藏哪儿去了，最后倒是与王海等一众药师热切地探讨起炼药之道来。 虽然洛川在草木理论方面已经无人能及，但说到实践，他还真没什么经验，当下也从各位老药师的口中获益良多，颇有一番感悟。 待回到药房中的时候，谢长京的炼药材料已经准备好了，于是洛川再一次进入了闭关状态。 这一次他暗下决心，若不能炼制出破解饕餮曼陀罗的解药就绝不踏出药房半步！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洛川每日除了吃喝拉撒，几乎全身心都投入到了炼药当中。 但这一次有所不同的是，除了炼药，他每日还是抽出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用来研习斩星剑。 毕竟经过窦景行造访一事，让洛川深深地体会到，他这个一品药师的身份还是太低微了些，想要在凌剑宗立足，剑道实力才是王道！ 洛川心中比谁都清楚，他不可能每一次运气都这么好，也不可能每一次都靠着旁人来为自己撑腰，不管是莫有雪也好，冯笑也罢，包括蔡长讳、魏源森等人在内，他们之所以会争着抢着为自己保驾护航，不是因为自己与他们交情好，而是因为自己所展现出来的潜力！ 洛川毫不怀疑，若自己再如四年前那般沦为宗门废物，这些人恐怕看都不会再看自己一眼。 这就是现实！ 无比冰冷、残酷，却也无比真实的现实！ 因此只是在药道上有所成就还远远不够，洛川还需要将自己的实力进一步提升！ 斩星剑只是其一，洛川更看重的，当然是那已经印刻在自己脑海中的《白焰焚身诀》。 不过那白焰焚身诀洛川只尝试着修行了一次，便不得不暂时放弃了。 无他，只是此诀实在太过霸道，所付出的代价也太过恐怖。 按照《白焰焚身诀》所述，此功法主要用以炼体，分为内、外两炼，其中外炼又分为皮、肉、筋。 而内炼则是炼的骨、血、脏、髓。 至于炼体的方法…… 简单说来，就是用火来烧！ 以烈焰灼皮九九八十一日，让皮肤历经数十次枯荣，若不间断，则可白焰皮小成，届时不仅可使得表皮坚韧度大大提升，而且还能在催动法诀时于皮肤表面生成一层白焰灼浪，甚至还能借此凝练出剑气！ 那可是洗星境巅峰强者才可拟化出来的剑气啊！ 要说洛川不眼馋是不可能的，但他只尝试着炼了一次皮，不，准确的说，他连半个小循环都没有坚持住，便被那恐怖的灼痛感给直接痛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的洛川浑身皮肤溃烂达到八成，若不是王药师等人及时出手救治，恐怕他已经毁容了。 让洛川不禁感叹：“这哪里是什么白焰焚身诀，根本就是**毁容术啊！” 当然，如果他能够坚持完一个小循环的话，被毁去的皮肤本是可以重新长出来的，只不过洛川只尝试了一次就暂时放弃了。 倒不是他忍不住那让人生不如死的疼痛，而是现在对于他来说，提升自身修为还是放在其次的，他更主要的目标，还是为红豆炼制解药！ 若是每次练功都被疼晕过去大半天，再耗费时间来医治，洛川哪里还有空来炼药？ 因此从那天开始，洛川便毅然决然地把《白焰焚身诀》抛之脑后了。 但即便放弃了这道威力无穷的炼体术，洛川此番闭关的收获也可谓恐怖。 红豆隔三差五就来给他送饭还不觉得，谢长京时常要送草药进来，也没感觉到洛川的变化，但实际上，洛川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跨进了将星六重的门槛！ 除此之外，他的斩星剑已经有所小成，挥手投足之间尽是凌厉之意。 仿佛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把长剑，一旦出鞘，便可斩尽日月星辰！ 更重要的是，就在一个月之后的这一天，洛川的掌心中终于出现了一团浅红色的膏药，上面除了浓郁的药香之外，更有无数的星辉闪烁不止。 饕餮曼陀罗的解药，配出来了！ 第四十三章 少爷，我饿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团红色的药膏是洛川这辈子所炼出来的第一份灵药。 虽然他之前也曾将各种草药材料进行了凝炼、融合，但那些毕竟不是最后的完成品，所以做不得数。 药膏刚一成形，洛川便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玉盒，将其小心翼翼地存放在了其中。 或许在此之前洛川也没有想到，自己这次炼药竟然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期间的失败次数不知几何。 而且这还是在使用了摘星手的情况下！ 不难想象，若是洛川没有得到《百草洗炼录》的话，不论是炼药的时间还是难度，都将以几何倍数增长！ 届时，恐怕还不等洛川把解药炼好，红豆已经毒发了。 药已成，洛川并没有立刻离开药房，而是沉下心来，按照之前的感觉，再次拿起了一份准备好的草药材料，摘星手再动！ 这一次，洛川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再次成功炼出了第二盒药膏。 待做完这一切之后，洛川的脸色虽然变得有些惨白，但眼中的光芒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两个药盒，跨出了房门。 下一刻等洛川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了王药师的身前。 “这么快就成功了？” 王药师的眼中带着无比的震撼，从洛川手中接过玉盒，刚将盒盖打开，便嗅到了那极其浓郁的药香。 在洛川看来，他足足用了一个月时间才将此药炼出来，已经是很慢的速度了，但在王药师眼里，却已经将其惊为天人！ 要知道，洛川如今只是一位一品药师！ 他成为药师的时间也只有一个月！ 最可怕的是，洛川初次炼药，所选取的并不是百草堂现有的药方，而是原创灵药！ 不论是在任何领域，不论是修道还是炼药，创造永远是最困难的事情。 所以当一开始洛川给他说，自己要独创一种灵药的时候，王药师只以为是年轻人心高气傲，并没有太过在意，却不曾想，洛川居然真的成功了！ 而且当王药师第一眼看到那团红色的药膏的时候，便脑中轰然一震。 “这是……三品灵药！” 闻言，洛川也是一愣，随即挠了挠头道：“原来不是一品么？我就说怎么炼起来这么麻烦……” 王药师抬起头来，眼中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光彩，声音竟然变得有些颤抖：“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呃……意味着什么？” 王药师看着洛川还一脸迷茫的样子，心中也不知道该嫉妒还是感慨。 “按照药师的分品制度，理论上来说，不管是哪个品阶的药师，都只能炼出与之品阶相匹配的灵药，比如一品药师，就绝对炼不出二品灵药来！至少在老夫这辈子还没有见到有人曾实现过越阶炼药的，而你，是头一个！” 听着这话，洛川心中倒是没有太大的触动，只是耸了耸肩道：“那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吧，王药师，你先别管这个，赶紧帮我检验一下这药有没有问题。” 王药师没想到，自己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洛川竟然依旧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药膏上面。 不愧是堂堂五品药师，只是依靠视觉和嗅觉，他便已经初步推断出了此药的效用。 “有些像是辟谷丹，但成分与辟谷丹却有很大的区别，此药，是用来饱腹的吗？” 洛川有些激动地点了点头：“不错，我家红豆之前中了一种奇毒，据说在毒发后会感觉到非常恐怖的饥饿感，单纯依靠进食并不能产生饱足感，所以我便想到利用类似辟谷丹的丹方，炼出了此药。” 洛川的这番话当然是有所保留的。 除开他没有直接把饕餮曼陀罗的名字直接说出来之外，实际上在他炼药的时候，参考的也并不止辟谷丹的丹方，还有黎洪交给他的那三粒解药。 虽然黎洪说得很清楚，那解药只能暂时缓解饥饿感，但至少在总体方向上却是不会没错的。 为此，洛川甚至不惜浪费了其中一颗解药，通过逆解得出了里面的草药成分，再综合辟谷丹的丹方，这才得到了现在这团赤红色的药膏。 值得一提的是，洛川并非不想直接炼制出一模一样的丹药来，但一来他不会炼丹，若要从头学起，在没有如《百草洗炼录》这般逆天神书的基础上，他耗不起那精力和时间，二来…… 他不相信黎洪。 虽然在逆解丹药的过程中，洛川并没有发现有什么损害人体的草药成分，但他始终存着万分的小心，除非到了实在没有办法的绝境下，否则他绝不会贸然给红豆服用黎洪的丹药！ 听着洛川的解释，王药师轻轻点了点头，这才伸出手指，在药膏的表皮上刮下一层来，放入了口中。 片刻之后，王药师眼中的光芒更盛了一分，赞叹道：“好药！若是老夫判断不错，此药定比辟谷丹的作用还要明显，洗星境下服用，可维持一周以上的时间不会感到饥饿，若是给你的那位侍女服用，至少能保证一月不饿！” 闻言，洛川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并没有与王药师再做过多的交流，谢过之后便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对此，王药师只能苦笑。 一路回到家中，洛川却发现，今日家里面不知为何，竟显得有些冷清，红豆并没有如往日那般忙前忙后，而是躺在了床上。 见状，洛川心中一沉，赶紧来到床边，一把握住了红豆的小手。 “红豆……红豆？” 小丫头睡意朦胧地睁开了眼，待看到洛川之后，便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容看在洛川眼中，却是无比的心疼。 因为他敏锐地发现，红豆变得比之前更瘦了。 而距离上一次红豆来给他送饭，只过去了两天！ 不过两日之间，红豆的双眼已经深深地凹陷进了眼眶中，双颊已经看不到肉感，完全就是皮包骨头了，就连红豆的手掌，也像是干枯的树枝一般，苍白，皮肤干瘪地堆到一起，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褶子。 “少爷……你……怎么回来了？” 红豆的声音有些轻，却不是因为没有睡醒，而是她没什么力气了。 洛川心中万分焦急，连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红豆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似乎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喃喃道：“少爷不必担心，红豆没事，只是……有些饿了……” 话音落下，洛川这才发现，原来在床头叠放着两只大碗，这碗一般是洛川用的，以红豆平日里的饭量来说，一碗饭都吃不了，但现在却摆了两只碗，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好巧不巧，那饕餮曼陀罗的毒素便在一天前发作了！ 洛川的身体微微一颤，脸上却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柔声问道：“你啊，什么时候这么贪吃了，那你先睡着，少爷这就给你做饭去啊！” 说着，洛川便准备起身，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重新抓起了红豆的小手，在她的指尖轻轻一划，刺出了点点猩红。 红豆感觉到了疼痛，却没有缩手，只是疑惑地问道：“少爷……这是在……做什么呢？” 洛川柔声安慰道：“没事儿，我刚才看你手上长了个疙瘩，帮你把它给消掉。” “噢……”红豆乖巧地应了一声，随即从腹中传来了一阵绞痛，那是饿极了的表现，这种感觉红豆在五年前已经体会过了无数次，但她并没有告诉洛川，而是死死地咬紧了牙关，就这么靠意志力强忍着。 “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红豆在心里面这么告诉着自己，意识再次慢慢变得模糊起来，连洛川是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洛川从红豆身边走后，并不是真的去厨房做饭去了，因为他知道，红豆之所以会饿并不是没有吃东西，而是那邪恶的饕餮曼陀罗在作祟！ 但即便是在如此急迫的情况下，他也没有立刻把自己炼制出来的灵药喂服给红豆。 因为在那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或者说，是对灵药的最后一次检测。 灵药本身当然没有问题，这一点在经过王药师的肯定之后，洛川已经不抱疑虑了。 但此药若与饕餮曼陀罗综合起来，会不会产生巨大的危害？ 到底是能解掉饕餮曼陀罗的毒，还是会衍生出其他新的毒素？ 洛川不敢肯定！ 所以他还需要一个人帮他试药。 而这个人选，早在一个多月前，他就已经定好了。 出了房门之后，洛川为了抢时间，立刻激发了体内的赤红色星力，直接朝着后山的方向急掠而去。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这里因为土地比较贫瘠，所以并没有用来种植草药，算是后山当中为数不多的一处荒田。 洛川的身形几个腾转挪移之后，走到一株枯木之前，然后蹲下身子，从土里面拉起了一根铁链，用力一扯，随着一声沉闷的轻鸣，一个巨大的豁口竟然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脚下！ 洛川轻车熟路地顺着豁口处的石阶慢步而下，很快便有一阵浓厚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很快，洛川的眼前便重新变得空旷了起来，在正前方的位置，有一个人被数根铁链死死地绑在了石头架子上，看起来了无生气，却仍然活着。 不是别人，正是孔祥林！ ================================== PS:那什么，今天有些卡文，第二更应该会在凌晨发布，如果等不了的朋友们明天早上睡醒了再看也是极好的呢。 第四十四章 我要灭他满门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孔祥林这个名字算是久违了。 洛川在药房闭关一月之久，在这期间自然也一次也没有见到过他，所以洛川并不知道，原来今日之孔祥林，已经变成了一副如此凄惨的模样。 如果一定要找四个字来形容如今的孔祥林的话，那一定是没了人形。 孔祥林的四肢被绑在一个看起来有点像十字架的石柱上，双手双脚俱全，但手筋和脚筋已经被刀砍断了，他的小腹处有一个明显而且恐怖的血洞，那是当初洛川在废他星海的时候造成的，时至今日也没得到治疗，里面的皮肉早已溃烂腐败，看起来极其恶心。 他的舌头已经被剪掉了，所以说不出话，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呜咽。 最让洛川没想到的，是孔祥林的鼻子也被人削掉了，只剩下两个黑乎乎的孔洞，将他原本俊朗的面容毁之殆尽。 然而，即便是这样，孔祥林仍旧活着。 却是生不如死。 对此洛川不禁暗暗皱眉，他知道这一切定然是谢长京做的，虽然存了给红豆报仇的心思，但下手未必太残忍。 虽然洛川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而且这谢长京也是致使红豆中毒的罪魁祸首，但在这一刻，在他心中还是升起了些许怜悯之意。 他慢步走到孔祥林的面前，看着对方那双绝望而没有半分生气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你帮我把那饕餮曼陀罗的解药试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听到这番话，孔祥林的双眼渐渐生出了些光彩，他转动着眼珠，看着面前这个让自己饱受折磨的少年，脸上没有半分仇恨之意，只是机械式地点了点头。 于是洛川伸出手，将一个瓷瓶放到了孔祥林的嘴边。 那里面不是灵药，是红豆的血。 孔祥林大口吞咽着嘴里面的腥甜，就像是在品味着上好的甘泉，又像是在痛饮着仇人的血髓。 也不知道是因为洛川的那句话起了作用，还是因为他实在是太久没有喝过水了。 总之不多时，孔祥林便将瓷瓶中的血液一饮而尽，然后竟然连脸色也变得红润了一些，带着如回光返照般的神采。 洛川将瓷瓶收入怀中放好，然后抬手搭在了孔祥林的胸口处。 一抹淡红色的星光从他的掌间注入到孔祥林的体内，当然不是为了给他治伤，而是为了让红豆的血液融入到孔祥林的五脏六腑。 约莫用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洛川才缓缓收回手掌，轻轻擦去了头顶上的热汗。 “现在你再吃下这个，若你运气好，可能就此毙命，若你运气不好，那么等我救了红豆，再来送你上路。” 洛川说着，终于如视珍宝般地拿出了一盒药膏，放到了孔祥林的眼前。 孔祥林张开口，发出了一声声低喝，虽然洛川听不懂，但也大致猜出了他的意思。 于是洛川也不再迟疑，当即将一整盒药膏全都送进了孔祥林的口中。 药是洛川配的，所以他知道味道有些苦，不过孔祥林已经没了舌头，倒是什么也感觉不出来了，几口便将药膏全部吞了下去。 接下来，洛川便守在孔祥林的身边，仔细观察着他的变化。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 一直等到天黑，洛川也没有发现孔祥林出现任何不适的症状，包括脉搏、心跳、鼻息、瞳色，一应如前。 见状，洛川才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在孔祥林那哀求的目光和悲恸的呜咽声中，转身离开了这座阴森而血腥的地下刑牢。 回到家中，已是是深夜了，红豆还在沉睡着，但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便能看到她的身形竟然又缩小了一圈儿，就像是干瘪的气球，或者干枯的树枝，不禁让人生出了一种恐怖感。 那饕餮曼陀罗之毒果然阴邪无比！ 洛川不敢在耽搁，立刻打来了一碗水，将红豆轻轻唤醒。 “少……少爷……” 红豆已经几乎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她的整个胃部都在剧烈的痉挛，太过强烈的饥饿让她反而产生了一种极为恶心的呕吐感，却偏偏什么也吐不出来。 洛川将红豆扶坐起来，将一块药膏融于水中，送到了她的嘴边。 “红豆听话啊，把这个喝了就不饿了。” 红豆的意识还有些模糊，只是下意识地张开口，将洛川喂来的药水喝了下去。 “咕咚咚……” 一眨眼的工夫，洛川手中的药碗已经见了底，但他担心红豆受不了太强的药力，也不敢继续再喂，只能无比心痛地抱着红豆，轻声呢喃着。 “好点了没有？还饿不饿？” 红豆没有回话，但皱紧的眉头似乎渐渐松开了，面色也变得安宁了很多。 于是洛川知道，自己配的药果然是有效的！ “少爷，我……好些了……” 不多时，红豆终于再次发出了声音，洛川顿时大喜过望地抱紧了她，开口问道：“如果还饿的话少爷这里还有吃的，千万不要硬撑着，现在咱们可不是在荒地里了！” 红豆露出了一抹有些勉强的笑容，点点头道：“还有些饿。” 闻言，洛川赶紧又挖了一块药膏放到水中，慢慢喂着红豆喝了下去。 这下子，红豆之前的无力感彻底消失了，说话也变得连贯了起来。 “少爷这是什么啊，怎么这么香，比红豆炖的鸡汤还好喝呢！” 听着这话，洛川的心反而更痛了，因为他知道，那解药明明的苦的，红豆觉得香自然不是因为失去了味觉，而是她先前真的是饿极了！ 就像是数年前他们还没有遇到谢长老的时候，在荒原上啃着草根都觉得美味无比！ 念及此处，洛川藏在心底的杀意更强了几分，却不是对孔祥林的，而是对黎洪！ 之前洛川已经通过红豆口中得知，当日的确是孔祥林诱骗她去到百草堂庐房的，可红豆已经当面揭穿了孔祥林的谎言，若黎洪明辨是非的话，就该降罪于孔祥林。 但黎洪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顺势将红豆收为了试药童子，更无比险恶地给红豆喂下了饕餮曼陀罗。 此人不诛，洛川绝不会善罢甘休！ 眼看红豆的起色有所好转，洛川赶紧让她重新躺下，轻声安慰道：“你再乖乖睡一会儿，等天亮了少爷给你做好吃的，之后就再也不会饿了。” 红豆向来是很听洛川的话的，当即重新躺下了，乖巧地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进入了安稳的梦想。 直到确认红豆已经睡着了，洛川这才站起身来，迈步走出了屋子，却发现谢长京竟然守在了门外。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谢长京笑着挠了挠头道：“我之前在地牢外面设了一层禁制，今夜禁制被破，立刻让我从梦中被惊醒了过来，又赶紧去地牢确认了一番，待发现那孔祥林被喂服了灵药后，就猜到是洛师兄去了，想着师兄可能会有别的吩咐，便过来候着了。” 闻言，即便是洛川也不得不承认，虽然谢长京在刑讯方面的手段有些过激，但论及对自己的忠诚，还是很值得很定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药瓶，取出一枚丹药向谢长京抛去。 谢长京下意识地接到手中，顿时脸色大变，激动得双手连连颤抖。 “洛师兄……这……这是……” 洛川见谢长京认出了此丹，也就不再故弄玄虚，直截了当地开口道：“不错，这就是阳辰丹，算是对你这段时间的奖赏，虽然距离下一次外门招考还有两年时间，但提早做些准备总是好的。” 一时间，谢长京眼泪都快下来了。 虽然凌剑宗谁都知道他大伯就是执丹长老，想要讨一两枚丹药理应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但事实上，谢坤常年闭关，不问世事，自谢长京入门以来就见过一次面，更没得到过什么特殊照顾，所以他才迟迟未能降星，哪怕面对一个没什么身份背景的陈七也得阿谀奉承。 但现在有了这枚阳辰丹，可以说谢长京的降星只是时间问题！ 断则两三天，长则一周之内，他便能跨出脱胎换骨的第一步！ 因此在下一刻，谢长京直接对洛川行以跪拜之礼，恭声道：“谢洛师兄赐丹！日后哪怕刀山火海，我谢长京也一定肝脑涂地，必死效忠！” 洛川点点头：“行了，起来吧，记住，忠心固然是好事，但于我修行之辈，实力才是最重要的，若你日后修为停滞不前，也就没资格为我效忠了。” 谢长京郑重其事地应道：“长京定谨记师兄教诲！” “嗯……”洛川沉吟了片刻，转而道：“对了，既然你在这百草堂内根基深厚，人脉众广，我要你帮我查一件事情。” 谢长京心里面明白，洛川刚赐给了自己如此宝贵的阳辰丹，就要自己办事，说明此事一定有着极大的风险，但他依旧沉声道：“请师兄吩咐。” “我要你帮我把黎洪的一应底细全都挖出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我连他三岁时候有没有尿过床都要知道！” 闻言，谢长京不禁心中一颤，忍不住多了一句嘴：“洛师兄这是准备……” 洛川幽然一笑：“我之前给你说过，谁碰了红豆一根寒毛，我就灭谁满门，就算他是我宗核心弟子，百草堂堂座，也绝不例外！” 一时之间，谢长京突然觉得自己整个后背都被冷汗给浸透了。 被夜风一吹，直接冷到了骨子里。 第四十五章 白焰焚身 洛川想要杀黎洪，这件事情很难，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撇开双方的地位、实力差距不谈，更重要的一点在于，凌剑宗禁止同门相残！ 如孔祥林那般一个小小的记名弟子，洛川都不敢当众杀之，更何况是一位位高权重的百草堂堂座？ 唯一的办法，就是邀黎洪上生死台。 但洛川不是莫有雪那样的亲传弟子，没有强制发放挑战令的权利，若黎洪不接招，那么洛川就半点办法也没有。 当然，就算最后黎洪真的上了生死台，洛川也要杀得了对方才行。 这才是一切的基础和前提。 所以现在摆在洛川面前的路只有一条…… 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与境界。 不惜一切代价地提升自己的实力与境界！ 降星境与洗星境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如果一定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与成年人的差距那么大！ 哪怕现如今的洛川已经是降星六重境，但面对洗星境的黎洪也绝对是有死无生，半点取胜的机会也没有。 好在洛川从来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而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既然下定了决心要为红豆报仇，那么他就绝不会心慈手软。 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洛川心知，想要跨越降星与洗星之间的巨大鸿沟，光靠斩星剑是绝对不够的，他最大的仰仗，还是白焰焚身诀！ 虽然之前的洛川连半个小循环都没能坚持住，但冥冥之中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若自己能将白焰皮练至大成，则在降星境便再无敌手，就算面对洗星境强者也有一拼！ 于是在送走了谢长京之后，洛川便于院中盘腿打坐，将心神落在了星火燎原总诀的卷轴第一列。 卷一：星火神通术！ 御下第一术：白焰焚身诀！ 刹那之间，一声恐怖的轰鸣在洛川的脑中炸开，一片滔天烈焰自他的星海深处咆哮而起，倒卷而上，直接覆盖在了洛川的身体表面。 一簇簇白色的火焰即刻在洛川的皮肤上肆掠开来，不到三息之内就将他变成了一个狰狞的火人，从远处看，洛川仿佛被一团白炽的光罩给包裹着，散发着圣洁而灼热的气息。 洛川的皮肤受大火灼烧，寸寸卷曲、溃烂、剥落，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血肉。 但奇怪的是，洛川身上所穿的一应衣物似乎并不受大火影响，连一根线头都不曾被烧断，不得不让人惊叹此术之神妙。 痛，一种钻心的痛直袭洛川的大脑，让他握紧的拳头在剧烈颤抖，咬紧的牙关发出阵阵脆响，不过一瞬之间，洛川的理智就快要被那恐怖的灼痛感给烧断了。 修炼白焰焚身诀，便需得体验这残忍的自.焚之痛，让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洛川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每一块肌肉都在剧烈的痉挛，但他仍旧死守住了自己的最后一丝神智，不让自己扑灭身上的大火，也没有放声嘶吼，在清冷的星月光辉下，生出了一种隐忍的美丽。 上一次的洛川只坚持了十息时间便被生生疼晕了过去，但今天他有了心理准备，而且修为也更上一层楼，所以很快便挺过了十息。 “坚持住！坚持住！不能晕！” 洛川的内心在咆哮，双眼因为充血而变得鲜红，即便他知道，自己多坚持一息时间，便多一息煎熬，但他始终没有放弃。 绝不能放弃！ 洛川眼前的景象已经变得无比的模糊，只剩下了一片片滚烫的白光，但在他的脑中，却有一道影子怎么也焚毁不去。 那是瘦若枯柴的红豆在对自己说：“少爷，我饿。”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刻钟，或许是一盏茶的时间，也或许是一个时辰，洛川身上的白色火焰终于逐渐熄灭，一切归于虚无。 一个小循环终于结束了。 洛川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无比瘆人的微笑，然后身子彻底栽倒在地上，又一次被痛晕了过去。 当他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红豆就守在身边。 见洛川醒来，红豆立刻嗔怪道：“少爷你也是的，怎么能睡在外面呢？虽然现在还没入秋，但晚上还是有些发凉呢！” 看到红豆又活泼乱跳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洛川不禁鼻头一酸，但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并没有流下泪来，反而露出了微笑。 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红豆的脸，笑道：“少爷知道了，你好些了没？还饿不饿？” 听到这话，红豆似乎又想起了之前那极为恐怖的饥饿感，不禁后怕似的拍了拍小胸脯，开口道：“现在已经不饿啦，还是少爷有办法，自从给我喝了那碗肉汤之后就好了呢！” 洛川这才放下心来，但仍旧留了一丝警惕，对红豆嘱咐道：“若是以后再像之前那般饿得厉害的话，记得及时给少爷说，千万不能藏着掖着，知道了吗？” 红豆心思聪慧，当然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毕竟当日在庐房中，黎洪对洛川说的那番话并没有刻意避着她，于是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知道啦，今天少爷还去药方炼药吗？” 洛川摇摇头：“既然你的病暂时好了，少爷我就先不去炼药了，待会儿去后山练功，争取早日当上内门弟子。” 红豆深以为意地笑道：“那到时候可得摆一桌四菜一汤庆祝一下呢！” 洛川又溺爱地摸了摸红豆的小脑袋，说道：“那你自己乖乖待在家中，如果有什么跑腿的事情就交给长京，如果有大事就来后山找我。” 红豆点头道：“是，少爷。” 于是接下来洛川在红豆的服饰下洗漱完毕，便朝着后山去了。 依旧是那片荒田，不过洛川却没有去往地牢，而是就靠着那棵枯树就地盘坐下来。 倒不是他想要食言，继续折磨那孔祥林，只是现如今他还不敢确定红豆身上的毒是否已经彻底解掉了，还是只被灵药暂时压制住，一切都需要经过后续观察，而孔祥林是他唯一的一个试药童子，所以暂时他还需要孔祥林活着。 而之所以洛川没有选择继续在院子中修炼白焰焚身诀，自然是怕自己练功的样子吓着红豆，思来想去，后山人烟稀少，倒的确是个练功的好地方。 坐下之后，洛川立刻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皮肤，果然正如那白焰焚身诀所述，自己昨夜被焚毁殆尽的肌肤已经重新长了出来，新生的皮肤说不上吹弹可破，但韧性却比之前有了很大的提升。 洛川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划在胳膊上，竟然只留下了一道白色的浅痕！ 要知道，这才是洛川刚修完一个小循环而已！ 可以预想到的是，当他白焰皮小成之后，不说在战斗中以白色焰火重创敌人，或者模拟剑气，单说这防御力，就绝对是凡兵难侵！ 见状，洛川知道，自己的付出果然是有回报的，当下也不再惧怕那烈焰焚烧之苦了，眼中露出了无比的坚定。 “再来！” 洛川低喝一声，随即将心神再一次落在了白焰焚身诀之上，顷刻间，就将自己化作了一个白色的火人……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流逝着，百草堂在谢长京的打理下，变得越发的生机勃勃，而现在的药方管事，则换成了谢长京的父亲。 刑堂的人也再也没来找过麻烦。 倒是谢长京本人时常不在堂中，谁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又去了哪里。 百草堂的一众守堂弟子只知道，当一段时间再见谢长京时，他已经是降星二重境的强者了。 至于红豆，在服用过洛川亲手配置的灵药后，倒是再也没有出现过那种恐怖的饥饿感，一切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正轨上。 洛川每日早出晚归，并没有插手百草堂内的事务，而是一心扑在了白焰焚身诀的修行当中。 可惜的是，不管修炼多少次，那钻心的灼痛感也无法习惯，所以他每天都活在生不如死当中，只有不断提升的修为，以及每日回到家中红豆的笑颜能让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晃眼，炎炎夏日就这么悄悄过去了，树叶开始泛黄，微风开始转凉，两个月过去，凌剑宗迎来了金秋。 也就是在这一天，洛川刚出门准备去后山自虐，便大老远看到谢长京迎了过来。 于是洛川轻轻眯起了眼睛。 或许在整个百草堂，不，应该说在整个凌剑宗内，只有洛川知道这段时间谢长京在忙什么，但让他有些失望的是，原本他给了谢长京一个月的期限，对方却并没有拿出让他满意的情报。 不过想想也是，谢长京不管在百草堂再怎么有根基，始终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记名弟子，想要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暗中调查一位核心弟子的情报，确实有些为难他了。 于是洛川又给谢长京延长了两个月的时间。 眼看时限过半，难道谢长京终于打探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 但很可惜的是，谢长京走上来后却说道：“洛师兄，今日是药童考核与新招的日子，药房的那些药师们都推选你作为主考官，你看是不是去一趟……” 闻言，洛川便兴趣索然地摆了摆手，正欲拒绝，却听到了谢长京的后面一句话。 “我看了今年新招的名单，里面有一个叫黎源的，是黎洪的胞弟，两天前黎洪还特地叫人给我父亲传话，让我父亲多加照拂！” 洛川的眼中当即闪过了一丝精芒，他冷然一笑：“有意思，你带路吧。” ================================ PS：感谢‘╄→Ｓòrγy’2元红包打赏，另外在昨天的第二更中有几处笔误，把黎洪写成了谢长京，感谢风雨心指出这个错误，现已修改，对诸位产生的困扰表示深深的抱歉。 第四十六章 全是关系户？ 百草堂的药童招新，并不是每一年都有的，因为名额有限。 今年之所以会比较特殊，理由倒也简单。 因为洛川已经晋升为一品药师了。 他原本所占有的那个药童名额自然就空了出来。 说起来也是有些讽刺，原本在这之前，不知道整个凌剑宗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个名额，比如熊原，甚至不惜借了陈七这把刀想把洛川除去。 却不曾想，这个名额最终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腾出来的。 别看百草堂在整个凌剑宗三山五堂里面地位不高，丹药之道在宗门里面也不怎么受重视，但百草堂有一点，却是让很多人眼热不已的。 便是药童和丹童的设置！ 论油水丰厚，凌剑宗内最富裕的地方当然是勋禄堂，论权柄之重，刑堂自然当仁不让是全宗之最，但理论上来说，除了百草堂之外的三山四堂，都是不招收记名弟子的！ 只有百草堂的药童和丹童，是由记名弟子来担任！ 这也是为什么连熊原这样的大人物都对其眼热不已的原因之所在。 只要进了三山五堂，其所能获得的修行资源，又岂是寻常记名弟子所能比较的？ 所以早在一周之前，百草堂便陆陆续续收到了数以万记的报名表格，几乎所有的记名弟子都为了这一个药童名额争得头破血流。 各种阳谋险招层出不穷，就连洛川听了也为之咋舌。 最后在这一万多记名弟子当中，又经历了一个周的层层选拔，谢长京才终于从里面挑出了五个人，作为最终的候选。 今天洛川需要做的，便是确定那最后名额的归属。 这个责任很重，压力也很大，但对于洛川而言，他所在乎的并不是谁的药道天赋高，谁能胜任药童一职，他之所以会同意当这个主考官，其实只是冲着一个人去的。 黎源。 也是百草堂堂座，黎洪的胞弟。 关于药童新招考核的面试，本应在药房当中进行，不过谢长京在征询了洛川的意见之后，将地点改到了后山的药圃当中。 几个守堂弟子找了处空地搭了个棚子，再摆上几张桌椅，便算作是考核点了。 洛川坐在正当首的位置，右手边坐着谢长京，左手边则是现如今百草堂药方的管事，也是谢长京的父亲，谢成。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谢氏父子如今不仅是洛川的心腹，也算是药房的中流砥柱。 而在四周，则围站着七八名守堂弟子，为首的，竟然是那个瘦骨嶙峋的聂老三，或者更准确地说，聂老三只是他的外号，他的本名其实叫做聂玄宇。 另外那个高头大马的李大壮就站在聂玄宇的身边，看向洛川的目光早已没有了曾经的轻蔑，反而满是敬畏。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变化，当然不是因为洛川成为了一品药师，也不是因为他破了孙兴昌的记录，李大壮是个粗人，根本不懂药道之理，他之所以会对洛川服气，绝大部分原因，还是那日刑堂的铩羽而归。 连外门位高权重的魏源森都得喊洛川一声“师兄”，他李大壮又算得了什么？ 更别提当日到场的蔡堂座、冯师兄等人了。 如今每每想到自己在药王塔外险些伤了红豆，李大壮就不禁一阵后怕，看着洛川的时候更是心里面发虚。 生怕被洛川知道自己那日干的蠢事。 好在红豆心地善良，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洛川，洛川自然也就没有没怎么把注意力放在这两个守堂弟子身上。 此时的他正在仔细打量眼前的那五个记名弟子。 最能引起他兴趣的，自然就是那个满脸傲气，看起来并不把其他人当做对手的灰衣少年。 这人自然就是黎源。 事实上，今日黎源来此，根本就是胜券在握了，不是他对自己的药理有多大的自信，而是因为他是百草堂堂座的弟弟。 单凭这个身份，他想拿到百草堂唯一的一个药童名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所以相比起其他几人或忐忑，或焦虑的表情，黎源显得更加的泰然自若，就连看向洛川的眼神中都带着些许的不屑。 在他看来，这洛川表面上人模狗样的，但说到底，还不是自家大哥手底下的一条狗？ 既然大哥都已经发话了，难不成这洛川还敢违逆不成？ 这是洛川第一次见到黎源，但只是一眼，他就读懂了黎源心中所有的想法，毕竟在上一世的时候，他曾经在无数次招聘会中见到过很多这样的人，无一例外，那都是各个公司内定的人选。 所谓面试，也不过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洛川没想到，即便是到了这星陨大陆，自己竟然也看到了类似的一幕。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浮出了一丝冷笑，目光缓缓从黎源身上转开，落到了其他四人的头上。 剩下的四人，三男一女，神色中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许的紧张，尤其当他们看向黎源的时候，眼中更是带着深深的忌惮。 如此看来，他们对黎源也并不陌生，至少知道对方是百草堂堂座的胞弟。 就在洛川默默观察着另外几人的时候，坐在一旁的谢长京突然开口说话了。 “洛师兄，你看到那个短头发的家伙了吗？那个人叫熊定岳，是熊长老的亲侄子。” 洛川一愣，仔细看了看谢长京说的那人，的确在眉宇间找到了一点熊原的影子，顿时皱起了眉头。 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之前熊原怂恿陈七来对付自己，就是准备把自己空下来的这个药童名额给此人的。 “熊原也给你递话了？” 谢长京摇摇头：“这倒没有，不过在我看来，这其实是一个与熊长老冰释前嫌的契机，毕竟对洛师兄而言，与那熊长老之间不像黎洪，并没有绕不过去的仇恨。” 洛川对此不置可否，也没有说话。 于是谢长京接着说道：“另外那个体型比较胖的少年叫做陈林，据说是陈副院长的远方亲戚，西峰的人也来打过招呼了，说希望能照拂一二。” 这下子，洛川终于从这场小小的药童招新中，嗅出了些别的味道。 敢情这最后入选的五人全都是关系户？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发问，谢长京便继续主动介绍道：“还有那个拿着短剑的小子，来头也不小，他的父亲是凉城的城主，位高权重，也曾经是我凌剑宗的弟子，虽然在之后选择了政道，但在宗内影响颇深，也有很多盘根错节的关系。” 洛川气极反笑：“那最后那个小姑娘呢，又是哪家的子弟？” 谢长京犹豫了片刻，低声道：“五人当中，唯有她在宗内没什么关系，据说她父亲是城郊的一名猎户，不过这女娃倒是有些修行天赋，是被演武堂的一位师兄带上山的。” 闻言，洛川反倒有些好奇了：“既然如此，那她是怎么入围的？” 谢长京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我担心若是最后选来的全是关系户，师兄会不喜，所以还是选了一位在药道上有些底子的人进来，这女娃以前跟着他老爹打猎，倒是认识不少草药，所以……” 谢长京的这番话还没说完，洛川就直接挥手打断了：“如此看来，这主考官的位置可不好坐啊，我想知道，究竟是谁推举我来的？” 洛川的这番话颇有深意，谢长京不敢隐瞒，如实道：“按照以往药童招新的规矩，主考官都是从几位老资格的药师里面选，不过今年堂座发了话，说是你最合适，几位老药师商讨了一番，也没什么异议，就这么定下了。” 洛川心中冷笑连连，终于知道黎洪打的什么算盘。 看起来，这位百草堂的堂座师兄也明白，自家的胞弟论背景，比不过熊定岳和陈林等三人，比实力，恐怕又不是那小姑娘的对手，这才会把得罪人的事情交到自己手上。 毕竟黎洪自认为他已经捏死了洛川的七寸，不怕洛川不会就范！ 心念于此，洛川眼中的寒意更盛，于是他笑着拿起笔，在案前的白纸上写了几行字，这才抬头看向五位药童候选人。 “既然你们五人能够从上万名记名弟子中脱颖而出，走到这一步，想必都是有些本事的，我也就不在这里废话了，今天的这场考核很简单，我临场写了几味草药，待会儿会让人给你们一人誊抄一份，谁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面把这几味草药找齐全，便是我百草堂新晋药童！” 话音落下，熊定岳三人面面相觑，似乎看起来有些为难。 而那个叫做慕容小卿的少女则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拳头，目中透着坚毅。 最后到了黎源这里，则直接皱起了眉头，开口质疑道：“洛师兄，你这么做，不符合规矩吧？我记得以往的药童考核，都是考背诵草木药卷的！” 此言一出，熊定岳等人纷纷点头附和，只有慕容小卿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失落。 但下一刻，洛川的一番话，便让她重拾了希望。 “规矩？今日在这里，你是主考官还是我是主考官？我说的话就是规矩！” 说着，洛川对聂玄宇等守堂弟子一招手：“既然你不服气，那么你可以走了，来人啊，把他给我轰出去！” ================================== PS：感谢‘空心妙有’2元红包打赏。 第四十七章 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洛川的这番话一出口，在场众人的脸色立刻变了。 熊定岳三人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洛川帮他们除去了最大的竞争对手，忧的是对于草药辨别的考核，他们其实也没什么信心。 原本他们还原本以为这次考核就是走个过场，又哪里会去认真准备？ 慕容小卿的眼中则重新燃起了斗志，因为如果是考药卷背诵的话，她肯定不是其他人的对手，毕竟入门这小半年的时间，她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凌剑宗的药道卷宗，又何谈背诵？ 但草木辨识就不一样了。 慕容小卿从小就跟随父亲进山狩猎，很多普通的草药她还是认识的！ 虽然不一定能比得过在场其他几位含着金汤匙出声的少年，但至少有得一拼！ 至于谢长京，却是心中一紧，虽然他知道洛川与黎洪的仇怨已深，但如今的洛川始终只是一名小小的记名弟子，就此与黎洪翻脸，一上来就把黎洪的胞弟从考核中除名，这显然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 但谢长京并没有出言劝阻，而是已经开始在脑中思考着之后该如何安抚黎洪。 场中所有人里面，反应最大的当然就是黎源本人了。 洛川的话音刚落，黎源的脸上便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甚至还带着一种被羞辱之后的愤怒，他抬起手指着洛川，气急败坏地大叫道：“你……你怎么敢这么做！没有人告诉你我是谁吗！” 洛川闻言冷冷一笑，抬手止住了正欲上前的聂玄宇和李大壮二人，明知故问道：“噢？你是谁？” “我叫黎源！我哥是百草堂堂座！你今天若敢取消我的考核资格，明天我就让我哥把你炼成药傀！” 此言一出，熊定岳等人顿时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黎源，纷纷暗中摇头。 众所周知，像他们这种走后门，靠关系来争取药童名额的人，最忌讳的便是当众把自己的后台或者靠山给说出来，一旦说出来，那么这个后门就肯定走不成了。 此时就算洛川想要再给黎源机会，也必须考虑到自己的名声问题，否则今日之事一旦传扬出去，尤其那黎源最后若是真的当上了百草堂药童，那么对洛川的声望可谓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有很多事，可以暗做，但不能明说！ 但令人意外的是，听到黎源这番话之后，洛川并没有如众人所想象的那般展现出更加强硬的态度，反而向黎源服软了！ “嗯？原来你就是黎师兄的胞弟？唔……既然这样，那看在黎师兄的面子上，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吧。” 洛川的这番话再次在场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于是众人纷纷明悟，这个洛师兄，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啊！ 不仅突然更改了往常药童的考核内容，而且只因为黎源的一句质问就要革去他考核的资格，现如今竟然又说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剧情反转得也太快了吧！ 对于洛川突如其来的善意，那黎源也是一愣，反而一时之间哑口了，也生怕再说错什么话惹来麻烦，只能满脸复杂地选择了沉默。 “好了，既然诸位都没有异议了，那么接下来，我念到名字的人就上前来拿你们需要采集的草药名录，黎源。” 黎源脑子还有些发懵，听到洛川第一个叫了自己的名字，便下意识地走了上去。 只见洛川亲手将自己刚才在纸上所写的几味草药名称展示到了黎源的面前，并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对他说道：“既然你是黎师兄的胞弟，我自然是有所照顾的，让你第一个出发，自然比其他人多一些优势，另外这上面的草药，大多都集中在药圃的东侧，记住了吗？” 闻言，黎源顿时眼前一亮，轻轻点了点头。 “今日你当众把黎师兄这层关系说了出来，我也不好太过偏颇，话尽于此，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之后能不能考上药童，就全凭你个人的本事了，别让我失望！” 黎源有些迷茫地接过了洛川手中的草药名录，不明白对方的态度转变为何如此之快。 难道纯粹的因为大哥的名头镇住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黎源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古怪，但一时间想不明白，只能低声道：“多谢洛师兄。” 说完，黎源便拿着药单向着园圃的东面进发了。 于是洛川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道：“下一个，陈林。” 听到自己名字，场中的那个小胖子立刻走到了洛川身边，然而，还不等他看清谢长京所誊抄的药单，便听到了一声极低的声音传进自己耳中。 “我知道你是陈副院长的子侄，也算是我半个西峰人，之后会尽力帮你创造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偏颇黎源，另外，这单子上面八成的草药都在东园，记住了吗？” 陈林目色微惊，随即无比感激地看了看洛川，低声道：“多谢洛师兄关照。” 洛川轻轻摆手：“行了，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之后结果如何，还得看你自己的造化，去吧。” 陈林点点头，即刻跟随着黎源的脚步，向药圃东面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谢长京才终于明白了洛川的打算，立刻面露震惊之色，就连他父亲也不禁目带钦佩地点了点头。 此子真是天才啊！ 若不是现在场合不对，谢氏父子必得好好吹捧洛川一番！ 洛川倒是每太注意身边这两人的表情，继续念到：“下一个，康承剑。” 果不其然，便在谢长京那无比震惊的目光中，洛川又说了同样一番话。 “我知道你是康城主的公子……草药都在东面……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之后我会尽量公平……” 康承剑面带感激地走了。 然后轮到了熊定岳。 “虽然我与熊长老有些恩怨，但他毕竟是一宗之长老，这点面子我还是要给的……草药在东面……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不用太担心黎源……” 因此熊定岳也感恩戴德地朝东走了。 最后，终于轮到了在这次药童考核中唯一一个不是靠关系进来的少女，慕容小卿。 这一次洛川倒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在把药单交给慕容小卿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朝另外四人的背影看了一眼。 慕容小卿也不傻，虽然她没有能从洛川这里收获任何提示，但前面四人都往东去了，她要是还看不出猫腻的话，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来。 唯一有些劣势的，是她的剩下的时间比起另外几人要少了一些。 不过慕容小卿并没有就此放弃对药童资格的争夺，当即一把收好了药单，便风风火火地追着其他人的脚步去了。 眼看慕容小卿也走远了，谢长京才终于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师兄能想到这个办法，简直神了！” 一旁的谢父也笑着道：“如此看来，洛药师之前向黎源发难，也是故意为之的吧，就是为了让他主动暴露自己的靠山，然后把这份人情提前用掉！” 谢长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先前还觉得师兄你太过着急了呢！现在看来，还是我目光短浅了！” 谢父继续向儿子解释道：“而且对于另外三人来说，洛药师肯给他们一个与黎源公平竞争的机会，就已经算是卖了他们一个大人情了，又哪里还会奢求其他？” 谢长京赶紧拍马屁道：“师兄不愧是师兄，竟然四两拨千斤就把这么复杂的事情完美解决了，不仅不会惹恼任何一方，还卖出了这么多人情，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洛川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浅浅一笑。 不过接下来，谢父又提出了疑问：“只是这么一来，洛药师到底想让谁成为这一次的新招药童呢？” 洛川反问道：“不知道你是什么意见？” 谢父沉吟道：“犬子或多或少给我提及过您的情况，所以黎源肯定是选不上了，其他三位都各有所长，如果选了陈林，靠着这层关系能在宗门内交好一位副掌门，无疑是最有利的。” “若是选熊定岳嘛，则可以缓和一下您与熊长老之间的关系，不过其实那姓康的小子也不错，至少出了这凌剑宗，在凉城境内，能有一位城主帮衬的话，不管是执行宗门任务还是办些俗事，总是要方便很多，确实难选啊……” 谢父的这番分析的确是说到了点子上，在他看来，恐怕洛川心中也还没有选定人选，否则的话，刚才在递交药单的时候，他就应该向其中的某一位透露更多的信息才对。 然而，紧接着洛川的一番话却让谢父瞪大了双眼。 “你说的大部分都没错，但有一点错了，今日参加考核之人，除了上述几位之外，还有一个小姑娘呢，你怎么知道她就一定考不上？” 谢父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回答道：“洛药师真是会开玩笑……” 然而，谢父的这番话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说完，因为他分明看到，此时的洛川正把目光落在了那慕容小卿的身上。 流露出了一抹期许之色。 第四十八章 就是你了 原本谢父以为洛川只是说的一句玩笑话，但此时心中却有些没底了。 “洛药师不会真的想……” 一旁的谢长京也面带怪异地开口道：“师兄，你该不是看上那小姑娘了吧？” 洛川被气乐了，笑道：“我没说一定会收她当药童，事实上，今日来的这五个人，除了黎源之外，其他几位我都一视同仁，究竟谁能考上药童，还是得看待会儿的考核结果。” 谢长京顿时瞪大了眼睛：“师兄的意思是，真的打算让他们公平竞争？” 洛川瞥了谢长京一眼：“怎么，不可以吗？” 谢长京苦笑道：“可以当然是可以，不过，这几位公子哥儿打小就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哪里像下过药田的样子？让他们背背药卷还行，真要考辨药，恐怕还真不如那慕容小卿。” 洛川轻轻耸了耸肩道：“那我就管不着了，之前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只能帮他们到这里，至于最后的考核结果到底如何，就得看他们个人的造化了。” 闻言，谢长京不禁在心中大感惋惜。 原本这次的药童考核，是洛川交好凌剑宗高层的一个好机会，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替洛川应了下来，却不曾想，看现在这样子，自己的一番打算要全部落空了。 便在洛川几人谈笑风生之时，黎源、熊定岳等五人已经走到了药圃的深处，开始找寻规定的草药。 谢长京说得没错，这几人本身就只是准备来百草堂镀金的，哪里真的学习过草木药理，此时看着那茫茫无际的草药，顿时一个个都抓瞎了。 黎源虽然比其他人早出发了一段时间，但却没建立起多大的优势来。 说到底，在他眼中，这些草药都长得差不多，谁知道哪个是藏红花，哪个又是竹糜藤？ “既然药名叫藏红花，那起码应该是红色的吧，不过眼前这五六种花都是红的，到底应该采哪个？算了，不管了，赌赌运气吧！” 说着，黎源便粗暴地伸出手，直接将一株长有红花的植物连根拔起，继续去找下一味草药了。 相比起来，倒是那个叫做陈林的小胖子要精明不少。 “此番的考核内容只说采到正确的草药，又没有规定准确率，那只要我把红色的草药都各采一份回去，总有一个是对的！” 念及于此，陈林直接将自己所能看到的一切带有红花的植物都采了个遍，这才心满意足地去找竹糜藤去了。 紧随其后的康从寻和熊定岳也采取了同样的策略，反正在既定的规则下，肯定是采的草药越多越有利的。 就权当是瞎猫去撞死耗子了。 不过稍微有些区别的是，康从寻出身城主世家，虽然纨绔了一些，但见识还是不少的，记性也不差，竟然对照着自己所背诵的药卷，准确地找到了药单上的白果和春生草！ 相比起其他几位，康从寻的胜率一下子就提高了三四成！ 当然，这是没有计算慕容小卿的情况下。 毫无疑问，最后出发的慕容小卿在时间上吃了很大的亏，但她却有一个谁都不具备的优势。 此番洛川开出的药单里面，总共有二十种草药，而慕容小卿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十五种！ 这样的成绩放眼百草堂当然算不了什么，若是与洛川相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今天她的对手全都是对草药知识一窍不通的纨绔少爷们，那么这样的见识就很可怕了！ 如果公平竞争，毫无疑问，她将取得碾压性的胜势！ 但这也是慕容小卿最担心的事情。 此番药童新招，除了慕容小卿之外的那四个人，要背景有背景，要后台有后台，而她只是一个大山中猎户家的女儿，又哪里比得过他们？ 若主考官是一个刚正不阿，善恶分明，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的正直之辈也就罢了。 但看刚才洛川对黎源前倨后恭的态度，这根本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家伙！ 慕容小卿的心里面其实已经悲观到了极点，但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一步，真要让她直接放弃也不太可能。 接下来她所能做的，便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慕容小卿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别灰心，卿卿你一定可以的，就算最后考不上药童，也不能给阿爸丢脸！” 于是就见到一路上慕容小卿始终鼓着腮帮子，一脸的忿忿不平，但采药的速度却是丝毫不慢。 说起来，慕容小卿也的确心思仔细，她知道，自己必定是五个人里面草药知识最深厚的，为了不让其他人直接从自己这里得到正确答案，她还故意采了不少错误的草药。 比如藏红花，慕容小卿当然是认识的，但她却小心翼翼地把真正的藏红花收进了怀中，手上则拿了一把赤血草、血根、鸡冠花之类的误导项，就算被其他几人瞧见也不怕。 眼看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慕容小卿早就在药圃东侧完成了采集，独自一人去了西园。 而陈林和熊定岳等人这时才猛地发现，若是想要把雷同的草药全部采完，在时间上根本来不及，因此众人纷纷改变了一开始的策略，开始有针对性地寻找药单上的草药，专挑那些有特殊特征的草药下手。 至于黎源，则是最早结束考核的，他把整个园圃都逛了一圈儿，一切全凭眼缘和直觉，看到觉得是的就采，觉得不是的就不采，倒是在速度上快了不少。 而且他之所以会这么抢时间，也是为了在其他人回到凉棚前，与洛川单独聊几句。 可惜的是，黎源的如意算盘最终还是没打成，等他刚刚把自己采来的草药交到指定地点，正准备上前与洛川攀谈几句的时候，陈林竟然鬼使神差地出现了。 “洛师兄，我也已经完成了，请师兄查验！” 在场的这几位谁都不是吃素的，虽然年纪不大，但从小就在父辈那种尔虞我诈的环境中长大，没有谁会不多留个心眼儿。 更不会给黎源与洛川独处的机会。 见到陈林归来，黎源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却不好多说什么，毕竟真的要比身份的话，他这个堂座胞弟，还真的比不上堂堂副掌门的子侄。 陈林得意地笑了笑，他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就算自己今天考不上这药童，也绝不能让黎源考上！ 便在场中暗流涌动之时，熊定岳和康从寻也前后脚赶回来了，相比起来，慕容小卿是最后一个出发的，也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当她喘着粗气将怀中的一大把草药上交之时，桌案上的一炷香正好烧到尽头。 至此，此番五人的药童考核全部结束。 接下来，就到了洛川审核并宣布成绩的时候了。 洛川慢步从凉棚中走了出来，按照前后顺序，率先来到了黎源所采集的草药面前。 于是众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们并不知道黎源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尤其对方的哥哥还是百草堂堂座，想来，在长时间的耳濡目染之下，哪怕是乱蒙，恐怕正确率也不低吧！ 然而，洛川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便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黎源等人站在洛川背后，自然是看不到这个笑容的，但一旁的谢长京却是看了个真切，于是他知道，黎源这个药童肯定是考不上了。 “总共二十味药材，黎源仅采对了白果一味药，其余皆错。” 洛川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但落在不同的人心中，却激起了截然不同的情绪。 黎源猛地握紧了双拳，狠狠地盯着洛川的后背，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恐怕洛川早就已经死了几百回了。 但他没有开口辩驳，也没有如之前那般叫嚣，而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洛川的后话。 谁曾想，洛川却再也没有多点评什么，而是直截了当地来到了陈林所采的一大堆草药面前。 一看之下，洛川顿时有些乐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陈林这种广撒网多捞鱼的手段，与自己当初闯药王塔的策略如出一辙。 但很可惜的是，陈林的速度没有洛川快，正确率更是低得一塌糊涂。 “陈林在二十种草药中，共答对了藏红花、白果、秋岑子等七味草药，倒是难得。” 一边说着，洛川一边将陈林答对的草药一一挑拣出来放到了旁边，将整个审核的过程变得完全公平、透明。 闻言，陈林不禁露出了胜利在望的微笑，看来自己今天运气不错，哪怕自己最后没考上药童，那黎源肯定就更考不上了！ “熊定岳，共答对了五题，有些遗憾。” “康从寻，咦？竟然采对了十株草药，看来也不完全是凭借运气啊！” 这两句话一出，熊定岳和康从寻自然是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情绪，熊定岳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而康从寻则举起手臂兴奋地挥了挥。 陈林虽然也有些失落，但此时还是大方地走到了康从寻的身边，笑着道：“如此，我便提前恭喜康兄摘得那药童之位了。” 熊定岳也苦笑着一抱拳：“日后关乎丹药之事，还请康兄多多关照。” 康从寻笑着一一回礼，自谦道：“都是运气，都是运气，以后二位若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就是，康某能帮的一定不会推辞。” 隐隐之中，所有人都觉得，此番药童招新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胜者，无疑是凉城城主家的公子，康从寻。 虽然康从寻在凌剑宗的根基不如其余几位深厚，身份背景也没他们大，但仔细想想，似乎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有了康从寻的这层关系，以后百草堂出的丹药在凉城的售卖将会变得更加方便。 但他们都下意识地忘记了，今日的这场考核，还有最后一个小姑娘的成绩没有宣布。 而洛川，从来都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慕容小卿，在二十味草药中采对了十六种……”说着，洛川转过身来，直接看着那个满脸震惊的小姑娘，微微一笑：“如此，今年百草堂的新招药童，就是你了。” 第四十九章 谁的面子都不给 当洛川此话出口，谢长京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今日洛川才是药童招新考核的主考官，他说的话，就是最后的结果。 再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慕容小卿还没有从那无比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但场中的气氛已经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康从寻脸上的笑容慢慢冷却下来，他皱着眉头，正想要说些什么，却有一人抢在了他前面开口。 “洛川啊洛川，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愚蠢，却没想到你竟然愚蠢到了这种地步，好，好得很！我黎源今日记住你了，希望有朝一日你有求于我的时候，不会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洛川看着黎源，脸上的微笑越来越明媚，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遍体生寒。” “你……是在威胁我？” 话音未落，一道鲜红色的星辉猛地自洛川体内激荡而起，掀起阵阵恐怖的气浪，让周遭的温度瞬间降至凛冬，更把洛川脸上的笑容染得如黄泉修罗般狰狞可怖。 见状，原本正在盛怒之下的康从寻顿时在心中打了个突，彻底冷静下来，他可是听闻，这位洛师兄喜怒无常，性情暴戾，不仅在一言不合下杀了原药房管事，更敢当众顶撞熊长老，就连堂的窦师兄都在他手上铩羽而归！ 他们在场的这几人虽然身份不凡，但说到底也不过只是宗门的记名弟子，抛开父辈的恩泽不谈，他们几个在洛川面前还真是不够瞧的。 外门弟子。 青袍加身。 一品药师。 本场招新考核的主考官。 不管用哪个身份，洛川都足以把场上所有人压得死死的！ 陈林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知道今天哥们儿几个算是彻底栽了，当即暗中向后退了半步，垂首不言。 但他们有这个觉悟，不代表黎源也会就此低头，他从小心高气傲，更别说这里还是百草堂，是他哥哥的百草堂！ 受此大辱，他如果还能忍得下这口气，他就不是黎源了！ 因此下一刻，迎着洛川那压迫力十足的星辉光芒，黎源不禁冷笑一声：“区区降星境而已，真是好大的威风！我倒是真想知道，今日我就站在这里，你能奈我何？” 此言一出，黎源的眼中还带着深深的嘲讽之意，便见到那道鲜艳的赤色星辉化作了一个巨大的巴掌，在瞬息之间就来到了自己的身前，然后狠狠地扇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响彻后山药圃，黎源的左脸顷刻间变形，几颗断齿随着鲜血喷出，然后他整个人直接被扇飞了十余丈的距离，重重地撞在了一棵灵树之上。 直到最后一刻，黎源似乎还不敢相信洛川真的会对自己出手，他的眼中带着无比的惊骇与愤怒，然后脑中一震，彻底昏死了过去。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无不惊恐莫名。 “这洛川绝对是个疯子！” “他居然真的敢对黎源动手！这里可是百草堂啊！难道他不怕黎洪秋后问罪吗！” 陈林三人相互对了个眼神，纷纷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极大的震撼，更知道这是洛川在杀鸡儆猴！ 今日的这场药童招新，他真的敢谁的面子都不给。 不管是副掌门的，还是凉城城主的，还是熊长老的，甚至是这百草堂堂座的！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洛川竟还不肯就此罢手。 “来人啊，给我把那不知好歹，不懂尊卑的东西拖到刑堂去，按门规第十七条处置！” 话音落下，在场的一众守堂弟子都面露难色，不为其他，实在是他们没洛川那样的底气，敢如此对待百草堂堂座的胞弟。 若是日后堂座师兄问罪下来，他们可是有连带责任的！ 但就在大家伙相互推诿之时，聂玄宇和李大壮两人却迈步走了出来，沉声道：“是，洛师兄！” 说着，这两个不怕死的家伙就在众人那幸灾乐祸的目光下，一左一右架着黎源向刑堂去了。 到了此时，洛川才收敛了那狂暴的星辉光芒，笑眯眯地看向剩下几人，和煦地开口问道：“不知其他几位对此结果还有没有意见？” 闻言，熊定岳三人纷纷心中一抖，陈林第一个开口道：“洛师兄刚正不阿，此番考核公正公平，陈林心服口服。” 熊定岳比谁都清楚，这洛川与自家叔叔可是有间隙的，生怕被洛川逮到机会发难，赶紧抢在了第二个开口。 “熊定岳心服口服。” 说着，熊定岳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似乎看到洛川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失望。 这下子可把熊定岳给吓得不轻，心中连连庆幸自己没有当那出头鸟，否则下场一定比黎源更惨！ 陈林和熊定岳都这么说了，康从寻又哪里还敢表示自己的不满，尤其是洛川对黎源的处置手段，已经让他彻底打消了与洛川硬碰硬的念头。 “洛师兄评断公允，康从寻没有异议。” “好。”洛川笑着点点头，慢步来到慕容小卿的身前，对这个幸运的小姑娘说道：“待会儿长京会带你去药房办理相关手续，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百草堂的人了，日后要努力修行，精研药道，明白吗？” 慕容小卿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是，洛师兄。” 闻言，洛川大笑而去，不多时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而在慕容小卿的脸上，却不自觉地浮出了一丝崇敬之色。 谢长京摇摇头，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更改最后的结果了，只能苦笑着对慕容小卿感慨道：“你遇到了一个好师兄……” 至此，这场百草堂的药童新招彻底落下了帷幕，但关于此次招新所造成的余波，却给了整个凌剑宗极大的震动。 尤其当消息传回庐房，得知自己的胞弟非但没有获得那药童的名额，而且还被刑堂重责了五鞭之后，就连一向心无波澜的黎洪，也罕见地一掌拍碎了身前的案几。 一旁的黑脸童子噤若寒蝉，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毕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自家主人如此暴怒了。 但片刻之后，他又听到了一阵无比阴寒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 笑声持续了整整百息时间，这才戛然而止。 黎洪伸出修长而惨白的手指，轻轻在腿上敲打着，低声道：“阿贵，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黑脸童子面色一紧，答道：“奴才早就看出那洛川不是什么善于之辈，此番既然敢对源少爷出手，想必是打算抛弃那个贱婢了。” 黎洪摇摇头：“说不通。” 当然说不通，若洛川真的不在乎红豆的性命，又何必用这种手段来激怒黎洪？反之，若他珍惜红豆的性命，就更不可能这么干了。 所以不论如何，都说不通。 于是黑脸童子又提出了他很早之前的担忧：“难道那洛川在成为一品药师之后，真的配出了饕餮曼陀罗的解药？” 黎洪又一次摇了摇头：“不可能。” 关于饕餮曼陀罗的毒素究竟有多么可怕，没有人比这位百草堂堂座更清楚，所以他很笃定，以洛川的资质，别说是一个小小的一品药师，就算他闯完了整个药王塔也不可能解毒。 但随即，黎洪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 “除非……他炼制出了与断食丹类似的灵药……” 断食丹，便是当日黎洪交给洛川的那三枚丹药，虽然解不了饕餮曼陀罗的毒，但却可以在一段时间内压制住人体内的饥饿感，或者换一种说法，能够暂时喂饱饕餮曼陀罗。 相比起饕餮曼陀罗的解药，断食丹虽然不凡，但无疑要更容易炼成一些，如果洛川真的仿造出了类似的灵药，也算是暂时解决了红豆体内的剧毒，自然就不再需要黎洪了。 如此想想，也难怪之后洛川再也没有来向自己求丹！ 算算时间，红豆体内的饕餮曼陀罗应该早就爆发了不止三次了！ 但是，那洛川才刚刚成为一品药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炼得出如断食丹这般的超级灵药？ 念及此处，黎洪心中疑惑更盛，倒是一旁的黑脸童子眼前一亮。 “对了主人，您还记得这一个月以来，您一直没有接见的那名药师吗？据对方说，正是想要向主人禀报关于洛川炼药的事情！” 黎洪敲击腿部的手指骤然而停。 “你是说，孙兴昌？” “对！”黑脸童子连连点头：“就是孙兴昌！自从那日在药王塔惨败洛川之后，并且被抹去荣誉徽记之后，孙兴昌就一直想要投靠咱们庐房，不过主人一直不允，现在想想，或许他知道那洛川到底炼了什么药出来？” 黎洪幽幽一笑：“如此，那便见见吧，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答案。” 黑脸童子应了一声，正准备动身去召那孙兴昌，却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主人，若那洛川真的炼出了如断食丹一般的灵药，我们该怎么办？” 黎洪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前方那紧闭的庐门，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就交给你了。” 黑脸童子舔了舔嘴唇，眼中顿时露出了一丝贪婪：“生死不论？” “生死不论。” ======================================== PS：感谢‘雨眠714642544’8元打赏，感谢‘改变自己729017053’2元打赏。 第五十章 暗夜危机 像洛川这样天资绝伦之辈，如果不能成为朋友，也最好不要成为敌人。 若是不小心与之结下了生死大仇，便一定要在他崛起前，将其彻底扼杀在摇篮中。 孔氏父子没有这样的觉悟，所以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 但同一个道理对于如黎洪这般大人物来说，却只是常识。 洛川没有想到，自己在药童招新上的所作所为，已经激起了黎洪的杀心，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算错了一件事情。 算漏了一个人。 孙兴昌。 这个在洛川成为一品药师后就销声匿迹，藏头露尾的五品药师，终于在整整隐忍了三月有余之后，对洛川发起了最致命的一击。 洛川自以为他炼制灵药一事能瞒住黎洪，毕竟最后真正看到成品的，只有王药师、孔祥林和红豆三人。 但他忘记了，当他第一次炼药失败，准备完善药方的时候，曾被孙兴昌闯入房内，看到了谢长京为他所准备的一应草药材料！ 对方虽然没有见过洛川炼出的成药，但孙兴昌毕竟是堂堂五品药师，只需要扫一眼洛川所准备的原材料，就能推导出洛川想要炼出什么样的药来！ 再综合洛川长时间未到庐房求药，以及在药童招新一事上的果决，若黎洪还猜不到洛川想干什么的话，他也就不配坐在百草堂堂座的位置上了。 可惜的是，洛川并没有能够提前预见到这一切。 当他结束了招新考核一事之后，便又恢复了往日的作息，除了在后山苦修白焰焚身诀之外，再不问世事。 直到三天后的傍晚，谢长京来找他商议关于外门任务的事宜。 “师兄，虽然那日在勋禄堂内，你用贡献点抵扣了未执行宗门任务的责罚，但长京认为，首责任务还是必须要完成的，否则任勋禄堂这么把贡献点一直扣下去也不是办法。” 洛川点点头，若不是谢长京提醒，他都快要忘记此事了。 首责任务，顾名思义，就是凌剑宗弟子晋升外门后所领取的第一件任务，一般来说，危险性并不大，而且奖励丰厚，毕竟每个人都只能领取这么一次，算是宗门变相派发给大家的福利。 也为了让外门弟子熟悉勋禄堂的任务系统。 只不过之前因为红豆体内剧毒的原因，使得洛川将这个任务一推再推，反正他手中还有不少贡献点，就算给勋禄堂每月扣去几百也不碍什么大事。 现在听谢长京这么一说，洛川倒也觉得自己应该抽出时间做一做这首责任务了。 “也好，那明日你去一趟勋禄堂，帮我把首责任务代领了吧。” 谢长京立刻点头应下，他知道，洛川与勋禄堂的熊长老素有仇怨，上一次去东峰就闹得很不愉快，这事儿还是自己办比较稳妥。 “对了，那个慕容小卿怎么样了？” 听洛川问起，谢长京顿时笑道：“还真别说，师兄的确眼光独到，那慕容小卿虽然只是个猎户家的孩子，但在草木药道上颇有天赋，仅仅三日时间，已经基本上熟悉药圃的日常工作了，帮药房分担了不少压力。” 顿了顿，谢长京又面露古怪地补充了一句：“不过那小丫头似乎对师兄很是崇敬，多次提出要求见师兄，都被我给挡回去了……” “嗯……”洛川对此显得并不意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突然神色微凛。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面，他没日没夜地修炼白焰焚身诀，不仅肉体力量有了大幅度的增强，修为距离降星七重只有一线之隔，而且神念也扩展到了方圆五十丈开外。 此时他便清晰地感觉到，在距离自己五十丈之遥的地方，正有一道无比恐怖的杀意疾驰而至！ 而且很明显，对方的目标就是自己！ 五十丈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以洛川现如今的修为，三息之内便可到达，因此在这无比紧迫的时间里面，他对谢长京说了最重要的一句话。 “有人要杀我，你带红豆去丹房藏好，我引开他。” 说完，洛川身形一闪，猛地冲出了房内，向着后山的方向急掠而去。 谢长京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眼前的洛川已经没了踪影，他随即脸色大变，赶紧去屋内唤来红豆，带着小丫头向丹房所在的位置飞奔！ 夜色中一道模糊的身影在空中俯视着远去的谢长京和红豆，眼中露出了些许犹豫，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继续朝着洛川逃离的方向前行。 虽然红豆是洛川最大的软肋，但今夜他最大的目标，还是洛川本人！ 洛川察觉到身后的那道杀意始终锁定在自己身上，非但不觉得恐惧，反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同时开始揣测来人的身份。 “我在宗内树敌不少，但真正想要杀我的人并没有几个，而且从对方的气息来看，至少也是降星七重的强者，难道……是韩复！” 洛川的这番判断当然不是随便乱猜的。 而是因为他从来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无比阴冷的气息。 就像是游走在丛林中的猛兽，或者说，毒蛇！ 洛川正在思索中，却猛地发现对方的速度突然爆发出来，几乎在瞬时之间就将两人五十丈的距离拉近了一半！ “不好！此人习有身法类神通！” 念及此处，洛川知道自己肯定跑不过对手，干脆在原地一个急刹车，突然回身拔出了自己腰中的佩剑。 “锃！” 一声嘹亮的剑啸自洛川手中响起，一片薄如蝉翼的枫叶翩然而现，剑锋处一簇火浪砰然炸开，闪出了比星月还要璀璨的光芒。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洛川就直接使出了斩星剑！ 来人显然没想到洛川的应对竟然如此果断，却也并未闪避，而是扬起一双赤红色的利爪，迎着洛川的剑锋就抓了过去。 “铛！” 一道金石之音震得人耳膜生疼，很难想象，这是长剑与肉掌碰撞出来的声音。 洛川手中的枫火剑微微一顿，随即被震偏了三寸，然后便在洛川那无比骇然的目色中，一片爪影猝袭而至，狠狠地印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嘭！” 洛川应声被震退了十余丈，最后凭借枫火剑拄地，才艰难地站稳了身形。 然后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那个黑脸童子，心中急沉。 “是你！” 黑脸童子幽幽一笑：“看来你很意外。” “为什么？”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洛川仍旧没想通，为什么黎洪会对自己突下死手，原本他已经准备好了解释打压黎源的说辞，却不曾想，并没有派上用场。 “孙药师已经投靠主人了。” 洛川寒眉一挑：“孙兴昌？” 黑脸童子笑道：“难道你以为自己在药房中做的事情真的神不知鬼不觉吗？” 此言一出，洛川一切都明白了，他轻轻眯了眯眼睛，沉声道：“孙兴昌会投靠你们的确让我意外，不过更让我意外的是，你作为一个降星八重的高手，已经足以晋升内门，却甘愿在黎洪身边当一个药童？” 黑脸童子摇摇头：“你不必急着离间我与主人的关系，既然你已看出了我的真实修为，便束手就擒吧，我可以饶你一命。” 洛川冷笑道：“然后被你们炼成药傀吗？” “药傀？”黑脸童子面带思索：“嗯……孙药师的确是这么请求的，不过我对药傀没什么兴趣……” 洛川并没有听清黑脸童子后面的话，因为他一面故意拖延着时间，一面正在查探自己的伤势。 毫无疑问，之前黑脸童子的那一掌是极其致命的。 不仅拍断了洛川一根肋骨，震伤了他的内腑，更重要的是，那一爪似乎带着剧毒，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将洛川胸前的皮肤腐蚀成了青黑色。 要知道，现如今的洛川虽然白焰皮未能小成，但也已经达到了凡兵难侵的地步，哪怕是枫火剑，在不使用剑法的情况下也很难洞穿洛川的皮肤！ 可见黑脸童子的手指锋利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甚至比很多灵兽的爪牙更加犀利！ 尤其是上面所带的剧毒，洛川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必定是腐蚀性极强，否则绝不会将洛川的皮肤腐蚀成这种样子。 洛川心中清楚，这一战将是极其凶险，丝毫不敢托大，立刻在暗中运转起了白焰焚身诀，用那恐怖的炎火去灼烧胸前的残毒，试图将其彻底根除。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黑脸童子狞笑一声：“怎么样，想好了吗？” 洛川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猛地握紧了手中的枫火剑，然后黯然松开，开口道：“要我束手就擒，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噢？”洛川的表现尽收黑脸童子的眼中，知道对方根本没有选择，于是心中变得更亢奋了些。 “你说说看。” “我希望……”洛川的话才说了一半，身形却猛地暴起而至，身上绽放出了无比绚烂的白色焰火，手中的枫火剑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能斩尽夜空星辰，劈断山河大地！ “你与黎洪满门送葬！” 第五十一章 绝境之处有山海 赤红色的星辉与白色的火焰交相辉映，绽放出无比炙热的光芒，便宛如一条绚烂无比的星河自苍穹坠下，朝黑脸童子迎头斩来。 见状，黑脸童子的眼中第一次浮出了一抹凝重，因为他从洛川的这一剑中感受到了无比强烈的危机！ “萤火岂敢与皓月争辉！” 黑脸童子长啸一声，以暗红色星光浴身，再一次竖指为剑，一道道浓郁的黑气即刻从他的指尖弥漫开来，如天罗地网，向洛川笼罩而去。 然而下一刻，那看似弱不禁风的白色焰火却轻而易举地灼断了黑色的雾网，赤红色的剑锋又一次刺在了黑脸童子的手指上。 “铛！” 黑脸童子的脚面应声向着地底陷了半寸，但他的手臂依旧笔直，指剑的锋芒比起枫火剑丝毫不遑多让！ 紧接着，黑脸童子的嘴角掀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两指悄然分开了一道间隙，任由势头已尽的枫火剑从指缝刺入，再猛地合紧了双指，翻然一拧。 洛川身体的平衡即刻被打破，一股极强的力量顺着枫火剑传入他的手腕，几乎快要将他的手腕折断！ “再斩！” 洛川目色微红，厉喝一声，手不弃剑，腰部也跟着一拧，连带着整个身体翻了九十度。 然后，一道恐怖的力量从洛川的星海爆开，传入枫火剑，顷刻让枫火剑上的锋芒强盛了一倍不止，再次携一往无前之势，朝黑脸童子斩落！ 见状，黑脸童子脸上的笑意顿敛，他尖叫一声，抬起左手拍向枫火剑的剑身，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枫火剑上灼浪扑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下一劈，挣脱了黑脸童子指剑的束缚，直接将他的右手手掌竖着劈成了两半！ 不曾想，那黑脸童子也是个狠角色，在剧烈的痛楚中，竟将左手改拍为抓，一把握住枫火剑，向着自己的方向一拖！ 猝不及防之下，洛川被黑脸童子的力量牵引着来到了对方的身前，然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被洛川一剑劈开的那只手掌竟然兀自从腕间断裂，五根手指便宛如五把利剑，在空中划出一片残影，然后尽数扎进了洛川的胸口！ 生死一瞬间，黑脸童子竟然选择了两败俱伤，以命搏命的姿态！ 洛川被五支指剑重创，身形也为之一顿，鲜血如柱喷涌，但他根本没有低头去查看自己的伤势，便再次扬起了枫火剑，斩向黑脸童子。 第三道赤红色的星辉从洛川的星海爆开，比起前面两道更加恐怖，那无比深沉的红色映在黑脸童子的身上，尤显鲜艳。 “给我死！” 战到这个地步，双方已经完全呈不死不休之势，黑脸童子心中惊惧不已，不明白洛川是如何在短短数息时间内修为连番暴涨的，他也没有思考的时间，因为斩星剑又到了。 “咿……呀……” 黑脸童子的眼中浮出了一抹狠色，发出了一声无比尖锐而怪异的大叫，就像是洛川前世所听到过的戏腔，又像是恶鬼在哭泣，尤其在这朦胧的夜色中，更添了几分诡异的意味。 与此同时，在黑脸童子的左手手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恐怖的血洞，一面巴掌大的黑旗从血洞中悄然浮现，傲立于黑脸童子的眼前，凌空快速旋转。 黑脸童子面色骤黯，随即一口鲜血喷吐在黑旗之上。 就像是一瓢水浇在了滚烫的石头上，即刻间，有一大片青烟从黑旗上弥漫开来，在半空中凝成了一张张面容模糊的脸，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张嘴就朝洛川的枫火剑咬去！ 见状，洛川心中猛地一沉。 法宝！ 对方体内竟然存了一件如此诡异的法宝！ 虽然看着那千万张虚无缥缈的脸孔，洛川也头皮一阵发麻，但此时再退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一咬牙，继续仗剑下行！ 然而这一次，还不等洛川近到黑脸童子三尺之内，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缠住了，那道黑烟看似虚无缥缈，但实际上却宛如实质，尤其是那一声声咬合枫火剑的脆响，就如同是万虫噬心，让人心尖发紧。 不仅如此，那逐渐围拢过来的人脸除了大部分都聚在枫火剑上之外，也有一部分游弋到了洛川的周身，同样张开嘴咬了上去！ 不多时，在洛川的肩膀、手臂、胸腹、双腿，甚至是脸上，都像是被贴了一张张青色的宣纸，不断有人脸覆盖上来，啃食他的肌肤！ 好在洛川修炼白焰焚身诀已有两月，表皮早已坚韧无比，更有白色火焰护身，不断灼烧着扑上来的人脸。 于是一声声绝望而狰狞的尖叫声响彻洛川耳畔，宛如修罗地狱。 但即便如此，洛川的身体也逐渐有了麻痹感，让他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迟缓，就连痛觉也在逐渐消失。 可想而知，若没有白焰焚身诀，单单是那把黑旗生出的鬼雾，就足以把洛川啃成一堆白骨！ 再看枫火剑，上面的枫叶印记正在变得越来越淡，原本锋芒极盛的星火光芒也即将熄灭，眼看就将变成一团废铁！ 黑脸童子的脸上带着狞笑，嘴角的鲜血无比的鬼魅。 “能死在万鬼旗之下，也算是你的荣幸了，放心，之后你就算肉身寂灭，灵魂却依旧会留存在万鬼旗中，成为祭灵，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哈……” 黑脸童子的笑声带着无比的恶毒，令洛川心生恶寒，但偏偏，此时的他别说杀掉黑脸童子，就连周身那越来越浓郁的鬼雾也突破不去。 当真是进退不得。 “该死！这是一件高品灵宝！而且是极为罕见的魂器，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小小的药童手中！” 洛川知道自己还是大意了，他严重低估了黑脸童子的实力，也低估了对方那诡秘无常的手段。 更重要的是，他低估了黑脸童子的决心。 对方竟然真的敢在凌剑宗杀人！ 而且是杀掉洛川这样一个声名鹊起的外门弟子！ “不行，光靠白焰焚身诀对付不了这些阴魂不散的恶鬼，必须再想别的办法！” 洛川心中万分急切，立刻就想到了那簇伫立在自己星海之上的神秘火苗，在他看来，这已经是自己最后的底牌了，不管有没有用，也必须一试。 但还不等他将心神落在那火苗上面，一个意外却突然发生了。 随着依附在洛川身体上的鬼面越来越多，他的肉身虽然还能扛得住，但衣服却已经被咬得支离破碎，于是有一件东西从洛川的衣袍中掉了下来，砸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那是一个造型古朴的酒葫芦。 葫芦落在地上，轻飘飘地打了个转，然后好死不死地将葫芦嘴对准了黑脸童子。 同一时间，一滴鲜血从洛川胸口那狰狞恐怖的指洞中淌落，轻轻坠在了葫芦的表面上。 “嗒。” 这道声音很轻，就像是雨水砸在了青石地板上，所以不论是黑脸童子和洛川都没有注意到，可紧接着，葫芦嘴竟然自动脱离开来，然后如鲸吞蚕食般，向黑脸童子猛地一吸！ 下一刻，黑脸童子面色大变，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星海仿佛被人撕破了一个口子，又好像是无端生出了一道漩涡，正在急速抽取里面的星力！ 还不等他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便有成千上万道暗红色的星辉从他的小腹中冲出，争前恐后地被那酒葫芦吸入其内，其速度之快，只在眨眼之间，就令黑脸童子的境界跌落了一层。 从降星八重变成了降星七重！ 境界的跌落，令黑脸童子对万鬼旗的掌控也弱了不少，于是洛川那边的压力顿减！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黑脸童子看到那酒葫芦，眼中露出莫名的恐惧，随即发出了一声尖叫，自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凝血为剑，向酒葫芦斩去。 可惜的是，血剑刚刚来到酒葫芦身前，连丝毫的反抗力都没有，便径直被其吸进了腹内，再不见踪影。 也就在这片刻间，黑脸童子的修为已经跌到了降星五重！ 于是浮在他身前的万鬼旗再不受控制，彻底栽落在了地上，而围绕在洛川周身的青雾鬼脸也随之而散，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洛川当然也注意到了场中的异变，眼中也是一片惊骇。 那酒葫芦，不正是他从神兵堂领来后，始终找不到使用之要领，只能无奈闲置的山海壶吗！ 但到了此时此刻，傻子也能看出来，这山海壶绝不是什么无用的废品。 甚至不能算作是一件兵器。 而是一件超级法宝！ 洛川的目光落在山海壶上，仿佛感受到了一种血脉相连的亲切感，于是他轻轻招了招手。 山海壶迎空回到了洛川的手中。 那无比恐怖的吸力顿时再度增强了一倍！ 顷刻间，黑脸童子已经只有降星二重的修为了…… 此时的他再想要逃已经晚了，以他现在的实力，若洛川想要杀他，甚至连枫火剑都不用出鞘。 但洛川却并没有出剑，而是就这么举着手中的山海壶，对准了黑脸童子，目色中闪烁着无比激动的喜悦。 他想看看，这山海壶到底强大到了什么地步！ 下一刻，黑脸童子面露无比的恐惧与绝望，直接跪倒在地，他的星海被彻底肃之一空，其内的一颗颗星辰全部归于寂灭，连半丝光芒也散发不出来，就像是一望无际的死海。 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在不到十息的时间里面，便被山海壶吸成了一具干尸！ 临死前最后一刻，黑脸童子仍旧睁大了双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败了。 败在了一个小小的酒葫芦手中。 他不甘心，更死不瞑目！ 第五十二章 孕育分身 黑脸童子死了。 他的生命力，连同他腹中的整片星海，甚至是他的灵魂，都被山海壶一口气吸了个精光，留下的只是一具干瘪的，看不出人形的尸体。 关于黑脸童子本身，还存有很多的疑点。 比如此人明明有着降星八重的修为，足以晋升凌剑宗内门弟子，为何屈尊在黎洪身边当一个小小的药童？ 再比如那无比恐怖的万鬼旗，一看就是一件顶级魂器，整个凌剑宗都拿不出几件来，又是如何被黑脸童子饲养在自己体内的？ 但此时的洛川却没有去关心这些问题。 因为相比起来，他更想知道，自己手中的山海壶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如此强大的至宝？ 尤其回想起自己初获此壶的时候，还曾对着神兵堂弟子孟成余开了一番玩笑，洛川就不禁一阵后怕。 若当时自己一不小心把孟成余给吸成了人干儿，宗门岂能轻饶了他？ 被革名逐山还是轻的！ 洛川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第一次看向山海壶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若说邪性，万鬼旗的那一张张青雾人脸自然更加恐怖，可山海壶在不到百息的时间里面，就将一位活生生的降星八重境强者给吸成了干尸，神魂俱灭，无疑更令人背脊生寒！ 越是威力巨大的宝器，其反噬的能力就越强，后果也越可怕，这是修行界的常识。 若不是洛川仍旧在山海壶上感受到了那种极其紧密的，血脉相连的亲和感，恐怕他连握着此物的勇气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因为我身处生死存亡之际，所以激发了这葫芦的护主意识？” 洛川有些拿不准山海壶突发异变的原因，却并不妨碍他推测出了某些疑点。 “如此看来，虽然不知道此壶是怎么出现在凌剑宗的，但绝不会像孟成余所说的那般，是从星殿某位锻造大师流出来的残次品，只是，能做出如此至宝之辈，其境界又是何等高深？难道是碎星境强者？还是……那传说中的恒星境！” 念及于此，洛川立刻明白，自己手中的这个山海壶，绝不能轻易示人，否则一定会遭来横祸。 有道是，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洛川心知，自己手中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酒葫芦一定还有更多的秘密，却不敢轻易试探，但就在他准备小心翼翼地把葫芦嘴塞回去的时候，却仍旧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往那葫芦里面多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立刻心神一阵轰鸣，险些被一股极强的神念给震晕过去。 等他重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满目骇然，因为他发现自己竟出现在了山海壶的腹中！ 一想起之前山海壶硬生生把黑脸童子吸成人干儿的那一幕幕，洛川顿时整个人如坠冰窖，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转动着眼珠，谨慎地观察着周遭的情况。 葫芦内部一点也不显得幽暗，反而金光熠熠，一眼望去，可以很容易地看清两头凸起，中间凹陷的特殊地形，这也是为什么洛川很快就判断出自己站在葫芦底部的原因。 在洛川的头顶，有一道细小的口子，可以看到外面的夜空，以及夜幕下的寒星点点。 正是葫芦嘴的位置。 另外在葫芦的内壁上，还刻着无比繁复、深奥的铭文，看起来像是一个阵法，又好似是一些记录性的文字，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让人望而生畏。 洛川看清了周围的情况，却发现山海壶并没有对自己发动攻击，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一小步。 一步之间，洛川眼前的景象再次发生了转变，或者更准确地说，在他的身边多出了一团什么东西。 怎么说呢，那东西就像是一团血雾，又像是被一条条蚕丝包裹起来的光茧，里面有一个人形的生物伫立在原地，周身散发着如同黑脸童子那般的，无比阴邪的气息。 见状，洛川立刻心中大骇。 “难道，这就是被山海壶吸进来的东西？” 不止如此，洛川在仔细观察之后，发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 原本洛川以为这光茧是用黑脸童子的灵魂为内核，以其星力和血肉铸造的类似傀儡的东西，但他却分明看到对方的样貌，竟与自己一模一样！ 然后更进一步的，洛川猛地惊觉，自己与这光茧之间，居然存在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就好似，这其实是洛川的一道分身！ “这不可能！孕育分身是碎星境强者的神通！更何况，这东西明明是从那药童身上被吸进来的，并无我神念附属，怎么可能是我的分身！” 洛川倒吸了一口凉气，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事实胜于雄辩，不管洛川再怎么不相信，当他试着指挥那血人动动手指，而对方真的如他所愿握紧双拳之后，洛川彻底被震撼了。 “此壶不仅能够吸取敌人的神魂、星力，更能将其塑成主人的分身，这种东西，别说是凌剑宗了，就算是放眼整个大梁帝国，也绝对是顶级至宝！” 洛川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被巨大的惊喜给砸懵了。 谁能想到，这个原本被他万分嫌弃的酒葫芦，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如此的惊世骇俗！ “就是不知道这葫芦的吸噬力量对洗星境强者有没有效果，或者聚星境、碎星境呢？还是说，得看其主人的修为而定？” 洛川皱着眉头思考着，觉得还是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 “还有，如果我的感知不错的话，这具分身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孕育出来的，至少需要半年之久，那么在这期间，它还能不能继续吸噬别的目标？” 洛川突然觉得，自己对于这山海壶真是太一无所知了，一切都得等待自己之后的验证与实验，可偏偏，山海壶的贵重，又让他不能将其轻易示人，于是这件事情就变得很有难度了。 “就是不知道此物对妖兽有没有用，否则之后去趟万兽山也无不可。” 他不是不想直接拿着山海壶去找黎洪，将对方吸成干尸，但如果到时候山海壶不奏效的话，他可就完蛋了。 “还是从长计议吧……” 念及于此，洛川摇摇头，还是暂时压下了想要去直接找黎洪复仇的想法，随即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在心中对山海壶说道：“我要出去。” 下一刻，洛川眼前一花，重新回到了百草堂的后山。 洛川心中大松了一口气，随即赶紧把山海壶收好，又捡起了黑脸童子掉落在地上的万鬼旗，最后看着黑脸童子的尸体有些发愁。 论处理尸体，他是真不如谢长京专业啊。 而且更麻烦的是，这一次与杀陈七不一样，洛川根本没办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别的不说，黎洪见那黑脸童子久不归去，就肯定能猜到对方死在了洛川手中！ 黑脸童子敢杀洛川，其仰仗必定是黎洪，黎洪作为百草堂堂座，洛川若死在百草堂中，他一定有无数的办法将此事掩盖下去。 但洛川做不到。 他之所以现如今能在百草堂内呼风唤雨，王药师等人的敬畏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手中握有堂座亲令！ 但现在是堂座本人要杀他，堂座亲令又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洛川知道，这百草堂恐怕是待不下去了，虽然他很想杀黎洪而后快，但凭借他现在的实力，硬拼黎洪显然是凶多吉少，尤其在他还没彻底搞明白山海壶的具体效用之前。 而且就算是离了这百草堂，洛川也不是没地方去。 比如说东峰。 有莫有雪的照拂，洛川不说在东峰横着走，至少不必每天都担心来自背后的暗算。 他或许可以不在乎黎洪的威胁，但红豆不行。 不过若是就这么灰溜溜地从百草堂走了，那也不是洛川的风格，在离开之前，他怎么也得恶心那黎洪一把！ 另外，黎洪洛川对付不了，但有一个人，这次他是怎么也不会放过了。 便是那孙兴昌！ “孙兴昌啊孙兴昌，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心中有了决定，洛川先是把那黑脸童子的尸体拖到了一处荒凉之地，将其草草掩埋，然后准备把后续的扫尾工作交给更专业的谢长京。 紧接着，趁着星月朦胧的夜幕，洛川一路飞驰，便向着远处的高塔去了。 百草堂内只有一座高塔。 当然就是那让洛川声名鹊起的药王塔！ 现如今红豆应该被谢长京带去了丹房，那里有谢长京的大伯，谢坤长老驻守，黎洪肯定不敢乱来，但洛川可不敢保证黎洪只派了黑脸童子一人来袭杀自己，只有进了药王塔，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 更何况，想要既恶心了黎洪，又让那孙兴昌付出代价，再没有比闯药王塔更直接的了！ 试想一下，若是洛川能够一口气闯他个四五层，或者更夸张一些，再在某一层塔身上留下自己的专属印记，将给凌剑宗带来怎样的轰动！ 但偏偏，这样一个在药道上有着无与伦比天赋的弟子，却被黎洪逼着离开了百草堂，那又会是多大的讽刺？ 恐怕他黎洪将成为整个凌剑宗的笑柄！ 除此之外，星殿更有明文规定，若一位药师能在药王塔上留下三道徽记，便将拥有一项极其恐怖的特权。 同品之下，可不问缘由，直接剥夺其他没有徽记的人的药师资格！ 洛川此举，可谓一箭三雕！ 此番他二次闯塔，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一鼓作气成为五品药师，更欲连破两层记录，在药王塔的塔身上再留下两道红豆徽记！ 第五十三章 再闯药王塔！ 这一切说起来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却很难。 可再难，洛川也要去做。 不为别的，只为了争那一口气！ 你黎洪身为堂堂核心弟子、百草堂堂座，位及洗星二重，我打不过你，但我可以用药道碾压你！ 趁着夜色，洛川独自一人来到了药王塔的大门之外。 不同于上一次有百位守堂弟子为洛川助威壮行，更有全部百草堂药师作伴见证，今日的药王塔显得很冷清，门外除了洛川，一个人都没有。 但洛川并不以为意，他伸出双手，轻轻推开了塔门，从容地迈步而入。 门内依旧灯火通明，静得落针可闻，只能听到洛川那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别看此时的洛川略显狼狈，衣衫褴褛不说，双手更是沾满了泥土，胸前还有五个狰狞恐怖的大洞，但他的双眼却亮得吓人，带着无比的坚毅。 毕竟是第二次来药王塔了，洛川并没有好奇地打量四周的陈设，而是轻车熟路地朝着二层塔楼走去。 来到二层楼之后，洛川的心中再度浮现了当日未能完成全部草木辨识的遗憾，顿时犹豫着要不要再考一次，看能不能突破自己的记录。 但想了想，洛川还是决定先不要在这一层浪费时间了，毕竟辨识草药对心神的消耗很严重，若是一个不小心用神过度，对他之后的闯塔可是很不利的。 “算了，还是下次再说吧。” 洛川叹了口气，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抬起腿，向三层楼去了。 正如洛川所预料的那般，药王塔的第三层与第二层几乎完全相同，就像是复制粘贴过来的一般，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在空间大小上稍微比二层楼小了些。 来到三层楼的中央处站定，洛川躬身一抱拳，沉声道：“弟子洛川，申请二品药师考核。”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熟悉的湛蓝色光辉从药王塔的顶穹翩然坠下，把洛川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同时响起的，还有那道熟悉却久违了的声音。 “可。” 现如今的洛川，早已不是当日那个什么都不懂，纯粹靠着一腔热血硬闯药王塔的少年了，在成为一品药师之后，他便仔细请教过王海等人，提前获知了这药王塔前六层的考核内容。 抛去此塔第一层是用来给药师之间相互比斗的不提。 药王塔的第二层，洛川已经顺利通过了，考的是草木辨识。 第三层，考的是药液催化。 第四层考的是草木嫁接。 第五层、第六层，以及第七层才是真正考的炼药，不过其考核的难度和内容自然有着本质的区别。 至于七层之上的，就连王药师也不清楚了，毕竟现如今的他也只是五品药师，尚未成功闯过药王塔的第七层。 果不其然，便在那道神秘的声音响起后，在洛川的面前随之出现了一团棕色的液体，看起来有些粘稠，就像是一滩浑浊的泥水，却带着沁鼻的药香。 “竟然是灰蛇藤的原液，这东西可是少见啊！” 洛川面带异色，心中回想起《百草洗炼录》中对于灰蛇藤的种种介绍，非但没有被这次考核的难度给吓退，反而隐隐有些激动。 “我记得老王说过，这药王塔第三层的考核，最后催化出来的药液，是可以带走的！此药可是炼制洗星丹的主药之一！若日后我修习了丹道，炼出洗星丹，突破洗星境的把握可再添一成！” 一时间，洛川看向那棕色原液的目光变得无比火热，当即伸出手掌，用一团赤红色的星辉将其包裹在内。 药液催化，需要药师对于不同草药的习性了如指掌，更需要药师的修为做基础！ 也就是现如今的洛川已经是降星五重了，距离降星六重也只剩下临门一脚，否则就算他知道该怎么做，恐怕也没有足够的星力来支撑。 时间缓缓流逝，很快，半个时辰就过去了，洛川手中的灰蛇藤原液已经逐步从粘稠的状态变得稀薄，颜色也从深棕色慢慢变浅，最后竟然变成了乳白色！ 如果按照普通药师的理解，这次药液催化已经可以完全成功了。 但洛川不这么认为！ 因为在《百草洗炼录》中有明确记载，当灰蛇藤的原液被催化到极致时，应该呈透明色！ 故而洛川体内的星力丝毫没有衰减的迹象，反而再一次加大了力度朝药液涌去。 别的不说，若单论星海的辽阔，以及星力的充沛，别说是同境之内了，就连寻常的洗星境强者也不如洛川！ 因为在他的星海内，有整整五十颗命星在闪耀！ 更有数以百亿计的星辰在静候听命！ 虽然这些星力没有办法在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否则将撑破洛川的肉身，但若只是缓慢输送的话，恐怕到天荒地老也消耗不尽！ 因此在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之后，洛川手心上的灰蛇藤原液终于色泽再一次变化，乳白色的光晕渐渐褪去，变成了如清水一般的透彻，看起来更像是一颗流动的宝石，美轮美奂。 见状，洛川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敛去了体内的星辉光芒。 然后略有些紧张地看向自己腰间的石牌。 那是他所专属的药师身份牌，在此牌的背后，是他信手而画的红豆徽记，而在此牌的正面，则简简单单地刻了一个“一”字，代表了洛川乃是一位一品…… 然而，就在说话间，石牌上的那个“一”字上，已经多了一个短横。 这也代表着，从这一刻起，洛川已经是二品药师了！ 洛川轻轻握了握拳头，知道自己已经顺利通过了这一层的考验，当即躬身对着那神秘声音的主人遥拜了一番，这才转身向药王塔的第四层走去。 “可惜现在还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破掉这一层的记录呢？按理来说，药王塔第二层考的是草木辨识，自然是谁答对的草药越多，谁就是新的记录，但药液催化怎么比较谁更强呢？” …… 洛川的疑惑当然是有道理的，但他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刚走到药王塔第四层的时候，整个百草堂都从夜色中被惊醒了。 当然不是因为黑脸童子的死，而是在时隔两月之后，药王塔又一次绽放出了无比灿烂的金色光芒！ 王药师是属于最早被惊动的几个人之一，更是最先赶到药王塔的人。 自然，也是被震撼得最无以复加的那个人。 因为他一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药王塔三层塔身上那或许并不醒目，却光芒万丈的红豆徽记！ “是洛川！他竟然又打破了三层塔的记录！” 在王药师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不少百草堂药师闻风赶来，他们都是两个月前那场奇迹的见证者，自然也认得洛川的专属徽记，顿时就有人惊声大喊起来。 “这怎么可能！那洛川不是两个月前才刚刚成为药师吗？怎么这么快就晋升二品了！” “晋升二品是其次，关键是人家还打破了黎师兄当年创造的记录啊！” 众人口中的黎师兄不是旁人，正是今日的百草堂堂座，黎洪！ 或许就连洛川自己也没想到，原来之前刻在三层塔身上的那道花形徽记，竟然是属于黎洪的。 冥冥之中，洛川才刚刚晋升二品药师，就已经狠狠地踩了黎洪一脚！ 若是此时的洛川得知这一消息，恐怕得乐得鼻涕泡儿都出来了。 随着聚拢在药王塔脚下的人群越来越多，就连原本藏身在丹房内的谢长惊都得知了洛川破纪录成为二品药师的消息，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猛地站起身来。 “红豆姑娘，你就留在这里不要乱走，我去药王塔那边打探一下。” 红豆有些担心地说道：“长京哥哥小心些。” 谢长京笑着点点头，随即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出了丹房，向着药王塔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他很快就遇到了扎堆去看热闹的聂玄宇和李大壮等一众守堂弟子，心中顿时有了底气，也不再小心翼翼了。 至少谢长京有信心，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是黎洪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很快来到药王塔脚下，谢长京看着三层塔楼所绽放的璀璨金光，以及其上那无比眼熟的红豆徽记，立刻心中大喜。 却不是因为洛川晋升了二品药师，也不是因为洛川破了黎洪的记录。 而是因为这至少说明洛川还活着！ 虽然谢长京并不知道洛川是如何从敌人手下逃脱的，又为何进了这药王塔，但只要他平安无事，谢长京就足以谢天谢地了。 正在这时，谢长京突然眼角一寒，正看到堂座师兄黎洪，带着手下一名药童，也出现在了场中。 能让黎洪除了宗门重大活动之外的原因，移步走出庐房，这可是不多见的一幕！ 若是谢长京没有记错的话，上一次洛川破纪录升任药师的时候，事情虽然闹得很大，但黎洪仍旧没有出现！ 见状，谢长京不禁暗暗皱起了眉头。 片刻之后，他并没有挤进人群中与一众药师一起惊叹，也没有带领聂老三和李大壮等人为洛川助威，而是悄然从药王塔离开，朝着百草堂后山去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之前洛师兄被敌人追杀，就是往后山的方向逃离的…… =================================== PS：感谢‘晚风973127096’8元红包打赏，感谢‘雨眠714642544’8元红包打赏，话说为啥你们的名字后面都带了一串数字啊，好神秘的样子…… 第五十四章 又是洛川？ 谢长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连黎洪也没能发现。 自然也没人知道他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但走了一个谢长京，却有更多的人正在朝药王塔赶去，不管是来自三山五堂的人，还是那些独自修行的弟子，不管是外门的还是内门的，都被药王塔所散发出来的金光给惊动了。 片刻之后，勋禄堂内那座暗室的大门再次被推开，白衣少年急匆匆地来到熊原身前，沉声道：“禀报师尊，药王塔三层楼的记录又被人破了！” 熊原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疑声道：“今年百草堂怎么闹出这么多幺蛾子，之前出了一个洛川就够恶心的了，怎么又来一个？查到是谁破的记录了吗？” 白衣少年摇摇头：“夏师弟已经去打探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熊原沉吟了片刻，问道：“之前百草堂的那些一品药师，你平日里应该都有联系吧？” 白衣少年笑道：“师尊请放心，此番不管是谁破了那三层塔的记录，晋升二品药师，也绝对得给我勋禄堂几分薄面！” “那就好。”熊原点了点头道：“如此，咱们总算可以找到人能压那洛川一头了，等消息确实之后，你立刻联系对方，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把那人拉到我这一方的阵营中来！” “是！” 正说着，突然白衣少年腰间的玉玦闪过一抹清光，他赶紧将其拿到手中，看向玉玦上显示的信息。 一看之下，白衣少年顿时愣住了。 熊原暗暗皱眉，问道：“怎么了？小夏那边有消息了？” “有是有了……”白衣少年面带苦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把玉玦上显现的消息告诉熊原。 见状，熊原的心中也突然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沉声道：“说。” “据夏师弟传回来的消息……”白衣少年的眼中透着无比的震撼，长叹了一口气：“那药王塔第三层塔身上所出现的新印记……与第二层相同！” 熊原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微微一怔，这才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破第三层记录的人，又是洛川！” 屋内顿时变得如死一般的沉寂，片刻之后，才传出了一声脆响。 似乎是熊原手中的玉笔被他从中折断了。 同一时间，在凌剑宗某处幽深的洞府中，徐子安猛地从打坐中惊醒过来，然后一招手，不多时，冯笑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药王塔那边又出事了？” 冯笑点点头：“弟子也是刚刚听人说起，好像是三层楼的记录被人给破了，不知道是哪位药师又有了突破。” 徐子安沉吟了片刻，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面铜镜，上面流光一闪，立刻出现了此时药王塔附近的画面，就连场中的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更别说，那三层塔楼上光芒四射的红豆徽记。 “这是……”冯笑对此徽记自然是记忆犹新，当即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连声音也情不自禁地拔高了几度。 相比起来，徐子安真不愧是见惯了大风大浪之人，虽然也显得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畅声大笑道：“哈哈，居然又是此子！为师果然没有看走眼啊！” 冯笑依旧是满脸的不可置信，惊声道：“可是……这怎么可能！这个洛川距离成为一品药师才过了多久？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的时间吧，竟然这么快就晋升二品了？而且又破了一层塔楼的记录！” 徐子安笑着摇摇头：“此子乃人中龙凤，我凌剑宗的栋梁之才，又岂是可以用常理度之的？不得不说，柳老弟真是捡到宝了啊……” 冯笑脸上苦笑连连，沉默了片刻之后，这才忽地问道：“那师尊……这次，咱们还……送礼么？” “送！当然得送！”徐子安大笑道：“既然此子在药道上有不俗的天赋，你就把为师收藏了多年的那本药卷送给他吧。” 冯笑顿时满目惊骇：“您是说……那可是师尊您当年……” 徐子安摆摆手：“东西再好，为师用不了，也只能堆在府内蒙尘，还不如送给有识之辈，也能结个善缘，人情债这种东西，怎么能嫌多呢？” 冯笑无奈，只能叹道：“弟子明白了。” 冯笑领命而去了，但还不等他来到药王塔下，便在途中遇到了一个在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老熟人。 对方的身上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但眉宇间却透着淡淡的喜色，顿时把冯笑给看得一愣一愣的。 来凌剑宗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见这冰山美人的态度如此亲善过？ “莫师姐？你……” 闻言，莫有雪眼中的喜意骤然而散，重新恢复了如寒冰一般的清冷，缓缓开口道：“别忘了，他是我东峰的人。” 冯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是当然，我只是奉师尊之名，去给洛师弟道贺的。” 莫有雪轻轻蹙眉，随即眼中的光线重新变得柔和了起来，不咸不淡地说道：“上次在百草堂，多谢了。” 冯笑知道，莫有雪说的是那次刑堂来人的事情，当即摆摆手道：“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若当日真让刑堂的人蹬鼻子上了脸，我与师尊也面上无光。” 莫有雪微微颔首，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两人相互沉默着一路向药王塔而去。 路上又遇到了不少别的师弟师妹匆匆赶来，见两大亲传弟子携手而至，纷纷面带惶恐地上前见了礼，干脆就结伴而行了。 冯笑倒是做足了礼数，一一与来人打了招呼，至于莫有雪，则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漠，连半个字都懒得说，众人对此早习以为常，也不会因此而羞恼，反而目光中的敬畏之色更重了几分。 就在众人快要走到药王塔的时候，突然有一道身影当面迎来，在见到冯笑后微微一愣，再看四周那数十位师兄、师姐所组成的庞大阵容，顿时觉得喉头有些发干。 巧的是，冯笑正好认识这人，他曾经有一次去勋禄堂办事的时候，就是此人负责接待的。 “黄昭？” 来人正是黄昭，见冯笑认出了自己，当即躬身垂首道：“见过冯师兄，见过诸位师兄师姐……” 黄昭没有向莫有雪见礼，按理来说，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莫有雪却丝毫没有动怒，反而和颜悦色地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黄昭这才连连开口道：“禀告师姐，现在三山五堂的人都来了，包括勋禄堂和刑堂的人，但暂时药王塔还没有新的动静！” 黄昭的这番话里面信息量很大，比如他所特意提到的勋禄堂和刑堂。 这说明，洛川的这一次壮举，已经彻底惊动了整个凌剑宗的高层，就算熊原和窦景行再怎么不愿意承认，现如今的洛川都不是他们能够轻易动得了的人了！ 除此之外，黄昭还提到一点，那就是药王塔没有新的动静，这说明什么？ 说明洛川还没有出塔！ 说明他还在继续向着更高层的塔楼发起冲击！ 那么现在的洛川到底闯到第几层了？ 药王塔的第四层并没有发出金光，但这只能说明洛川没能，或者尚未破掉四层楼的记录，却并不代表洛川没有通过第四层的考核。 两个月之内从一品药师晋升二品，而且还破掉了三层塔楼的记录，这一系列的奇迹已经足以令整个凌剑宗叹为观止了，而洛川还没有停下脚步！ 得知了此消息的冯笑等人再一次被震撼，至于莫有雪，则轻轻在嘴角掀起了一丝涟漪。 于是接下来，冯笑与莫有雪这两大凌剑宗亲传弟子便在众人的簇拥下，慢步来到了药王塔的脚下，即便是先来之人也不得不让开了一条通道，让两位师兄、师姐走到最前列。 “啧啧，真没想到，竟然连冯师兄和莫师姐也来了啊！” “虽说这洛川这两月之内连升两品，连破两层记录，但这丹药之术毕竟只是小道，没道理惊动亲传弟子这般的存在吧！” “既然你说丹药之术是小道，那你怎么也来看了？” “我……” 一时之间，围绕着冯笑与莫有雪的窃窃私语不绝于耳，让人不得不感慨，自今年的外门招考一役之后，近两个多月所有爆炸性的消息，似乎都是与洛川有关的。 比如突然从一个不能修行的废物变成了降星五重的强者。 再比如当众以基础剑技战胜了莫有雪，夺得外门榜首。 还有当众顶撞熊长老，最后还让熊长老铩羽而归。 以及在药道比斗中战胜五品药师孙兴昌，晋升一品药师，创造药王塔二层楼新纪录。 还有刑堂在百草堂吃瘪的事情…… 再有，就是今天。 然而，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冯笑与莫有雪的到来，并不是这场盛会的最**，因为就在约莫半刻钟的时间之后，一片杏黄色的星辉自夜空翩然洒下，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手持短杖，出现在了众生面前。 当即有眼尖之辈仓惶跪倒在地，沉声道：“恭迎太上长老！” ========================================== PS：感谢‘雨眠714642544’、‘我挺帅’、‘博弈哥’2元打赏。 第五十五章 失传药方 如果说冯笑和莫有雪的到来已经足够震撼的话，那么这位老者的出现，则带给众人的不止是惊讶，而是惊吓了。 那可是凌剑宗的太上长老啊！ 整个宗门内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存在！ 就连徐子林和陈安这两位凌剑宗副掌门，在面对太上长老的时候都必须保持绝对的谦恭！ 毫无疑问的是，太上长老在整个凌剑宗内都是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不少宗门弟子哪怕入门数十年，也从未有幸一睹其真容。 所以当今日太上长老出现在众生眼前的时候，很多人根本就没想到，这位宗门内最神秘的剑道巨擘，竟然是一位女子！ 因此更准确地说，此时降临在药王塔上空的那道星光投影，并不是一位老者，而是一位老妪。 太上长老当然没有以本尊亲至，而是以无上神通降下了一抹星辉投影，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众人胆战心惊了，一众弟子如潮水般跪下，躬身而拜，就连身为核心弟子的黎洪和蔡长讳等人也纷纷以单膝及地，给予了太上长老最大的尊重。 场中唯一没有行跪拜之礼的，只有冯笑和莫有雪。 他们乃凌剑宗弟子序列中最顶尖的存在，在这小祁山内，跪天跪地跪师尊，其余人皆可不跪！ 不管来人是太上长老，还是掌门胡天南！ 这便是亲传弟子的特权！ 但哪怕不跪，两人也必须弯下腰身，垂首执弟子礼，以示对太上长老的敬重。 这么一来，冯笑与莫有雪的身影在人群中就显得十分扎眼了，太上长老将目光扫向二人，似乎也有些意外。 “你们两个小家伙怎么也来了？” 堂堂凌剑宗亲传弟子，落在太上长老的口中，却变成了“小家伙”，不禁让人苦笑连连，却又不得不接受。 冯笑不敢怠慢，当即开口应道：“弟子承师尊之命，是特来恭贺洛师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 太上长老没有对此发表意见，而是问向莫有雪：“那么雪丫头你呢？” 毫无疑问的是，太上长老的这声称呼显得颇为亲昵，看向莫有雪的目色中也满是慈爱之意，让人羡艳不已。 但在莫有雪的脸上，却并没有露出如当日在勋禄堂宝阁外，对那守阁老人般的娇嗔，而是冰冷依旧。 “禀太上长老，洛师弟乃是我东峰良才，此番入塔再创佳绩，自然我东峰与有荣焉，又岂有不到之理？” 太上长老笑着摇摇头：“看来雪丫头对老身还是颇有怨言啊。” 莫有雪冷声道：“弟子不敢。” 两人的这番对话让人听得摸不着头脑，唯一知晓些内情的冯笑则是苦笑连连，不敢妄自多言。 太上长老看着莫有雪，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突然神色微动，转头看向药王塔。 一众弟子见状，也纷纷跟随其目光朝那金光熠熠的塔身看去，却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见状，太上长老一挥袖，顿时有一片水光凭空乍现，于药王塔外凝结成了一块水镜，其内波纹荡漾，不多时便呈现出了一道人影。 不是别人，正是此时身处药王塔内的洛川！ 太上长老竟然将洛川闯塔的实像通过水镜传到了众人眼前！ 如此玄妙之大神通，就连冯笑和莫有雪也看得有些心神驰往，更别说是其他普通弟子了。 “那是谁？洛川吗？” “没错！就是洛师兄，那日外门招考的时候我见过！” “对对，之前在勋禄堂的时候我也有幸见过一面，的确是洛师兄无误。” 一时之间，众人对太上长老的敬畏顿时转变成了对洛川的好奇。 毕竟在这之前，他们只知道洛川破了三层塔楼的记录，却不知道现如今的洛川究竟闯到了第几层，又是否还会创下什么新的奇迹。 现在有了太上长老幻化出来的水镜，洛川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一目了然！ 从即时画面上来看，此时的洛川似乎显得有些沮丧，正垂头丧气地从地上站起身来，转头走向楼梯口。 见状，众人心中纷纷一惊。 “这是第几层了？难道那洛川闯塔失败了？” “好像就是第四层吧……我就说嘛，那洛川就算在药道上的天赋再高，也不可能一口气连闯两层楼的，否则的话，这药师的头衔也太不值钱了！” “如此看来，洛师兄应该是准备出塔了。” 刹那间，一众弟子纷纷对洛川品头论足起来，遗憾者有之，幸灾乐祸者同样有之。 冯笑似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对莫有雪说道：“虽然洛师弟没能再上一层楼，但凭借他今日所创造的记录，也足以自傲了。” 莫有雪没有回应冯笑的安慰之辞，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水镜中那道有些削瘦的身影，眼中流光熠熠，却无人能猜到此时的她在想些什么。 冯笑讨了个没趣，只能无奈地转过头来，看向半空中的太上长老。 “这洛川还真是福运极佳啊，现如今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不仅师尊对其赞不绝口，就连太上长老也青眼有加，假以时日，他又将成长到何等地步呢？” 正感慨着，冯笑却突然听到四周一片惊叹声传来，顿时一愣。 “咦？不对啊！那洛川不是准备出塔，而是在继续向上走！”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他闯塔失败了吗？” 冯笑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赶紧抬头朝水镜看去，这才发现，原本被大家认为是闯塔失败，正灰溜溜往回走的洛川，竟然在来到楼梯口之后，没有选择下楼，而是继续朝上走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声哀叹突然从水镜中传了出来，声音虽然不大，却被在场的这些围观弟子们听了个真切。 “真是可惜了，我不擅草木嫁接，最终只成功了七百三十六株草药，看来破纪录是没戏了，哎……” 此言一出，整个药王塔外变得如死一般的寂静，片刻之后，又举众哗然。 原来之前洛川脸上的愁容不是因为他没能通过这第四层的考核，而是他在惋惜自己没能破掉记录！ “哼，这洛川看来也当真是太过少年得志，目中无人了，若这药王塔的记录这么好破，岂不是太小瞧我百草堂了？” 黎洪身边的小药童冷哼一声，满目讥讽。 却是下意识地忽略了，之前洛川已经连破了第二层、第三层的记录，在当今凌剑宗百草堂之内，除了执丹长老谢坤，早已无人能与其争锋！ 至于其他人，倒是以钦佩者居多，寥有几位眼红口酸者，直接被一片赞叹声给淹没了。 “洛师兄不愧为我百草堂天骄，对自己的要求竟是如此严苛！” “胡说八道，洛师兄是我东峰的人，怎么能算百草堂天骄！” “怎么不算？洛师兄以药道闻名全宗，今日闯的也是我百草堂的药王塔，当然算是我百草堂的人！” “你简直强词夺理！” 一时间，关于洛川究竟算百草堂的人，还是东峰的人，大家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最后倒是冯笑冷哼一声，压下了众议。 “聒噪！太上长老当前，尔等这般吵闹，成何体统！都给我闭嘴！” 眼看冯师兄发怒了，众人哪里还敢多话，纷纷闭了嘴，老老实实地观看起洛川闯塔来。 此时的洛川已经从先前的挫败感中恢复了过来，重新整理好了心绪，准备迎接新的一项考核了。 药王塔第五层，考的是炼药。 如果说前面的草木辨识、灵药催化，以及草木嫁接三项，是考的一位药师的基础打得牢不牢固的话，那么从现在开始，则是正式考核一位药师安身立命的根本！ 一位不会炼药的药师，还能叫做药师吗？ 洛川站在第五层正中央的位置，目光如炬地看着身前那张薄如蝉翼般的宣纸，神色有些凝重。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看到白夜露的古方，看来这一次的考核比我想象中要难啊。” 伴随着洛川的这一声感慨，塔外的一众弟子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是那些百草堂的药师们炸了锅。 这些人都是真正懂行的，所以才会个个目瞪口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夜露？怎么会是白夜露！此药的药方不是据说已经失传了吗？” “这下子完蛋了，这洛川的运气也太衰了，怎么好死不死正遇到了失传的古方，看来这一层他是通不过了……” 王药师也是满目惊骇，想当年，他在闯这药王塔第五层的时候，考的是凝辰膏，当时的他还以为自己考的已经算难的了，谁曾想，今日洛川直接抽到了失传的古方！ 相比之下，凝辰膏虽然费时了些，但在难度上和白夜露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就算是今日之王药师，哪怕拿着完整的药方，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将白夜露一次性给炼出来！ 但偏偏，药王塔第五层的考核，只有一次机会！ 一时之间，就连一向对洛川抱有极大信心的王药师，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洛川恐怕是闯不过去了。 而也就在一众药师哀叹之时，塔中的洛川并没有立刻开始动手炼药，反倒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屈膝盘腿，在原地坐了下来，慢慢闭上了双眼。 足足过去了快半个时辰的时间，也没有任何动静。 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 PS：感谢‘好人一生平安1981’2元红包打赏。 第五十六章 无瑕圣药！ 水镜上的画面看起来就像是完全定格了一样，若不是洛川的胸膛还在轻微的起伏，恐怕众人还以为是太上长老的术法出了问题。 这一等，就是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 面对着完全静止的画面，任谁看久了也会觉得无趣，比如人群中的慕容小卿，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倍感无聊地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即古灵精怪地眨了眨眼睛，来到一众药师身前，对着王海躬身行了一礼。 “王药师，先前听你们在说，好像这一层的考核很难？” 慕容小卿作为百草堂的新晋药童，在谢长京的教导下进步很快，如今已经可以单独为一众药师采集材料了，所以王海等人对她倒也不算陌生。 此时听慕容小卿问起，王药师顿时点点头道：“这药王塔的第五层，考的是按方炼药，也就是说，出题人会从世上已存在的所有四品药方中，抽取一道，闯塔的药师只需要按照药方上的要求，炼制出相应的灵药就行了，当然，要求品质至少在成品以上。” 闻言，周围不少凌剑宗弟子都纷纷围拢了过来，面露好奇之色。 虽然丹药一道在凌剑宗内不是很受重视，但毕竟今天他们都是专程来看洛川闯药王塔的，若是连一些常识性的东西都不知道，岂不是看了也白看？ 慕容小卿疑声道：“成品？” 王药师耐心地解释道：“不管是灵药还是灵丹，依照星殿所统一的标准，大体上可划分为七种品质，分别是废品、残品、次品、成品、上品、无瑕，以及完美。” 眼看聚拢过来的凌剑宗弟子越来越多，王药师也不禁被调起了讲解的兴趣，要知道，这些人在平日里可是很看不起百草堂的，若能趁着今天这次机会，让更多的人对丹药之道心驰神往，岂不是好事一件？ 于是接下来，王药师又详细解说道：“废品，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废药、废丹，大多是炼制失败的产物，人体不能服用，否则非但无益，反而可能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危害。” “残品是对丹药半成品的统称，虽然吃下去效果不大，但不少已经失传的灵药残品，对于理论研究的价值还是很大的。” “次品，简而言之，就是炼制出来的丹药没有完全合格，但也具备一定的效果，比如正常的冰魄丹，可以在服用后生出一丈左右的寒冰结界，但如果服用的是次品冰魄丹，则这个范围将被缩小到一尺见方，而且结界的效果也将大打折扣。” 王药师的这番解释言简意赅，通俗易懂，大伙儿纷纷点头附和。 慕容小卿则抢答道：“成品我知道，就是成功炼制出来的丹药！” 王药师笑着点点头：“不错，一般来说，我们这些老头子所炼制出来的都是成品丹药，也是一枚丹药合格与否的分水岭。” “至于上品丹药嘛……”王药师沉吟了片刻道：“这等品质的丹药真可谓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就算是老夫，踏足药道四十余载，所炼制出来的上品灵药，也屈指可数。” 闻言，众人一片哗然，显然是没有想到，上品灵药的珍稀程度竟然这么高！ 王海是谁？那可是今日凌剑宗百草堂最强大的药师之一！ 也是百草堂中唯一一个能与孙兴昌比肩的五品药师。 连他都觉得上品灵药如此难炼，又何况是别人？ 倒是慕容小卿心思敏锐，疑声道：“如果只是上品灵药就如此难炼的话，那排在后面的无瑕灵药和完美灵药岂不是更没人能炼的出来了！” 王药师哈哈一笑：“无瑕灵药，又被世人称为圣药，既能被冠以圣字，又岂是常人能够炼出的？” 说着，王药师的眼中也露出了些许追忆之色：“每一次无瑕圣药出世，都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据老夫所知，上一次有人炼出无瑕圣药，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而炼出圣药之人，尔等或许也不陌生，正是那天元门的无尘上人！” 话音落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之声，显然在场的这些凌剑宗弟子哪怕对丹药一道兴趣索然，也听说过无尘上人这个名号。 一旁的冯笑冷哼一声：“若不是这个突然冒出头来的无尘上人，那天元门又岂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宗底线！” 关于无尘上人与凌剑宗的恩怨，王药师多少知道一些，但此时却不便多做透露，于是转言道：“至于那传说中的完美灵药，则被我辈称为神药，当世除了丹鼎大帝杨天笑之外，恐怕再无人能炼出来了。” 于是又是一片唏嘘声起。 “不过刚才王药师您说，这药王塔的考核，只需要炼出成品丹药就可以了吧，照之前洛师兄的表现来看，应该不难才对啊……” 慕容小卿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这次却没等到王药师开口，倒是黎洪身边的那个药童抢先冷笑了一声。 “不难？呵，寻常的成品丹药当然不难，但这次那洛川抽到的可是失传的药方，别说是他了，就算是在场的这些老药师们，谁敢说自己有绝对的把握能炼出来？” 听着这话，王药师不禁暗暗皱了皱眉头，不过对方说的的确是事实，王药师也只能点了点头道：“他说得没错，所谓失传的古方，要么是残缺不全的，要么是方子上的灵药已经绝迹的，甚至是整个方子都被人销毁的……”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既然药方已经失传，那么自然就再也没人炼过，也就没有了所谓的经验之谈，更没人知道该药炼制的程序应该如何，一切都需要通过一次次炼药来摸索和验证，但药王塔的考核，却只有一次机会……” 顿了顿，王药师不禁叹了一口气：“想要一次性炼出一种完全陌生的成品灵药，太难。” 到了这个时候，一众凌剑宗弟子总算是对于丹药一道的划分有了明确的认识，也明白了为什么一众药师不看好洛川此次考核的原因。 毕竟丹药一道除了天赋之外，更多的还是讲究对经验的积累。 每一种灵丹、灵药的诞生，无不是前人在经历了一次次失败之后所总结出来的经验，中间所耗费的资源、时间与精力更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 所谓的一次成功，只是神话。 慕容小卿正准备开口再问些什么，却突然转眼角一闪，她抬起头来，顿时面色一片惊喜，开口大喊道：“快看呐！洛师兄开始炼药了！” 闻言，众人纷纷又将目光聚焦在了药王塔上的那面水镜中，果不其然，正看到洛川猛地睁开了双眼，从地上站起身来！ “的确有些难度，不过我可以试试……” 洛川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不自信，但他的双手却半点也不迟疑，当即如蝴蝶穿花般上下翻飞起来，于虚空中伸手轻轻一摘，便有一片幽蓝色的草叶出现在指间，再盈虚一握，便拿起了一朵娇艳欲滴的花瓣。 赤红色的星辉随之澎湃而起，洛川将一草一花揉捏在一起，随着繁复而眼花缭乱的手印，一滴翠绿的露珠很快就浮在了他的眼前。 看着这一幕，塔外的王药师立刻绷直了身体，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两步。 “这是什么手法？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洛川在塔内自然是听不到王药师的疑问的，自然也无法解答，此时的他全身心都沉浸在哪一味味看似普普通通，却灵韵盎然的药材当中。 他的目色前所未有的专注，他的双手稳如泰山般的坚定。 哪怕今日所考核的药方当世罕见，也并不能让他退却半分！ 一丝淡淡的火气自洛川的星海溢出，再从他的指尖喷薄而出，带着无与伦比的高温，却由洛川收放自如，如臂使指。 正是那簇希望之火！ 一味味草药经由洛川的双手，变成了一滴滴药香扑鼻的露珠，再由星火蒸腾，逐步融合在了一起，随即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似乎随之会崩散为虚无。 “给我凝！” 洛川大喝一声，体内的星辉更加璀璨，指尖的星火越发耀眼，但与之相对应的，却是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了。 为了炼制这一份白夜露，洛川当着所有人冥思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在脑中构筑了千万种组合排列的方法，再一一排除、推演，最终得出了他认为正确的炼制程序。 但他真正炼药的时间，其实只用了不到半柱香！ 半柱香之内，洛川便已经将上百种药性各不相同的草药熔炼成了眼前这一滴纯白色的药露。 但同样的，若一个不慎，从成功到失败，恐怕也只需要一瞬间。 洛川双眼充血，死死地盯着那即将成型的白夜露，一咬牙，将那珍贵无比的星火再分出了一成，猛地注入到了露珠当中，直接焚掉了几种相互冲突的草药壁垒，让其再无桎梏，可以完美地熔炼在一起。 紧接着，洛川双手猛地向着那滴露珠轰然按去，摘星手再出，以举重若轻之意，生生地将那即将溢出的药香给压了回去。 “再凝！” 洛川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不成功，则成仁。 所以此番炼药，他几乎已经将自己全部的底牌都拿出来了，更是用尽了自己这三个月来所有的积累，仿佛孤注一掷。 这四品药师之位，他志在必得！ 然而，洛川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王海等一众百草堂药师的注视下，更不知道，自己的这番炼药手法，将给王药师等人带去多大的震撼。 因此当第一缕金色的药光从那白夜露上弥漫而出的时候，洛川只是在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而塔外的王药师则是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炼成了！洛药师真的炼出了白夜露！” 一旁的几个低品药师纷纷欢呼起来，却发现王海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王药师？你怎么了？洛药师炼药成功，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王药师目色凛然地看着水镜中的洛川，不，更准确地说，他其实是在看着那滴被金光所环绕的白夜露，一时间，竟然连声音也变得有些结巴了。 “这是……这是……” 慕容小卿一愣：“这是什么？王药师您倒是快说啊……真是急死我啦！” 众人也是满头雾水，难道是之前王药师说洛川不可能一次炼成白夜露，被当场打脸之后恼羞成怒了？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被王药师的话给镇住了。 “这是无瑕圣药！” 话音落下，还没有人反应过来，便有一道璀璨的金光从药王塔激散开来，仿佛把整个夜空都映得如白昼一般明亮。 那不是白夜露的光芒。 而是药王塔第五层的光芒。 与第三层尚未消散的金光如出一辙。 包括那道以某位姑娘为名的红豆徽记。 ========================================== PS:感谢‘雨眠714642544’8元红包打赏，感谢‘四爷366548658’2元红包打赏。 第五十七章 欲穷千里目 如果一定要用四个字来概括此时王药师的心理状态的话，那一定是…… 见了鬼了！ 片刻之前，他还煞有其事地为众人分析这白夜露有多难炼，甚至坦言就连自己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成功。 但偏偏，洛川就炼成了。 同样，王药师刚刚才向所有人解释了星殿关于灵药和灵丹的品质划分，感慨上品灵药炼制之难，绝非常人所能企及的，更别说是无瑕圣药了。 而洛川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炼成了无瑕圣药。 什么叫当场打脸？ 这就是了…… 然而此时的王药师非但不觉得羞恼，反而眼中满是惊喜之意，无他，只因为洛川是百草堂的人！ 凭借这滴无瑕品质的白夜露，他王海从此之后就能在天元门的一众药师面前挺直腰杆了！ 你们有无尘上人？ 我们也有洛川！ 哪怕这无瑕圣药不是他王海炼出来的，也与有荣焉！ 这是百草堂的荣光。 更是凌剑宗的荣光！ 果不其然，在听到王海口中那声“无瑕圣药”之后，就连傲立在半空中的太上长老也面色微变，像他们这般深处高位者，才更明白无瑕圣药的价值，或者说，是洛川的价值。 相比之下，药王塔第五层所散发出来的璀璨金光，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当然，太上长老和王药师会这么想，并不代表着其他弟子也有如此长远的眼光。 他们绝大多数人都不了解无瑕圣药对凌剑宗的意义，但那闪耀夜空的金色光芒，以及那道宛如神印般的红豆徽记，却都是实打实存在的，能被他们亲眼见证的。 于是下一刻，无数的欢呼声自塔外喧嚣而起。 “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这是以聂玄宇为首的一众百草堂守堂弟子在放声大喊。 “洛师兄威武！洛师兄无敌！” 这是其他山峰和堂口的弟子在大力喝彩。 “真是没想到，就连谢长老的记录也被这小子给破了……” 这是百草堂一众丹师在唏嘘感慨。 药王塔共十层，除去第一层是用来作为众药师、丹师相互比斗之所外，其余九层楼均是考核点，自然也就有九项各不相同的记录。 在洛川初次登临药王塔之前，第二层的草木辨识记录，是由孙兴昌保持的。 第三层的灵药催化记录，是由黎洪保持的。 第四层上刻着一轮弯月，却因为留存的时间实在太过久远，时至今日，竟鲜有弟子知晓其所属何人。 除此之外，剩下的六层楼记录保持者，都是同一个人。 上面都刻着同样一个火焰形状的徽记。 专属于…… 凌剑宗执丹长老，谢坤！ 而现在，随着洛川的二闯药王塔，情况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除了第四层塔身上的那轮弯月之外，第二、三、五层，都已经被换成了专属于洛川的红豆徽记，不管是孙兴昌，还是黎洪，甚至于谢坤长老，都无法阻挡洛川的脚步！ 而水镜中的洛川，还在继续向药王塔第六层走去！ 正所谓，欲穷千里目，当更上一层楼！ 塔外的人群已经陷入了无比狂热与亢奋的情绪中，慕容小卿的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连连向王药师问道：“王药师，王药师，你刚才说，洛师兄已经炼出了无瑕圣药，岂不是说明他比你更厉害了？” 王药师满脸的尴尬，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到是旁边的李药师苦笑道：“也不能这么说，虽然无瑕圣药世间罕见，极其珍稀，但终究还是讲求机缘的，从理论上来说，不管是任何品阶的药师，都有可能炼出高品质的灵药，但现如今的洛川毕竟只是四品药师，王药师可是货真价实的五品……” 慕容小卿顿时不高兴了，撅着嘴道：“那有什么难的？等洛师兄待会儿闯过六层塔不就是五品药师了么。” 闻言，李药师有心想要反驳，药王塔的第六层哪里这么好闯，否则百草堂岂不全是五品药师了？ 但一想到今日的洛川已经接连创造出了这么多的奇迹，连无瑕品质的白夜露都炼出来了，似乎晋升五品药师，也不是不可能啊…… 于是李药师立刻闭嘴了，他可没有王海那般开阔的心胸，当场打脸这种事情，可不是谁都想去经历一下的…… 见一众药师都不理自己了，慕容小卿只能重新转过头来，举起小胳膊挥舞着。 “洛师兄加油！争取再把第六层的记录给破了！” 此言一出，一众药师、丹师都不禁眼角微抖，却偏偏无人敢出来呵斥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再抬头看向洛川慢步走向第六层的背影，顿时觉得比山岳还要沉重，直接砸到了他们的心尖儿上。 尤其是那站在黎洪身边的药童，此时更是面带惊恐，连连道：“主人，我们该怎么办？” 黎洪轻轻偏过头，眼中不带丝毫的感**彩，也没有理会药童的问话，而是反问道：“你看到阿贵了吗？” 药童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没看到，不过这里人实在太多了，阿贵若是有心要藏的话，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找到他。” 黎洪对此不置可否，而是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黎洪的这句话说得很含糊，但药童仍旧听懂了，皱着眉头道：“兴许是洛川提前察觉到了我们想对他动手，为了从阿贵手中逃脱，所以故意进了药王塔吧，毕竟阿贵不是药师，是进不去的。” 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但很显然，黎洪并不满意。 “你去给我把红豆那丫头找出来。” 药童目色一惊：“现在吗？” 黎洪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我看过了，她不在这里，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被洛川留在了家中，若是找不到，就去丹房。” “丹房？”药童满脸的莫名其妙。 对此黎洪并不解释，而是直接挥了挥手，于是药童领命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如此一来，黎洪便孤身一人了，他重新抬起头，看着水镜中那个无比渺小的身影，喃喃自语道：“五品药师吗？若是其他人，恐怕还真被你这层身份给吓退了，但对我，还不够。” 黎洪的这句话，仿佛已经笃定了洛川一定能闯过药王塔的第六层。 但其实直到这个时候，洛川才刚刚走到第六层的中心处站定。 关于五品药师的考核，其实与洛川刚刚在第五层经历的考核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考炼药。 但不同之处在于，四品药师考的是照方炼药，也就是说，不管难度如何，出题人至少还会给你一张药方，但想要成为五品药师，则需要完美复刻一枚灵药！ 比如此时悬浮在洛川眼前的那团通体黝黑的药膏。 而洛川接下来所需要做的，便是在没有任何药方提示的情况下，炼制出一团与之一模一样的药膏出来。 这一关要说简单，那肯定是不简单的，但要说难，至少对洛川来讲，不难！ 因为从本质上来说，这一层考的除了炼药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对成品灵药的逆解。 而说到逆解，洛川不是针对谁…… 至少在这百草堂内，还真没人是他的对手！ 尤其此时在塔外那些从未登上过六层楼的药师们，在得知这一层的考核内容之后，更是感慨万千。 因为在当日洛川与孙兴昌的比斗中，他们就已经见识过了洛川那堪比神迹般的，逆解草药的非凡能力！ 那日孙兴昌作为老牌五品药师，总共逆解出了十一种草药。 而洛川呢？ 他解出了整整一百六十四种！ 是孙兴昌的十倍不止！ 如果连这样的洛川都通不过第六层的考核的话，那恐怕所有人都得怀疑，孙兴昌的五品药师之位，是不是靠着作弊来的了…… 但这些药师们知道洛川在逆解丹药上的实力，其他人却是不知的。 因此接下来，这些对药道一窍不通的凌剑宗弟子，全都被洛川的一番话给震惊了。 只见洛川抬手拿起那团黑色的药膏看了看，然后面露古怪地说道：“按理来说，这药王塔的考核不应该一层比一层难吗？怎么这次这么简单……” 洛川心怀谨慎，一时之间竟有些拿不准这黑色的药膏是不是存在着某些自己看不到的猫腻，于是又探着鼻子嗅了嗅，张开嘴巴尝了尝，最后甚至还挖了一大坨抹在自己的胳膊上。 良久之后，洛川这才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肯定没这么简单！原来这药是次品！这么说来，我这次也得炼出次品来才行……唔，这个活儿可不好干啊……” 说着，洛川终于开始动手了。 天苍叶、丘石果、粹花…… 一味又一味草药材料接连出现在洛川手中，摘星手再出，但相比起之前炼制白夜露的时候，此时的洛川倒是满脸的轻松。 他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自己可别一不小心，炼出成品丹药来……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洛川的手中出现了与半空中那道考题一模一样的一块黑色药膏，不管是从外形、药香的浓郁程度、品质，甚至就连大小和重量，都完全一致！ 可以说在这一刻，洛川将自己与生俱来的强迫症发挥到了极致！ 因此顺理成章的，他腰间药师牌上的数字，从四变成了五。 至此，洛川入塔前所指定的两大目标，已经尽数完成了，但他身处塔内，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创造了几项记录，为了保险起见，洛川并没有止步于此，而是继续登上了药王塔第七层！ 再然后，当他得知了六品药师的考核内容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精彩了。 “这一层考的是，原创灵药？三品以上即可？这……” ==================================== PS：上一章结尾处手残，洛川没有破掉第四层的记录，所以原文应该是与第三层的光芒如出一辙，现已修改，抱歉抱歉。 第五十八章 天大的赏赐 洛川目色古怪地看着四周焕然一新的景象，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真是的，我还以为这第七层的考核有多难呢，怎么又是我会的啊……” 洛川的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拱手行礼，这才迈开脚步向塔楼深处走去，或者更准确地说，此时的药王塔第七层，已经幻化成了百草堂的药圃，所以洛川实际上是漫步在一望无际的灵花草药当中。 他背着双手，腰背微躬，看起来就像是一位花间老农，时不时地驻足停留，看着园中的一株株灵花灵草，眼中透着欣喜之意，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 相比起前面几层考核时的紧张，此刻洛川心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不仅仅因为这一次的考核他有着百分百的把握，更因为周遭的环境给了他一种无比亲切的感觉。 毕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百草堂的药圃是洛川的第二个家。 自他四年前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便一直担任百草堂的药童，种药、养药、采药，是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就像吃饭睡觉一般平常。 这里的每一株灵草他都浇过水，每一朵灵花他都施过肥，每一棵灵树他都乘过凉。 他亲眼见证了这里四年间的一应枯荣盛败，所以它们就是他的孩子。 闲庭信步间，洛川已经悠然采下了几株看似稀松平常的草药，就这么拿在身后，像极了秋游时摘野菜的孩子们，又好似某位采菊东篱下的大诗人。 一切都是那么的恬静、闲适。 片刻之后，洛川优哉游哉地逛完了整座药圃，慢步回到了一开始所在的位置，也就是塔楼正当中的位置，目色才重新变得锐利了起来。 接下来，就到了炼药的时候了。 他将亲手采摘的草药一一摆放在身前，如果谢长京和孙兴昌能看到这个画面的话，一定会觉得此情此景非常的眼熟。 长岭根百钱、火焰草六十株、天星草半斤、柚藤二十根…… 无一不是当初洛川为红豆炼制解药时的原材料！ 是的，洛川今日打算炼制的原创灵药，就是他为了给红豆解毒，连续一个月不眠不休所研制出来的，那种红色的药膏！ 如果洛川没记错的话，当他药成后拿给王药师检验之时，对方就曾说过，这药膏的品阶……正好是三品！ 因此事前洛川才会感慨，这药王塔的考核实在是太简单了。 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订造的一样！ 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会相信，洛川之所以能够在草木药道上展现出如此强大的实力，并不是他的天赋真的有多高，也并非他出自名师之门，而是仅仅靠着一本《百草洗炼录》，以及他自身超出常人的努力，便走到了这一步！ 这也从某种角度上证明了《百草洗炼录》的非凡之处！ 所谓一书破六塔，不外乎此！ 洛川的炼药开始了。 虽然在这之前，他已经将相同的步骤重复了成千上万次，一应细节、手法皆烂熟于心，但洛川仍旧没有掉以轻心，他一如既往的认真，自始自终的专注，一切就像是首次炼药的模样。 一滴秋葵露坠下，原本相互排斥的长岭根与柚藤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摘星手出，原本五光十色的水气逐渐凝实，赤红变成了主色…… 磅礴的星辉始终笼罩着那团氤氲的药露，逐渐将其固化，变得粘稠…… 前后用了差不多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一团赤红色的药膏终于出现在了洛川的手心中，浓郁的药香扑面而至，直到这个时候，洛川才笑着拭去了额间的汗珠，遥空一拜。 “弟子所炼的原创灵药已经完成了！” 话音落下，他手中的红色药膏凭空消失不见，随之消散的，还有四周那片生机盎然的药圃。 一切又回到了药王塔那冷冰冰的模样。 良久仍没有声音传来，让洛川也不禁心中忐忑，他不时看向自己腰间的石牌，发现上面的数字始终停留在“五”，这也意味着他暂时未能通过这一层的考核。 “不会是王药师弄错了吧，那可就把我给坑惨了……” 洛川正暗自嘀咕着，那道熟悉的幽蓝色星光便重新自塔顶坠了下来，沐浴在洛川的身上，显得有些清冷。 “此药所用的众多材料中，为何会有一味红豆？” 洛川一愣，没想到出题人竟然问出了这么一道问题。 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对方的这个问题也当真是一针见血，因为在洛川所用的数十种草药中，唯独那红豆是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的。 对此，洛川当然可以随口编造一些更有意义的理由，或者赋予一些更具象征性的意义，但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回禀药尊，此药原本是我研制来为舍妹解毒的，当我首次炼制成功的时候就发现，此药入口后会产生一种苦涩感，因此我才想着用红豆的香甜味去苦。” 洛川的回答很诚恳。 但很显然，对方对于这个答案似乎颇有些意外，竟然一时之间再无声音传来。 整整沉默了大约百息之后，那声音才疑道：“仅此而已？仅仅因为病人怕吃苦？” 洛川笑着摇摇头：“舍妹并不怕吃苦，只是我不想再让她吃苦而已。” “你不担心因此而破坏了其他药物的平衡，导致最后炼药失败吗？” “不管会不会失败，总要试试才知道，更何况……”洛川笑道：“我成功了，不是吗？” 闻言，对方再次沉默了。 但当洛川低头再看的时候，他腰间石牌上的数字，已经变成了六！ 这也意味着，从这一刻开始，他便是百草堂，不，是整个凌剑宗第一药师！ 连孙兴昌和王海都没能做到的事情，洛川做到了！ 洛川心中大喜，正想着要不要试试闯一下药王塔第八层，便听到一道声音从他的脑中蓦然响起。 “回去吧，剩下的三层，你暂时闯不过。” 洛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药尊在说话，但区别于之前的是，这道声音并不是在塔中响起的，而是直接出现在了洛川的脑海中！ 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千里传音？还是密音入耳？ 对此，洛川不得而知。但他知道，药尊之所以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沉吟了片刻之后，洛川还是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决定结束此番闯塔之行。 毕竟到了此刻，他已经超额完成了自己所制定的目标。 “哼！这次我倒想看看，那孙家小儿还怎么跑！” 念及此处，洛川的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凌厉，他当即再度躬身，对着那神秘声音的主人遥空一拜，这才转身朝塔下走去。 上塔的路很难，但下塔的路却很简单，不多时，洛川便回到了一层楼，然后伸手推开了那扇有些沉重的铁门。 再然后，洛川便愣住了。 因为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副无比热闹的景象，那人山人海的程度，比起当日外门招考的时候还要恐怖百倍！ 一看洛川出现，那些始终守在塔外的数千凌剑宗弟子顿时就沸腾了，各种各样的欢呼声、呐喊声、喝彩声，不绝于耳，一时间险些把洛川的耳膜都给震破了。 “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洛师兄威武！洛师兄无敌！” “洛师兄我爱你！我愿与你厮守终身！” “洛师兄你收我为徒吧！我也要学草木药道！” …… 一时间洛川被吵得头昏脑涨的，还没闹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便看到王海、冯笑和莫有雪三人率先迎了上来。 “恭喜洛师弟，贺喜洛师弟！此番再破药王塔四层记录，晋升六品之位，当属我百草堂之幸，凌剑宗之荣光！日后王某还得多向洛师弟请教了！” 洛川闻言，下意识地转头仰望身后的药王塔，这才赫然发现，在三、五、六、七层的塔身上，竟然都散发着无比夺目的璀璨金光！ “我竟然破了四层记录？” 冯笑满面春风地笑着道：“看来洛师弟自己还不知道啊，你今夜这一闹，可是把咱们整个宗门都给惊动啦！” 洛川心中郁闷，怎么每次破纪录，自己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呢，看来下次有机会去星殿的时候得给那里管事儿的提提意见了，虽说闯塔的时候讲究心境平和，不骄不躁，但破纪录这么重要的事情，总应该第一个通知当事人才对嘛！ 虽然心中存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想法，但洛川还是老老实实地向两人见了礼，又连连谦虚了两句，这才笑着看向莫有雪。 “师姐，你也来了？” 莫有雪点点头，没有回答，虽说身上仍旧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凛然寒意，但眼中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正在此时，半空中那道人影突然开口说话了。 “外门弟子洛川，今日连破七层塔，创造五项记录，于宗门贡献重大，表现出众，特赐秘境寒潭感悟一次，星石五百，贡献十万，法宝一件，望再接再厉，不负宗门之恩！” 闻言，洛川心头猛震，他可没想到，自己原本只是为了教训孙兴昌才一时兴起闯了药王塔，到头来竟然获得了如此大的好处！ 可是…… 那半空中的白发老太太又是何方神圣？ 一旁的冯笑低声提醒道：“还不快谢太上长老！” 此言一出，洛川顿时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赶紧躬身垂首道：“谢太上长老赏赐！” “嗯……”太上长老欣慰地点了点头，语气也变得和煦了不少，笑着道：“刚才老身说的，都是宗门给你的奖赏，对于我个人来说，再许给你一个承诺，等你入了内门之后，这百草堂就归你管了，至于在这之前，若谁敢在暗中动什么手脚，便视同叛宗！” 说着，太上长老自手中抛出一枚玉令，朗声道：“日后若遇到什么不方便的事，你大可持此令来我洞府，老身给你方便！” 话音落下，整座药王塔方圆十里之内都变得无比的沉寂。 至于百草堂堂座黎洪，则首次变了脸色，他身体一晃，仿佛不受控制般地向后退了两步，紧握的双拳仿佛快要崩碎开来。 第五十九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洛川一时之间有些傻了。 莫有雪、冯笑、王海等人也愣在了当场，瞠目结舌地看着太上长老，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说之前太上长老代表宗门给的赏赐还在众人的理解范围内的话，那么后面这番话的分量可就太重了！ 入内门而掌百草堂？ 亲赐玉令可自由出入太上长老洞府？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 最夸张的是，太上长老话里话外所给予洛川最强大的庇护。 在洛川入内门之前，但凡谁敢在背后使绊子，那就等同于叛宗！ 毫不客气地说，太上长老的这番话，便当于给了洛川一张免死金牌！ 从今日起，别说是黎洪了，就算是熊原想要动洛川，也得掂量掂量自己付不付得起代价。 叛宗这么顶大帽子扣下来，谁扛得住？ 谁敢扛！ 太上长老一言，至少在这凌剑宗内，可谓重如泰山！ 她老人家说的话，便视同门规！ 在这之前，谁能想到，洛川不过是炼个药，闯个塔，便然能获得如此天大的福缘！ 一时之间，不少凌剑宗的弟子都对丹药一道有些心神驰往了，看向药王塔的目光更是无比的火热。 说不定，他们就能成为下一个洛川呢！ 修行之难，难于上青天，莫非这炼药还能比修行更难不成！ 王药师看着这一幕，心中是既羡慕又欣慰，羡慕的是洛川的造化，欣慰的，则是百草堂之兴，指日可待！ 洛川迎着太上长老那颇为慈爱的目光，嗓子有些发干，他用力咬了咬舌尖，这才从恍惚中彻底回过神来，赶紧躬拜谢恩。 “弟子定不负太上长老厚望，他日即便肝脑涂地，也必报得长老大恩！” 太上长老点点头，也不再多言，一挥袖，便在那美轮美奂的光影交错中消失不见，只留下了满堂惊叹。 “现在看来，洛师兄当属我宗外门第一人了吧……” “别的不好说，至少在草木药道上，洛师兄已经是我整个凌剑宗第一人了。” “我记得，洛师兄才刚满十五岁吧……假以时日，恐怕连谢长老也比不了他了！” “哪里还用假以时日，你看看这药王塔，谢长老的火焰徽记仅存其三，而洛师兄的红豆徽记则占了整整五个名额！要我说，洛师兄在这药道上的造诣已经超过谢长老了！”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便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冯笑却急着将怀中的一本古籍塞到了洛川手中，苦笑道：“洛师弟，这是我师尊送上的贺礼，今日这事儿实在太大了，我得赶紧回去禀报师尊，就不多留了，改日再来与师弟把酒言欢！” 洛川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手中的书册，点点头道：“如此，还请冯师兄替我谢谢徐副掌门了。” 冯笑点点头，风风火火地走了，接下来，又有不少凌剑宗弟子上前来向洛川告辞。 这些人里面有外门弟子，有内门弟子，也有核心弟子，大多数洛川都不认识，但也做足了礼数，一一回应了两句。 倒是演武堂堂座蔡长讳露出了与其他人不一样的一面，连连抱怨洛川隐藏得太好了，一点也不把自己当朋友，临走前还嚷嚷着让洛川下次一定给他开副药，治一下他患了多年的腰伤。 洛川只能苦笑着答应下来，并承诺自己有时间的时候一定亲自去演武堂给他看伤，蔡长讳这才满意地走了。 很快，场间就只剩下了百草堂的人，以及莫有雪。 “师姐。” “我相信你。” 这或许是洛川在外门招考之后，与莫有雪最简短的一次谈话，两个人总共说了六个字。 但就在这六个字当中，却蕴含了旁人无法理解的深意。 关于洛川某日许下的承诺。 也关于太上长老把百草堂留给洛川执掌的决定。 最后则是关于莫有雪对洛川的信任。 一切尽在这短短的六个字当中。 于是洛川非常真诚地笑了，而莫有雪则将眉目中的冰冷融化了些许，两人对视了一眼，当即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有事来东峰找我。” 留下这句话，莫有雪也随之离开了，于是在洛川的身前，就只剩下了百草堂的人。 一众药师、丹师、守堂弟子，还有那个在这之前洛川只能选择退避三舍的百草堂堂座，黎洪。 洛川手中握着太上长老御赐的令牌，轻轻把玩着，似笑非笑地来到了黎洪的身前。 “黎师兄，好久不见。” 洛川没有行礼，但奇怪的是，周围的众人竟丝毫不觉得奇怪，更没有觉得洛川此举有什么不妥。 除了黎洪身边的那个小药童。 “大胆！洛川你想做什么！” 洛川对此充耳不闻，甚至看也没看那个小药童一眼，此时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黎洪身上，正欣赏着对方那无比阴沉的脸色。 黎洪没有回话，而是直接转过身，向庐房的方向走去。 然而他才刚刚迈出一步，便听到洛川的声音再度传来。 “黎师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孙兴昌应该藏在你那里吧，我希望你把他交给我。” 顿了顿，洛川又补充道：“我想，这种小事，黎师兄应该不会拒绝我才是。” 洛川这番话听起来很是客气，但言辞中的威胁之意却让黎洪心中一寒！ 于是他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洛川，良久之后，才无比沙哑地开口道：“请跟我来。” 洛川笑了，对准备跟上来的王海等人说道：“这是我与孙兴昌之间的私怨，你们就不用去了。” 王药师心中五味杂陈，虽然那孙兴昌与自己并没有太多的交情，但毕竟两人在百草堂共事多年，也算是同道中人，如果是其他人想要动孙兴昌的话，王药师怎么也得开口劝阻一下，怎奈那孙兴昌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了洛川。 这个在今夜大放光芒，震撼整个凌剑宗，有太上长老亲自作保的洛川！ 这个在药王塔留下五道专属徽记，晋升六品药师的洛川！ 别的不说，放眼整个百草堂，谁还惹得起？ 黎洪惹不起，他王海更惹不起。 因此在下一刻，王药师只能苦笑着道：“还望洛师弟手下留情。” 洛川对此不置可否，正欲跟着黎洪去往庐房，却见到慕容小卿和聂玄宇等人又凑了上来。 这一次，还不得洛川开口，聂玄宇便抢先说道：“洛师兄，我等身为百草堂守堂弟子，保护你的安全是我们分内的职责！” 洛川一愣，虽然他并不认为黎洪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对自己下手，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同意了，随即看向慕容小卿。 “那你呢？” 慕容小卿古灵精怪地仰着脖子，开口道：“我是百草堂的药童，今夜正好要去庐房送药，正好与师父是同路！” 洛川一挑眉：“师父？谁是你师父？” 慕容小卿腼腆地笑道：“我能进这百草堂，是您亲自选的，您当然就是我师父啦！” 洛川有些发懵，暗自皱眉道：“咱们百草堂可没这规矩。” 慕容小卿一把拉住洛川的袖子，连连道：“哎呀，规矩都是人定的嘛，就算师父现在还不认我这个徒弟，也总得给我一些表现的机会嘛，万一哪天师父回心转意，发现其实我也是一个药道小天才呢？师父你说是不是？” 慕容小卿一口一个师父，险些把洛川给绕进去，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之后，顿时一阵头疼。 “随你便吧，一会儿进了庐房躲远点，小心溅你一身血。” 说完，洛川便不搭理慕容小卿了，慢步来到黎洪身边，轻描淡写地说道：“走吧。” 对于聂玄宇等人的跟随，黎洪丝毫不以为意，他真正忌惮的，其实只有洛川一人，或者更准确地说，如果不是今日有太上长老的那番话，就算洛川晋升六品药师，他的内心也不会有半分触动。 但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 众人一前一后向庐房走着，洛川和黎洪走在最前面，眼看路程过半，黎洪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有些可惜了。” 洛川微微一笑：“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有些人你以为他活着，但其实已经死了，有些人你以为他死了，但其实他还活着，而且还能继续活下去，而且活得越久，你就越害怕。” 黎洪冷哼了一声：“原来阿贵不是没出手，而是失败了。” 看起来，黎洪并没有因为折损了左膀右臂而感到心痛，反而带着些恨其不争的怒意。 如此表现，令洛川心中暗凛。 “我想知道，你是几品丹师？” 洛川的这句话看似与之前的话题风马牛不相及，但黎洪仍旧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掀起了一抹阴毒的笑容：“怎么，你想废了我的丹师之位？” “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不呢？” “在凌剑宗，丹药之术毕竟是小道，就算你真的有本事废了我的头衔，只要我修为还在，核心弟子的身份还在，你又能奈我何？” 很难得的，黎洪第一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而在洛川眼中，这恰恰是心生怯意的表现。 于是他再下一城：“至少等我成为内门弟子，这百草堂，你就待不下去了。” 黎洪的脚步不自觉放慢了。 “你以为，这堂座的位置，当真是谁都坐得的吗？” 洛川耸了耸肩，慢条斯理地说道：“别人我不知道，但至少我是肯定坐得的，现如今整个百草堂，守堂弟子是我的人，七成药童是我的人，整个药房以我为尊，丹房的谢长老是长京的大伯，试问，除了修为之外，你还有什么能压得住我的！” 话音落下，黎洪的脸色更沉了三分，他的脚步戛然而止，然后无比生硬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到了。” 第六十章 赶尽杀绝！ 庐房就在眼前了，依旧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紧闭的木门无端显得有些萧瑟。 洛川站在门前，感慨万千。 还记得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心中满是忐忑、畏惧，就连叩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后来当他第二次走进庐房的时候，已经是外门招考的榜首了，但面对黎洪对红豆所下的毒手，他却连半句话也不敢说，只能沉默离开。 现如今，洛川第三次推开了庐房的大门，一切却早已今非昔比。 黎洪就站在他的身边，明知道洛川接下来要做什么，却连阻止的机会也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洛川意气风发地走进门内，如君王般环视自己的领土。 相比起之前，今日庐房内的空气显得更加阴冷，或者说，里面没有太多的人味儿。 扑面而来的腥气，似乎还夹带着鬼藤的苦涩，以及黄磷木的酸臭，两个药童都不在，一个被洛川埋在了后山，另一个则被黎洪调开了，所以出现在洛川眼前的，只有一道孤零零的人影。 正是消失了数月的孙兴昌！ 相比起两个月前一脚踹开药房，指着洛川鼻子破口大骂的盛气凌人，今日之孙兴昌虽然说不上多惨，但确实有些狼狈。 不仅身体瘦了一大圈儿，眼窝深陷，就连头发也白了不少，就这么蓬乱地披在身上，看起来一副乱糟糟的模样。 听到门外的动静，孙兴昌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正朝自己慢步走来的洛川，以及落在洛川身后的黎洪。 于是孙兴昌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还是堂座有本事！竟然真的把这小子给活捉来了！老夫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把他炼成药傀！” 说着，孙兴昌急不可耐地从地上站起身来，颐指气使地走到了洛川面前，狞笑道：“小子，没想到你会有今天吧？当日在药王塔中老夫就说过，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虽然让你多逍遥了几个月，但终究还是落在了老夫手里面！” 孙兴昌越说越得意：“现在怎么不狂了啊？你不是当上了一品药师吗？不是破了老夫的记录吗？不是想要老夫道歉吗？老夫现在就站在这里，你能奈我何！” 孙兴昌满目狰狞，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就准备伸出手去拍打洛川的脸颊，却生生停在了半空。 因为洛川的五根手指便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扼住了他的手腕。 孙兴昌脸色一变，沉声道：“你敢！” 洛川自始至终面带微笑，却是一句话也没说，而是一拂衣袖，另一只手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无比完美的弧线，然后狠狠地落在了孙兴昌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即刻回荡在庐房内，洛川身为降星六重境强者，力量何其之大，一巴掌直接就把孙兴昌给扇得双眼充血，左脸更是高高地肿了起来。 但偏偏，洛川还用力抓着孙兴昌的手腕，不让他被自己的这一巴掌扇飞出去。 孙兴昌直接被洛川这一耳光打懵了，片刻之后这才放声尖叫道：“小子！你敢打我！你这是找死！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说着，孙兴昌求助似的看向黎洪，眼中满是癫狂：“堂座快把这小子制住！老夫要把他活炼成药傀……” 但非常可惜的是，孙兴昌的这番话还没说完，第二声脆响又将他的左耳震得一片轰鸣。 “啪！” 洛川仍旧保持着沉默的微笑，再一次扬起手，用力扇在了孙兴昌同一侧脸颊上。 一时之间，孙兴昌的左脸彻底塌陷了下去，颧骨被直接打碎，看起来一片血肉模糊。 孙兴昌的左眼已经肿得看不见了，左边的牙齿也不知道断了多少，连说话也变得有些口齿不清。 “你……你……堂座……” 孙兴昌终于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他原本无比疯狂的脸上浮出一丝恐惧，看向黎洪的目光更充满了祈求。 然而，他此时唯一的靠山，百草堂堂座黎洪，却神色木然地站在原地，别说是出手相助了，就连一句替他求情的话也没说。 与此同时，聂玄宇和慕容小卿等人才刚刚走进庐房，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全都愣住了。 “那不是孙药师吗？怎么……” “嘘！你忘了洛师兄与那孙兴昌之间的恩怨了么？” “咱们不是百草堂的守堂弟子吗？这事儿，不管？” “管个屁！你给我闭嘴！要死自己死去，别连累我们！” …… 众人的窃窃私语传到孙兴昌的耳中，让他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仿佛用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洛川要杀……” “啪！” 回答孙兴昌的，不是守堂弟子的呵斥声，而是洛川的第三记耳光。 当着所有守堂弟子的面，当着百草堂堂座的面，洛川直接把孙兴昌的左脸打烂了。 孙兴昌再也受不了如此大的屈辱与痛苦，直接双眼一黑，便要昏死过去。 却不曾想，洛川竟然更加手疾眼快，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瓶，放到了孙兴昌的鼻翼之下，刺鼻的味道立刻又让孙兴昌清醒了过来！ 这一次，洛川终于开口说话了。 “想昏过去？大家都是药道中人，哪有这么便宜？” 说着，洛川第四次伸出了手，落在孙兴昌的眼中，却仿佛是黑白鬼使的藩旗，让他浑身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就连双腿都被尿液给打湿了。 然而，洛川却只是暗中皱了皱眉，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抬手就轰在了孙兴昌的小腹处！ 孙兴昌颤抖着瞳孔，没有等到第四记耳光，却承受了比打脸更加可怕的痛楚，于是他的喉中发出了一声如同鬼吼般的嘶鸣，猛地挺直了腰背，全身奋力挣扎起来。 “啊……啊……” 洛川终于松开了手，任由孙兴昌挥着双手，疯狂地在场中乱舞了一阵，然后双腿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地。 对此，洛川的眼中没有半分怜悯，却是看得众人一阵头皮发麻。 甚至不少守堂弟子看向洛川的眼神中都带着巨大的恐惧。 在他们看来，这洛师兄的手段也太残忍了！ 先打脸示众，再废人星海。 这是不留半点活路啊！ 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孙兴昌会不会后悔，后悔他招惹了一尊如此可怕的煞星，但几乎所有的守堂弟子都得出了一个结论： 洛师兄性情暴戾，报仇之手段极其残忍，绝不能轻易招惹！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洛川对于孙兴昌的惩处还没有结束。 下一刻，洛川摘下了自己腰间的药师身份牌，高举到了孙兴昌的眼前。 上面那个无比醒目的“六”字，直刺得孙兴昌双目欲盲！ 随之而来的，还有洛川的一番话，彻底击碎了孙兴昌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 “星殿有明规，凡在药王塔上留下三道徽记者，可不问缘由，剥夺同品药师之资，从今日起，孙兴昌的五品药师之位就此作废，不得在大梁境内再行药道，否则必当严惩！” 话音落下，孙兴昌终于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黎洪会袖手旁观，为什么洛川敢废掉自己的修为，而那围观的一众守堂弟子，又为什么连句话也不敢说。 他猛地张开嘴，吐出了一口沉血，随即，他腰间的药师牌，无声而碎。 从这一刻起，孙兴昌便彻底是一个废人了。 他的修为被洛川所废，药师的头衔也被洛川剥夺，他还能做什么？ 因此接下来，洛川笑着转过身，对黎洪开口道：“这孙兴昌已经对我凌剑宗无用了，继续留在堂中也是我辈之耻，不如便将他逐出百草堂，任其自生自灭吧，不知黎师兄以为何？” 黎洪眼角一抖，心头暗凛，但事已至此，他再继续保着孙兴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只能点了点头。 “便依你所言。” 随着黎洪的这句话落下，孙兴昌便相当于被宣布了死刑，哪怕现在的他还活着，但日后也绝对是生不如死！ 同时，众人也彻底领教了洛川的手段。 这个平日里看起来颇为和善的洛师兄，竟然发起威来如此可怕！ 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是赶尽杀绝，不留半分后患！ 这一幕不仅看得一众守堂弟子和慕容小卿心中惊惧不已，就连黎洪也暗暗眯起了眼睛，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小看这个昔日的宗门第一天才！ 念及此处，黎洪突然心中一沉，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曾经下达的一个命令。 那个时候的洛川还没有成为六品药师，也还没有获得太上长老御赐的免死金牌，所以黎洪以为一切局势都还在自己的掌控中。 所以他派出了身边的第二位药童，去对付红豆！ 现在距离那药童离开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若他将红豆活捉到也就罢了，若是不小心将那小侍女杀死了…… 那么，洛川将会爆发出怎样的滔天之怒？ 看着眼前孙兴昌的凄惨模样，黎洪不禁悄然握紧了右拳，左手则捏紧了袖中的一支药杵。 第六十一章 滚！ 谁也不曾知晓，就在这一刻，黎洪心中已经做出了一个万分危险的决定。 如果阿福杀了红豆，那么他就准备杀了洛川。 不惜一切代价。 不顾任何后果。 什么太上长老的免死金牌，什么宗门铁律，都不重要了。 因为黎洪看出了洛川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而且更重要的是，此子的成长速度实在太快了。 一朝星海被废，蛰伏四年之久，之后于外门招考大放光芒，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仅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这个曾经的凌剑宗头号废物，已经有了降星六重的修为，连破药王塔五层记录，身兼六品药师之职，得东峰与徐副掌门青睐，有太上长老保驾护航，可谓风光一时无两。 在百草堂内，黎洪已经快要压不住洛川了。 如果不是他有着洗星境的修为，有着宗门核心弟子的身份，黎洪甚至怀疑，洛川今日会不会如对付孙兴昌一样对付自己？ 可是，照着洛川这般可怕的破境速度，从降星六重到洗星，又用得了多久呢？ 如果红豆真的死了，那么他与黎洪之间就是不死不休之仇。 黎洪最好的机会，就是趁着此子尚未彻底崛起之前，就将他提前扼杀在襁褓中！ 事实上，黎洪也的确这么做了。 所以他派出了阿贵，准备在今夜彻底为洛川送葬。 但没想到，阿贵终究还是失手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洛川夜闯药王塔，竟然引来了太上长老的赏识，因此黎洪只能暂时收敛了自己内心的杀意，把孙兴昌交给了洛川。 但现在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因为黎洪不知道，阿福那边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一旦阿福下了死手，那么就算当着这么多守堂弟子的面，黎洪也必须立刻杀了洛川！ 绝不能留以后患！ 事后就算受到宗门责罚，甚至被太上长老以雷霆之怒驱逐山门，黎洪也必须这么做。 否则…… 孙兴昌的下场就在眼前！ 洛川并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正处在重生以来的最大危机中，如果黎洪不顾一切突袭而至的话，他或许连半成的生机都没有。 而黎洪也并没有立刻动手，因为他还在等，等阿福那边的消息。 这不是剑拔弩张，也没有刀光剑影，整个庐房内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杀气。 这是有心算无心，更是一场无比疯狂的赌博。 黎洪的筹码已经几乎放到了桌面上。 赌的是洛川的命。 但在这场赌局中，还有一名最重要的客人尚未上桌。 他叫阿福。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个名字有些土气，就跟阿贵一样，像极了老人们为儿孙所寄予的最美好的祝愿。 大富大贵，福满天下。 但事实上，阿福却并不是一个有福气的人，至少从他被黎洪选作药童的那一天开始，便断了今生所有的福缘。 相比起阿贵那张无比黝黑的脸，阿福在外貌上倒是极其普通，一眼看上去竟找不出什么特别出众的特征。 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其实他比阿贵还要黑。 这种黑是看不到的。 比如他的血是黑的，他的骨髓是黑的，他的心也是黑的。 这不是某种比喻手法，而是事实如此。 因为在他的体内，被养育了成千上万种剧毒，却偏偏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说是以毒攻毒也好，或者万物相生相克也罢，总之，阿福并没有因此而毒发身亡，反而凭借着这些毒，成为了降星八重境的强者！ 由此可见，黎洪在药道，或者说在毒道上的造诣，是何等登峰造极！ 阿福是在洛川尚未登上药王塔第六层的时候离开的，所以现在的他已经搜遍了洛川的家，在一无所获之后，来到了丹房之外。 阿福不知道黎洪为什么会叫他来丹房找那该死的小丫头，但他从来不敢质疑主人的命令。 更不敢违逆。 按照百草堂的规矩，药童是不能入丹房的，这里只有丹师与丹童才能出入自如。 那次洛川进丹房是白先生带进去的。 但今日阿福只有一个人。 不过这并不会令阿福有丝毫的退缩，他甚至连半分的犹豫也没有，便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路过的几位丹童看到阿福，纷纷一愣，但他们既没有出言呵斥，更没有出手阻止，甚至连上前打招呼的人都没有。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阿福是堂座师兄养的毒魃！ 别说是露出降星八重的修为了，就算是阿福的一滴血，都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是以所有人都像是看见了瘟神一般，躲都来不及了，谁还敢上前阻挡？ 不要命了吗？ “这怪物怎么来我们丹房了？” “你管他呢，赶紧走赶紧走，别被他听到可就麻烦了！” “哎……其实这家伙也是个苦命人，我听人说啊，这阿福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入门了，却连外门招考都没参加过，就被堂座师兄挑为了毒魃，也不知道当时堂座师兄给他家人许了什么好处，最后……竟然是他父亲亲手把他送进庐房中的！” “要我说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一时间，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 但阿福却并不生气，或许是过去的这二十多年他早就习惯了这些人的态度，也见惯了他们惧怕的目光，因此此时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仍旧面色平静地朝丹房深处走去。 不知道他走了多久，又曾在多少间炼丹房外驻足停留，终于，在某条蜿蜒曲折的长廊中，阿福看到了那个瘦骨嶙峋的小侍女。 他看着红豆那双如秀月般美丽的眼睛，以及她那瘦瘦小小的身子，突然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们又见面了。” 红豆听着声音，抬起头来，很快就认出了阿福。 毕竟当初在她被黎洪当做药童试药的时候，阿福就在一旁按着她的手，当她被喂下饕餮曼陀罗的时候，也是阿福亲手熬的药汤。 但很可惜的是，阿福并没有如愿在红豆的眼中看到半点恐惧。 相反，红豆笑了。 “看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阿福微微一怔，随即问道：“他们是谁？说的又是什么？” “自然就是那些丹童啦。”红豆的双眼笑成了月牙形，抬着下巴道：“他们说我家少爷考上了六品药师，如此一来，你们当然就没能把少爷怎么样了。” 阿福对于红豆的这番回答显得有些意外，他认真地看了看红豆嘴角的笑容，摇摇头道：“就算他真的考上了六品药师又怎么样呢？我只需要带走你就可以了。” 然而，红豆的神色却显得更加认真。 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了一支玉簪，紧握在手中，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 之前她愿意入庐房，当药童，是因为她愿意。 如果她不愿意，那么，谁也别想用她来威胁少爷。 阿福目光灼灼地看着红豆手中的玉簪，眼中第三次浮出了意外之色。 因为那是一件法宝。 一件可以不用星力激活，也能释放出很大威力的法宝。 那是冯笑当日作为贺礼送给洛川的。 或者说，是送给红豆的。 但阿福脸上的凝重并没有阻碍他的决心，下一刻，阿福怪叫了一声，脚面轻轻一点，扬起手掌便朝红豆身前拂去。 乌黑的指甲似乎掀起了阵阵腥甜，带着令人晕厥的光泽，似欲与那玉簪一争锋芒。 然而，就在此时，一片热浪却凭空乍现，轻巧地落在了阿福的指尖，令他的毒甲片片剥落，再化作虚无，只剩下了五根光秃秃的手指。 阿福瞳孔一缩，身形骤退十数尺，目色骇然地望向丹房的更深处，低喝道：“谁！” 红豆的玉簪仍旧完好无损地留在掌心中，没有任何变化，所以出手的并不是红豆。 而是另有其人。 紧接着，在红豆的身前，竟无端生出了一片火墙，将她与那阿福彻底隔绝开来，随后，一道如洪钟般的怒斥声砸到了阿福脑海。 “滚！” 阿福闻声再退十数丈，身体狠狠地撞在了长廊尽头的石墙上，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响，待他站稳身形的时候，已是嘴角淌血。 仅仅是一个字，便令这位降星八重的药童受了重伤！ 于是阿福终于知道了出手的人是谁。 在整个丹房，不，应该说在整个凌剑宗内，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实力。 不管是修为境界，还是身份地位，都比黎洪高太多。 自然是，也只能是，执丹长老，谢坤！ 念及此处，阿福已经心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但他仍旧没有放弃，而是沉声道：“谢长老这是何意？今日我来丹房，是奉了堂座师兄之命，来带这个小侍女回庐房的，难不成谢长老打算为了此女与堂座师兄为敌？” 回答阿福的，仍旧只有一个字。 “滚！” 一字落下，四周的炼丹房内仿佛也跟着发出了阵阵轰鸣之声，紧接着，三条火龙自地底猛地跃起，狠狠地撞在了阿福的胸口。 这一次，阿福直接撞碎了背后的石墙，被轰出了走廊。 再接连打翻了两座丹炉、四层内壁之后，火龙之势才尽。 而此时的阿福已经被彻底轰出了丹房，坠在了一株古朴的青松脚下。 鲜血模糊，生死不知。 第六十二章 她比我重要 丹房所传出来的动静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惊动了整个百草堂。 更别说是庐房。 以及庐房中的洛川与黎洪。 几乎就是在阿福倒在血泊中的同一时间，洛川率先扬起了一片璀璨夺目的星辉，踏风而行，似离弦之箭，向着丹房的位置疾驰而去。 黎洪稍慢了半步，但却在顷刻间就超过了洛川，一马当先朝丹房而去。 至于聂轩宇和慕容小卿等人，则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甚至众人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洛川目色中带着万般的急切，因为他知道传出声音来的地方是丹房。 而红豆就在丹房。 黎洪握着药杵的手始终不曾松开，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会看到什么。 毕竟阿福也在丹房。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越拉越远，但哪怕黎洪已经将洗星境的修为发挥到了极致，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彻底甩掉洛川。 庐房与丹房之间的距离算不得太远，两人全速前行，自然很快就到了。 于是他们首先看到的，自然是那些惊慌失措的丹童和丹师们，以及古松下奄奄一息的阿福。 黎洪的脚步就此而止，他身形一闪，随即出现在阿福身前，蹲下身将一枚暗青色的药丸送入了阿福的口中。 “怎么回事？” 另外一边，洛川却并没有停步，而是顺着被阿福撞出来的豁口，掠入了丹房之内。 片刻之后，洛川终于穿过了层层石壁，来到了一片被烈火焚烧过的长廊中。 “红豆！” 听到洛川的声音，红豆当即无比惊喜地扑了上来，一头扎进了洛川的怀中，笑着道：“少爷你终于来了。” 洛川将红豆从怀中拉了出来，仔细地把她的小胳膊小腿儿都检查了一遍，在确定全都完好无损之后，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没事吧？” “没事。”红豆摇摇头，开心地说道：“少爷你可不知道，在这丹房里面，还住了个很了不起的老爷爷呢，就是他帮我把恶人打跑的！” 闻言，洛川立刻松开了红豆的小手，躬身对着丹房深处行了一礼：“多谢前辈出手相助，不知弟子可有幸入门而拜？” 走廊上一片沉默，没有人回应洛川的感激。 于是红豆噘着嘴道：“老爷爷你耍赖，刚才还跟我说悄悄话呢！怎么这会儿又不见了！” 红豆这一嚷嚷，丹房内终于有了动静。 “咳咳，洛川你很不错，好好修行，好好炼药，莫要辜负了老夫的一番好意，若是有缘，日后自会相见的。” 听到这句话，洛川赶紧拉住了还想说什么的红豆，笑着躬身道：“如此，弟子便恭候前辈传唤了。” 说完，洛川便带着红豆转身离开了。 红豆还恋恋不舍地朝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挥了挥手：“老爷爷再见……” 主仆二人走出丹房，立刻迎来了阵阵喧哗声。 “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也刚到啊，来的时候就看到那阿福倒在地上了。” “还用问吗？咱们丹房内，谁敢把堂座师兄的药童打成这样？谁又能把他打成这样？看看那石壁吧，如果不是那位老人家出手……” “看来这阿福还真是不知死活啊，居然连谢长老都敢得罪，啧啧，真是自取其辱！” 洛川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一潭死水般平静，他只是静静地抬起头，看了看松树下的阿福，以及黎洪。 与此同时，黎洪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也转过头来，正好与洛川四目相接。 洛川没有开口，微微颔首，然后拉着红豆的手走了，与之前在庐房前的时候不一样，这一次，他连半句威胁的话都没有说。 见状，黎洪以为洛川是在向自己示以和解之意，握着药杵的手终于渐渐松开，然后垂下了眼帘。 洛川与红豆二人慢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直到走了很远，确定不会被丹房的那位大人物听到之后，洛川才笑着道：“你啊，还真是会讨长辈的欢心。” 红豆有些羞怯地低下了头，喃喃道：“那可是一位长老级别的大人物呢，若是少爷被他看上，收个徒弟什么的，岂不是赚大了？” 洛川溺爱地摸了摸红豆的小脑袋，说道：“既然如此，那之后的这几天，你便在丹房待着好不好？没准儿那谢长老一高兴，赏赐几颗灵丹，就能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啦！” 洛川虽然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红豆又哪里听不出他真正的心思，当即面露不舍。 “少爷又要去哪里？” 洛川一抬手：“你可不知道，这次你家少爷可是长脸了，来，看看这个。” 红豆捧着洛川的六品药师牌，虽然并不意外，但还是高兴地蹦蹦跳跳的：“少爷你真厉害！” “不止呢！”洛川笑着道：“少爷我啊，还打破了药王塔五层的记录，就连太上长老也发话了，说是日后谁敢在凌剑宗内对我下黑手，就当叛宗论处！” 红豆仰着脸，认真地说道：“那明天晚上可得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洛川豪气干云地一挥袖子：“吃两顿！” “好。” 然后便是一阵难得的沉默，红豆没有再继续追问，因为她知道，少爷如果愿意告诉自己的话，就一定会说的。 果不其然，眼看两人已经快要走完林中的小路了，洛川终于苦笑了一声。 “太上长老还特赐了一次寒潭感悟的机会，原本我是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去的，但经过今天这件事情……我想，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及早突破到洗星境比较保险。” 红豆默然了许久，然后还是笑着举起了小胳膊：“那少爷一定要加油啊！” 洛川有些愧疚地看着红豆，然后也笑了：“等少爷破境归来，照规矩，可是得吃一顿四菜一汤的，这些日子你在丹房，可得好好练练手艺。” 两人说着笑着，终于走回到了家中，然而，那洞开的大门，以及门内的满屋狼藉，却令两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然后洛川转头看向门边的谢长京。 “你快去看看，之前藏的宝贝还在不在。” 小丫头哪里还用洛川提醒，赶紧就火急火燎地冲到里屋去了，而洛川则走到了谢长京的身边。 之前脸上的笑容早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煞气！ “我需要一个解释。” 谢长京心中一凛，连连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会不会是黎洪的人……” 谢长京的这番话还没说完，便被洛川直接挥手打断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在丹房？” 谢长京不傻，一听这话，就立刻知道丹房出事了，但好在刚才看见红豆平安无事，这才心下稍安。犹豫了片刻之后，谢长京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先前听闻师兄夜闯药王塔，便出去打探了一下消息，然后……” “然后我去了后山。” 洛川轻轻挑了挑眉，眼中的煞气悄然敛去了三分：“尸体处理好了吗？” 谢长京点点头：“虽然师兄已经埋得很隐蔽了，但在我看来还是有很多不妥之处，于是又找了一处地方，把那……给重新葬了。” 想了半天，谢长京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那具狰狞可怖的干尸，更不知道洛川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导致他现在回忆起来也是头皮一阵发麻。 但似乎洛川并没有领情，只是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是出于好心，也是为我着想，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今日你大伯在炼丹闭关，又或者他根本不知道红豆是你带过去的，从而选择了袖手旁观的话，事情会怎么样？” 谢长京战战兢兢地垂着头，低声问道：“今日丹房……？” “黎洪派另一个药童去了，好在谢长老出手相助，否则……” 闻言，谢长京终于明白了洛川的恼怒从何而来，只能诚惶诚恐地说道：“此事，是长京欠考虑了。” 洛川摇摇头：“好在此番有惊无险，但我希望你记住，同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不论日后出现什么样的情况，若一定要你在我与红豆之间选择一个去救的话，选她。” 谢长京猛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师兄是说……” “她的命，比我重要。” 谢长京长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长京明白了！” “嗯……”洛川沉吟了片刻，再次开口道：“这次我闯药王塔，太上长老给了不少赏赐，你回头跑一趟勋禄堂，帮我把星石领了，留一半给红豆，另外一半用来打点一下丹房的人，再孝敬一下你大伯，红豆比较节俭，舍不得花这些钱，你帮她去做。” 谢长京一愣：“丹房的人？” “明天你带着红豆去丹房长住，我要去一趟宗门秘境，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但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能把红豆完好无损地交回到我手上。” 谢长京满目郑重：“是！” ==================================== PS：感谢‘雨眠714642544’2元红包打赏，话说慕白是一个非常不擅长写感情戏的人，不过这一本争取能写好一些，也希望大家能像我一样喜欢红豆，我可是比洛川更喜欢她呢。 第六十三章 寒潭秘境 洛川已经决定即日前往宗门秘境了，但在这之前，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把家里面重新收拾好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红豆蜷缩在被窝里面，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洛川整夜未眠，迎着天边洒下的第一缕朝阳，他难得自己去打水洗漱了一番，再穿戴整齐，特地披上了宗门赏赐的青袍，慢步走出了房门。 他首先去了一趟药房，见了王药师一面，然后亲手将红豆膏的药方交到了王药师的手中。 顺便提一句，红豆膏，便是他给饕餮曼陀罗的解药取的名字。 一来，此药本身就是为红豆炼制的。 二来，在经过洛川的改良之后，里面多加了一味用来去苦的红豆。 取名红豆膏，再合适不过了。 “我担心，那饕餮曼陀罗的毒素不是那么好根除的，也许只是暂时被压制了下来，若再次毒发，我又不在，一切便得多靠王药师照顾了。” 王药师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洛师弟放心，有老夫在，绝不会让那小丫头受半点委屈的。” 有了王药师的这番承诺，洛川这才算是彻底放心下来。 虽说从昨夜所发生的种种事情看来，那丹房的谢长老似乎还挺喜欢红豆的，但洛川生性谨慎，事关红豆的生死安危，他绝对不会把鸡蛋全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如今有了王药师与红豆膏的双重保险，他才能安心修行。 离开药房之后，洛川去了东峰。 前往宗门秘境这么大的事情，不跟莫有雪说一声显然是不行的，而且洛川对于那寒潭秘境知之甚少，偏偏巧的是，莫有雪当初正是因为在寒潭悟水有得，一步登临洗星九重境，这才拜得柳如风，成为了凌剑宗当代第五位亲传弟子。 是以今日洛川上东峰，一为告别，二为请教。 然而，在得知洛川准备今日便前往寒潭秘境的时候，莫有雪却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这么快？” 洛川点点头：“修行之路，一步先，便步步先，我已经在原地停留了整整四年，又何足言快？” 莫有雪沉声道：“话虽如此，但自你降星以来，破境速度已经超出常理太多，如此极易造成根基不稳，对你日后修行不利，记住，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廖师兄那样的惊世天骄的！” 莫有雪的斥责当然是出于好意，但洛川却摇了摇头。 “师姐，我意已决。” 闻言，莫有雪的眼中顿时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失望，颇有些恨其不争地说道：“昨夜之后，至少在这凌剑宗内，已经无人能动你分毫了，熊原不行，黎洪更不行，正是你安心修行，夯实基础的好机会，至于寒潭秘境，若能留到你突破洗星之后再去感悟，才能将收益最大化，你又何至于非要一意孤行？” 洛川面露感慨之色，喃喃道：“或许师姐会以为我昨夜连破药王塔七层楼，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所以有些得意忘形了，对吗？” 说着，洛川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莫有雪的眼睛，沉声道：“但师姐并不知道的是，那闯塔的机会，是我用命换来的，师姐更不知道，在那之前，我又经历了什么。” 莫有雪目色微寒，正欲开口，却听到了洛川那无比心悸的一声长叹。 “昨夜哪怕我晋升六品药师，得太上长老金口相守，事后黎洪仍旧派人对红豆下手了。” 闻言，莫有雪顿时心中一惊：“他敢！” 洛川笑着摇摇头：“不是他敢不敢的问题，而是他已经这么做了，若不是丹房的谢长老看在长京的面子上，出手救了红豆，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师姐是为了我好，但师姐有没有想过，我在这凌剑宗内的敌人，又何止黎洪一个？哪怕是熊原，也只是我背后那片阴影中的冰山一角罢了，师姐能保得住我一时，又岂能保得住我一世？太上长老一时兴起，愿意给我一张免死金牌，但红豆呢？” 洛川自嘲一笑：“更何况，或许师姐以为四年过去，我已经忘了烟雨楼，但，我又怎么忘得掉呢？” 莫有雪沉默了，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洛川。 尤其是洛川的最后一句话，字字如刀，仿佛带着比莫有雪身上更加浓重的寒意，令场中的空气骤然而凝。 “我洛川或许不如廖师兄那般天资卓越，但我却是一个很不喜欢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他人去掌管的人，不管是太上长老，亦或者是师姐你。兴许我接下来的这句话会令师姐不喜，但事实上，所谓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我在过去的这四年，看得比宗内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洛川的声音并不幽怨，更没有愤怒，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也正是这种平静，却更加令人齿冷。 面对洛川那双比星月还要明亮的眼睛，莫有雪甚至有些不敢直视，她缓缓转过头，俯瞰东峰之下的翠影丛丛，一时间竟然陷入了长久的思索。 洛川没有打扰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旁边，陪着她一起看向凌剑宗打造的壮阔山河。 又像是在看着自己的过去、现在，以及前途未卜的未来。 良久之后，莫有雪终于再次开口道：“你知道究竟何为秘境吗？” 闻言，洛川会心一笑，微微颔首：“还望师姐指点迷津。” 莫有雪身上的寒意悄然散去了三分，徐徐而道：“传闻中，星陨大陆原本并不叫这个名字，人类更是万千生灵中最普通的一种，只是在万万年前的某一天，有无数星辰从天而降，坠落在这片沃土之上，以无量业火焚遍了整座大陆，刹那间，生灵涂炭、山川成灰，几乎将所有的一切都毁灭殆尽。” “然，我们的先祖却以人类无穷之尽的智慧挺过了那次浩劫，坚强地活了下来，更有天资卓越之辈由此感悟星辰之力，开启了修行的大时代，再一代代繁衍生息，这才有了我人族蓬勃发展的今天。” 洛川虽然早就在凌剑宗所珍藏的历史长卷中读到过这一段，但此时听到莫有雪提起，仍旧感到无比的唏嘘感慨。 莫有雪接着道：“而所谓秘境，便是万万年前所坠落的星辰，在经过剧烈的碰撞与燃烧之后，分裂出来的碎片与残渣！” 闻言，洛川顿时瞪大了眼睛，显然这样的事情还是他第一次听说。 “当然，历经万万年之久，当年那场浩劫所残留下来的星辰碎片绝大部分都已经被毁于历史长河中，剩下来的恐怕不足半成！” “而且经由时间的不断冲击与洗涤，即便是这些残存下来的星辰碎片，其内的星力也已经被大幅度削弱，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就会彻底流逝得一干二净。” 洛川面色肃然：“但那毕竟是星辰的碎片！” 莫有雪点点头：“不错，所以这些碎片大多都被各国的大宗所掌控，哪怕其内星力微薄，那也是相比起远古时代的，现在就算是一位聚星境强者入内，也能获益匪浅！” 洛川沉吟了片刻，分析道：“难道说，每当有修行者入到碎片当中进行感悟，都会加速其内星力的流逝？” 莫有雪难得浮出了一丝冰冷的赞赏之意：“你理解得很快，这也是为什么这些碎片会被称为秘境的原因，既然冠之以秘，自然不是普通的宗门弟子所能接触到的，毕竟，这也是一个大宗的底蕴之所在。” 顿了顿，莫有雪摇摇头道：“所以此番太上长老赐你寒潭感悟的机会，实则上是一场天大的造化，因此我才会建议你不要这么急着就浪费掉这次机缘。” 洛川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而是转言道：“那么我凌剑宗所持的星辰碎片，就是这寒潭秘境了？” 莫有雪的眼中悄然闪出了一抹追忆之色，喃喃道：“虽说在这世间尚存各种各样的星辰碎片，但根据其内的功效不同，所留存星力的多少不同，自然也是有品阶划分的，我凌剑宗虽然是这青州第一大宗，但在大梁境内实际上还入不得前十，更别说……” 说到这里，莫有雪有意识地停了口，重新开口道：“总之，我凌剑宗的寒潭秘境虽然只是一块两阶碎片，不过其内所天然生成的一座寒潭，却是我凌剑宗立宗之根本！” 莫有雪的这句话分量非常重，也顿时让洛川的心中一片火热。 “师姐既然曾经去过寒潭秘境，那么应该多少知道些其中的隐秘吧？” 莫有雪自嘲地笑了笑：“实际上，当年我进入寒潭秘境感悟的时候，根本连寒潭方圆百丈的距离都进不去，又哪里能发现什么隐秘？只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想你或许会有兴趣。” 洛川赶紧问道：“是何事？” “你可知道，我凌剑宗的寒潭秘境，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洛川一愣：“不就是星辰碎片吗？嗯……二阶星辰碎片？” 莫有雪摇摇头，眼中似乎带着一丝深意，然后脱口而出了两个字。 “剑池。” 第六十四章 冰火两重天 剑池。 当洛川离开东峰的时候，脑中还回荡着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剑池这个名字实在是太俗了，简直俗不可耐。 但偏偏，洛川就是个俗人。 他所追求的东西，也大多是些俗物。 什么世界和平，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超脱五行，逍遥天地之类的，都太深，太高，洛川没那么崇高的理想，他就想好好活着，与红豆一起好好活着，就可以了。 金银铜钱很俗，星石也很俗，但这些都是洛川的最爱。 至于说剑池…… 光是想一想这个名字就令人热血沸腾啊！ “据师姐所说，凌剑宗的初代掌门，就是在寒潭秘境中获得了一把绝世神剑，这才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由此开山立派的！” “还有还有，如今凌剑宗的底蕴之一，护山重器，业火三灾，也是上上代太上长老从寒潭秘境取出来的……” “要是我此番也能从那寒潭中获得一把神剑……”洛川舔了舔嘴唇，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美好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洛川又先后造访了魏源森、冯笑、蔡长讳等人，并成功从几人的口中套取出了不少关于寒潭秘境的情报，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红豆早已做好了一大桌子菜，为的是庆贺洛川昨夜所创下的一系列丰功伟绩。 吃完晚饭之后，洛川带着红豆精心准备了一天的各式干粮，以及好几件无比厚重的冬衣，这才在红豆恋恋不舍的告别声中离开了。 好在现如今的洛川虽然不知道山海壶的其他妙用，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 山海壶可以作为一件空间类法宝来收容物品！ 所以此番进入寒潭秘境，洛川倒还不至于拎着大包小包像回家过年似的狼狈，仍旧是一副轻松上阵的模样。 只是这一幕看在那两位守山弟子的眼中，却是讥笑连连。 “又来了个白痴，居然两手空空就想闯寒潭秘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估计又是哪位宗门高层的子弟，想要在短时间内提升修为，所以进来镀镀金的。” 这两人虽然身为凌剑宗核心弟子，但却常年把守在寒潭秘境的入口处，少问世事，竟然都不认识现如今在凌剑宗声名大噪的洛川。 对此，洛川也懒得去解释，而是规规矩矩地走上前去，垂首向两位师兄行了一礼。 “外门弟子洛川，得太上长老御令，可入寒潭秘境感悟一次，请师兄明鉴。” 两人虽然很看不惯洛川这样的人，但倒是没怎么为难他，直接一挥手，让开了身后那座漆黑无光的洞口。 “进去吧。” 洛川微微颔首，也不迟疑，直接就走进了洞口，很快就消失在了两位守山弟子的眼中。 “哼，修为不到洗星，进去了也是浪费宗门资源！” “要我说，这小子肯定在里面撑不到两天。” “两天？我看他连一晚上都待不住就会哭着喊着跑出来了！” 此时已经深入到洞穴中的洛川，自然是不知道两位师兄对自己的评价的，或者说，即便是知道了，他也不在乎。 置身于一片黑暗中的洛川，心中早已对那寒潭秘境充满了好奇与期待，恨不得赶紧去那剑池中搜寻神兵。 恍惚之间，他仿佛能看到远方有一道道忽明忽现的暗金色丝线，飘忽不定，时有时无。 看起来就像是一缕缕流光，又像是误入此地的萤火虫。 但洛川知道，在这些看似美丽的事物背后，必定是蕴藏着无比恐怖的杀机。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座无比庞大且危险的法阵，如果有不经允许而入得此洞穴者，哪怕突破了那两位核心弟子的严守，也会被此阵绞杀当场！ 洛川将手心举到眼前，上面燃烧着赤红色的星力光辉，却仍旧只能照亮他身前一尺左右的空间，整个洞穴内能见度极低，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片无尽的夜空当中。 就这么在洞穴中走了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洛川的眼前才终于出现了一片久违的光明。 或者更准确地说，那应该是一面如镜子般光滑剔透的石壁。 石壁上透着沁人心脾的莹白色冷光，让人未入秘境，便提前感觉到了一阵恐怖的凄寒。 寒潭、寒潭，既然带了一个寒字，自然说明此秘境中的温度极低，据莫有雪等人所说，那里是一片纯粹的冰雪世界，唯秘境中心处的一汪潭水永恒不凝，仿若神迹。 洛川无比激动地走到那光壁之前，深吸了两口气，然后从山海壶中取出了一件件厚实的大衣，一层又一层地开始往身上套。 最后洛川足足穿了五件冬衣在身上，几乎把自己包成了一个大肉粽子，这才作罢。 然后他伸出手，缓缓地按在了前方的石壁上。 入手一片光滑，同时伴随着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冰凉。 随即洛川眼前一花，强大的晕眩感骤然袭入他的脑内，让他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恶心欲吐。 三息之后，等洛川重新睁开眼来，那座暗无天日的洞穴已经不见了，入目及处，是一片绝对的纯白。 白色的天，白色的地，还有，白色的雪。 这里，便是寒潭秘境。 一阵寒风平地而起，轻轻地拂在洛川身上，让他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拿着一把刀子，狠狠地刮在自己的骨头上，那种刺入了心底的痛楚，实在难以言述。 一粒寒雪从空而落，缓缓坠到洛川的睫毛上，立刻将洛川的睫毛冻成了冰凌，摔落在地上，随即将松软的雪层扎出了一个细孔。 洛川这才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寒潭的恐怖！ 他眼中的火热即刻被浇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 紧接着，他根本来不及去欣赏这秘境中令人心醉的风雪奇观，便赶紧激发了体内的磅礴星力。 顷刻间，一片暖意盎然的赤红色星辉将洛川全身包裹在内，终于在一定程度上屏蔽了外界的风雪，以及那蚀骨凝髓般的极寒。 直到这个时候，洛川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冷颤，轻轻抖掉了身上的雪花，满含敬畏地看向这片白茫茫的世界。 按照莫有雪所说的，此处应该只能算作是寒潭秘境的外围部分，所以地上还长着些倔强的白草，不远处甚至还有两株大树傲立在风雪中，岿然不动。 洛川试着向前走了两步，立刻感觉到外界的温度似乎又跟着低了一线。 虽然暂时看起来还无法伤害到洛川，但可以预见的是，随着他向着剑池的方向不断深入，周遭的风雪将会变得极其可怕！ 怪不得当初莫有雪以洗星七重的修为来到这里，也近不得剑池的百丈之内！ 念及此处，洛川顿时变得有些悲观了起来。 他连这寒潭外围的风雪都有些难以承受，若是再往里面走远一些，岂不是会被直接冻成冰坨子？ 这还怎么找寻所谓的神剑，怎么完成称霸凌剑宗的大业？ “罢了罢了……此番我来这里，主要还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至于神兵利剑，还是随缘吧……” 洛川一路嘀嘀咕咕，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来到了不远处的那株雪松脚下，盘腿坐了下来。 下一刻，一道无比滚烫的白色火焰自他的皮肤表面腾然而起，与这纯白色的世界相映成趣，宛如融为了一体，但很快，便有一道道不堪入耳的叫喊声打破了这种平衡。 “哦哦哦……哦……太烫太烫……” “啊啊……啊啊啊啊……好冰好冰……” “啊呀呀……不行了不行了……呀……” 洛川挤眉弄眼地嚷嚷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在哭还是在笑，那龇牙咧嘴的样子，更是看得令人捧腹。 好在此处就他一个人，倒没人会笑话他。 原本洛川以为，自己所修炼的白焰焚身诀，与这天寒地冻之处乃是绝配，在这无比恐怖的低温环境中，按道理来说，应该会减轻白焰焚身的灼痛感才对。 但事与愿违，当洛川真正开始修行之后才发现，他所承受的痛苦，较之以前非但没有减少半分，反而成倍增加了！ 白焰焚身诀的灼痛感依旧强烈，外加那无孔不入的风雪凄寒。 一时之间，仿佛将洛川置身于冰火两重天的恐怖地狱当中，让他的身体忽冷忽热，身上的白色焰火时隐时现。 就像是洛川在前世的时候，所装扮的圣诞树彩灯…… “要死了要死了……呀呀呀……哦……” 洛川在同一时间体验着仿佛可以焚毁世间万物的高温，还有足以冰封一切生灵的凄寒，一时间连神志都变得模糊不清了，甚至到了最后竟莫名感觉到了一种自虐的快感。 好在他的意志力一向坚韧，再加上之前两个月的苦修，已经让他对于白焰焚身的痛苦多少有些麻木了，竟然硬生生咬牙坚持住了小半个时辰，然后这才昏死过去。 在莫有雪的描述中，当修行者在寒潭秘境失去意识的时候，便是最危险的时刻！ 因为洛川没有办法再激发星海的热量，导致他在短短数息时间内，就被冻成了一座冰雕！ 如无意外的话，再过数息时间，当秘境检测到洛川正处在生死边缘的时候，就会把他给传送出去，这也是凌剑宗耗时数万年之久，才在寒潭秘境中所打造的一座法阵。 为的就是确保进入秘境的宗门弟子不会出现生命危险。 但如果洛川真的就此离开，恐怕将会成为他毕生最大的遗憾之所在。 而且洛川真正的凭恃，也并非是这法阵的救援，而是…… 那一簇看似不起眼，却充满着希望的小火苗！ 因此在下一刻，洛川原本已经被彻底冰封的星海，重新被照亮了。 第六十五章 白焰皮小成！ 同样是火，白焰焚身诀的火显得无比的霸道，而由狮子座流星雨带来的小火苗却很温和。 洛川体内的三大命星被一颗颗解除了冰封，先是月亮，然后是北斗七星，接下来是轩辕十四，再到整个狮子座。 仿若一夜春风来，千星万星光芒绽。 原本凝结在洛川体外的寒冰开始逐渐融化，就像是在被烈日当头炙烤，变成了涓涓细流，淌进了洛川的身下。 厚重的雪层也开始塌陷，一寸、两寸、一尺、两尺…… 周遭的寒风与暴雪似乎被激怒了，不断朝着洛川所在的方向倾灌着，试图去弥补他身下那道浅浅的雪坑。 于是洛川身边的雪层融了再聚，聚了再融，仿佛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死循环。 此时的洛川完全感受不到身体的变化，他似乎陷入了沉睡，又像是进入了一种无比玄奥的境界，呼吸无比的平缓，面色平静如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川星海中的光芒越来越盛，一颗颗星辰被唤醒，争先恐后地绽放出了夺目的光彩。 一丝毫不起眼的白色焰火自发地从洛川手背上冒了出来，就像是破土而出的嫩草，倔强而骄傲地挺着身体，任由风雪不断侵蚀，也始终不灭。 一簇美丽的白色火花自洛川的胸口闪出，并没有即刻凋谢，而是颤颤巍巍地扎稳了身形，放肆地展现着它的美丽。 越来越多的白色焰火从洛川的身体上冒了出来，很快就覆满了洛川的每一寸皮肤，就像是过去两个月的每一个日夜一样，将他变成了一团白色的光茧。 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今日的洛川，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痛楚。 他依旧睡得很安详，脸上充满了一种与世无争的静谧感。 时间就这么不舍昼夜地流逝着，转眼之间，已经是洛川来到寒潭秘境的第七天了。 洛川就这么睡了七天。 他身上的白色焰火也燃烧了七天。 他脚下的雪坑深了又浅，浅了又深，就这么往复了七天。 终于，洛川缓缓睁开了双眼，然后下意识地伸了个懒腰。 “咦？” 洛川的懒腰刚伸了一半，就发现了周遭的情况有些不对劲，随即回想起来，自己正处于那无比恐怖的寒潭秘境当中。 于是他赶紧运转起浩瀚的星海，警惕地看向四周的风雪。 然后，洛川有些惊异地瞪大了双眼。 “我只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就降星七重了？” 洛川满脸的不可置信，但他星海内被点亮的七成星光却是怎么也做不得假的，顿时让他心头狂喜。 “寒潭秘境当真是名不虚传啊！我才刚来这里，就突破了第一个瓶颈，跨入降星七重境了！真是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洛川放声大笑了一会儿，然后这才看到自己手背上若隐若现的白色火焰。 “嗯？” 于是洛川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抬起手掌，高举到眼前，立刻又得出了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事实。 “白焰外放，这分明是……白焰皮小成的迹象啊！” 说着，洛川忙不迭运转起了白焰焚身诀，一阵阵恐怖的白色炎浪即刻自他的体内喷薄而出，但这一次，洛川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只是有一种淡淡的酥麻感。 “真的是白焰皮小成！” 洛川快要被接二连三的惊喜给冲晕了，接下来，他直接把一件件厚重的冬衣给扒了下来，把自己给脱了个精光，兴高采烈地欣赏着那层包裹着自己身体的纯白色光茧。 甚至还兴奋地绕着身边的雪松跑了两圈儿。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也算是来这寒潭秘境裸奔的第一人了…… 良久之后，洛川才逐渐找回了理智，也或许是周遭的寒风迫使他冷静了下来，总之，他又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重新穿好了衣服，随即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无比宏大的目标。 “这点儿小小的风雪，已经挡不住我了，我要继续向前，征服这片极寒之地！” 洛川豪气干云地一挥袖袍，随即昂首挺胸地离开了那株陪伴了他七天七夜的雪松，在松软的白雪上留下了一个个浅浅的足迹，渐行渐远。 而原本在他身下的那道雪坑，终于再度被风雪所填满，看起来，就像是从来不曾塌陷过一样。 相比起初来乍到的狼狈，此时的洛川已经显得轻松写意了很多，至少他的身体已经能够适应这片凄绝的寒意了。 更别说，在白焰皮小成之后，只要洛川一动念，在他的皮肤表面上就会出现一层暖意盎然的火光，就像是自带了一个聚火罩，比那七八件冬衣不知道管用到哪里去了，没走多少会儿甚至让洛川起了一脑门子的热汗。 “哎呀……这风怎么一点儿都不凉快啊，还有这雪，你倒是下得再大一点啊！” 洛川满脸的春风得意，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讨打模样，背着双手，漫步在茫茫大雪之中，就像是来踏青的游人。 不知道就这么走了多久，渐渐的，在洛川的四周已经看不到任何的参照物了。 别说是雪松，就连杂草都见不到半根，仿佛这里已经成为了生命的禁区，除了皑皑白雪之外，什么都没有。 与之相应的，这里的风雪也变得更加狂暴了些，就连哈出的热气都会被瞬间凝冻成冰雾。 “这才对嘛，嗯，凉快，太凉快啦！” 洛川大笑着，他知道，按照莫有雪的描述，这里应该已经属于秘境的腹地了，虽然距离中心处还有不远的距离，也暂时还看不到那传说中的剑池，但至少离他此行的目标已经很接近了。 在这无比空旷的雪原上，人很容易失去方向感，更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前面的路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绝望之意。 但洛川倒是显得很自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又走了多远，反正闲来无事，便干脆一边走着，一边舞起剑来。 在进入秘境腹地之后，洛川便重新运转起了白焰焚身诀，周身一阵说不出的酥麻感，但他却始终不曾停下手中的枫火剑。 洛川可没忘记，在白焰皮小成之后，是有机会模拟出剑气的！ 那可是聚星境强者的标志，若洛川真的能够成功练出白焰剑气，绝对可以惊爆整个凌剑宗所有人的眼球！ 可惜的是，白焰皮在洛川睡了一觉之后就小成了，但白焰剑气却没这么容易练成。 洛川不断的尝试，再不断的失败，直到整个手臂都变得有些僵直了，他这才唉声叹气地收剑回鞘，似乎很是不甘心的样子。 “实在不行，就只能等到白焰皮大成的时候再试试了，我还就不信练不成！” 剑舞不了了，为了打发这无聊的时光，洛川又开始炼起药来，好在临行之前，他为了保险起见，曾经取了很多草药存在山海壶中，此时正好发挥了用处。 不过，在寒潭秘境中炼药，无疑是极为考验耐心的一件事情，毕竟此地的温度实在是太低了，普通一枚白果正常融化的时间是一刻钟，但在这里，却需要一个时辰！ 但反正也闲着没事干，洛川还真就跟这炼药耗上了。 慢慢的，一滴滴灵液，一块块药膏，一颗颗药丸在洛川手中被炼了出来，再收入山海壶中，换来新的草药材料。 就这么不知道炼了多久，洛川山海壶中的草药终于所剩不多了，于是他这才撇了撇嘴，停止了疯狂的炼药之行。 “接下来该干点儿什么好呢……嗯……” 洛川的目光在山海壶中游弋着，突然，看到了被自己随手扔到角落处的一本古籍。 “这是什么？哦……好像是那夜冯师兄送来的贺礼，好像是他师父给的？” 洛川回忆了一下，随即将书册从山海壶中取了出来，也不怪他冷落了此书，实在是在那夜闯塔之后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他一时之间也没空来理会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此时碰巧看到了，自然就想起来了。 但洛川显然没能料到，当他抱着打发时间的想法翻开此书的时候，一阵熟悉的轰鸣声却立刻从他的脑中传了出来！ 在那张金光熠熠的卷轴上，再次多了一行小字。 卷三：星火铸丹术。 百草洗炼录。 万木争荣录！ 这一次，洛川终于彻底震惊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运气也太逆天了吧！ 被流星雨砸了一通之后，莫名其妙地就可以修行了。 白先生随便送给自己一本笔记，就激发了那极其神秘的星火燎原总诀。 然后去了一趟勋录堂，白焰焚身诀就到手了。 现在，冯笑就这么顺手送给自己一本药道典籍，竟然再次出现了这个什么《万木争荣录》！ 光听名字就知道跟百草洗炼录是一套的啊！ 只是一本百草洗炼录已经让洛川成为了六品药师，破了妖王塔五层记录，若再加上这万木争荣录…… 洛川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不得不感慨，自己当真是洪福齐天，缘泽深厚之人啊！ “再这么下去，就连我都要开始嫉妒自己了啊，我真是太优秀了……” 第六十六章 第二个人 草木一道，乃万药之根本，这是所有丹、药师的共识。 但草木是两个字。 草和木毕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意思。 两者或许殊途同归，或许存在着很多的相似点，但草就是草，木就只是木。 有意思的是，洛川开启草木药道的契机，是从白先生那里得到了一本手记。 因此而获得了《百草洗炼录》。 而现在，他再次被人赠予了一本自编自写的书册，然后在他的脑海中就多出了《万木争荣录》。 至此，草、木双全。 洛川终于有机会成为一名合格的草木药师。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洛川完全沉浸在了《万木争荣录》的宏伟当中，渐渐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他的前行，仿佛变成了一种惯性。 终于在某一刻，他醒了过来。 因为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彻骨浸心的寒冷。 洛川用力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冬衣已经被一阵阵如刀子般罡风撕成了碎布，他的双手开始结霜，看起来如玉一般晶莹。 至于他手中所捧着的书册，则被雪水浸透，再重新凝结，经由寒风轻轻一吹，便化作了点点冰晶，彻底消散在了这个世界中。 洛川下意识地抬起头来，随即看到了这片风雪中最特殊的存在。 不是一株野草，也不是一棵参天大树。 而是一潭水。 回首望去，洛川已经看不到来时的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水潭算不上清澈，看起来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但在这片绝寒之地，普通本身所代表的就是一件很不普通的事情。 莫有雪说，当初她来到寒潭秘境的时候，甚至无法靠近中心地带百丈之内。 而现在，洛川距离那近在咫尺的寒潭，有多远？ 十丈？ 三丈？ 还是三尺？ 洛川的思维在这一刻仿佛被冻僵了，也或许尚未从《万木争荣录》的玄妙中彻底清醒过来，他的目色中带着些许的茫然，并没有理所当然的火热，或者预料之中的激动，反而看起来有些木讷。 洛川伸出手，朝那平静无比的水面抚摸而去。 但就在他的指尖快要碰触到那谭寒水之际，一道声音却仿若惊雷般在他的耳边炸响开来。 “小子，你嫌命长了吗？” 这道惊雷直接将洛川从恍惚的状态唤醒过来，然后他浑身打了个激灵，猛地收回了手掌，目光骇然地转头看向数丈之外的一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头上带着一顶草帽，身上披着一件蓑衣，手持一支木质的鱼竿，就坐在寒潭边的一块黑石上，似在垂钓。 如果换做其他时间，其他地点，洛川或许根本不会多看此人一眼。 因为不论怎么看，此人都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渔夫。 可这里是寒潭秘境。 还是那句话，但凡在这里显得平凡的东西，往往都是最不平凡的存在。 洛川的手脚有些发僵，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体外的白色焰火早已熄灭，一路支撑着他来到这里的，并不是白焰焚身诀，而是那簇飘摇不定的希望之火！ 这一发现令洛川心中大骇，便欲即刻退走。 正在此时，那个中年渔夫再一次开口说话了。 “过来坐。” 渔夫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黑石上，既没有转头来看洛川，也没有向他招手，甚至他的声音夹杂在狂肆的风雪中，显得有些模糊。 令洛川一时之间有些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对自己发出了邀请。 犹豫了片刻，洛川还是鼓足了勇气，迈着无比沉重切僵直的脚步，来到了中年渔夫的身边。 然后，一股暖流突然笼罩了洛川的全身，让他宛如再生。 洛川无比惊喜地看着双手间重新焕发的红润，随即躬身拜道：“多谢前辈。” 渔夫并没有回应洛川的感谢，而是突然问道：“你是凌剑宗的弟子？” “是！” “有些意思……”渔夫似乎笑了一下，可惜被草帽的阴影遮住了面容，让洛川看不真切。 再然后，一切便重归寂静了。 洛川站在原地等了半天，见对方再没有开口的意思，这才重新站直了身体，然后向前走了半步，好奇地问道：“前辈是在这里钓鱼吗？” 没有人回答。 于是洛川换了个问题：“凌剑宗外门弟子洛川，敢请教前辈尊名？” 这一次，不再是一片沉默了，而是响起了一道道有些奇怪的响声。 “呼……齁……呼……” 听起来，竟有些像是呼噜声！ 洛川顿时有些傻了，随即他迈着小心翼翼的脚步，壮起胆扭过脖子，看向那渔夫被草帽所遮盖的面容。 然后，洛川看到了自己重生以来最荒诞的一幕。 前一秒钟还在与他对话的中年渔夫，已经合上了双眼，鼻中打着轻鼾，甚至在嘴角还挂着一丝口水，看起来竟是瞬间沉睡了！ 场面一时间非常的尴尬。 洛川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对方，只能就地盘坐，观察起周围的环境起来。 无疑，眼前的这片潭水便是寒潭秘境最中心的地方了，也就是莫有雪口中的剑池。 但洛川放眼望去，却看不到水中到底有什么，更别说找寻绝世神剑了。 至于剑池的周围，则与之前一样，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什么也没有，除了…… 这位中年渔夫，以及渔夫屁股底下的那块大黑石。 毫无疑问的是，在这片纯白色的世界中，突然出现一块黑颜色的石头，绝对是最醒目的，而且洛川还隐隐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所感受到的暖意，并非是渔夫所散发出来的星力，而正是来自这块黑石！ “是件宝贝啊！”洛川看得眼热不已，却丝毫不敢升起掠夺之心。 毕竟在他看来，那渔夫比这块石头更加神秘难测！ 最令人好奇的是，他到底在钓什么？ 难道在这寒潭之中，真的有鱼？ 对此，洛川深感怀疑，于是在他的脑中又升起了另外一种猜测。 “难道他是在这里钓神剑！” 刚联想到这一点，洛川便苦笑着摇摇头，心想自己真是对神剑走火入魔了…… 眼看中年渔夫好像短时间内醒不过来，洛川只能索性再次开始修炼起来，白焰焚身诀即刻运转，随即让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皮肤上所燃起的白色火焰，已经从半寸增长到了两寸左右！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白焰皮已经快要接近大成了！ 欣喜之余，洛川赶紧将心神落到了自己的星海上，随即发现，那数以亿计的星辰已经被点亮了八成之多，将整片星空映得比白昼还要明亮！ “不知不觉当中，我竟然又突破了？” 洛川倒吸了口凉气，随即皱紧了眉头。 “但是却是不知，我到底在这寒潭秘境中待了多久了？一个月？还是三个月？甚至是一年？” 自从洛川进入秘境之后，他便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此时想到这个严重的问题，顿时有些心慌了。 因为他开始担心，离开了自己这么长时间的红豆，会不会有危险。 仍旧被黎洪所把控的百草堂，会不会生出变故。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已经完成了自己前来秘境修行的初始目标，不仅修为从降星六重一跃突破至八重，而且白焰皮距离大成也很近了，更别说，他还在这里将《万木争荣录》背了个滚瓜烂熟。 除了仍旧没有找到那所谓的神剑之外，洛川这趟秘境之行可谓收获颇丰。 尤其在看到星海上方那簇希望之火的光芒重新变得黯淡了之后，洛川更是萌生了退意。 然后，他忽的想起了什么，从腰间摘下了无量壶，把心神投了进去。 不是想看看自己之前所炼制的那些灵药，而是去观察自己的分身孕育得怎么样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是现如今洛川唯一能确定时间的办法！ 他记得，自己在收了那黑脸童子的魂魄之后，便能够清晰地察觉到，分身的孕育至少需要半年时间，那么，现在呢？ 可惜的是，还不等洛川得出答案，他手中的山海壶便凭空消失了。 出现在了那中年渔夫的怀中。 “咦？这个葫芦不错啊！” 见状，洛川顿时急了，却偏偏不敢硬抢，赶紧拱手开口道：“前辈，这是我的灵宝，已经认了主的……” 闻言，中年渔夫立刻一愣，随即用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山海壶的表面，叹道：“还真是有主之物啊，这可就有些麻烦了。” 正说着，中年渔夫猛地转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洛川，开口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这葫芦是你的？” “啊？” 洛川瞪大了眼睛，有些摸不准这渔夫究竟是不是在装疯卖傻，但他还是又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凌剑宗外门弟子，洛川，拜见前辈。” “哦……原来是宗门小辈，那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抢你的东西了。”言罢，中年渔夫撇着嘴，一把又将山海壶抛到了洛川的手中。 “能以降星境的修为走到这里，还真是有意思呢，不过，这葫芦在你手中，完全是暴殄天物，你可知道此物该作何用？” 山海壶的失而复得，并没有令洛川大喜过望，反而心中疑窦丛生，不过这一切都在中年渔夫的这番话中消失殆尽了。 洛川握着山海壶的手掌猛地一紧，赶紧开口道：“还望前辈指点！” 可惜的，回答他的，并不是一句话，而是…… “呼……齁……呼……” 洛川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 PS：那什么，慕白一时无聊，建了个群，群号是：574714066，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加进来聊聊天，或者催催更啥的，完全是一个全新的群，里面除了慕白还一个人儿都没有呢，欢迎大家来玩儿啊…… 第六十七章 换不换？ “呃……前辈……前辈？” 洛川轻轻喊了两声，发现中年渔夫完全没有反应，似乎真的是睡熟了。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好在洛川仍旧保持着足够的理智，这才勉强忍住了将对方摇醒的冲动。 “好吧，好吧，但凡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都多少有些精神不正常。” 洛川自我安慰着，直至此时，他已经完全确定了，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年渔夫，绝对不是什么凡夫俗子。 好在对方并没有强夺山海壶的意思，这让洛川长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洛川通过山海壶中分身孕育的进度，推测自己已经在这寒潭秘境中待了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似乎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洛川当然不用原路返回，他只需要走出黑石笼罩的范围，让自己陷入濒死状态，届时，秘境中所印刻的法阵自然会将他传送出去。 想到这里，洛川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葫芦，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寒潭水，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念头。 “要不要……弄点儿这潭水出去？” 傻子都看得出来，整个秘境中最值钱的，无疑就是洛川眼前的寒潭了。 莫有雪说这座寒潭又被称作剑池，里面藏着成千上万把绝世神兵。 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洛川不知道。 至少在他来了之后连一把剑都没看到。 但潭水是看得见的。 反正都要离开这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来，不狠狠捞一笔怎么行？ 下定决心之后，洛川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两步，蹲在了寒潭之前，手中拿着山海壶，向那平古不惊的潭水舀去。 之前中年渔夫的警告还在耳边回荡，洛川可不敢让自己的手碰触到潭水，所以他的动作很慢，很谨慎。 “哗……” 山海壶终于触及到了水面，荡起一层浅浅的涟漪，一汪汪潭水顺着葫芦嘴倒灌而入，闪烁着莫名的荧光。 洛川不知道山海壶到底能容纳多少潭水，但既然已经这么做了，自然是装得越多越好。 不多时，洛川的手臂都举得有点发酸了，眼看寒潭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了两寸及许，洛川这才赶紧收回了手，仔细地堵住了葫芦嘴，将其收入了怀中。 然而，还不等他迈步走入风雪，主动被传送回凌剑宗，便有异变突生！ 只见那原本无比静谧的水面突然冒出了几个小小的气泡，然后一条如手臂粗细的水柱从潭低猛地腾起，朝洛川迎面拍来！ 洛川见状，肝胆俱寒，便欲向后退去，然而，与此同时，那黑石所散发的热量却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风雪再至，冰封万里！ 洛川的星海再发不出半点光芒，他的四肢仿佛在刹那间被冻成了冰雕，动弹不得丝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水浪激射而至。 在这恐怖的严寒下，仿佛连时间都被冻结了，一瞬间被拉伸到了一辈子那么长。 洛川知道，若被这水浪击中，自己就死定了。 他的瞳孔紧缩如针，但眼球却被冻住了，移不开分毫。 所以在生死一瞬间，他看到了，在那水浪的末端，似乎连着一根透明的丝线。 那是…… 同一时间，中年渔夫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股恐怖的气势自他体内卓然而起，一片杏黄色的星辉照耀人间。 他的手中紧握着那根看起来随时都会被崩碎的木质鱼竿，鱼线被绷得笔直，一头连在鱼竿上，另外一头，则深深地扎入了水柱的末端！ 中年渔夫突然扬起了手臂，拽着鱼竿向着自己的方向一拖。 距离洛川的鼻尖不到半尺的水柱就此停住了，随即咆哮着倒掠而回，就像是一头愤怒的凶兽，转身扑向了中年渔夫。 呼啸的寒风扬起了草帽的一角，可以看到中年渔夫那双锐意无双的眼睛，以及在细薄的唇角掀开了笑容。 “来得好！” 渔夫大笑一声，终于站了起来，随即脚尖在黑石底部轻轻一撩，将其从地上撬了起来，携残雪余风撞向了水柱。 “挡！” 一道金石之音在半空中炸响，水花四散飞溅，尚未落地就被冻成了一颗颗玲珑剔透的冰晶，看起来煞是美丽。 然后，一切重归平静。 洛川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眼皮子都没能眨一下，因为这场意外开始得太快，结束得也太快了。 快到连秘境中的传送法阵都还没反应过来。 但他却已经在鬼门关逛了一圈回来了。 生死之间，只剩下那不到半尺的距离。 随即，那熟悉且令人怀念的温热再次包裹了洛川，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洛川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随即对那中年渔夫躬身行礼道：“前辈，我是凌剑宗外门弟子洛川……” 然而，还不等他说完，那渔夫便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你是谁。” 洛川顿时愣了，但仍旧继续说道：“感谢前辈救命之恩。” 中年渔夫慢步走了过来，摇摇头道：“我可不是为了救你。” 洛川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立刻看到了那块重新坠落在地上的大黑石，以及…… 被黑石死死压在身下的长剑！ 洛川顿时满目震惊地问道：“前辈，这是……” 中年渔夫没有回答洛川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拾起了那把通体漆黑的长剑，随即长叹了一口气：“又错了。” 说着，中年渔夫便转身准备将手中的剑重新抛回寒潭中。 见状，洛川心急口快地说道：“前辈！若您不想要此剑的话，不如将其赐予弟子吧！” 中年渔夫举在半空的手臂微微一顿，然后他回过头来看着洛川，轻轻一笑：“你想要这把剑？” 洛川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讪笑着道：“这可是前辈好不容易钓上来的，若是就这么扔了岂不是浪费？不如……” 闻言，中年渔夫的眼中立刻露出了一丝玩味之意，然后他点点头道：“好啊，不过……” “你得用别的东西来换才行，比如，你怀里面那个葫芦。” 刚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洛川的内心还一阵狂喜，但当中年渔夫说完之后，他的目光顿时变得无比警惕了起来。 看起来，山海壶的价值，比自己所预想的要大啊！ 居然连聚星境强者也为之心动！ 因此他非常果决地摇了摇头，苦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剑我不要了。” “噢？”中年渔夫饶有兴趣地看着洛川，似乎是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再度开口道：“或者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答案能够让我满意的话，我也可以把此剑送给你。” “前辈但问无妨，只要是能回答的，弟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洛川的这番话有所保留，但中年渔夫并不以为意，说道：“那好，我想问你，你手中的酒葫芦，是怎么来的？” 洛川一愣，随即恭声答道：“这是弟子在通过外门考核之后，去宗门的神兵堂选的。” 这下子，轮到渔夫震惊了。 他瞪大了双眼，一向毫无波澜的脸上露出了强烈的不可思议，惊声道：“你是说，这东西就藏在凌剑宗里面？” 洛川挠了挠头，如实道：“对啊。” 到了中年渔夫这种层级，他自然能够一眼就辨别出洛川有没有说谎，也正是如此，才让他感到了一种极大的讽刺。 片刻之后，中年渔夫不禁怅然一叹：“罢了，看来此物当真是与我无缘啊！” 说着，中年渔夫一抬手，将手中的长剑抛到了洛川身前，轻轻刺入了雪层当中。 “你拿去吧。” 见状，洛川赶紧满心欢喜地将长剑拿在了手中，连连拜谢道：“多谢前辈赐剑！” “嗯……”中年渔夫撇撇嘴，随即重新将黑石放到了寒潭边，一勾手，再次把那奇妙的鱼线坠入了水底。 洛川见对方似乎不愿搭理自己了，也不再自讨没趣，当即躬身道：“那弟子就不打扰前辈了。” 说着，洛川便一步步走出了黑石所笼罩的范围，将自己暴露在了寒风暴雪之中。 十息之后，洛川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他的心跳声微乎其微，仿佛随时都会停止，然后，一条条金色的气线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缠绕在洛川的身上，似乎要将他从鬼门关前拽向他方。 便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洛川似乎听到了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夹杂在风雪中，飘然而至。 “那壶中的潭水，慎用，若能融入你的分身中……” 后面的话，洛川已经听不清楚了，他的身体轮廓变得越来越朦胧，随即彻底消失，那成千上万条金线也随之敛去，寒潭之外风雪如故，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至于那神秘莫测的中年渔夫，则抬手压了压头顶的草帽，遮住了那双逐渐变得浑浊的双眼。 不多会儿，一阵熟悉的呼噜声再次响起。 中年渔夫的双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合上了，鼻翼急急颤动着，嘴角又淌下了哈喇子…… 不知道多久才能醒来。 不知道多久才能离开。 ================================ PS：感谢‘平凡人629238386’8元红包打赏。 第六十八章 有人踢馆？ 洛川从寒潭秘境离开了。 再次回到了那座暗无天日的洞穴中。 而此时的凌剑宗，已经落完了最后一场秋雨，步入了初冬，气候也开始变得有些清冷。 当然，对于刚从寒潭秘境出来的洛川来说，这种温度已经可以算得上暖和了。 他迎着洞口的寒风，慢步走了出去，随即再次看到了那两位常年镇守在此地的核心弟子。 “见过二位师兄。” 两人闻言纷纷转过头来，看着精神抖擞的洛川，一时间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 他们俩可没忘记洛川。 毕竟寒潭秘境作为宗门重地，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进去的，洛川是这三个月来，唯一一个进去过的弟子，自然令人印象深刻。 只是他们没想到，洛川竟然在秘境中坚持了这么长的时间！ 想当初，两人还信誓旦旦地笃定，洛川一定不出三天就得哭着喊着走出来。 但现在，转眼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此时再见洛川，以他们二人洗星境巅峰的修为，自然能够一眼看出，对方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不仅气息强大了很多，甚至多了很多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看来在寒潭秘境中收获颇丰啊！ 对此，洛川当然不会去解释，他规规矩矩地行完礼之后，便抬步离开了，背影看起来有些匆匆。 三个月过去了，红豆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每天按时吃饭？有没有被人刁难？ 那饕餮曼陀罗的毒素有没有复发？ 黎洪有没有去找麻烦？ 洛川归心似箭，连半息的时间都舍不得耽搁，一路疾行而去，即便是在半途中遇到了不少相识的同门，也没有停下来打招呼。 “咦？那人是谁？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跑这么快，谁看得清啊，也不知道赶着去做什么……” “或许是尿急吧……” 洛川对此充耳不闻，他仿佛将自己变成了一阵寒风，过境之处，草木皆俯，鸟兽皆惊。 看着四周无比熟悉的景象不断后退，一种久违的亲切感自洛川心底油然而生，但越是如此，他心中的思念便是越强，恨不得多长两条腿，能跑得更快些。 再快些。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之后，洛川终于回到了百草堂。 他站在丹房外，第一次停下了脚步，然后用力吸了一口气，似在平复自己的心绪，又像是在怀念空气中熟悉的丹香。 一个外出的小丹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 “洛……洛……” 结巴了半天，那丹童都没能把话说完，倒是看得洛川一阵莞尔。 然后他对那丹童微微颔首，笑道：“劳烦师弟去药房跟长京说一下，就说我回来了。” 闻言，丹童顿时满目激动之色，用力地点点头，随即跑开了。 不多时，便从远方传来了一声声喜悦的大喊。 “洛师兄回来啦！洛师兄回来啦！” 洛川觉得好笑，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这么高兴，也没时间去追究，当即迈步走进了丹房中。 然而，很快他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相比起往日，今天的丹房显得格外的冷清，一路走来，洛川竟然连一位丹师也没看到！ 而且但凡是他所到之处，那些原本愁眉苦脸的小丹童们，全都纷纷变得欢欣鼓舞了起来，似乎激动得有些过了头。 “天呐！你们看那是谁！” “洛师兄？洛师兄回来了！” “真的是洛师兄！洛师兄终于回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洛师兄回来了就好了！” 洛川一脸的莫名其妙，然后随便拉住了一个无比亢奋的丹童，问道：“呃，我想问一下，你知道我家侍女在哪里吗？” 那丹童涨红了双脸，忙不迭点头道：“知道！知道！洛师兄说的是红豆姑娘吧？跟我来！” 洛川跟在对方身后，有心想要问一下这狂热的气氛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话到嘴边，却还是忍住了，因为接下来，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丹童带着他在曲折的长廊中绕了大半天，最后竟然来到了地字丁号房的门外。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此时在那地字丁号房的门口，正密密麻麻地挤着七八位丹师，全都伸长了脖子，似乎在往屋内张望着什么。 “到底行不行啊……” “现在是行也行，不行也得行了，不然咱们百草堂这次可得丢大人了！” “岂止是百草堂啊，要真的输了，恐怕整个宗门都得跟着出丑！” “要我说，这事儿还是太草率了，毕竟红豆姑娘才接触丹道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是那米源的对手？” “哎，事到如今，权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洛川听着众人的议论声，一时间怔住了。 然后便听得他身前的小丹童大声嚷嚷道：“大家看，谁回来了！” 此言一出，所有丹师都回过头来，看向走廊的拐角处。 “洛……洛药师？” 洛川看着众人那仿佛要吃了自己的目光，不禁感到一阵背脊发凉，顿时干笑了一声：“呃……诸位好久不见。” 这当然是一句纯粹的客气话。 毕竟洛川在之前的四年当中，一直都是百草堂的药童，而他现如今的身份也是六品药师，与丹房中的人并不熟悉，或者更准确的说，在场的这些丹师，他其实一个都不认识。 不过他不认识这些丹师们，但众人认识他啊！ 毕竟当日洛川夜闯药王塔，晋升六品之资，连破四层记录，引来太上长老青睐有加，这些人可都是在场的！ 时间仿佛突然静止了。 原本还嘈杂无比的长廊莫名安静了下来。 随即，一声声惊呼如铺天盖地般朝洛川砸了过来。 “洛药师！你回来了！” “天佑百草堂啊！洛药师居然回来了！” “有救了……这次有救了……” 众人激动之色溢于言表，纷纷上前来把洛川给围住了，看着洛川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枚绝世神丹。 见状，洛川终于忍不住了，只能开口大喝了一声。 “诸位！” 今日之洛川已经位及降星八重，放声一吼何其可怕，猝不及防之下，直接震得众人耳膜生疼，纷纷下意识地闭了嘴。 然后洛川才无奈地拱了拱手，苦笑道：“诸位，虽然我刚回来就受到你们如此热情的迎接是很高兴，但有没有人能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完，几位丹师相互看了两眼，最后一位头发花白的瘦老头儿上前一步，缓缓开口道：“看来洛药师还不知道天元门来挑战的事情吧？” 洛川轻轻一挑眉：“天元门？”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对于天元门并不陌生。 除开天元门与血狱谷一样，都是在青州能和凌剑宗相提并论的大宗之外，更重要的是，天元门本身就是以丹药之道闻名天下的。 洛川作为正儿八经的六品药师，当然对天元门有所了解。 另外在洛川逐渐与冯笑混熟了之后，也曾听对方提起过，自己之所以能够在外门招考中多获得半炉生生丹，以及一万贡献点，其实也是托了天元门的福。 若不是当日那天元门副掌门邢无别，一定要拉着徐子林打那场赌，或许洛川后来在勋禄堂内还真就被熊原给算计了。 所以理论上来讲，天元门算是洛川的福星。 此时听闻天元门竟然来凌剑宗挑战，顿时把洛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只听那瘦老头儿继续说道：“不错，就是天元门！虽说咱们青州三大宗门相互派遣弟子切磋交流只是常事，但这次天元门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一口气派了一百多个药师和丹师前来，说是只比丹术、药道，不比修为和剑术！” “哦？”洛川顿时撇了撇嘴：“就算如此，那天元门本就是以药道起家的，咱们百草堂比不过也没什么丢脸的啊……” 洛川话还没说完，就见那瘦老头儿面色一肃，沉声道：“但洛药师不知道的是，此番比斗从三天前就开始了，直至今日，其实天元门只出了一个人，便打败了我百草堂几乎所有的药师和丹师！” 此言一出，洛川顿时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连王药师和堂座师兄也败了？” 毫无疑问，在现如今的百草堂内，除开谢长老与洛川不算，王海便是药道第一人，而黎洪则是丹道之翘楚。 若是连他们二人都败了，那么天元门来的究竟是什么怪物！ 好在那老丹师摇了摇头：“王药师与堂座师兄倒是尚未上场，毕竟对方是小辈……” 洛川疑道：“什么意思？” 老丹师苦笑道：“此番代表天元门进行挑战的，是无尘上人的关门弟子，叫做米源，年纪还不到十八岁，若是连王药师与堂座师兄都出了手，最后就算是赢了，也赢得不光彩，更何况，如果到时候不小心输了……” 洛川顿时明白了，于是皱着眉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叫米源的家伙，一个人战胜了咱们百草堂年轻一辈所有的药师和丹师？” 老丹师脸色一红，喃喃道：“其实……咱们堂内但凡是三十岁以下的，都已经上过了……” “全败？” “全败……” ============================================= PS：感谢‘飘吧！’2元红包打赏，感谢‘风雨心阝’2元红包打赏。 第六十九章 红豆的大造化 洛川沉默了。 他知道凌剑宗一向不太重视百草堂的发展，也知道天元门乃是整个青州境内在丹药一道上的执牛耳者，可他怎么也不曾想到，两者的差距竟然大到了这种程度。 对方只用了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少年，就将整个百草堂年轻一辈全部横扫了！ 跟别说在那少年的身后，还有一百多位药师和丹师在枕戈以待！ 如果想得更加深远一些，此事不仅涉及到凌剑宗的脸面，更涉及到整个百草堂的存亡！ 试问，若是此番天元门的挑战以百草堂的完败而告终的话，那么，凌剑宗还会继续留着百草堂吗？ 百草堂一开始建立的初衷，不就是为了对抗天元门吗？但现在，却连对方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药师都赢不了，那么，百草堂继续存在的意义何在？ 洛川的面色变得有些凝重，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既然如此，那么诸位此刻应该在关注天元门的挑战才对，怎么都聚在了这里？” 闻言，老丹师颇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苦笑道：“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米源几乎打败了我百草堂年轻一辈所有的药师和丹师，除了……” 洛川耸了耸肩：“除了我。” “咳咳，那是当然。”老丹师干笑了两声：“但在这之前，我们并不知道洛药师会及时出现，所以，最后的希望就落在了……红豆姑娘的身上。” “红豆？”洛川眉头暗挑，目光落在了那扇紧闭的木门上。 那是地字丁号炼丹房。 老丹师赶紧解释道：“洛药师想必还不知道吧，现在红豆姑娘已经正式成为谢长老的弟子了，虽然尚未闯过药王塔，但在炼丹一道上天赋卓然，现如今已经可以成功炼制四阶浮水丹了！” 闻言，洛川顿时瞪大了双眼，惊声道：“什么？红豆拜谢长老为师了？” 老丹师的眼中顿时流露出了一些羡慕，以及深深的感慨，点头道：“千真万确。今日我等聚集在此，就是想看看红豆姑娘能不能成功炼出五阶丹药，如此，才有机会与那米源一较高下！” 顿了顿，老丹师又激动地说道：“不过现在既然洛药师回来了，那小小米源，又何足为惧！这下该轮到他们天元门丢脸了！” 说着，众位丹师便迫不及待地要拉着洛川去往中峰。 此番天元门的人前来，便直接在演武堂摆了擂台，如今不仅大半个百草堂的人都在那里，更聚集了几乎整个凌剑宗所有弟子的目光。 然而，洛川却摆了摆手，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还是等红豆炼丹完成后，再一起前去吧。” 闻言，一众丹师面面相觑，却没人反对。 毕竟谁都知道洛川与红豆之间的关系。 所以哪怕情势紧迫，但他们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等着。 等红豆出关。 好在时间不长，一阵清幽的丹香便缓缓自门内飘散出来，一声低沉的轰鸣在长廊上回荡开来，有经验的丹师一听便知，这并不是炸丹该有的动静，而是开炉的声音！ “成了！红豆姑娘真的炼成了！” “五阶啊……那可是五阶丹药啊！” 在场的一众丹师纷纷面露震撼之意，要知道，红豆习从丹道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如今所展露的实力，已经几乎可以媲美于一位五品丹师了！ 这不禁让他们老脸一红，但除了羞愧之外，更多的还是激动与自豪。 毕竟红豆是谢坤的弟子，也就是百草堂的人，更是丹房的人！ 下一刻，还不等众丹师反应过来，已经有一道人影抢先一步来到前面，伸手缓缓推开了房门，喜笑颜开地看着里面那个满头大汗的小丫头。 相比起三个月前，如今的红豆似乎胖了一些，个头儿也长高了些，虽然看在洛川眼中仍旧是一副瘦瘦小小的模样，但脸上已经有些肉呼呼的了，不再是皮包骨头的样子。 “少爷！” 红豆一下子就发现了洛川，立刻高兴地欢呼起来，一手抓着手中的瓷瓶，如风一般冲到了洛川的怀里。 洛川抬手捏了捏红豆的小脸，笑道：“想少爷了没？” “天天都想呢。”红豆将脑袋埋在洛川的胸口蹭了蹭，撒娇似的说道。 洛川哈哈一笑，又说道：“听说你已经成为谢长老的弟子了？” “少爷已经知道啦？”红豆抬起头来，有些吃惊，随即似有些炫耀的将手中的瓷瓶举到了洛川眼前，开心地笑道：“这是红豆刚刚炼成的汶水丹！” “噢？”洛川将瓷瓶接到手中，轻轻打开了瓶塞，立刻有一阵浓郁的丹香扑面而来。 果然是五阶汶水丹！ 虽然在这之前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这一幕，洛川还是显得有些震惊。 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红豆这小丫头竟然在炼丹上有这么高的天赋！ 看到洛川那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红豆顿时笑得更开心了，连连道：“怎么样，红豆厉害吧？” “哈哈……”洛川笑着摸了摸红豆的小脑袋，开口道：“厉害，我们家红豆最厉害了，少爷都还不会炼丹呢！” “嘿嘿。”红豆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傻笑着。 然而，这一幕看在门外几位丹师的眼中，却是急得直跳脚，眼看主仆二人终于结束了对话，那白胡子的老丹师终于忍不住了。 “咳咳，红豆姑娘，恭喜你成功炼成了五阶汶水丹，那个，洛药师，你看现在是不是可以……” 闻言，洛川这才一拍脑门儿：“哦，对了，天元门的挑战。” 说着，洛川低头看向红豆，笑着道：“丫头，你现在可是谢长老的弟子了，有人欺我百草堂无人，在演武堂摆下擂台，这事儿，你得为你师父把面子撑起来才是。” “我？”红豆微微一愣：“可是，现在少爷已经回来了呀，只要少爷一出手，还不吓得那天元门的人屁滚尿流？红豆就负责为少爷加油就可以啦……” 洛川笑着摇摇头：“话虽如此，但少爷我在这凌剑宗内已经声名够响了，倒是你，这可是一次机会。” “机会？” “嗯……”洛川没有多加解释，只是笑道：“待会儿去了演武堂，你来负责对付那米源，不用考虑胜负，一切尽管放手去做，就算不小心输了，还有少爷呢。” 红豆虽然不太明白洛川让她出战的理由，但对于洛川的话，她向来是无条件听从的，当即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 说着，红豆又像是在为自己鼓气一般扬了扬胳膊，眼中战意满满。 于是接下来，红豆与洛川便在一众丹师的引领下向中峰而去了，却是不曾想，众人尚未抵达演武堂，便在半途中遇到了行色匆匆的谢长京。 “洛师兄！” 大老远谢长京就看到了洛川，当即面色大喜，忙不迭迎了上来。 洛川笑着拍了拍谢长京的肩膀，开口道：“我不在的这三个月，你做得很好。” 谢长京一愣，随即看到了一旁的红豆，顿时明白了过来，笑着道：“洛师兄过誉了，这都是长京该做的。” “嗯……”洛川点点头：“我一向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此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闻言，谢长京顿时瞪大了双眼，或许放在其他人那里，洛川的人情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对谢长京而言，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毫不夸张地说，谢长京是现如今整个凌剑宗内，为数不多的，真正知道洛川价值几何的人！ “洛师兄言重了……” 洛川摆摆手：“行了，先不说这个，演武堂那边怎么样了？” 听洛川提及正事，谢长京也不敢怠慢，当即开口道：“想必洛师兄已经知道基本情况了，现在我百草堂的人已经都输得差不多了，只有王药师、堂座师兄、谢长老，以及一些老一辈的药师和丹师还没上场。” “天元门那边是什么情况？” 谢长京点点头：“此番天元门总共派了一百三十二人前来，打头阵的是无尘上人的关门弟子，米源，年纪在十七岁零五十五天，既是五品药师，也是五品丹师，听说最高曾炼出过上品丹药，实力非凡，可谓是年轻一辈中妖孽一般的存在。” 对于谢长京情报的详细程度，洛川显得很满意，随即又问道：“那么天元门其他未上场的人，与那米源相比实力如何？” 谢长京犹豫了一下，沉声道：“应该相差不多，但此番除了那米源之外，天元门还来了一位六品药师！” “噢？”洛川眉头一挑，看来此番天元门当真是有准备而来的啊。 洛川不知道自己升任六品药师的事情有没有被传扬出去，如果没有的话，那么天元门派出六品药师，很明显就是针对王海和曾经的孙兴昌的。 如果对方已经知道了洛川的事情，那么，这个六品药师就是针对洛川的！ 念及此处，洛川不禁轻轻眯起了眼睛，心中却没有半点的紧张和慌乱。 因为今日之他，相比起三个月前夜闯药王塔的时候，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除开自身境界与修为上面的提升之外，草木药道更有了质的飞跃。 天元门？ 此番既然存着羞辱百草堂的目的而来，那就让他们颜面扫地的滚出小祁山！ 正这么想着，洛川便突然听到了一阵无比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 演武堂到了。 ====================================== PS：感谢‘潮流试丶魔’4元红包打赏，感谢‘慕阿筝’2元红包打赏，感谢‘forfantasy’2元红包打赏，感谢‘雨眠714642544’2元红包打赏，感谢‘浩大脑壳’2元红包打赏，感谢‘匿名17K758530121683290’2元红包打赏，感谢‘匿名E34AE4’2元红包打赏。 那什么，今天工作有点忙，加了个班，更新晚了些，实在抱歉，今天的第二更肯定在凌晨了，明天慕白争取早点更新。 第七十章 你没资格 今日之演武堂无比的热闹，人山人海，市声鼎沸，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得水泄不通，看起来阵势比外门招考的时候大多了。 或者更准确的说，这种热闹的光景，已经整整持续了三天时间了。 自三天前天元门弟子兴师动众造访小祁山，整个演武堂便成为了全宗上下最惹人瞩目的地方。 但与三天前不同之处在于，凌剑宗一众弟子早已没有了初时的好奇与兴奋，而是怀抱着满腔怒火。 “这天元门也太欺负人了！明知我凌剑宗不擅丹药之道，还故意摆出这等阵势，根本就是**裸的羞辱，难道是想与我凌剑宗开战不成！” “就是，哼，我看这些天元门的人已经忘了，谁才是青州第一宗门！此番就算他们赢了又怎么样？下回咱们也派人去长白岭挑战他们的剑道，我倒想看看谁能接得住！” 群情激奋之下，顿时有性子冲动的弟子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直指演武场中心处那个面色沉静的少年。 “小子！有种你下来跟我比比剑术！谁输了谁是孙子！” 对此，少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是在嘴角掀起了一丝讥讽的笑容。 同一时间，垂手站在石台旁边的蔡长讳转头对那拔剑的弟子厉声喝道：“放肆！贵客当前，竟敢示剑于众！来人啊，给我带下去鞭责二十！” “堂座师兄！” 蔡长讳紧握着双拳，狠狠地瞪了那外门弟子一眼，随即让演武堂的人将其拖走了。 身在其位谋其职，哪怕那拔剑的弟子在平日里与蔡长讳极为亲近，但在这个时候，蔡长讳却没有选择，否则带走他的就不是演武堂的人，而是刑堂的人了！ 事实上，天元门在演武堂摆下擂台的这三天，蔡长讳的内心比谁都更加煎熬。 随着百草堂的人一个接一个败下阵来，天元门的人气焰越发高涨，那个叫米源的少年，每炼制出一枚丹药出来，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凌剑宗弟子的脸上。 这耳光是抽给凌剑宗看的，是抽在百草堂脸上的，但又何曾不是抽在蔡长讳脸上的？ 毕竟这里是中峰！这里是演武堂！ 从来只有凌剑宗弟子在此仗剑败敌，哪有被人如此羞辱过！ 蔡长讳的大公无私已经算是给了天元门很大的面子了，但偏偏，那个盘坐在场中央的少年并不买账。 “这便是凌剑宗的待客之道吗？我还道既然百草堂已无人能战，你们为何还不俯首认输，还在苦苦硬撑，原来竟是准备以武力镇压我等？这便是所谓的大宗之风范？真是贻笑大方！” 少年笑得很狂妄，让凌剑宗一众弟子面沉如水，却偏偏无人能反驳。 言罢，少年站起身来，轻轻一挥袖袍，对身后的其他天元门丹师开口道：“诸位师兄，我们走吧，看来这凌剑宗也不过如此。” 见状，蔡长讳立刻心中一沉，他很清楚，若是就这么让此人走了，凌剑宗的声望将会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这个道理蔡长讳懂，端坐于演武堂高台之上的徐子林当然更懂，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身边一副事不关己的邢无别，突然长笑了一声。 “诸位远到是客，我凌剑宗尚未好生招待，若诸位就这么离开，传扬出去，外人岂不会说我凌剑宗不懂待客之道？” 徐子林身为凌剑宗副掌门，其分量当然不是蔡长讳能够相提并论的，那位叫做米源的少年就此停住了脚步，并未开口，但也没有坐下，而是将目光落在了自家副掌门的身上。 于是邢无别也笑了。 “徐兄此言差矣，此番上门挑战，我等已是受益良多，门内还有不少事情等着去做，就不多留了，改日徐兄来我长白岭的时候，我们再好好叙旧吧。” 徐子林的脸庞抖了三抖，干笑了一声：“是这样，我看米源贤侄尚未尽兴，而碰巧我宗内最擅草木药道的弟子闭关未出，不妨诸位再多等两天，也好让两人届时好好切磋一番。” 邢无别一摊手：“徐兄三日前就是这么说的，可惜直到今天我们也没能看到人影，我也不知道徐兄口中那位擅长草木药道的弟子究竟是真的在闭关，还是怯战不出，亦或者，这根本就是徐兄随口编造出来的一个人呢？我们总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吧……” 听着这话，徐子林的眼底已经有了些怒意，却仍旧压着火气，低声开口道：“邢老弟，难不成你真的希望，过两日我带着雪丫头去你天元门讨教下剑道吗？” 邢无别轻轻一笑，似乎并不在乎徐子林的威胁，说道：“若徐兄希望我们多留几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若是到最后你们百草堂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对手的话，我又该如何向宗门交代？” “你想要什么交代？” 邢无别抬手摸了摸下巴，笑道：“我想把月影秘境的名额给要回来。” 哪个名额？当然是上次邢无别打赌输给徐子林，或者说输给凌剑宗的那个名额。 徐子林面色一肃，终于知道了此番天元门兴师动众而来的真正理由。 “这不可能。” 邢无别一耸肩，笑道：“如此，就别怪老弟我不给你这个面子了。”顿了顿，邢无别重新放大了声音，向徐子林一拱手：“若贵宗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话，便下次让他来我们长白岭讨教吧。” 说着，邢无别便作势准备带一种药师、丹师离开了。 徐子林目色一凝，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强行把天元门的人给留下来，却听得远方有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不必了，我不认识路。” 说话间，便有十数人从演武堂的外边儿走了进来，当先的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神色各异，喜忧参半。 其中一个小眼睛的少年脸上写着凝重，却又好像怀着极大的信心，看起来颇为矛盾。 至于那个身形偏瘦的小丫头，则显得怯生生的，眉眼间似乎很是紧张，被旁边那个少年牵着的手心内全是热汗。 最后那个说话的少年，则是满面春风，笑靥如花，双目似欲与星月争辉，藏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看到这三个人的出现，徐子林顿时面色大喜，而邢无别则暗暗皱起了眉头。 “你说什么？” 邢无别当然是见过洛川的，不过当初在外门招考的时候，他只是在高空中远远地看了洛川一眼，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半年光景，尤其在洛川经受过寒潭秘境的洗礼之后，整个人的气质仿佛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导致邢无别一时之间竟然没认出来。 此时听到邢无别的疑问，洛川微微一笑：“我说，我不认识路，再说长白岭那般穷乡僻壤的地方，我也没兴趣去……” 此言一出，天元门众人全都脸色大变，然而，还不等邢无别开口接话，洛川便将目光锁定在了前方那个白衣少年的身上。 “尔等就是天元门的人？听说你们不远万里而来，就是为了来挑战我的？” 闻言，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那些天元门的一众药师、丹师们，都有些面面相觑，他们此番明明是来挑战凌剑宗的，怎么变成挑战此人的了？ 最后还是米源皱着眉头问出了所有人心中最大的那个疑惑。 “你是谁？” 来人笑着亮出了自己腰间的那块石质令牌，朗声道：“我就是洛川。” 整个演武堂突然安静了那么一瞬间，随即便轰然炸开了。 “洛师兄？那人就是洛师兄？” “洛师兄居然来了？不是说他在闭关吗！” “我的天啊，这才三个月的时间，我怎么觉得洛师兄像是换了个似的，刚才我都没认出来！” “没错没错！就是洛师兄，你看他身边那人不就是百草堂的谢长京吗？” 一众凌剑宗弟子的惊呼声此起彼伏，而天元门的诸多药师、丹师则纷纷皱起了眉头。 洛川。 这个名字并不普通，毕竟洛这个姓氏不算常见，因此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今天虽然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洛川本人，但这个名字对天元门的众人来说却一点也不陌生！ 因为早在三个月前，当洛川首闯药王塔，创造药王塔二层楼记录的时候，他的名字就被传到了整个大梁帝国所有药师的身份令牌上！ 就连星殿也一时间为之轰动！ 但谁也不曾想到，那被众人传为草木大师的洛川，竟然会是一个年仅十几岁的少年！ 因为巨大的震惊，导致天元门的所有人都忘了去反驳之前洛川的那番话。 白衣少年更是心头微紧，沉声道：“原来你就是洛川，我乃……” 然而，根本不等对方把话说完，洛川就直接挥了挥手：“我没兴趣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若你们一定要坚持挑战我的话，就先过了我侍女这一关吧，毕竟，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让我出手的。” 说着，洛川看也懒得看对方，便径直走到了演武堂的高台之下，对徐子林躬身行礼道：“见过徐副掌门。” 徐子林一吐胸中的闷气，豪迈地大笑道：“哈哈，免礼免礼，来来来，快过来坐！” 洛川微微颔首，却并没有立刻走到徐子林身边坐下，而是转过身，对着台下的某个小丫头露出了无比溺爱的笑容。 另外一边，红豆则在洛川鼓励的眼神下，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来到了天元门一众药师、丹师的身前，迎着那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的目光，浅浅一笑：“想要挑战我家少爷，还请各位先胜了红豆再说。” 第七十一章 主仆同心，其利断金！ 米源觉得自己遭受到了十七年来最大的羞辱。 米家是青州豪门大族，米源自小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十二岁拜入天元门，十三岁降星入外门，十五岁被无尘上人收为关门弟子。 十七岁位及五品药师、五品丹师。 这份履历放眼整个青州，虽然可能不如凌剑宗大师兄廖昙，也不如血狱谷的少谷主北蝉，甚至不如同门的大师兄卫尘，但在年轻一辈里面，绝对算得上是惊才艳艳了。 尤其在丹药之道上，更是天元门数十年来首屈一指的天才！ 此番不远万里来到小祁山，米源以一人之力，连败凌剑宗百草堂上百丹药大师，可谓风光一时无两，正是声望鼎盛之时。 却偏偏被一个叫做洛川的少年给彻底无视了。 滔天之怒仿佛灼毁了米源的五脏六腑，巨大的羞辱感让他浑身发抖，但等他回过神来准备对洛川还以颜色的时候，对方已经高高在上地坐在了凌剑宗副掌门的身边，而他身前的挑战者，则换成了一个瘦不拉几的小丫头。 一时间，米源气极反笑：“侍女？哈哈哈哈……好一个侍女……” 听着米源那无比阴冷的笑声，天元门众人，包括邢无别的面色都沉得好似能滴下水来。 邢无别皱着眉头转过身，对徐子林说道：“徐兄，这是何意？” 对此，徐子林本可以解释，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笑道：“邢老弟不是带人来挑战的吗？现在我宗派人来应战了，有什么问题吗？” 邢无别的身体表面骤然掀起了一阵米黄色荧光，巨大的压迫感如潮水般向四周扩散而去，几乎将红豆掀翻在地，却有一人抢先一步挡在了红豆的身前，哪怕脸色苍白如纸，仍旧不肯避退半分。 不是洛川。 而是谢长京。 “徐兄！我敬你凌剑宗地位崇高，此番前来挑战也不曾有丝毫逾越之举，但现在你竟叫来这么一个无品无阶的小丫头来应战，是在羞辱我天元门吗！” 见邢无别有发飙的意思，徐子林亦是半分不让，正欲激发体内的磅礴星力，却听得洛川缓缓一笑。 “敢问这位大人，所谓品阶，就一定代表一位药师或丹师真正的实力吗？” “那是当然！”邢无别字字坚决。 “既然如此……”洛川重新站起身来，再一次将腰间的石牌高举到了半空中，幽幽一笑：“我乃星殿亲承之六品药师，今日来我凌剑宗者，但凡六品以下的，可以滚了。” 话音落下，天元门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邢无别原本呼之欲出的强盛星辉就此偃旗息鼓，他张了张口，却偏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于是洛川又笑了：“看来这位大人并不懂丹药之道，心直口快之下说错了话也在所难免，还是按我之前说的办吧。” 看起来洛川似乎是给了邢无别一个台阶下，但邢无别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不管再怎么说，他也是天元门的副掌门，竟然被一个小辈称之不懂丹药之道，这就等于在说徐子林不懂剑！ 但事已至此，这台阶邢无别不想下也必须要下了，否则天元门苦心三日所创造的胜果就将全都付诸东流！ 因此他只能散去了笼罩在整个演武堂的威压，冷哼一声，随即悻悻地向后退了半步。 邢无别的这一退，立刻在场中掀起了阵阵欢呼声。 痛快。 太痛快了！ 在洛川来之前，整个凌剑宗都被天元门的连番胜势给压得喘不过气来，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个不好恐怕就会成为整个青州修行界的笑话。 但在洛川来之后，尚未展露其在丹药之道上的强大实力，仅凭三言两语，便把现场的局势给彻底板了回来，且不说最终的胜负究竟何如，就算是输了，凌剑宗也不会像之前那么狼狈！ 徐子林喜笑颜开地看着身边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越看越觉得对方真是麒麟之才，凌剑宗之栋梁。 真是越看越喜欢！ 要是能在对方成为亲传弟子的时候，让其拜自己为师就好了…… 不过柳如风那边好像不太好办啊…… 就在徐子林无比纠结之时，米源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 “好！好一个尖牙利嘴之辈！但胜负强弱可不是靠嘴说出来的，最后还是得在手底下见真章！既然你要我先赢了你的侍女，我便如你所愿，只希望待会儿你不会再有别的托词避战！” 说着，米源一拂袖，重新盘腿坐下，似在调息静气，平复心绪。 而红豆则有些怯生生地走上前来，低声问道：“不知道该怎么比？” 闻言，米源的眼中顿时闪出了一丝讥笑，至于其他天元门的丹师和药师则是心头更怒。 这丫头连比试的规矩都不知道，就敢来挑战？ 真是不知者无畏！ 而这一幕落在凌剑宗弟子的眼中，则变成疑惑连连。 “诶，你们说，洛师兄让他的侍女来跟天元门的人比试，究竟是存了个什么意思？” “我也没看懂，难道说是洛师兄想要借此先看看对方的实力？” “很有可能，依我看，这小丫头只是个炮灰，主要是为了把对方的底牌给逼出来……” “可那米源又不傻，这么明显的陷阱，他肯定不会出全力的。” “也是啊……” 众人议论纷纷，最后也没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出来，但显而易见的是，他们心中的疑惑，米源同样猜到了。 “哼！想要用这小丫头试试我的底，我又岂会让你如愿？” 米源暗自冷哼了一声，已经决定在之后的比试中尽量保留实力。 反正那小丫头连丹师之位都不曾获得，周身更是没有半点星力波动，想来只是个普通人，哪怕自己随便出手，想必也足以碾压了。 便在米源下定决心之时，谢长京正在为红豆讲解比试的规则。 “很简单，待会儿咱们这边会出一道题目，一般来说是可成长性的丹药，双方同时开始炼制，谁炼出来的品阶越高，谁就胜了，同一品阶之内，优先比较品质，若再相同，则用时少者胜。” 规则很简单，红豆很快就懂了，然后悄悄露出了一抹羞怯的笑容。 “我总觉得，那边会轻敌呢。” 谢长京一愣，随即也笑道：“我想，这正是洛师兄的目的。” 同一时间，高台之上的洛川与徐子林悄悄对了下眼神，相视而笑。 随即，比试便正式开始了。 王海虽然自始至终没有参与到天元门的挑战中来，这自然是受其辈分所限，但他一直都在场，每一次比试的出题人就是他。 毫无疑问的是，整个百草堂的人都是知道红豆的真实身份的，包括王海。 洛川说，红豆是他的侍女。 这当然没错。 但与此同时，红豆也是执丹长老谢坤的弟子！ 虽然没有丹师品阶，却能炼出五品灵丹的超级天才！ 王药师为了不露出破绽，故意摆出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如公事公办一般来到两人身前，一板一眼地说道：“此番比试的题目是，汶水丹。” 话音落下，米源率先动了。 在他看来，这题目很寻常，也很简单，对他来说没有半点难度，甚至没有涉及到任何稀有的材料。 于是手腕一翻，一株株灵草灵花便出现在了米源的眼前，然后一座铜色的丹炉凭空而现，立刻燃起了熊熊火焰。 虽然相似的一幕在此之前已经无数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但看着米源那快到已经看不见的双手，以及那无比娴熟、随性的手法，仍旧把凌剑宗一众弟子给震得喘不过气来。 这便是丹道大成者的威压！ 哪怕今日之米源只是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 相反，再看红豆，此时还在慢条斯理地分拣药材，连炉火都没生，虽然看起来足够认真，但相比起米源还是生涩了太多，根本不像一位合格的丹师。 米源在炼丹之余，还有闲暇观察对手，在看到红豆的进度之后，米源嘴角的讥笑更盛了三分，手指间的动作却依旧稳定、精准。 很快，米源便已经将一味味原材料投入了丹炉之中，然后抬起手掌在炉壁上连拍了数记，连体内星辉都未溢出半分，便将火候控制得如臂指使！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之后，米源的眼中露出一缕精芒，低喝一声：“开！” 随即，炉盖轰然开启，一枚泛着淡淡青光的丹药轻巧地落在了米源的掌心中，上面四道丹纹清晰可辨，浓郁的丹香扑面而来。 王药师立刻当场宣布道：“天元门米源，炼得四品汶水丹一枚，耗时半柱香时间。” 米源当然是隐藏了实力的，毕竟他是货真价实的五品丹师，可即便如此，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四品灵丹的炼制，也仍旧让百草堂的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米源将汶水丹交到王海手中，随即抬起了下巴，眼中带着挑衅之意，看向高台上的洛川。 “接下来，轮到你了。” 他甚至没有去关心红豆那边的炼丹炼得怎么样了，因为在米源看来，自己随便炼一颗丹药就能打败那个小丫头，更别说自己还足够谨慎地炼了一枚四品汶水丹出来，已经算得上是杀鸡用牛刀了。 这场胜负从一开始就没什么悬念。 关键还是接下来与洛川的比试。 却不知道，当洛川败在自己手底下之后，他还会不会如此狂妄？ 米源心中这么想着，可是，高台之上的洛川却根本连看也没看他。 不仅仅是洛川没看他，就连徐子林、邢无别，以及作为出题人的王海，都没有看他。 而是全都把目光投在了米源的对面。 随即，一声惊呼从米源的身后传来。 “这不可能！” ========================================= PS：说了今天会早些更新的，不知道够早了不，今天还有一章，应该在晚上了。 第七十二章 谁管你服不服 开口的不是凌剑宗弟子，而是来自天元门的一位丹师。 米源当然认识，而且论辈分的话，他还得称对方一声“丘师兄”。 丘师兄与米源一样，都是五品丹师，但相比起米源的傲气，丘师兄却显得更加沉稳一些，能够让他此时如此失态，势必是场中发生了让人难以相信的变故。 米源虽然反应慢了一拍，但却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对面的那个小丫头。 不远处，红豆刚刚开炉。 站在那一人高的丹炉面前，红豆小小的身子都被遮挡了个严严实实，甚至还得踮起脚来才能掀开炉盖。 她的手很细很小，按在高高大大的丹炉上看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她的开炉方式是那么的笨拙，根本没有半点丹师应该有的云淡风轻。 她的脸上一块黑一块白，似乎是被木炭灰给抹了数道印子，由此可见，她烧火的手法还停留在最古老的方式。 她的腰间没有证明丹师品阶的石牌，她的身上没有修行者应有的星辉光芒。 在三个月之前，她只是洛川的一个小侍女。 时至今日，她仍旧是洛川的侍女，却多了一个身份。 她还是执丹长老谢坤的弟子。 但即便如此，她在凌剑宗内仍旧没有任何名分。 连个记名弟子都算不上。 少爷叫她来炼丹，所以她就来了。 就是这么简单。 只是在这一刻，她却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她那平凡且瘦弱的身体上，仿佛有万丈光芒，让人叹为观止。 因为她的手中捧着一枚丹药。 与米源之前所炼制的一样，都是汶水丹，但在丹身之上，却有五道深纹！ 这便是五品灵丹的标志！ 红豆喜笑颜开地将汶水丹交到了王药师的手中，然后扬起纤细的胳膊用力朝着远方挥了挥，一双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似乎在说：“少爷，我成功啦！” 洛川看到这一幕，握紧的双拳渐渐松开，一直悬在半空的一颗心彻底落了下来，笑着点了点头。 随即，王海激动地宣布道：“凌剑宗红豆，炼得五品汶水丹一枚！” 这次，王药师没有说红豆用了多久时间，因为这件事情已经没有意义了，哪怕米源炼丹的速度再快，但规则上说得很明白，此番比试首重丹药的品阶！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死寂，就连凌剑宗的一众弟子都没反应过来。 良久之后，才有人疑声道：“赢了？我们……赢了？” “红……红豆姑娘炼出了……五品灵丹？” “我没看错吧！那小丫头真的是洛师兄的侍女？” …… 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喝彩，因为所有人都陷入了极大的震撼当中，一时之间竟没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若是出手的是洛川也就罢了，毕竟洛川在药道上的天赋是有目共睹的，那六品药师的头衔也是实打实的。 可偏偏，赢的竟是洛川的小侍女。 一个没有修为，无品无阶的小丫头。 在今天之前，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谁，叫什么名字。 当洛川让红豆上场与米源比试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一个炮灰，是洛川用来打探米源实力的棋子。 但最后的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就连凌剑宗的弟子都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个样子的，更何况是天元门的人？ 更何况是米源？ 此时的米源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瞪直了双眼，张大了嘴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像是傻了一样。 他心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对方作弊了。 可这场比试的全程都是在天元门一众药师、丹师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谁又能做得了弊？ 如果真的能作弊的话，凌剑宗的人岂不是早就这么干了？还会等到现在？ 但…… 这怎么可能！ 米源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仿佛有一只大手狠狠地捏住了他的心脏，让他体内一阵绞痛，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米源不断摇头，像是失了魂一般，只会重复这么一句话，随即脚面一滑，彻底跌倒在地。 另外一边，邢无别虽然还能站得稳，但眼中的异色却同样像是见了鬼一般，一张老脸更是火辣辣地疼。 之前他对红豆的质疑声越大，此时扇在他脸上的耳光就越重！ “敢问这位大人，所谓品阶，就一定代表一位药师或丹师真正的实力吗？” 洛川的这声质问仿佛再一次如惊雷般响彻在邢无别的耳边，炸得他耳膜生疼，不知道为什么，邢无别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痉挛，恶心欲吐。 正在这时，第一声喝彩终于响彻于演武堂的上空。 “红豆师妹天资卓越，丹道无敌！” 能在这种时候，把握住最佳时机，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的，当然是，也只能是，谢长京。 用谢长京的话来说，这叫控制节奏，引领气氛。 果不其然，接下来，原本就知道一些内幕的百草堂众人率先卖力地欢呼起来。 “红豆师妹威武！红豆师妹无敌！” “红豆师妹乃我百草之光，丹房之荣耀！” “红豆师妹好样的！红豆师妹我爱你！” …… 渐渐的，其他凌剑宗弟子也纷纷回过神来，他们这才惊觉，不管红豆是怎么赢得此番比试的，但，赢了就是赢了！ 整整三日的憋屈终于在这一刻获得了发泄的出口，所有人都振臂高呼起红豆的名字来。 “红豆！红豆！” “红豆！红豆！” 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场面，红豆还有些不适应，于是把脑袋垂得更低了些，双颊也像是染上了一层晚霞，羞红了耳朵根。 便在这声声惊天动地的喝彩当中，天元门一众人的脸色已经沉到了极点。 米源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眼中已经没有了神采。 倒是他身后的丘师兄咬紧了牙关，猛地伸手指向高台上的洛川，厉声道：“你们耍诈！” 洛川顿时笑了：“耍诈？试问我们哪里耍诈了？胜负有凭，公道自在人心，难不成你们天元门的人输不起？” 丘师兄涨红了双脸，憋了半天，这才开口再道：“不管怎么说，这一局我们不服！你敢不敢重比！” 此言一出，凌剑宗一众弟子看向丘师兄的目光都带了些不齿。 洛川更是笑着摇了摇头：“重比？你说重比就重比？难道这就是你们天元门的规矩？至于你说你不服……” 洛川浅浅一笑：“我管你服不服？” 话音刚落，丘师兄便觉得胸口一闷，随即一口逆血涌上，喉头一填，险些被洛川给气得吐出血来。 相较而言，邢无别作为天元门副掌门，自然是最先镇定下来的人，当即冷哼了一声。 “哼！不过只是靠着阴谋诡计胜了一场而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凌剑宗把我天元门的人都赢了呢，真是可笑！” 邢无别的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地响彻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边，立刻压下了那阵阵如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与此同时，丘师兄和米源等人也被邢无别的这句话给惊醒过来，纷纷恢复了生气。 对啊！ 那个小丫头只不过才赢了一场比试，赢了米源一个人而已，而且还是利用其轻敌之意，才侥幸赢下的，天元门还没输啊！ 念及此处，丘师兄当即站了出来，对红豆开口道：“红豆姑娘是吧？刚才是我师弟轻敌，才不小心输给了你，这次换我来与你比试，不知你敢不敢应战！” 红豆闻言，轻轻抬手擦掉了额头上的汗珠，却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转过头看向高台上的洛川。 于是洛川站了起来，慢步走到了红豆身边，拉着小丫头的手，柔声问道：“累了吗？” 红豆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点了点头：“嗯……不过如果少爷……” 洛川暗暗捏了捏红豆的手心，对她摇了摇头，笑着道：“没关系的，还有少爷呢。” 洛川本身就是六品药师，当然知道在丹药一道上，天赋固然重要，但想要炼制出合格的丹药，本身的修为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红豆作为一个尚未开启命星的普通人，能够单纯凭借毅力炼制出五品灵丹，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若是再继续下去，心神必定会受到严重的创伤。 因此下一刻，他将红豆拉到了自己身后，对着迫不及待的丘师兄笑道：“没想到天元门的人竟如此无耻，面对一个未曾降星的小姑娘，居然采用车轮战的方式来挑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啊……” 此言一出，凌剑宗众人顿时变得群情激愤了起来，当即对着天元门的人一阵痛骂。 “就是！红豆师妹才刚刚炼出五品灵丹，心神消耗巨大，你们这些人居然想趁机占便宜，真是不要脸！” “我还说天元门在丹药一道上的威名是怎么来的呢，原来是这么来的！” “居然还敢自诩青州第一丹药大宗，真是恬不知耻，呸！” 众人的话如山呼海啸一般汹涌而来，几乎是一人一口唾沫星子，眼看就要把天元门的人给埋了，就连一向稳重的丘师兄，也被气得双眼充血，脸色发青。 这洛川简直太无耻了啊！ 是他说的只有挑战了他的侍女，才能挑战他啊！ 总不可能每挑战一次，就让那小丫头休息一天恢复元气吧！ 莫非为了此事，天元门还得在这小祁山耗上一年半载不成！ 然而，就在丘师兄被气得浑身发抖之际，却见洛川面带怜悯地叹了口气。 “也罢，毕竟远到是客，这次我凌剑宗就诸位一个面子，这样吧，接下来由我出阵，你们天元门的所有人……一起上吧。” 第七十三章 要不要再打个赌？ 洛川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不论是天元门的人，还是凌剑宗的人，都忍不住瞪直了双眼。 但不同之处在于，天元门的所有药师、丹师，目色中所闪烁的是愤怒的光芒。 而凌剑宗一众弟子的脸上则写满了担忧。 王药师率先反应过来，干咳了两声，暗中拉了拉洛川的衣服，低声道：“洛药师，此举是不是太冒险了……” 徐子林也赶紧打圆场道：“哈哈，小川你还真是爱开玩笑啊，哈哈……” 说着，徐子林连番给洛川使了使眼色，希望后者收回之前的狂妄之言。 是的，不管怎么看，洛川的这番话也确实太过狂妄了。 天元门作为青州三大宗门之一，虽然在总体实力上不如凌剑宗，但若单论丹药之道，就算是凌剑宗和血狱谷加起来也不够瞧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丹药二字，就是天元门的底蕴！ 是其安身立命，震慑宵小，位列青州三大宗门之根基！ 诚然，若是放眼整个大梁帝国，或许天元门还做不到称霸天下，但至少在青州境内，还无人敢直掠天元门丹道之锋芒。 这么说吧，偌大一个青州，其五成的丹药生意，都是被天元门所垄断的！ 另外五成，则几乎全都掌控在星殿手中。 换言之，只论丹药一道，天元门是敢在星殿碗里面抢饭吃的！ 如果今天洛川是在长白岭的地头上说的这句话，恐怕他早就尸骨无存了，好在这里是小祁山，是凌剑宗。 但即便如此，面对洛川这番充满了挑衅意味的言论，也使得一众天元门的丹师、药师为之勃然大怒。 邢无别冷笑一声：“好，好一个一起上，好一个凌剑宗！小子，你可知道，就凭你这句话，我就有权利削减你凌剑宗明年丹药一成的份额！” 闻言，徐子林立刻脸色大变，正欲解释两句，却被洛川抢先开口道：“如果待会儿我输了，自然无话可说，可……若你们输了呢？” 顿了顿，不待邢无别回答，洛川便再次笑道：“我听闻邢副掌门喜欢打赌，不知道，这次你敢不敢再跟我赌一把？” 邢无别气极反笑：“有意思，天才我见得多了，但像你这么狂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洛川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问道：“看起来，邢副掌门是不敢赌了？” “小子，你不用激我。”邢无别冷哼一声：“我倒还真想听听，你打算怎么赌？” 洛川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开口道：“很简单啊，就赌之后我与你们天元门这一百三十一位药师和丹师之间的胜负。” 闻言，邢无别眼中精芒爆闪，冷笑道：“好啊！如果你输了，你凌剑宗明年的丹药份额减少一成，再加上一个月影秘境的名额！你敢吗？” 洛川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徐子林。 徐子林暗中为洛川捏了一把冷汗，沉吟了片刻后苦笑道：“此事，我无法做主。” 话音落下，邢无别嘴角的冷笑更深了三分，然而，接下来，一道如惊雷般的低喝于演武堂上空轰然炸响，让邢无别的笑容就此凝固了。 只有一个字。 “可。” 一字落下，邢无别顿时感觉自己的星海狠狠一震，随之变得无比黯淡了下来，一种仿若对于天威的敬畏感不受控制地袭入他的脑中，让他下意识地垂下了高贵的头颅。 同一时间，徐子林满目震撼地开口道：“太上长老！” 闻言，一众凌剑宗弟子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道：“恭迎太上长老！” 然而，今日的演武堂上空，却并没有出现那道熟悉的虚影，正在众人疑惑之时，太上长老的声音再次凭空而响。 这一次，太上长老总共说了三句话。 “什么时候轮到天元门的人在我小祁山撒野了？” “就算是丹鬼进了我凌剑宗的山门也得俯首，你邢无别算什么东西？” “此事过后，叫你们掌门上来领罪。” 三句话之后，原本笼罩在演武堂上空的恐怖威压就此消散无踪，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而整个演武堂则变得如死一般寂静。 直到这个时候，邢无别的头顶才终于淌下了一丝冷汗。 因为他很清楚，凌剑宗太上长老的这三句话，是对他之前威胁徐子林，说要减少明年丹药份额的回应。 洛川更是心神剧震，他没想到，自己当日在药王塔外所见到的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妇，竟然也有如此霸道的一面！ 尤其是太上长老的最后一句话，竟然叫天元门的掌门来小祁山领罪！ 这是何等的嚣张，何等的强横！ 但偏偏，邢无别别说是反驳了，就连辩解一句都不敢，只能唯唯诺诺地点了头。 这就是力量所带来的威慑！ 天元门再在丹药一道上冠绝青州，但在凌剑宗的强大实力面前，在太上长老的惊天一怒之下，也只能低头！ 洛川见到这一幕，顿感心驰神往，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然后他笑着站直了身体，对邢无别笑道：“邢副掌门想必已经听到了，之前你所提的要求，我凌剑宗应了，但，若是你们输了呢？” 邢无别眼神有些闪烁，看起来心思已经不在这场赌局上了，而是在想着回了长白岭之后，该如何向掌门师兄交代。 此时听洛川问道，只是敷衍地开口道：“你想如何就如何吧。” “好。”洛川大笑一声：“虽然今日是你天元门欺到了我凌剑宗的头上，但我这个人向来讲究公平，若之后的比斗我赢了，那么我也替宗门要一个月影秘境的名额，再加上……一颗九转还魂丹！” 闻言，一旁的徐子林顿时眼前一亮。 月影秘境的名额自不必多说了，青州总共就只有十个，之前天元门已经输了一个名额了，若是再输掉最后一个名额，等到明年月影秘境开启，天元门可就没法儿参加了！ 至于说九转还魂丹……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此丹可比天元门所给出的一成丹药份额还要贵重！ 其作用虽然不至于活死人、生白骨那般逆天，但也可保碎星境以下的强者在殒落之后肉身不腐，神魂皆在！ 整个天元门据说也只有一颗！ 洛川的狮子大开口终于令邢无别暗暗皱眉，然后他摇摇头道：“此事我也没办法做主。” 闻言，洛川不禁心中暗道了一声可惜，随即笑道：“那邢副掌门总得拿出价值相应的赌注出来才是。” 邢无别犹豫了片刻，终于沉声道：“若你真的胜了，我天元门的丹河从此任你出入！” 洛川微微一愣，似乎想要问些什么，却见到一旁的徐子林朝自己狠狠地眨了眨眼睛，目光中透着急切。 心念一动，洛川当即点点头道：“还有一个月影秘境的名额。” 邢无别一拂袖：“好！” 洛川顿时满意的笑了，然后他慢步走到演武堂的中央处站定，将目光扫向天元门的一众药师、丹师，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山羊胡的中年人身上。 此人自来到凌剑宗之后便一句话都没说过，哪怕是在米源轻敌而败，丘师兄被气得吐血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表示。 看起来普普通通，站在人群当中毫不起眼。 但洛川仍旧一眼就找到了他。 迎着洛川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山羊胡的眼神显得波澜不惊，不锐不锋，亦不退不避。 随即洛川微微躬身，一抬手：“此番我们不妨就比得简单些，谁炼出来的丹药品阶最高，谁就是胜方，可好？” 丘师兄恶狠狠地瞪着洛川，冷笑道：“哼！我还道你究竟有何底气让我们一起上，原来是打的这般好算盘！” 话音落下，顿时有另外一名药师阴阳怪气地开口附和道：“依你的意思，你是想用一颗灵药就打败我们所有人？哪有这么便宜！” 洛川对此并不恼怒，反而微微一笑：“谁说，我只炼一颗药了？” 言罢，洛川轻轻一挥衣袖，大片的星辉光芒自袖口喷薄而出，在众人眼前凝成了上百个光团，远远看去，仿若群星闪耀。 有心思缜密的凌剑宗弟子随即惊呼道：“一百三十一！” 旁边还有人不明所以，疑声道：“什么一百三十一？” “洛师兄所凝结的光团，总共有一百三十一个！” “那又怎么样……等等！我记得，这次来我凌剑宗挑战的药师和丹师，加起来总共有一百三十二个，除开那已经败在红豆师妹手中的米源，也正好是……” “难道说，洛师兄是打算在同一时间炼制一百三十一份灵药？” “什么！” “这怎么可能！” 到了这个时候，就连不懂药道的凌剑宗弟子都已经看出了洛川的打算，天元门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 于是一时之间，丘师兄不自觉瞪大了双眼，就像是见了鬼一般。 之前那个帮腔的药师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再也说不出任何挖苦之言。 至于那个山羊胡，则首次在眼中闪过了一抹凝重。 随即便听得洛川一声轻笑。 “如此，还有人有异议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便开始了。” 第七十四章 以一敌百！ 洛川向在场的所有来自天元门的药师和丹师们提出了一个问题。 但他却并没有等待最终的答案。 因为就在下一刻，他的身上骤然升起了一层熊熊烈焰。 白色的火焰与赤色的星辉相得映彰，就像是一片盛世烟花，又像是天边最美丽的晚霞。 洛川的双手忽的动了，那一百三十一个光团召之即来，纷繁夺目。 一片翠芽自洛川腰间的酒葫芦内飘飘而起，坠入了第一个光团中，也宣告了这场极其特别的比试就此拉开了序幕。 洛川的嘴角依旧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但他的目光却越来越专注，越来越肃然。 他的手影越来越密，越来越朦胧，只能让人看清十指间的幽芒，一个又一个繁复的手印呼之欲出，一片又一片绚烂的星光喷薄而出。 凌厉的指风在半空中划过道道气痕，看得人心驰神往，目不转睛。 仿佛这双手已经化作了天下间最锋利的剑刃。 上可入天摘星辰，下可入海裂霜土！ 是为，摘星手！ 一时间，就连天元门的一众药师和丹师们也有些看呆了。 那位长着山羊胡的丹师率先反应过来，虽然一语未发，却猛地一荡袖袍，自掌心中升起了一座纯白色的丹炉，落在地上，立刻发出了一声如惊雷般的轰鸣。 顿时将所有同门都从失神中惊醒过来。 丘师兄随即急声道：“诸位师弟，立刻升炉！” 闻言，在场众人谁也不敢怠慢，纷纷拿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草药材料，以他们每个人最擅长的方式，展开了对洛川的追逐。 一时间，整个演武堂被浓郁的药香所弥漫，更被各色星辉给染得无比的明亮。 “一定不能让那洛家小子给比下去！” 丘师兄紧咬牙关，已经将体内的星力催化到了极致，手中的数滴灵液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逐渐成型，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面便有了成品灵药的雏形。 “还不够，还不够！” 丘师兄知道，洛川乃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六品药师，若自己不能超常发挥的话，等待他的只有败北一途。 在这一刻，丘师兄的眼睛都有些泛红了，他的体力渐渐透支，星力慢慢枯竭，最后甚至拿出了一块巴掌大的星石来维持药力的稳定。 不止丘师兄如此，在场的绝大多数药师和丹师都已经拿出了星石，看起来，都准备拼命了。 再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一位年轻药师终于面色惨白，汗如雨下，随即猛地自口中吐出了一片鲜血，手中的金色药丸就此固化，上面五条深纹闪烁着幽光，触目惊心。 见状，四周顿时有识货之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上品灵药！” 闻言，别说是百草堂的药师和丹师了，就连徐子林等不懂丹药之人也暗暗皱起了眉头。 这便是天元门的底蕴！ 竟然只是第一个人，就炼出了上品灵药！ 那年轻的药师轻轻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傲然环视全场，最后看向洛川的目光更是带着强烈的挑衅。 可惜的是，他的骄傲只持续了不到十息时间，便被洛川给砸了个粉碎。 因为就在他炼出上品灵药十息之后，洛川身前的那一百三十一个光团悄悄分开了一个，漫不经心地飘到了年轻药师的身前。 “嗒。” 一声轻响自光团中发出，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了池塘，又像是老人的拐杖敲到了地面上。 随即，赤红色的光团从中间裂开，露出了里面一块漆黑如墨的药膏。 “这是……”年轻的药师显然愣了一下，随即无比惊恐地倒退了两步，失声道：“六品断玉膏！”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谁也没能想到，洛川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炼出了第一份六品灵药！ 虽然品质不是上品，而是最普通的正品。 但洛川有言在先，此番比试，比的是品阶！ 那年轻药师还没从巨大的惊骇中回过神来，天元门这边已经有第二位药师完成了炼制。 随之而来的，是第二道光团。 以及，第二声惊呼。 “六品焚炎露？这怎么可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或许这两位天元门的药师暂时还只是沉浸在洛川的炼药速度和成功率上，但作为围观的一众凌剑宗弟子，却已经在心中激起了更恐怖的惊涛骇浪。 “我没看错吧，洛师兄炼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灵药？而且都是六品？” “这不可能啊！就算洛师兄真的星力充沛，能够在同一时间炼制上百份灵药，但怎么能做到一心二用？不，那明明是一心百用啊！” “王药师，你快给我们说说，洛师兄是怎么办到的？该不会他真的炼了一百多种完全不同的灵药吧？” “王药师？” 众人转过头去，这才发现，这位在百草堂中资格最老，经验最丰富的五品药师，竟不知道从何时起，眼神已经变得一片空洞，仿佛失去了神智一般，呆若木鸡。 很快，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天元门那边接二连三有药师和丹师结束了炼制，五花八门的灵药闪耀在演武堂，色泽各异的灵丹开炉而出，但却没有一个人欢呼，也没有一个人惊叹。 不是因为这里是凌剑宗。 而是因为直到这个时候，全场所有人的焦点，都只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这里所说的所有人，除了凌剑宗弟子之外，还有天元门那些已经结束了比试的药师和丹师们！ 因为他们已经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见证了足以被载入丹药比斗历史的一幕！ 哪怕此番他们是作为挑战者登临小祁山的，哪怕之前洛川的狂妄让他们所有人都为之愤怒，但在这一刻，他们看向洛川的目光中却没有半点的愤慨，也没有丝毫的嘲讽，甚至没有不甘。 有的，只是敬畏。 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奇迹的诞生。 不，更准确的说，洛川就是那个奇迹。 此时的天元门一方已经有一百二十七位丹师和药师完成了自己的炼制，但在他们身前，却有两百五十四道药香。 正好是一百二十七的两倍。 场中仿佛有一条永远也无法逾越的界限，将那两百五十四份灵药、灵丹，从中分成了两部分。 一边，大部分都是五品灵药。 也夹杂着一些四品灵药。 从品质上来看，也有些细微的差异，绝大多数都是成品，但也有上品，或者次品。 但另外一边就显得齐整多了。 全都是六品灵药！ 全都是成品灵药！ 更加恐怖的是，整整一百二十七份六品灵药，竟然没有一个重样的！ 毫不客气地说，在场的这些药师和丹师们，恐怕终其一生都没见过这么多种灵药！ 或者更准确地来说，即便是在百草堂内，也绝对没有这么多六品药方。 这说明什么？ 说明其中有不少是洛川的原创灵药！ 天元门的人或许对洛川还不太了解，但放在凌剑宗一众弟子的眼中，当中分明有好几种灵药表面，都印刻着红豆徽记。 相同的徽记，曾经在三个月前的某个夜晚，闪耀整个凌剑宗。 而且是四次。 红豆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代表了自己名字的印记，双眼弯如新月，心中满是甜蜜，努力地挥舞着小胳膊，心中默默喊道：“少爷加油！” 谢长京已经快要把嗓子都喊哑了，但他心头的热血却越来越汹涌，目色中的崇敬越来越深沉。 邢无别早已失去了作为副掌门的风范，他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似乎有些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当然，天元门胜利的希望尚在。 可即便最后他们赢了，又哪里有脸说自己赢了呢？ 说话间，又有三人耗尽了最后一丝星力，完成了属于自己的比试。 丘师兄看着手中铭刻了整整六道药纹的百里香，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强大的压力之前，他竟然真的超常发挥，炼制出了六品灵药！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此时的他已经可以算得上一位六品药师了。 当然，药王塔第七层的考验，是原创灵药，如果丘师兄无法在日后做到这一点的话，此刻的辉煌，恐怕也只是昙花一现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在丘师兄看来，自己此番终于可以为宗门扬眉吐气了。 因此他微笑着转头看向四周的同门，希望得到众人的恭贺。 却愕然发现，所有天元门的人似乎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对面。 还不等丘师兄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枚光团便悄然来到了他的身前，随即如莲花般盛开，露出了里面一滴看起来朴实无华的水露。 直到这个时候，天元门众人的目光才随着那光团来到了丘师兄的身前。 紧接着，便是一阵阵倒吸冷气之声接踵而起。 “天仙露……果然……” “终于……” “七品灵药出现了……” 丘师兄如被五雷轰顶般僵在了原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直被他强压下去的逆血终于再也抑制不住，缓缓自唇角淌下，然后他突然眼前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 见状，旁边两个丹师赶紧伸手将丘师兄扶住，又手忙脚乱地给他喂送了些丹药，这才让丘师兄气息逐渐平稳了下来。 但毫无疑问的是，丘师兄的晕厥，顿时让众人看向洛川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了。 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们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纷纷把注意力放到了身边一位中年人的身上。 眼中带着祈求、祷告、哀切，以及最后的希望。 中年人的下巴上蓄了一簇山羊胡，是此番天元门来人中的唯一一位六品药师，也是直到现在仍旧没有停止炼丹的，最后一人。 第七十五章 所谓碾压 洛川成功炼得七品天仙露，这原本应该是一件非常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 但场中的所有人，不论是凌剑宗弟子，还是天元门的丹师、药师们，都没有露出太震撼的神色。 反而显得有些麻木。 仿佛洛川能炼出七品灵药本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根本没有任何值得惊奇的地方。 诚然，洛川腰间的石牌明白无误地告诉了所有人，他只是一位六品药师，但现如今谁还敢把他当做普通的六品药师来看？ 别说是六品了，就算是寻常九品药师，也不见得能以一敌百，一心百用！ “这洛川，还是人吗……” 不少人的心中都不自觉地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今日之洛川，用实力行动，彻底颠覆了天元门众人对于草木药道的理解，击碎了他们与生俱来的骄傲与荣耀，但偏偏，却没有一个人觉得耻辱。 更没有愤怒。 一头狼败在了一只兔子的手中，这才是耻辱，这才值得愤怒。 但如果这头狼是败在了一头猛犸巨象的脚下呢？ 在登临小祁山之前，不，即便是在洛川出现之前的这三日，天元门的人都一直认为凌剑宗内的那些所谓的药师和丹师们，全都是小白兔，尽皆不入流之辈，在他们群狼之势的围剿下，很快就会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在百草堂这个他们以为的兔子窝里面，竟藏着一头猛犸巨象！ 洛川弹指一挥间，局势彻底逆转，这一次，换成了天元门被踩了个支离破碎。 没有人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是骄傲如丘师兄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与洛川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 仿佛那是一座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高山，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但天元门的人仍旧没有放弃最后一线希望。 因为他们这边还剩一个人。 便是那位留着山羊胡的六品丹师，晋石！ 事实上，此番晋石随行而至，原本是为了针对王海和孙兴昌所预留的后手，因为在此之前，他们虽然知道凌剑宗有个叫洛川的药师破了药王塔二层楼的记录，但却没人知道，这个洛川，并不是一品，而是六品！ 天元门的人低估了凌剑宗，也低估了百草堂，或者更准确的说，他们低估了洛川。 但事已至此，现在场中唯一有实力能与洛川抗衡的，也就只剩下晋石了。 不知不觉中，晋石与洛川的对决，成了这场比斗最后的胜负手。 虽然哪怕晋石最后获胜，也无法动摇洛川在今日所创下的种种神迹，但却能为天元门挽回最后一丝颜面。 更重要的是，能为邢无别赢回那一个无比宝贵的月影秘境的名额！ 此战，天元门输不起！ 晋石不愧为天元门的老牌丹师，经验何其丰富，虽然看起来全身心都沉浸在了眼前的丹炉之中，但实际上，他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更知道自己一旦输了，那么就是整个天元门输了。 或者说，是惨败。 因此接下来，晋石也不再留有余力，随着掌间的橙色星辉越来越亮，他仿佛将毕生的丹道造诣都融入了眼前的火炉中，甚至透支了一定的生命力，务求此战必胜！ 反观洛川这边，仍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虽然头顶上的热汗已如雨下，脸色也微微泛白，但双眼却一如既往的清明，闪烁着比星月更加夺目的光芒。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真正的对手只有一个。 就是那个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理论上来说，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比斗，因为洛川只有一个人，而对方有一百三十一位丹师和药师。 除开晋石之外，其余众人最低的也是四品，绝大多数都是五品！ 如果换一个人，就算是普通的九品药师，也绝对没办法在同一时间对阵这么多人。 除开炼药本身对心神的巨大消耗之外，更重要的是，很少有药师有如此磅礴的星力来做支撑！ 但洛川不一样，他体内星海的浩瀚程度，不说当世无双，也绝对算得上的是凤毛麟角了！ 尤其是那最为璀璨的整整五十颗命星，无时无刻不在为洛川输送着强大的星力，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尽情尽兴地施展！ 洛川的心中燃烧着熊熊战意，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痛快地战过了，更在那一片荒无人烟的寒潭秘境中被憋坏了，即便这不是拳拳到肉的碰撞，也让他为之心潮澎湃。 “那什么劳什子丹海，我去定了！” 洛川目色一肃，身上的白色焰火再度拔高了半尺，体内的赤红色星辉更是倾巢而出，摘星手残影亦散，再无人能窥探分毫。 恐怖的高温灼浪让众人退避三舍，徐子林不得不挥手竖起了一道透明的气墙，将洛川暂时隔离开来。 却隔不开凌剑宗一众弟子狂热的欢呼声，以及那一张张充满了敬畏的脸孔。 相较而言，晋石这边就显得要温和多了，白色丹炉自始至终都显得很平静，并未因为晋石送入其中的磅礴星力而变得狂躁，看起来并不像在炼丹，反而更像是在煮一锅美味的白粥。 伴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天元门一众丹师、药师，包括米源和丘师兄在内，看向这位六品丹师的目光也越来越紧张，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生怕乱了其心中的分寸。 终于，便在那万众期待之中，晋石轻轻扬起了双手，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在了丹炉的炉口处。 “砰！” 沉重的闷响震得中人心尖微颤，随即，一束温文尔雅的白色光晕自炉内缓缓升起，将晋石的山羊胡染得更白了些，却在他的脸上衬出了一抹释然的微笑。 待光晕散开，一枚晶莹如玉的灵丹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那浑然天成的圆润，以及通体透彻的羊脂玉体，似乎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圣洁之意。 浓郁的丹香凝而不散，澎湃的星力隐而不发，更带着一种极其克制而隐忍的美丽。 此丹一出，顿时让前面所有的丹药都黯然失色，包括洛川的那滴七品天仙露！ 因为在此丹的丹身上不仅刻着同样的七道深纹，更引人瞩目的，是萦绕在其外久而不散的那层氤氲清光。 这是一枚七品灵丹。 更是上品灵丹！ 见状，丘师兄仿佛劫后余生般欢呼道：“恭喜晋师兄，贺喜晋师兄！此番不仅越阶炼得七品灵丹，更一举凝出上品丹光，当真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七品丹师之位指日可待！” 此言一出，一众天元门的丹师与药师也纷纷喜笑颜开地对晋石恭贺起来。 仿佛忘记了这里不是长白岭，而是小祁山，也忘了此时的他们还身处于关乎天元门百年荣耀的比斗中。 一直压在他们心中的那座大山，总算彻底崩塌了。 凌剑宗出了个洛川又怎么样？ 那洛川炼出了七品灵药又怎么样？ 他们有晋石！ 不仅同样以六品之资炼出了七品灵药，而且是上品灵药！ 此战，必胜！ 邢无别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嘴角再次浮出了那抹熟悉的冷笑，对徐子林开口道：“我不得不承认，此番我的确是小瞧了天下英雄，也小瞧了你凌剑宗，但不管怎么说，胜了就是胜了，还希望徐兄以及林长老不会食言才是。” 徐子林心中一叹，但脸上却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苦涩之意。 毕竟此役就算是洛川输了，凌剑宗输了，但至少洛川在此之前的表现，已经足以令凌剑宗声望再上一层楼，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希望。 在丹药一道上抗衡天元门的希望！ 今日之洛川年仅十五岁，接触药道不过半年时间，便已经达到了如此可怕的高度，假以时日，若等他彻底成长起来，又会有多可怕？ 届时，别说是天元门了，就算放眼整个大梁，又有何人能与之争锋？ 而凌剑宗得此药道大师坐镇，何愁不能更上一层楼，再现百年前开宗立派时的盛世辉煌！ 念及此处，徐子林不仅心中一片火热，然而，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却让他愣住了。 那声音很轻，也显得有些怯生生的，甚至还带着一丝羞涩。 红豆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向邢无别和徐子林，低声道：“我家少爷还没炼完药呢，怎么就分出胜负了？” 邢无别有些暗恼地皱了皱眉，沉声道：“小丫头你懂什么，你可知道那上品灵药有多么珍贵！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哪里是想炼就能炼成的！” 红豆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随即喃喃开口道：“可是……我家少爷曾炼出过无暇圣药呢。” 此言一出，邢无别彻底愣住了。 他想要呵斥红豆自作聪明，不懂装懂，却忽的想起对方虽然无品无阶，却战胜了被称为天元门天之骄子的米源，论丹药之道，这个小丫头可比自己懂得多了。 他想要反驳红豆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却猛地发现在红豆的这句话之后，一旁的徐子林猛地从眼中爆出了一缕精芒，信心徒增。 一时间，一向舌灿莲花的邢无别竟然哑口了。 一个看似无比荒谬的想法自他的心底油然而生。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这怎么可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邢无别突然发现整个演武场内突然变得极其安静了下来。 凌剑宗众弟子的加油喝彩声戛然而止。 天元门众人对晋石的恭贺声同样消散无踪。 他抬起头，看向场中央，想知道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整个演武堂的气氛变得如此诡异。 然后他看到了一束光。 那束光来自苍穹，也或许来自更加遥远的星空。 沐浴在洛川的身上，显得静谧且神圣，让人不禁下意识地心升顶礼膜拜之感。 沐浴在洛川的掌心上，带着欣喜与雀跃，衬托着那颗青色药丸美轮美奂。 邢无别不认识那是什么灵药，也一时间无法判断此药究竟的品质几何。 但上面的九道药纹，却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连三岁小孩都看得懂。 =================================== PS：感谢‘WX@1479889393007’2元红包打赏，感谢‘ゞ淺淺白勺????ゞ’2元红包打赏，不知道为何这一章写得很艰难，希望下一章会好一些，第二更恐怕在12点之后了。 第七十六章 从今以后 “九……九品……” 邢无别有些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一众天元门的药师与丹师呆若木鸡，瞠目结舌，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语言，不管是赞美的也好，惊叹的也罢，甚至是嫉妒之辞，都通通在这颗九品药丸的面前变得苍白。 正如一开始米源所说的那样。 胜负强弱从来都不是靠嘴说出来的，而是靠的行动与结果。 事实胜于雄辩，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真理。 当一个多时辰之前，当洛川告诉天元门众人，若想要挑战自己，需要先过他侍女那一关的时候。 所有人都觉得此事荒谬无比。 更认为这是洛川对天元门的侮辱。 但后来洛川的小侍女，红豆，却用一颗五品汶水丹击败了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少年天骄。 用最无可辩驳的事实回击了一切嘲讽与质疑。 可这依旧不够。 随即天元门的人认为那是米源轻敌而致，是凌剑宗的人用卑鄙无耻的手段换来的胜利。 于是洛川终于出手了。 一心百用，以一敌百。 以一己之力，打败了来犯凌剑宗的所有天元门药师和丹师。 最后，再以一颗完美无瑕的九品，将所有的胜负悬念彻底终结。 至此，自天元门立宗以来，在丹药比斗上的不败金身，被彻底打破了。 他们输给了凌剑宗。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输给了一个人。 现在回想起来，自洛川登场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辞都不再显得狂妄，因为他真的有这个实力。 就算天元门一百多名药师和丹师全部上阵，也不是他的对手。 米源败了，丘师兄败了，晋石也败了。 整个天元门都败了。 败得毫无争议，败得彻彻底底。 可以预想到的是，当今日之事传出小祁山，将会引起青州何等的震动，将会给星殿带去多大的震撼！ 当然，对于此时的洛川而言，他并不关心这个。 “你们不会认为，这颗青木丸也是我作弊得来的吧？” 洛川的眼中带着戏谑的笑意，丝毫没有因为天元门众人那失魂落魄的惨样而口下留情。 打脸要打痛，踩人要踩死。 这是洛川从很多年前就信奉的金科玉律。 否则的话，岂不是以后无论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招惹他了？ 洛川轻轻一抬手，将九品青木丸收到一只玉瓶中，随即慢步来到晋石的身前，微笑着看着这位六品药师。 “啧啧，只是一颗七品灵丹，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也是我太高估你天元门了，居然还用了八成力，真是……” 洛川摇摇头，似乎看起来很是失望的样子，而他的这番话，无疑就像是第二把尖刀，再次狠狠地戳进了天元门众人的心口。 丘师兄再次张口吐出了一片血花，再次昏死过去。 米源已经彻底被击碎了道心，只是双目无神地直视着前方，看起来就像是个傻子。 然而，令洛川没有想到的是，此番他主要的攻击对象，晋石，却似乎显得很平静。 下一刻，晋石微微躬身，对洛川行了一礼。 “洛药师天资绝伦，卓尔不群，此役晋某输得心服口服，此番便回长白岭幽闭思过，不至九品，此生绝不再踏足小祁山半步。” 晋石的这番话说得很重，令天元门众药师、丹师无不色变，而洛川则轻轻皱起了眉头。 “似乎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家伙呢……” 心中这么想着，洛川却放声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静候晋丹师佳音了。” 言罢，洛川一拂衣袖，抬步回到了演武堂的高台之前，对邢无别缓缓躬身。 “弟子不负所望，胜了。” “哈哈哈哈……”徐子林眉开眼笑地走下来，一把将洛川扶起，连连道：“好！好！好！果然不愧是我宗之栋梁，今日比斗的一应丹药都归你了！之后老夫会再向太上长老为你请功！” 徐子林的快慰，自然就更加衬托出了邢无别的黯然。 此时的邢无别终于慢慢醒过神来，他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就像是在看着五十年前的自己，不，即便是五十年前的他，也不如此子远矣。 难道说，凌剑宗就此将要第二次大兴了吗？ 一时间，邢无别的心中突然有些苦涩。 天元门用了近乎一个甲子的时间，才逐渐追上了凌剑宗的脚步，并且在丹药一道上树立了自己的无上荣耀，但现在，一切，都将随着这个叫洛川的凌剑宗弟子横空出世，被打落凡尘。 邢无别甚至不敢去想象，当今日一战传遍整个青州之后，天元门的声望将遭受何等的重创。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赌输了那个月影秘境的名额后，心有不甘，所以才酿成的苦果。 如果后悔有用的话，邢无别哪里还敢如此兴师动众地率人登临小祁山，再给他一百次机会，他也绝不会来招惹洛川这个小煞星！ 恨不得躲他越远越好！ 也就在邢无别心中百转千回之时，洛川的声音再次轻飘飘地传了过来。 “我想，以邢副掌门之名望，断不至于耍赖才是吧？” 闻言，邢无别的双目顿时露出了一抹凶光，他狠狠地瞪了洛川一眼，冷声道：“哼！老夫此番代表天元门而来，所道之言便不代表自己，而是代表天元门的承诺，又岂会言而无信！” 说完，邢无别也不愿在此地多留半刻，当即身形一掠，来到了自家一众药师、丹师之前，一挥袖。 “我们走。” 邢无别灰溜溜地走了，米源与丘师兄则一个是被扶着走的，一个是被抬着走的。 虽然用丧家之犬来形容有些过分了，但灰头土脸总是有的。 至此，一众凌剑宗弟子这才重新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这并不是徐子林第一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口号，但却是他第一次觉得这句话似乎一点也不夸张，反而恰如其分。 或许在某一天，这句话将会响彻整个大梁帝国吧…… 便在万人的振臂高呼声中，洛川慢慢牵起了红豆的手，来到了台前，然后缓缓地，将红豆的手臂也高举到了空中。 于是场下又响起了一道截然不同的声音。 “红豆师妹威武！红豆师妹无敌！” “红豆师妹天资卓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 这场只属于凌剑宗的狂欢持续到了傍晚，最后王药师邀请众人去百草堂庆祝，也无人不应，邢无别更是特批今夜可尽兴饮酒，只是不可避免的，聂玄宇和李大壮等守堂弟子的任务就变得更重了。 谢长京当然是被众星捧月的存在，因为到现在谁都已经知道，他便是洛川的代言人。 而洛川与红豆则早早地以不胜酒力为由离开了。 主仆二人带着微醺的酒气慢步在回家的小道上，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洛川向红豆讲述了自己在寒潭秘境的一切，包括那壮丽的雪景，以及一个用鱼线钓剑的古怪老头。 而红豆则告诉了洛川自己是怎么赢得谢长老欢心，被后者收为弟子，然后又是如何学习炼丹术的。 三个月的离别很长，能够讲的故事自然也很多。 今天的洛川显得兴致很高，红豆也比往日更活泼了不少，就算一路上寒风凛冽，也丝毫阻挡不了主仆二人脸上的喜意。 “少爷，我打算过几天去闯闯药王塔。” “红豆啊，你想不想修行啊？若是想的话，我明天去托莫师姐问问，宗门能不能破例收你为记名弟子。” “对了少爷，你觉得我能闯到第几层？” “嗯，好在之前白先生赠予我的阳辰丹还有不少，给你降星应该够了。” “还有啊少爷，你说之后太上长老会赐给咱们什么好东西？能不能有上万星石？” “我总觉得啊，你跟着我这几年，真是委屈大发了，说不定咱们家红豆其实是一个天下间少有的天才丹师呢？日后少爷可就得跟着你混啦。” “哦，我想起来了少爷，之前谢师兄还给咱们家领回来一个小家伙，可漂亮啦，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能吃了，每天得吃三斤粮食呢！” …… 不知不觉中，在酒精的作用下，主仆二人开始了自说自话，看起来有些滑稽，却也流淌着一种淡淡的温馨。 不知道这条路走了多久，终于，两人来到了家门口。 然后红豆突然止住了话头，她缓缓伸出手，一粒晶莹剔透的雪花缓缓飘落在了她那小小的掌心之中，随即被融成了一滴水露。 红豆的眼中顿时出现了一丝雀跃，激动地抬起头来看向天空。 “少爷……下……” 红豆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到洛川忽的抬手捧住了她的小脸，眼中带着少有的郑重其事。 他轻轻地说道：“从今以后，你我不再命如草芥。” 大梁帝国，星罗历七十九年冬。 凌剑宗降了一场初雪。 洛川与红豆主仆二人，正式踏上了历史舞台。 第七十七章 星殿震动！ 青州地处西南，在大梁帝国的版图上既不属于军事要地，也并非经济富庶之地，或许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这里的气候了。 虽然算不上真正意义的冬暖夏凉，但至少鲜受高温炙烤，也少有极寒过境。 除了七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水患之外，青州便再也没出现过什么天灾。 所以大梁人常说，青州是一个很适合养老的好地方。 但今年似乎有些不太一样，除了初雪降得很早之外，这场雪还整整下了三天，也着实让青州人大惊小怪了一番。 当然，对于小孩子们来说，这样百年一遇的大雪简直就是天赐的游乐场。 打雪仗，堆雪人，坐雪橇…… 到处都回荡着孩子们童真的笑声，随处可见一张张喜气洋洋的脸庞，似乎比过年还要热闹。 尤其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走出青州半步，却在今年难得体验到了北方人玩儿雪的乐趣，自然是天不黑不肯归家的。 年轻的恋人们也频频出游，观赏着各地无比盛大的雪景，甚至有不少城镇还办起了冰雕展，就像是一场隆重的狂欢。 但对于青州的修行界来说，在这三天所讨论的，却只有一个共同的话题。 不是关于这场大雪的。 而是关于在大雪之前凌剑宗的一场比试。 “诶，听说了吗？天元门居然在丹药比斗中输给了凌剑宗！” “什么？你没搞错吧……你要说是比的剑术我还相信，丹药比斗……天元门在这青州境内哪有对手？” “千真万确！而且据说这次天元门兴师动众地派了一百多个丹师上小祁山去挑战，最后所有人全都输了！” “我的天！这可是大新闻啊，快给我仔细说说……” …… 类似的对话出现在青州各地的酒楼中，茶馆内，很快就变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 随着比斗中越来越多的细节传出，整个青州修行界都陷入了癫狂。 天元门整整一百三十二位药师和丹师，竟然全都是输在同一个人手中的？ 包括米源这等在近些年声名鹊起的天骄之子，以及老牌六品丹师晋石，无一幸免？ 而凌剑宗那位叫做洛川的药师，明明只有六品之位，却炼出了九品灵药？ 这每一道消息听起来都是那么的荒谬，那么的让人难以置信，但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此事完全是有人以讹传讹，天元门很快就会发声辟谣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天元门竟突然宣布封山了。 看起来，似乎是默认了坊间的传闻！ 这下子真是一石惊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开始打听，那个洛川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是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的，更有无数散修的丹师与药师奔赴小祁山，只为了能与那传说中的洛药师见上一面。 同一时间，更有消息灵通之辈发现，就连星殿的暗卫都出动了！ 星殿，对于整个大梁帝国来说，不论是普通人还是修行者，都是一个无比神圣且肃然起敬的名字。 在大梁帝国，你可以不知道皇帝叫什么名字，但你肯定知道星殿殿主的名讳是什么。 当然，出于敬畏，或者说忌讳，没有人敢真的直呼其名，当他们提到这位大人物的时候，都会尊敬地称其为：苏先生。 星殿当然不是苏先生一个人的，但苏先生的一句话，却比梁帝的圣旨还管用！ 坊间甚至一直有传闻，若苏先生愿意的话，大梁帝国改朝换代只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更有人说，在这个世界上，是先有了星殿，才有了大梁国。 事实上，如果真的要追根溯源的话，星殿的历史确实要比大梁国悠久很多，按照洛川的理解，星殿的存在，其实有些类似于他前世在书本上所读到过的教廷，或者道殿。 是信仰与力量完美结合后所诞生的产物。 现如今的星陨大陆，以星辰力量为众生开智，入修行之道。 那么，在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星殿或许不是唯一，但至少是之一。 而且众所周知，星殿始终把持着大梁帝国所有修行者最大的命脉之所在。 星石。 人们敬畏星空，更敬畏星殿。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星殿的权威甚至超过了皇权，苏先生更是比梁帝更加传奇的存在。 大梁帝国有九大州，上千郡县城池，一座皇宫。 但几乎在大梁帝国的每一处郡县，每一座城池，都有星殿的存在。 在大梁帝国数百年的历史中，不是没有帝王试图打压星殿，巩固君威，但毫无例外的，他们都失败了。 因为当那上千座星殿群起抗争的时候，已经不再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而是一把焚世烈焰，足以将整个大梁帝国烧成灰烬！ 渐渐的，大梁皇族终于意识到，星殿的存在，从来都不是他们所能够抹除的。 与其玉石俱焚，鱼死网破，何不通力合作，共治江山？ 在这样的共识下，大梁帝国开始与日兴盛，蒸蒸日上，终于成为了整个星殒大陆以东最强大的三大王朝之一。 至今，已经过去了近五百年了。 青州作为大梁国九大州之一，当然是有星殿的，而且有整整七十二座。 但毫无疑问，在这七十二座星殿中，最金碧辉煌的，最具有话语权的，还是位于青州州府内的那一座。 人们又将之称为州殿。 每州一座，统领全州境内其余所有的星殿，其权柄之大，远远不是一州之州牧所能比拟的。 而在此时青州州殿内那座灯火通明的内室中，正有一位身披蟒袍，头戴七星玉冠，端坐在赤玉王座上的中年男人在大发雷霆。 “三天了！已经过去整整三天时间了！你们就给我查到这些东西？” 中年男子一把将手中的竹简摔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更砸得场中跪倒在地的几人心尖儿直颤。 “洛川，十五岁，出身凌剑宗，五年前被柳长风带入小祁山，这些东西我要你们来说？我他妈随便去酒馆里面坐一下午就能听到！” “我要的是他在进入凌剑宗之前的东西！他父母叫什么！他祖籍在哪里！他的草木药道师承何人！他身边那个小侍女又是怎么回事！” “废物！全他妈是废物！我养你们来有什么用！” 中年男子一通劈头盖脸的痛骂，场下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辩解，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以首及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都他妈哑巴了吗？凉城分殿的秦江，你来说！” 被点名的老者顿时身形一颤，哭丧着脸抬起头来，低声道：“回禀首尊，我们还查到，那洛川原本乃凌剑宗天骄之子，却在四年前发生了一起意外，被凌剑宗的胡宗主判定此生无法修行，但就在半年前，他突然降星成功，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显露出了在药道上的天资……” 中年男子不耐烦地一挥手：“这些我他妈早就知道了，说点儿我不知道的！” “是……是……”秦江将身子压得更低了些，继续道：“而在这期间，唯一一个仍旧与洛川有过接触的人，便是在四年前将他从鬼门关前救回来的一位神秘药师，我们查到，那人姓白……” 闻言，中年男子顿时皱了皱眉头：“白？查到全名了吗？” “没……没有……只是听凌剑宗的人说，百草堂的人都称呼其为白先生。” 中年男子轻轻眯起了眼睛，然后转头对角落处的一个灰衣人开口道：“影子，你负责去查这个白先生。” 没有人回答，但随即，那个灰衣人的身形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中年男子这才扭了扭脖子，冷声道：“还算是查到了些有用的东西，其他人呢？难道还要我一个一个点名？” 话音落下，顿时又有一位年轻的少年抬起头来，犹豫着开口道：“回首尊，以卑职看来，其实想要知道这洛大师的来历，只需要问一个人就知道了，而且此人正好在我星殿中闭关。” “你是说柳如风？” “正是。” 中年男人轻轻搓了搓手指，摇摇头道：“此事不急，那洛川既然能以六品之资炼出九品灵药，必是天赋异禀之辈，这种人，我们星殿始终还是秉持着拉拢为主的态度，柳如风对他有救命之恩，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得罪，更何况现在正值他破境的关键时期，不能打扰。” 顿了顿，中年男人再次把目光挪到了秦江的身上。 “对了，此番除了调查洛川的身世背景之外，我还曾让你派人去接近他，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秦江立刻回答道：“再过些日子便是凌剑宗冬雪小比的日子，属下已经安排好了，届时会亲自登小祁山观礼，顺便试探下那洛药师的态度。” “嗯……”中年男子点点头，终于神色缓和了下来，复又问道：“天元门那边有什么说法吗？” 有人苦笑道：“还能有什么说法，经此一役，恐怕没个三年五载，天元门的声望是缓不过来了，更别说，他们还输掉了最后一个月影秘境的名额，此消彼长之下，依我看，凌剑宗要再次迎来一次大兴了。” 中年男子皱着眉头：“我是问封山的事情！” “呃……”众人面面相觑之下，最后还是那少年开口回答道：“从暗卫传来的消息，自从晋石等人回了长白岭之后，就再也没有天元门的弟子离开过山门了，倒是丹鬼去了趟小祁山，说是向凌剑宗太上长老负荆请罪。” 此言一出，中年男子顿时翻了个白眼：“林如这小娘们儿，脾气还是这么爆啊……” 第七十八章 梦魇 中年男子作为州殿首尊，他敢称凌剑宗的太上长老为小娘们儿，其他人可不敢接话。 有几位星殿的老人曾听说过首尊与那林长老那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更是把脑袋垂得更低了些，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中年男子顿感无趣，摆摆手道：“行了，都退下吧，再给你们三天时间，我要知道洛川在拜入凌剑宗之前的一切过往！” “是！” 众人应声而退，很快场中就只剩下了寥寥三四道模糊的影子。 同一时间，中年男子的目光也随之变得锋利了起来。 他缓缓坐回赤玉王座，将身子有些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旁边的玉扶手，缓缓开口道：“现在，你们可以说说第二套解决方案了，如果那洛川对我星殿有异心，该如何把他处理掉？” …… 此时的洛川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正式进入了星殿的视野，甚至一州之首尊也曾为自己大发雷霆，自那日丹药比斗结束之后，他的生活就变得有些忙碌了起来。 百草堂的访客变得越来越多，守堂弟子的规模也在日益扩大，来自各堂各峰的邀请函更是堆积如山。 洛川已经几乎没有了修行的时间，除了每日应付那些前来拜访自己的师兄师姐、长老堂座，以及外面形形**的药道散修之外，洛川还在忙着给蔡长讳治伤，噢，对了，现在的他还多了一项任务。 养兽。 也就是那日红豆所说的，家里面多了个漂亮的小家伙。 那是一只毛茸茸的山兔。 也是谢长京从勋禄堂给洛川领回来的外门任务。 洛川需要在今年之内，将那只幼年的山兔给养到成年，否则便算是任务失败。 颇有些神奇的是，这山兔和普通的兔子还不太一样，小家伙的嘴特别挑，得吃上好的牧草，萝卜白菜什么的它可看不上，至少也得是最新鲜的甜菜，或者正当季的稻谷才行。 除了挑食之外，小家伙食量也特别大，一顿得吃三四斤粮食，当真是应了那句话…… 吃得多拉得多。 还不干活儿。 这也就是洛川贡献点充足，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宗内给它兑换各种粮草，否则普通人还真养不起。 红豆给它取了个很随意的名字，叫做大白。 虽然那明明是一只灰色的兔子…… 有了大白之后，家里面顿时变得更热闹了些，即便洛川不在家，红豆也不会觉得无聊了，还特地给大白缝了件小衣服，说是怕小家伙给冷着了。 看得洛川一愣一愣的。 还真别说，原本在洛川的认知里面，兔子这种生物通常都是比较蠢的，但大白不一样，在红豆的悉心喂养之下，仿佛通了人性一般，虽然不会说话，但每天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儿，从来也不乱跑，与红豆更是无比的亲近，最近甚至还学会了撒娇。 每天一看到洛川回来，大白就会蹦蹦跳跳地跑到洛川的脚边，打着滚儿蹭来蹭去的，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直盯着洛川腰中的山海壶。 它知道，之前自己吃过的好吃的豆子就是藏在那葫芦里面。 用洛川的话来说，这家伙好像要成精了。 除此之外，现如今的红豆已经成功闯入了药王塔第四层，成为了一名货真价实的四品丹师。 为此，洛川特地去问了莫有雪，看能不能破例将红豆收为凌剑宗的记名弟子。 莫有雪倒也干脆，毕竟她作为宗门亲传弟子，这点儿权利还是有的，当即一挥手，将红豆的名字录入了凌剑宗的弟子名册中，并对外宣布了这一决定。 得知此时的凌剑宗弟子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除开红豆是洛川的贴身侍女这一层关系之外，那日红豆在万众瞩目之下打败天元门天骄米源，已经为她在众弟子的心中树立了一定的地位。 更别说，如今的红豆已经正式成为了四品丹师，放在外面那些别的宗门内，可是争着抢着要的。 事情一切都很顺利，洛川与红豆在凌剑宗的生活开始一天天变得好了起来。 大白也算是赶上了好日子。 这一日，大白正懒洋洋地躺在红豆的怀里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自己大耳朵，嘴边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药香。 那是红豆这小丫头发现大白爱吃灵药之后，自己亲手为它炼制的灵丹。 用丹药来喂兔子，恐怕这也是凌剑宗，不，整个大梁帝国头一份儿了……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大白立刻机敏地抬起头来，小爪子不安分地在红豆的裙摆上蹭来蹭去的。 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可惜的是，来人并不是洛川，而是谢长京。 于是大白似乎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小脑袋，重新耷拉下去，吧唧了一下那小巧的三瓣嘴。 谢长京走进来，轻轻抖了抖衣服上的雪粒，对红豆问道：“洛师兄还没回来吗？” 红豆抱着大白迎了上去，笑道：“还没呢，说是去中峰了，谢师兄快坐，桌上有刚煮好的姜汤，喝了取取暖。” 谢长京也不客气，当即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桌前，抬起面前还冒着热气的瓷碗，将里面的姜汤一饮而尽，顿时感觉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谢师兄来找少爷有什么事吗？” 谢长京摇摇头道：“也没什么大事，马上就快过年了，按照往常宗门的规矩，年前都会举办一次冬雪小比，不管是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都得参加，我就是来与洛师兄商量这事儿的。” “哦……”红豆轻声应道。 “对了。”谢长京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再次开口道：“那什么，我大伯让我来问问你，什么时候去丹房啊？” 闻言，红豆顿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她伸手在大白那毛茸茸的身上揉了揉，缓缓道：“今天去不了了呢，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我得先把饭做好。” 谢长京苦笑道：“红豆师妹啊，自从闯完药王塔之后，你都好久没去丹房了。” “可是我每天有好多事情要做呢，最近天凉了，我得给少爷做件披肩，还有大白也得有人每天照看着，上次我没注意，大白不知道跑出去吃了什么，拉了一天的肚子，可把我心疼坏了……” 红豆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琐碎，听得谢长京满脸的无奈，却偏偏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 场面就此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好在不多时，洛川回来了。 “嗯？长京你来了？” 谢长京赶紧站起身来，对洛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笑道：“师兄又去给蔡堂座换药去了？” 洛川点点头：“嗯，蔡师兄的腰伤耽搁的时间太久了，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治好的，需要慢慢调理。” 说着，洛川从红豆手中接过大白，溺爱地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便看着红豆往后厨去了。 “吃饭了没？没吃的话，就坐下一起吃吧。” 谢长京摇摇头：“我就不吃了，待会儿堂里面还有些事，师兄也知道，最近堂里面来了很多新人，人多眼杂的，我得好好盯着。” 洛川笑着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谢长京诚惶诚恐地开口道：“师兄言重了。嗯，这次来，我主要是想与师兄商量一下冬雪小比的事情。” 洛川将大白放到脚边，随手从山海壶中掏出了一颗药丸，丢给了小家伙，这才抬起头来。 “哦，这事儿我已经听说了，好像是为了来年的内门晋升选定种子选手吧？” “没错。”谢长京点点头：“根据以往的规矩，冬雪小比的前五名为种子选手，不管是内门升外门，还是外门升核心，种子选手都有诸多便利，对于晋升也事半功倍。” “另外……”谢长京突然压低了声音，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我已经将黎洪的资料全部调查清楚了。” 闻言，洛川双目立刻射出了一道精光，他接过谢长京手中的纸条，仔细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你办得很好，等最近这些杂事弄完之后，我就能腾出手来了。” 顿了顿，洛川复又开口道：“另外我之前答应了孔祥林，待红豆体内的剧毒解除之后，就给他一个痛快，算算时间也过去好几个月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你替我送他上路吧。” 此言一出，谢长京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见状，洛川立刻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怎么了？” “有件事情……原本红豆师妹是不让我告诉师兄的……” 洛川的心中随即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他暗暗握紧了拳头，虽然一言未发，但那山雨欲来的气势却压得谢长京胆战心惊。 谢长京赶紧开口道：“是这样的，在师兄进入寒潭秘境两个月之后，红豆师妹突然在一次炼丹途中晕倒了，一开始我只是以为红豆师妹是心神消耗过度，但后来经过我大伯的诊治后发现，那其实是……” 洛川咬着牙挤出了五个字：“饕餮曼陀罗！” ===================================== PS：感谢‘芽芽和茜茜’2元红包打赏。 第七十九章 谢长老 饕餮曼陀罗。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仿若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始终紧悬在洛川的头顶，又像是一场挥之不去的梦魇，永远都萦绕在洛川的心间。 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此毒的牵制的时候，它又会在不经意间悄然而至。 洛川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自己深入寒潭秘境的同时，红豆体内的饕餮曼陀罗竟然再次复苏了。 好在这一次有王海提前炼制出来的红豆膏，再加上谢长京的小心谨慎，以及他大伯那神鬼莫测的丹术，倒是没让红豆受什么苦，很快就将饕餮曼陀罗再度压制了下去。 但无疑，谢长京的这番话，顿时让洛川那双原本明媚的眼睛再度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果然一切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即便是红豆膏也无法彻底根除饕餮曼陀罗的剧毒，只能暂时抑制！ 而精通草木药道的洛川比任何人都清楚，人体对于任何丹药都是有抗性的。 红豆膏第一次可以压住饕餮曼陀罗两个月的时间，那么，下一次呢？ 一个月？ 还是二十天？ 总有一天，红豆的身体将会对此药彻底免疫，到了那个时候，洛川又该怎么办？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立刻充斥在了洛川的心中，然后他猛地抬起头来，对谢长京问道：“你大伯可曾说过有何应对之策？” 谢长京犹豫着开口道：“我大伯说，此毒他生平未见，极其难缠，即便是他，在短时间内也找不出将其根除的办法。” 闻言，洛川的体内骤然爆发出了一阵恐怖的煞气，惊得他脚下的大白浑身一颤，随即无比仓皇地向后厨逃去了。 随即洛川站起身来，沉声道：“我要见你大伯一面。” 谢长京有些为难地说道：“师兄想必也知道，我那大伯的性子……” 然而，洛川却毫不犹豫地迈步走到了门前，挥手将谢长京打断道：“去了再说。” 话音落下，木门随之大开，风雪倒灌而入，带来了无尽的凄寒。 红豆似乎听到了动静，有些好奇地探出一个小脑袋出来，对洛川问道：“少爷又要出去吗？” 洛川笑道：“冬雪小比的事情得好好准备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那我等着少爷吃饭噢。” 洛川笑着点点头，随即与谢长京消失在了风雪之中，趴在红豆脚下的大白还有些发抖，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被洛川身上的煞气给惊的…… 片刻之后，洛川与谢长京火急火燎地来到了丹房之外，过往之人纷纷驻足行礼。 “洛师兄好，谢师兄好！” “洛师兄今天怎么有空来丹房了？” “洛师兄好久不见……” 洛川沉着脸，随口打了几声招呼，很快就顺着那条蜿蜒曲折的长廊走进了丹房深处。 谢长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脸上带着苦笑，似乎已经预想到了洛川与自己大伯之间的火爆对撞。 一路走来，不少人都发现了洛川与谢长京的异状，纷纷好奇地讨论了起来。 “洛师兄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煞气？” “不知道啊，难不成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洛师兄了？”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面面相觑之下，也有不少胆大的丹童和丹师打算跟上去瞧瞧热闹，但很快，所有人的眼中都透着强烈的惊惧之色。 “天……天字房……洛师兄怎么往天字房去了！” “洛师兄不会是去……去……” 百草堂内所有人都知道，整个丹房以“天地玄黄、甲乙丙丁”为字号，共划分出了十六间炼丹室，越往上，丹室的品阶就越高，相应的，其内地火的温度也就越强。 而在天字号的四间炼丹室内，常年都只有一个人。 执丹长老，谢坤。 难道洛师兄与谢长老之间起什么冲突了？ 这一想法顿时让丹房众人心中一颤。 毫无疑问的是，谢长老在百草堂的这些年，虽然极少露面，也鲜问世事，但其对百草堂所做出的贡献，绝对是任何一个人也比拟不了的。 他是百草堂内唯一一位长老，正是有了他的庇护，其他三峰四堂的人才不敢轻辱百草堂众，也正是有了他所炼制的灵丹，才能为百草堂换来源源不断的修行资源。 从感情上来说，谢长老在众人心中的地位甚至比掌门还高。 若是换做其他人欲对谢长老不敬，恐怕直接就被丹房的人给扔出去了。 但偏偏是洛师兄…… 自数日前洛川在演武堂一战封神，挽百草堂于危难之后，他的个人声望便在百草堂达到了顶峰，现在不管是药房的人，还是丹房的人，不管是新晋的药童、丹童，还是老资格的药师、丹师，但凡看到洛川，都得恭称一声“洛师兄”。 谢长老、洛师兄，这两位都是大家打心底尊敬的人，都是百草堂内顶梁柱一般的存在，若是两人针锋相对，他们该站在哪一边？ 就在所有人内心无比纠结的时候，洛川已经来到了天字乙号房的门外，缓缓躬身行礼。 “百草堂洛川，求见谢长老。” 见状，围观的一众丹师纷纷长出了一口气，看洛师兄这架势，好像不是来找麻烦的啊，这就好，这就好…… 然而，他们心中的庆幸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眼看谢坤迟迟没有回应，洛川竟忽的自掌间扬起了一片璀璨星光，狠狠地砸在了炼丹室的房门之上。 “嘭！” 天字乙号房的木门应声而碎，随即洛川便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无比从容地迈步走了进去。 众人被惊掉下来的下巴尚未合上，便又是一声巨响发出，紧接着，便看到两条火龙从天字甲号房内轰然而起，直接把洛川给撞飞了出来。 “嘶……” 一声声倒吸冷气之音此起彼伏。 再然后，洛川直接抄起了腰间的长剑，又冲了进去。 “砰！铛！哐……” 各式各样的声音接踵而至，似乎有人把丹炉给掀翻了，又好像有人把石墙给撞碎了，众人听得心惊胆战，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劝架，毕竟作为谢长老子侄，洛师兄心腹的谢长京就站在门口，看起来并没有趟这趟浑水的样子。 紧接着，又有一道道人声激昂而起。 “臭小子，你打坏了我的丹炉该怎么赔！” “我赔你个大头鬼，是你先出手偷袭小爷的！” “你不要脸！” “你为老不尊！” “看掌！” “看剑！” …… 于是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打斗声不绝于耳。 足足打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就在围观众人面色越来越古怪，心中越来越好奇，开始大着胆子挤到门口去张望的时候，屋内的一切响动却忽的戛然而止，随即一层光幕无声笼罩在了炼丹室的门外，将里面的一切都隔绝了开来。 待做完这一切之后，谢坤这才气喘吁吁地靠在石壁上，恶狠狠地瞪着洛川。 不得不说，此时的这位执丹长老的确显得有些狼狈，不仅头发、胡子被大火撩得漆黑一片，身上的长袍也被利刃割出了一条条口子，连脚下的鞋都被踩掉了一只，完全一副糟老头子的模样。 当然，另外一边的洛川也不好过，烽火剑被击落在地，头上的发髻被折断成了两半，披头散发的样子显得有些疯狂，更别说此时的他胸口还被火龙撞得一片焦黑，嘴角还淌着点点鲜红。 “要不是老子今天被丹火反噬，一只手就能把你捏出屎来！” “我呸！要不是小爷今天把神剑放在了家里面，一剑就能把你劈成两半！” “老子是执丹长老，一句话就能把你赶出百草堂去！” “小爷有太上长老的免死金牌，一句话就能把你扔到茅坑里头去！” “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别以为你是红豆的少爷老子就会放过你！” “别以为你是红豆的师父小爷就不敢打你！” …… 一老一少就这么靠着炼丹室的墙壁，纷纷指着对方的鼻子打着嘴炮，谁也不肯服输。 也不知道骂了多久，或许是终于骂累了，洛川终于渐渐哑了火。 见状，谢坤顿时得意地笑了起来，翻手拿出了一个玉杯，滑到了洛川的脚边。 “怎么样？骂不过老子吧，来，喝点儿水解解渴。”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一位丹道大师给的水，谁敢随便乱喝？ 然而，却只见洛川幽幽一笑，解下了腰间的山海壶也送到了对方的脚下。 “哼，我葫芦里面也有不少清水，不知道你敢不敢喝？” 谢坤一瞪眼，随即将山海壶抄在了手中，狞笑道：“小子，不用激我，不如咱们一起干？” “好啊！” 洛川当即拿起玉杯，放到了唇边。 谢坤也装模作样地将葫芦嘴凑到了眼前。 然后两人的动作就这么停住了。 “你先喝！” “有种你先喝！” “你喝了我就承认你是大爷！” “你喝了我叫你声爷爷！” …… 眼看谁也不肯中计，场面一度变得非常尴尬了起来。 然后谢坤漫不经心地向山海壶中看了一眼，随即口中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叫。 “我操！这……这……这是……” 洛川顿时春风得意地笑了：“不错，这是寒潭的水。” 下一刻，谢坤猛地抬起头来，仿佛要吃人一般盯着洛川，一字一句地问道：“怎么卖？” ===================================== PS：感谢‘潮流试丶魔’8元红包打赏，同样感谢‘啊啊小子’每日不间断的鲜花鼓励，谢谢大家能喜欢这个故事。咱们明天见。 第八十章 买卖不在仁义在 洛川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了。 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谢长老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而且从对方那无比严肃且认真的神色看来，这似乎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犹豫了片刻之后，洛川随即反问道：“你能出什么价？” “十颗醉生梦死。” 洛川再次愣住了。 但他并没有立刻做出回答，而是继续问道：“你要多少？” “一半。” 闻言，洛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壶寒潭水，换十颗醉生梦死丹，这个买卖是否划算？ 洛川心中没有答案。 因为说句实话，自他从寒潭秘境归来之后，便一直不知道这水究竟有什么用处，当日他之所以会决定舀一葫芦寒潭水回来，也完全是随性而为，根本没想过之后拿这水来干什么。 但醉生梦死丹，洛川却知道其价值的。 如果只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此丹，连九品丹师也炼不出来！ 因为醉生梦死是一星灵丹！ 换言之，那是中级丹师才能创造出来的神丹！ 药王塔十层，对应的是初级药师、丹师一到九品的资格，但在九品之后，还有中级药师与丹师，到了那个时候，便不再称之为“品”，而称为“星”！ 简单说来，便是只有一星丹师，才能炼出一星的醉生梦死！ 能够上星级的神丹已经不再是可以用金钱或者星石来衡量的了，好不夸张的说，每一颗星丹都价值连城！ 洛川怎么也没想到，谢坤手中竟然藏有十颗醉生梦死。 他更没想到的是，谢坤竟然愿意用这十颗星丹来换自己的半壶寒潭水！ 念及此处，洛川不禁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他终于发现，原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寒潭秘境的价值。 然而，洛川的这番表情落在谢坤眼中，却顿时让他心中一沉。 “再加上十万贡献值，十万星石，不能更多了。” 洛川仍旧没有说话。 于是谢坤急了：“最多再给你一张九品灵丹的丹方，你卖就卖，不卖就算了！” 毫无疑问，谢坤后面所给出的两个条件，全部加起来都不如那十颗醉生梦死的价值高，这也代表着，从一开始，他就给了洛川一个良心价。 洛川也知道，这恐怕就是谢坤的底线了，所以他终于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如果谢长老能帮我把红豆的病治好的话，这整壶寒潭水我都可以送给你。” 此言一出，谢坤顿时愣了。 随即他恼羞成怒地开口道：“废话！老子要能治早就治了！还需要你来说？别忘了，那丫头也是我徒弟！” 终于亲耳听到谢坤说出这句话，洛川仿佛觉得自己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然后他坐倒在地上，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我不卖。” 谢坤没有强求，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我那徒弟也是个苦命人，关于那饕餮曼陀罗的事情，长京已经给我说过了，我知道是黎洪那小子下的手，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算是他师父，也解不了这个毒。” 洛川有些失魂落魄地喃喃道：“难道此毒真的无解吗？” 谢坤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道：“依我看，也不用如此悲观，咱们解不了这毒，并不代表着全天下的人都解不了，若是你能找到一位高级丹师的话……” 洛川苦笑道：“谈何容易。” 于是谢坤换了个选项：“也许星殿有办法呢？” “星殿？”洛川当即眼前一亮，仿佛整个人都重新活了过来，但随即又皱着眉头道：“星殿那些眼高于顶之辈，又哪里会理会我这种小人物？” 谢坤当即冷笑一声：“哼，你小子也还算是有些自知之明，不过嘛，你也知道，中级药师的资格，是要去星殿考的……” “你是说……” “若是你能考上星级药师，就算是星殿，也得来拉拢你，届时，或许我徒弟的毒就有希望解了。” 洛川知道，谢坤口中所谓的希望，其实是非常渺茫的，但事涉红豆的生命，就算只有亿分之一的希望，他也必须去尝试！ 下一刻，洛川从地上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对谢坤行了一礼：“多谢长老提点，弟子明白了。” “嗯……”谢坤当即摆出了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 但洛川的下一句话，就立刻让他再度暴跳如雷。 “那什么，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还请谢长老把葫芦还给弟子，红豆还在家等着弟子回去吃饭呢。” “你！”谢坤气得胡子都立起来了，连连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简直不知好歹！这寒潭水留在你手中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若是卖给老子，起码能炼出一炉冰肌丹来！” 闻言，洛川顿时笑了。 “我要一半。” “你说什么？” “我说，这寒潭水我可以给你，但除了之前的条件之外，我还要一半的冰肌丹。” 谢坤这才惊觉，原来自己被洛川这小子给套了话，当即恶狠狠地一拂袖：“不可能！” “那我要走了。” “等会儿！给你一成！” “红豆还等着我吃饭呢……” “两成！” 洛川懒得再跟这糟老头子讨价还价，直接走到对方面前，一把将山海壶给抢了回来。 “喂！小子！买卖不在仁义在！你怎么能这么对前辈呢！你还懂不懂敬老尊贤了！” 洛川随即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要不是看在红豆的面子上，小爷早就一葫芦水泼你脸上了！” 谢坤也气得直跳脚：“要不是看在那蠢丫头的面子上，老子早就把你剁碎了喂猪了！” “咱们凌剑宗有猪吗？” “你管他有没有，本长老说有就有！” …… 两人就这么站在原地，再次无比幼稚地打起嘴炮来，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谁也说不过谁，谁也无法从对方那里讨到半点好处。 末了，眼看洛川已经走到了炼丹室的大门口，谢坤终于忍不住了。 “我操！你赢了！四成！你再不干，老子就死在你面前！” 洛川也是吵得心累了，终于松了口：“好吧好吧，四成就四成，不过你炼丹的时候我得在旁边看着，免得你老小子又坑我！” 谢坤鄙视地看了洛川一眼，冷哼道：“想偷师就直接说，别整得那么冠冕堂皇。”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得看着。” 挥了挥手，洛川一步迈出了炼丹室的大门口，良久之后，才传来一道有些虚无缥缈的声音。 “谢了。” 谢坤一愣，随即朝着空气啐了一口：“呸！” 然后他突然想起，这里是自己的炼丹室…… 洛川毫发无损地离开了天字乙号房，嗯，或许用毫发无损这个词不是很准确，但至少他是活着走出来的。 这一幕看在门外的那些丹师眼中，立刻惊起了千层浪。 洛川是什么实力？ 往顶了天说，也就是降星巅峰吧？ 那么谢长老呢？ 能成为凌剑宗长老的，至少也是碎星境巅峰！ 两者之间可是差了一整个大境界！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若谢长老真的想要洛川的命的话，哪怕不动用其丹道上的造诣，也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上多少。 可偏偏，现如今洛川就这么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一时间，无数的猜测和传言尘嚣之上，就连谢长京都满脸的好奇。 对此，洛川当然没有解释，只是跟谢长京交代了两句，便头也不回地回家了。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对外宣布了闭关，拒绝了一切访客和请帖，开始专心致志地修习草木药道。 当然，也顺便准备了一番冬雪小比的事情。 倒是谢长老那边一时间没了动静。 不过洛川不着急，他已经隐隐间猜测到，哪怕当日谢坤开条件的时候眼睛也没眨一下，但想要一口气拿出十万贡献点，以及十万星石，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除此之外，恐怕那十颗醉生梦死，也并不在谢坤的身边。 反正当那老小子凑齐全部东西之后，肯定会通知自己的，这么想着，洛川便干脆沉下心来，不眠不休地开始炼药，争取早日闯过药王塔十层楼，如此，才能有理由去往星殿考取中级药师！ 至于喂养大白的任务，则全权交给红豆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转眼间，距离新年夜只剩下三天了，而凌剑宗也终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盛事。 冬雪小比。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冬雪小比属于晋级战的热身。 但不论是打算是明年开春晋升内门的，还是晋升核心弟子的，所有人都对此事极为重视。 除了……洛川。 因为此时的他，正忙着想办法安慰红豆。 “没事儿，等我去勋禄堂交了任务，大不了再用贡献点把大白给买回来就是了。” “可是……可是……万一他们不卖呢？”红豆眼睛红红的，似乎有些哽咽，看着洛川怀中的大白更是充满了不舍。 “不卖？不卖少爷我就给抢回来！” 红豆当然知道洛川是安慰自己的，但还是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乖乖地点头道：“那少爷……早……早去早回。” “嗯。”洛川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随即一把将重达百斤的大白抗在了肩上，一步一个脚印地向东峰去了。 只留下红豆那浅浅的抽泣声。 第八十一章 这是山兔？ 时近年底，凌剑宗弟子前往东峰交任务的比往日多了不少，勋禄堂的热闹程度也比其他时候要火爆得多。 毕竟按照凌剑宗的规矩，过年期间是不结算任务的，若是错过了这几天就得等到明年了。 而很多任务都是具有时效性的，比如洛川的首责任务就注明了必须在今年内完成。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采集类的任务虽然没有强调完成时间，但如果将任务物品存放的时间太久，说不定会发生变质，也就当于白干了。 此时在勋禄堂负责交接任务的阁楼处，正围着不少凌剑宗弟子，在兑换自己应得的贡献值。 而今天负责检验众人任务进度，把关任务品质量的，则是勋禄堂的长老之一，乔远城。 除开太上长老林如不算，凌剑宗共计十五位长老，乔远城并不是修为最强的那一个，也不是声望最高的那一个，但他却是年纪最大的。 世人常言，修行便是修岁月。 理论上来说，一个人的阅历、眼光，以及智慧，往往都会伴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发生变化。 而对于勋禄堂这么一个特殊的地方而言，眼界的开阔度，以及学识的深厚度，便是时任长老最需要必备的东西。 这就是乔远城能成为勋禄堂执圭长老的原因。 “嗯，不错，这株冥花已经长到了五尺高，花开七瓣，可以算得上的中等品质了。” “小家伙，你手中的这把剑的确是好剑，上面所印刻的赤红铭纹也是真的，但，这剑并非是你所凝炼而成，回去吧。” “咦？这是邪灵童子王兆的人头？此人的确是在凉城作乱已久了，死有余辜，不管人是不是你亲手杀的，但凭借此头可换两千贡献。” 此时在阁楼外的一张藤椅上，乔长老正端坐其中，眯着眼睛审视着众人所拿来的每一件任务品，虽然已经年过古稀，但一头长发却如黑瀑般坠下，脸上的皱纹也极浅，看起来很是驻颜有术。 不得不说，乔长老的眼睛狠毒，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也能很快判断出众弟子手中的任务品是否合格，并给出适当的贡献点。 就像是他记得勋禄堂所发布的每一件任务一般，并能让所有来交接任务的弟子为之心服口服。 单凭这一点来说，就远非熊原所能企及的。 “外门弟子上官飞虹，拜见乔长老。” 很快，队伍就排到了一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翩翩少年，虽然其貌不扬，属于扔进人堆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但此人的出现却立刻引来了其他弟子的瞩目。 “快看，那就是上官师兄！据说此人是新一代的任务狂魔，升任外门弟子还不到半年时间，就已经完成了上千件勋禄堂所发布的任务！” “嘶……上千件任务……他哪里来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 “这就没人知道了，但毫无疑问的是，上官师兄现在手中的贡献值，必定比很多内门弟子还要多！” “真不愧是我凌剑宗新一代的天骄啊！可惜了，若不是当日在外门招考中遇到了那位，恐怕榜首之名早就被此人收入囊中了吧。” “你是说……” 众人的低声议论并没有让上官飞虹显示出丝毫的傲气，他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好像大家口中的任务狂魔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一般。 乔长老看着上官飞虹，眼中满是慈爱之意，毕竟像这种全心全力为宗门做贡献的弟子真的是不多了啊…… “飞虹，这一次你又完成了什么任务？”乔长老和蔼可亲地问道。 “回禀乔长老，弟子此番接的任务是养兽，养的是这个小家伙……”说着，上官飞虹单手一扬，立刻在他的身边出现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山兔，身长三尺及许，一双小眼睛带着灵动之意，雪白色的皮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噢？”乔长老眼中闪过一抹喜意，轻轻弯下腰来，将那山兔揽入了怀中，笑着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此山兔重达十斤有余，毛发白洁柔亮，眼中更有灵性，已经不止是成年这么简单了，而是处在了开灵升品的边缘，看来你下了很多功夫啊！” 此言一出，四周的凌剑宗弟子纷纷震惊，看向那山兔的目光更是充满了羡慕。 养一只兔子也能养出这等高度来，还有什么是上官师兄不会的吗？ 当即有人开口感慨道：“别的不说，单论这养兽，恐怕就算是那位，也不如上官师兄远矣。” 众人纷纷应声附和，叹道任务狂魔不愧是任务狂魔。 然而，还不等乔长老身边的童子将上官飞虹应得的贡献点记录下来，便突然听到一声冷哼从远方传来。 “乔长老，弟子徐盛碰巧也养了一只山兔，还请您老人家掌掌眼！” 说话间，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快步走来，一脸的络腮胡，四肢的肌肉更是快要将衣服撑爆开来，虎虎生威之势，令众人无不侧目。 一看到徐盛出现，四周的凌剑宗弟子顿时精神了，纷纷低声谈论起来。 “是徐师兄！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据说这两人在记名弟子的时候就竞争颇为激烈，不管是做什么，徐师兄都总想与上官师兄争上一头，虽说输多赢少，但也把上官师兄搞得头疼不已！” 对此，上官飞虹虽然表现得很克制，但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相比起来，徐盛看向上官飞虹的目光则透着**裸的战意，更有一种永不服输的倔强。 “徐盛，那就将你养的山兔也取出来吧。”一时间，就连乔长老也来了兴趣，关于眼前这两个少年的竞争，他当然是再清楚不过的，而且他也很乐见于此，毕竟良性的竞争对于宗门弟子的提升能起到很积极的作用。 “是！” 徐盛一抱拳，随即向着自己腰间的储物袋轻轻一拍，下一刻，一只懒洋洋的山兔顿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乍看之下，此兔虽然是灰色的，并不如上官飞虹的那只漂亮，但身长却足有五尺，低垂的兔耳上有一道无比明显的兽纹，皮毛间更是闪烁着淡淡的荧光，隐隐中竟透出了一丝只会出现在凶兽身上的威势，与之前上官飞虹的山兔一比，高下立判！ 几乎就在此山兔出现的同一时间，四周弟子顿时发出了一声声惊叹，这次不用乔长老点评他们也能看出来，此兔已经开灵升品了！ “一只山兔竟然长出了兽纹！我的天，这还是山兔吗！” “二阶！我竟然看到了一只二阶山兔！这得喂些什么才能养成这样！这兔子要是放出去，恐怕就连普通的虎豹看到也只有逃命的份儿吧！” 徐盛的眼中透着傲气，笑容挑衅地看向上官飞虹。 上官飞虹的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些。 倒是乔长老眼前一亮，连连赞叹道：“好！很好！今年虽然接下养兽任务的弟子很多，但你这只山兔，无疑是最佳的！如果老夫看得不错，此兔应该已经超过了三十斤，算是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肉身的桎梏，真正开了智了！徐盛你这个任务完成得非常不错！” 乔长老连续说了几个好、最佳、不错，无疑令徐盛越发得意了很多。 而上官飞虹却反而舒缓了眉头，笑着叹了口气，随即对徐盛一拱手：“徐师弟今日当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看来在养兽这一项，我还有很多地方有所欠缺，不过下一次，我一定会胜过你的。” 上官飞虹的语气并不重，却带着强烈的坚定。 徐盛冷笑着道：“下次？哼！下次我就养一只五十斤的山兔给你看！” 闻言，上官飞虹知道徐盛是在置气，当即笑着摇了摇头：“徐师弟玩笑了，须知山兔虽然品阶不高，但越是低阶的灵兽，想要再进一步，突破肉身桎梏便是越难，五十斤的山兔已经算得上是三阶异兽了，别说是你，就算是在宗门的籍典上，我也从未见过有人养成过五十斤的……” 上官飞虹的这番话还没说完，便突然止住了，然后他的脸上出现了如见了鬼一般的震惊，瞪大的双眼更与往日那个心如止水的他大相径庭。 同一时间，排在队伍后面的弟子们也纷纷骚乱了起来，一声声沉如闷雷的重响由远及近，缓缓接近了众人所在的阁楼，引得其他人齐齐转身回望，紧接着，便是阵阵倒吸冷气之声蓦然响起。 徐盛微微一愣，随即也皱着眉转过头来，顺着上官飞虹的目光朝身后望去。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肩上正扛着一头庞然大物，一步一个脚印地朝众人行来。 来人正是洛川，但在这一刻，却并没有太多人认出他来。 并非是因为与天元门丹药比斗一役过去的时日太长，导致人们渐渐遗忘了他，而实在是此时他肩上的活物太过醒目，太过壮观，直接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反倒在一时间内忽略了被压在下面的这位药道大师。 “那……那是什么玩意儿？” “好像是野猪？但又有些像兔子？” “扯淡！你见过这么大的兔子？那分明是一头幼熊好不好！” 别说是其他凌剑宗弟子了，就连徐盛和上官飞虹都没能认出洛川扛的到底是什么，但无疑，他们都看出了那活物的不俗之处，一旁的乔长老更是眼中精芒毕露，就连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 面对着这么一头不知道是什么的庞大巨兽，原本排在前面的凌剑宗弟子纷纷不由自主地避退开来，直接就让洛川一路插着队走到了前面。 肩上虽然扛着一百多斤的大白，但以洛川的力气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事儿，只是因为地上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每走一步都容易将腿脚深陷进去，所以才让洛川走得有些费劲儿。 好不容易走到了阁楼前，洛川这才一把将大白放到了地上，随即抬手揉了揉肩膀。 “这位长老，我是外门弟子洛川，此番是来交任务的，这是我养的山兔。” 刚说到这里，洛川突然发现周围有些不太对劲，仔细一看，立刻就认出了上官飞虹与徐盛，正想上去打个招呼，却又发现这两人都呼吸沉重地盯着大白。 紧接着，一道道惊呼响彻了整座勋禄堂。 “这……这是……这是山兔？当真是瞎了我的眼！” “这兔子至少得有百斤重了吧！一百斤的山兔？这哪里还是山兔，根本就是兔神啊！”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除非是我疯了，要么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第八十二章 疯狂的兔子 众所周知，兔子这种生物，通常是胆子比较小的，所谓“兔子急了也咬人”这句话，不过只是一个比喻。 若是普通的山兔，面对着四周如此嘈杂的环境，听着那一声声此起彼伏的惊呼，早就被吓得浑身瑟瑟发抖了。 但大白好像不太一样。 此时的它正提溜转着一双小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那一张张瞠目结舌的面容。 然而，还不等它的小脑瓜子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便看到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以及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家伙凑到了自己眼前。 上官飞虹与徐盛二人虽然隔近了之后也认出了这是一只山兔，但根本就无法置信，此时迫不及待地靠了上来，蹲着身子摸摸大白的灰毛，翻翻大白那耷拉着的耳朵，甚至恨不得看看大白的体内到底是什么结构的。 大白被弄得有些不高兴了，当即伸出爪子向两人挠去，却被徐盛势大力沉的手掌按住了。 “别动！来张嘴我看看！” 说着，徐盛就伸手想要去掰开大白的三瓣嘴，可惜还不等他成功，便见到一旁的乔长老猛地掠身而至，大袖一挥，就直接将两人给扇飞开来。 随即乔长老无比激动地看着大白，喃喃道：“竟然……竟然真的是山兔！” 此言一出，彻底证实了之前洛川所言，顿时引得满场哗然。 “卧槽！你们听到乔长老说什么了吗？那真的是山兔！” “我滴个乖乖……我竟然看到了一只一百多斤的山兔，洒家这辈子值了……” “这相比之下，先前上官师兄和徐师兄养的山兔，简直就是渣渣啊……” 又是一道道惊叹声如山呼海啸般袭来，震得整个阁楼仿佛都晃了三晃，更让洛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一脸的莫名其妙，眼睁睁看着被乔长老扇飞的上官飞虹与徐盛又飞快地从远处跑了回来，重新凑到了大白的近前，仔仔细细地研究着。 “这是……什么情况？” 洛川觉得自己好像是看到了人生中最荒谬的一幕，不仅周围一众弟子惊呼不断，就连那勋禄堂的长老也一副癫狂的样子，正扒拉着大白的每一根毛发在检查，眼中越来越惊喜，越来越不可思议。 “这算怎么回事？不就是一只山兔吗，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 在洛川的心中，大白的体型虽然夸张了些，但好歹也是吃着他的灵药和红豆的灵丹长大的，要不是这任务有时间限制，他还想试试能不能把大白养到两百斤呢…… 犹豫了片刻之后，洛川不禁干咳了一声道：“那个，长老……” 然而，正处于狂喜之中的乔长老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洛川的话，还在连连赞叹道：“太了不起了！嗯……嗯！好啊！好啊！” “此山兔毫无疑问已经可以通人性了！如果老夫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算作四阶异兽！你们看，在它的耳背上，已经出现了第三条兽纹！” “还有，你们看这每一根毛发的发根处，已经出现了亮黑色的光点，这便是王兽专有的特征！若将它脱下来的兔毛制成戎甲，可保万寒难侵，更可以激发一些特殊的功效！” 闻言，包括上官飞虹和徐盛在内的一众凌剑宗弟子纷纷凑上前来，争先恐后地想要一睹王兽的风采。 洛川满脸的莫名其妙，因为在他看来，那分明是因为大白食用了水墨丸之后所发生的异变，跟所谓王兽似乎并没有多大联系。 “这位长老……”洛川觉得这可能是产生了什么误会，不禁又喊了一声。 谁曾想，却见到乔长老猛地转过头来，满脸要吃人似的看着他，无比肃然地问道：“这山兔，是你养的？” “呃……是的。”洛川如实答道。 而直到这个时候，所有人才将注意力从大白转移到了洛川的身上，立刻又是一阵喧哗。 “原来是洛师兄！难怪！难怪啊！” “不是说这洛川只会炼药吗？怎么连养兽也……” “上官师兄真是可怜啊，在外门招考中被洛师兄狠狠地压了一头，现在连养兽……哎……” 乔长老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洛川看了半天，仿佛要在对方的脸上看出朵花儿来，良久之后，这才一挥袖袍。 “原本按照宗门的规定，首责任务是没有贡献点奖励的，但此兔老夫生平未见，品质绝佳，特批给你五万贡献点！希望你再接再厉，不要辜负老夫的期待！” 乔长老此言一出，周围的凌剑宗弟子再度倒吸了一口冷气。 要知道，一般来说养兽任务的贡献点奖励最高也就是几百，大部分都是几十，而危险性较高的击杀类任务通常会有几千贡献，比如之前那个取了邪灵童子项上人头的弟子，就拿到了两千贡献点。 但洛川只是养了只山兔，乔长老就给了他五万贡献！ 要不怎么说人比人气死人呢！ 这也就是洛川不在入了外门之后只做了这么一个任务，否则，上官飞虹别说是做一千个任务了，就算做一万个任务又哪里比得过洛川收割贡献点这么轻松？ 对于贡献点，没有人会嫌少的，洛川当即眉开眼笑地将自己的身份牌取出，在亲眼看到乔长老身边的童子划来五万贡献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到大白面前，一把又将它扛了起来。 见状，众人纷纷一愣。 乔长老更是厉声喝道：“你做什么！” 洛川没想到众人的反应这么大，怔了怔之后，这才对乔长老说道：“弟子记得门规上有说过，首责任务的任务品，弟子是可以不上交宗门，选择自己带走的……” 话音落下，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上官飞虹、徐盛，以及乔长老都傻眼了。 因为洛川说得没错。 可…… 乔长老好不容易见到这么一只绝品王兽，自己还没研究清楚呢，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洛川又拿回去？ 因此接下来，乔长老顿时皱紧了眉头，沉声道：“此兔对宗门有重大的研究价值，老夫不能让你带走，这样吧，老夫也不亏待你，再出五万贡献点把它买下来。” 乔长老的这番话顿时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众人再次呆若木鸡。 只是只山兔啊！ 山兔啊！ 洛川靠养一只山兔，就挣了十万贡献点啊！ 难道宗门的贡献值真的是大白菜吗？ 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就连上官飞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劳心劳力地在勋禄堂接了上千个任务，所获得的贡献点，还比不上洛川这只山兔…… 然而，更加令众人震惊的是，洛川竟然笑着摇了摇头。 “长老的好意弟子心领了，但养了这么久，大白跟我也有些感情了，我不能卖。” 闻言，乔长老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但很明显，洛川并不是开玩笑的，只见他再度向乔长老躬身行了一礼，便准备扛着大白离开了。 “等等！”乔长老顿时急了，高声喝道：“你刚才说得没错，宗门门规上说得很清楚，每一位新晋的外门弟子，均有权拿回自己首责任务的任务品，但有一点你忘了……” 洛川心中顿时一咯噔，因为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只听乔长老一字一句地说道：“若宗门有意用贡献点换取此物的话，凌剑宗弟子必须拿出一半的贡献值来买！” 顿了顿，乔长老的眼中随即浮出了一丝得意之色：“现在老夫改变主意了，鉴于此兔价值非凡，乃世间少有之灵兽，我勋禄堂决定奖励你十五万贡献值！” 在乔长老看来，这洛川此番是第一次完成宗门任务，哪怕自己之前在心急之下给了他五万贡献，但若想要买下这山兔，他也还得拿出两万五的贡献值来，作为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而且是刚刚完成首责任务的外门弟子，他怎么拿得出来？ 就算勋禄堂需要为此多花了十万贡献值，对乔长老来说，也值了！ 他吃定洛川了！ 然而，令乔长老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洛川缓缓转过身来，脸上非但没有任何的慌乱，反而带了一丝腼腆的笑意。 “那什么，看来这位长老对于弟子不是很了解，弟子别的或许没有，但贡献值，真的不缺……” 说着，洛川再次拿出了自己的身份令牌，笑道：“不瞒长老，加上之前您给我的五万贡献值，弟子这里总共有二十五万贡献，若勋禄堂想要留下大白，就需要给弟子超过五十万贡献值才行。” 话音落下，全场变得如死一般的寂静。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顿了顿，洛川再度开口道：“事实上，如果弟子愿意的话，完全有信心可以再借来二十五万贡献值，反正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不是吗？” “另外，弟子还是一位药师，若长老听说过之前天元门上门来挑战一事的话，就应该知道，弟子的手中还有一颗九品灵药，两颗七品丹药，一百三十颗六品丹药，一百零五颗五品丹药，二十四颗四品丹药，不知道，这些丹药若是全部拿出来，又价值多少贡献？” 第八十三章 主动请缨 洛川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而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些还不是洛川的全部身家。 毕竟除了贡献点之外，他手里面的几十万星石也是硬通货，更别忘了，他的手中除了那日与天元门丹药比斗所获得的三百多颗丹药之外，在寒潭秘境里面，在这几日的闭关当中，洛川同样炼了很多药。 至少有五百颗！ 而且全部都不低于六品！ 这还没有算上谢坤许给洛川的那十颗醉生梦死。 想要比身家？ 说句不好听的，在整个凌剑宗内，单从个人层面上来说，能比得过洛川屈指可数。 一时间，四周的所有凌剑宗弟子都傻了。 事实证明，震惊这种情绪，是不会随着次数的递增而变得麻木的。 从一开始洛川扛着百斤沉的大白出现，到乔长老给出五万贡献值的奖励，再到洛川与乔长老之间的交锋，最后到洛川直接亮出了手中的巨量财富，每一件事情都足以令人震撼，但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一切在短时间内连续发生的时候，却让在场的凌剑宗弟子感到了一种理所当然的荒谬感。 毕竟那个人是洛川。 乔远城也傻了。 冥冥之中，在他的脑海内突然浮现了丹鼎大帝杨天笑最著名的一句话。 “当世其职何多，论善积者，唯丹药之士耳。” 翻译过来很简单，比有钱，世上的丹师与药师们不是针对谁，其他职业都是渣渣。 而现在，这句话在洛川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勋禄堂拿得出上百万的贡献值吗？ 当然拿得出。 但如果只是为了一只山兔？ 哪怕那是一只四阶山兔，哪怕那是一只王级山兔。 但凡勋禄堂三位长老没疯没傻，都不会这么做，也没有胆子这么做。 洛川能够为了大白豁出去全部身家。 乔远城能吗？ 因此下一刻，乔长老只能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老夫没想到，此兔对你竟如此重要，是老夫唐突了。” 洛川微微颔首道：“长老言重了，弟子知道长老并无恶意，只是见猎心喜。” 说着，洛川便准备扛着大白回去了。 乔长老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豁出老脸问道：“那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日后老夫能去百草堂看看这小家伙吗？” 洛川笑着道：“只要长老不伤害大白，弟子定当扫榻以待。” 闻言，乔长老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连连搓着手道：“不伤害，不伤害，另外关于你的喂养之道，届时老夫还得好好请教一番才是。” 洛川摇摇头：“长老客气了，那……弟子就先行回去了。” “嗯……”乔长老的眼中流露着不舍之意，直到洛川与大白都走得没影儿了，这才唉声叹气地坐回到了藤椅中，满脸的失落之意。 一旁的童子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乔长老？您看这任务的交接……” 乔长老有气无力地一挥手：“继续吧。” …… 洛川扛着大白回百草堂了，但关于他在勋禄堂的所作所为，却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凌剑宗。 不得不说，或许真的是洛川与勋禄堂命里相克，否则怎么每次他去都会惹来麻烦呢？ “诶，你们听说了吗？关于洛师兄的事儿！” “洛师兄？不就是前不久在演武堂狠狠地打压了天元门的威风，给咱们出了口恶气吗？” “不是！洛师兄又有新动向了！据说他今天去了趟勋禄堂……” “什么！勋禄堂！难不成洛师兄去找熊长老麻烦了？” “这倒没有……据说洛师兄是去交接首责任务的，然后养出了一只百斤重的山兔，勋禄堂的乔长老想把那山兔留下来，洛师兄不许，双方还爆发了一场大冲突呢！” “我的天，这洛师兄还真是个神人啊！每次他一出现就必定发生大事，快给我说说，后面怎么样了？” 一时间，关于洛川的传闻再次尘嚣直上，随处都可以听到凌剑宗弟子的议论之声。 而此时的洛川才刚刚回到家中。 “大白！” 第一次，红豆在见到洛川之后没有扑到他怀中来，而是一把抱住了毛茸茸的大白，眼角的泪珠终于闪烁出了喜悦的光芒。 红豆并不知道，洛川为了把大白给带回来险些散尽家财，但她知道，为此洛川一定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因此在下一刻，红豆抬起小脸，甜甜地笑道：“谢谢少爷。” 洛川宠溺地揉了揉红豆的小脑袋，摇摇头道：“跟少爷还客气什么，行了，跟大白去玩儿吧，少爷还得去找长京商量些事。” “嗯。”红豆迅速用衣袖擦干了眼泪，乖巧地点了点头：“那红豆等着少爷回来吃饭噢。” 说完，红豆便带着大白往厨房去了，而洛川则再一次走回到了风雪中。 现在首责任务已经完成了，谢坤那边除了把贡献值和星石划给洛川之外就再没了消息，而关于草木药道上的提升，虽然洛川之后一直没有再去闯药王塔，但他却能很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炼药似乎到了一个瓶颈期，想要继续突破，还需要一个契机。 至于这个契机是什么，洛川暂时还不知道。 因此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一件事情。 冬雪小比。 虽说在此之前洛川对于冬雪小比并不是特别在意，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是降星八重境的强者了，理论上来说，这一修为即便放眼内门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只是一场外门小比，应该没什么人是洛川的对手，但洛川生性谨慎，哪怕只是临时抱佛脚，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 因此接下来，洛川直接去药房找到了谢长京，将自己的身份牌交给了对方。 “我现在最为欠缺的，就是防御性的法宝，这里面总共有二十五万的贡献值，你替我跑一趟勋禄堂，帮我兑换几件法宝回来。” 谢长京一愣：“我去吗？” 洛川点点头：“今天我在勋禄堂惹了些麻烦，所以没敢久留，另外万一要是撞到了熊原也是一件麻烦事，还是你去比较合适。” 对此，洛川也显得有些无奈，虽然说法宝这种东西还是亲自挑选比较合适，但他与勋禄堂实在不太对味，为了不引起更大的骚乱，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让谢长京帮着跑腿了。 闻言，谢长京顿时面露难色，如果是其他事情，他早就抢着答应下来了，但问题在于，法宝这种东西，他也不是很懂……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至今也只是凌剑宗的一个小小的记名弟子而已。 之前他能与勋禄堂搭上线，是因为他大伯炼的丹药每个月都要送出一定的份额到勋禄堂，一来二去的，他也就与勋禄堂的黄昭黄师兄熟悉了。 但现在黄昭已经去了东峰，谢长京好不容易在勋禄堂搭建起来的一点儿人脉就这么没了。 洛川一下子把这么多贡献点交到他手里，若是被人坑了选了件没用的东西回来，岂不是辜负了洛川的信任？ 但谁曾想，就在谢长京左右为难的时候，却有一道跃跃欲试的声音响了起来。 “师父，要不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办吧！” 话音落下，洛川顿时面露苦笑，他都不用回头去看，就知道说话的是谁。 毕竟在整个百草堂，不，在整个凌剑宗，只有一个人会这么称呼他。 自然就是数月之前被洛川一手提拔为百草堂药童的慕容小卿。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什么时候来到洛川身后的，更偷听到了他与谢长京的对话，竟然还主动请缨了。 谢长京无奈地笑道：“慕容师妹别闹，你哪里懂什么法宝啊，别到时候被别人给坑了。” 一听这话，慕容小卿顿时就不干了，当即噘着嘴反驳道：“我虽然不懂法宝，但我有个朋友正好在勋禄堂做事，他肯定懂啊！” “噢？”这下子倒轮到洛川意外了：“你在勋禄堂还有朋友？” “其实也没什么……”慕容小卿一扬下巴，一脸骄傲地说道：“就是有个毛头小子垂涎本姑娘的美色，所以这几日天天都在无事献殷勤。” 谢长京一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惊声道：“你是说，这两天程师兄天天往我百草堂跑，是为了……” “没错儿，就是为了一睹本姑娘的芳容！” 洛川顿时被慕容小卿给逗乐了，笑着道：“所以你是打算用美人计了吗？” 慕容小卿当即一把抓住了洛川的衣角，撒娇似地说道：“师父……” 倒是一旁的谢长京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对洛川说道：“洛师兄或许不知道，那个程师兄在勋禄堂内还是小有一些势力的，虽然不至于像熊原那般一手遮天，但这点小事肯定没问题！” 洛川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谢长京，随即耸了耸肩道：“随意吧，反正这事儿就交给你们了，我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闻言，慕容小卿顿时高兴了起来，一口答应下来：“师父就放一百个心吧，小卿一定给办的漂漂亮亮的！” 顿了顿，慕容小卿又有些疑惑地问道：“不过师父，其实这件事情，你不是应该去找莫师姐才对吗？” 洛川笑着摇了摇头，略有深意地开口道：“师姐近日有要务缠身，并不在宗门内，不过我想，到了冬雪小比的时候，她就应该回来了……” ============================================ PS：感谢‘随便614202700’2元红包打赏，感谢‘笔聖丶李淳风’2元红包打赏。这一章的章节名起得不好，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别的，只能先将就着了，马上就是冬雪小比了，然后是新年夜的一个大**，为此慕白已经期待了很久了，希望接下来的剧情能让诸位喜欢，谢谢你们的支持。 第八十四章 冬雪小比 洛川说得没错，现如今的莫有雪的确不在凌剑宗。 如果要算得更仔细些，莫有雪离开小祁山其实已经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 几乎便是洛川前脚刚刚踏进寒潭秘境，莫有雪后脚就下了东峰，出了宗门。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她要去做些什么。 但事实上，自始至终，莫有雪的脚步都从未踏出过青州的范围。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面，她去了很多地方，而这些地方都标注在一张小纸条上。 她也见了很多人，而这些人的名字同样被写在小纸条上。 这张小纸条是洛川给她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洛川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纸条上的第一个地名叫做烟雨楼，那是凉城，不，应该说是整个青州最著名的酒楼。 在烟雨楼这三个字的下面，还标注着一个人名。 曹波。 那是烟雨楼的少东家。 莫有雪去过了烟雨楼，但很可惜的是，她并没有找到那个叫曹波的少年，或者更准确地说，她连一个曹家人都没见到。 因为就在半年前，整个曹家都搬走了，据说是去了大梁的都城，宛城。 按照时间线倒溯回去，那会儿似乎正是洛川在外门招考一鸣惊人的时候。 不得不说，曹家不愧为曾经的凉城第一豪门，至少在消息的灵通性上，以及壮士断腕的魄力上，令莫有雪也不得不为之赞赏。 好在偌大一个凉城，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曹家人一样果断决绝，或者说，贪生怕死的。 因此莫有雪虽然没有见到曹波，但仍旧找到了不少洛川小纸条上所记录的人。 期间她当然也听说了天元门的惨败，以及洛川在演武堂的大放光芒，因此她的脚步变得更加匆匆了，她袖口的血渍也越发深沉。 终于在距离新年夜只剩下三天的时候，莫有雪从一家毫不起眼的食坊中走了出来。 她抬头看了看天边白茫茫的冷雾，用上好的雪蚕娟擦掉了剑身上的鲜红，然后负手走进了风雪中。 一个时辰之后，莫有雪已经回到了小祁山的山脚下，却突然放慢了脚步，轻轻蹙眉。 因为她碰巧看到了一个车队正缓缓驶向凌剑宗的山门。 车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徽记，也看不到车内究竟坐着什么人，但在马车的四周，却戒备森严地围着十数名护卫，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白色长袍。 一个个无比刺眼的星芒图案随着白袍轻轻舞动，令人望而生畏。 “星殿？”莫有雪目露疑色，心中暗生警惕。 以莫有雪的阅历，自然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星殿的圣星司，可问题在于，此时临近年关，既非月影秘境开启之日，也不是观星大会举办的时候，更加不是开战狩猎战的时间，圣星司的人来小祁山做什么？ 世人皆知星殿有十三司，比如圣星司、御星司、念星司、观星司、戮星司等等，但毫无疑问的是，在这其中，圣星司与戮星司乃是最负盛名的存在。 前者行外务，后者掌裁决。 莫有雪注意到，当圣星司的人行至凌剑宗山门前的时候，守山弟子似乎并不显得仓皇，而是依礼，恭恭敬敬地将众人请了进去。 这说明，凌剑宗似乎是提前获知了圣星司来访的消息的。 见状，莫有雪顿时心下稍安，看起来星殿的人此番前来，与自己这三个月的行迹并无关系，与师尊的闭关也没有牵连。 她耐心地等着圣星司的人全部消失在山门大阵之中，这才慢步走上前去，来到了一名守山弟子的身前，冷声问道：“星殿的人怎么来了？” 守山弟子当然是认识莫有雪的，闻言先是一怔，待转身看到莫有雪之后，随即诚惶诚恐地垂首行礼，如实答道：“回禀莫师姐，据说星殿的人此番是来观礼的。” “观礼？观什么礼？” “好像是……冬雪小比？” 莫有雪当即寒眉一蹙。 她当然不认为对方是在欺瞒自己，只是这个答案有些匪夷所思。 冬雪小比，这当然算是凌剑宗的一件大事，既是为了检验一众内、外门弟子的修行所得，也是宗门实力的一种体现，更重要的是，冬雪小比通常被认为是晋升战的风向标。 谁有机会在来年升任内门弟子，谁又将会成为下一名核心弟子，一切都会在冬雪小比中有所体现。 一般来说，凌剑宗的冬雪小比通常都会邀请其他宗门的人前来观礼，这当然是为了昭显自身的底蕴与强盛。 只是今年天元门突然宣布封山，想必是来不了了，但血狱谷肯定是会到场的，至于其他诸如百花门、巨剑堂、白泽山庄等小门小派更一个都不会少。 既为观礼，也为年贺。 可，星殿的人也来观礼？ 这在以往可是没有旧例可循的。 毕竟冬雪小比对凌剑宗是大事，但在星殿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圣星司的人一般只会在比如新晋副掌门的任命，或者亲传弟子的加冕礼上，才偶尔派一两个人来表示恭贺。 至于说冬雪小比？ 圣星司的人会对凌剑宗的内、外门弟子感兴趣？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更别说此番圣星司可是整整出动了超过二十人的规模！ 至于那乘坐在马车中的神秘人，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位大人物！ 一时之间，莫有雪有些想不透此番星殿来人的真正目的，但既然他们已经提前将观礼的事情告知了凌剑宗，想来总不会是来砸场子的。 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交给宗门高层去担忧吧。 念及此处，莫有雪也不再刨根问底，对那守山弟子微微颔首，随即衣袂轻扬，彻底融入了山门前的风雪中，再不见踪影。 同一时间，洛川才刚刚在红豆的服侍下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手里面捧着一碗香喷喷的杂酱面，蹲在家门口狼吞虎咽。 “少爷，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呢，我听谢师兄说，今年的冬雪小比，星殿都派了人前来观礼，到时候少爷可得好好表现啊。” “唔……呼噜噜……” “待会儿吃完面，少爷先去东峰准备准备吧，我收拾完家里面之后再跟谢师兄过去，大白其实也想去看，但我想了想，还是不带它去了。” “嗯……好……嗝……” 洛川口齿不清地应了两声，随即放下了手中空空如也的面碗，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红豆赶紧又递上了手绢和面汤。 洛川喝了汤，擦了嘴，这才有些好笑地看着红豆，挪揄道：“怎么感觉你比少爷还紧张？放心吧，只是一场外门弟子之间的小比，你家少爷一出手，还不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红豆刚端起自己的小碗，听到洛川这么说，不禁娇嗔地看了洛川一眼，说道：“少爷！在吃饭呢！” “哈哈哈哈……”洛川笑着站起身来，又拍了拍身上鼓鼓囊囊的口袋，意气风发地说道：“少爷我这次把所有防御性的法宝都带上了，还有几十章符篆，两把神剑，绝对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红豆一手端着碗，一手举着筷子，将眼睛笑成了天边的弯月，鼓着腮帮子道：“少爷最厉害啦！” “嘿嘿，那可不。”洛川抬手揉了揉红豆的小脑袋，当即披上了象征着外门招考榜首的青袍。 “那少爷就先去中峰了，你跟长京早些来，别到时候没座位了。” 红豆点点头，笑道：“少爷放心，谢师兄说他早就留好了两个最佳的观战位置了。” “嗯。”洛川笑着转过身，随即在红豆那无比紧张的目光中，向着东峰进发了。 不过洛川没想到的是，他刚刚走出百草堂，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不远处等着自己。 那人影仿佛与天地间的风雪融为了一体，又好像她本来就是这风雪中的一部分，让人心中惊艳，但那凄绝的冷艳却又叫人只敢远观，不敢近视。 洛川走到对方身前，笑着躬身道：“师姐，你回来了？” 莫有雪看着眼前这个戎装待发的少年，眉眼中的冰凉不自觉地消融了一些，点点头道：“正好赶上冬雪小比，就顺道来看看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师姐放心，这次小比，我势在必得。” 洛川的声音中带着难得的坚毅，倒是让莫有雪有些意外。 不是意外于洛川的自信，而是没想到他会如此重视这场外门弟子之间的小比。 “那就好。” 洛川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瞥了一眼莫有雪袖口间的血渍，开口问道：“不知道师姐此番下山，一切可还顺利？” 莫有雪并没有正面回答洛川的这个问题，只是点了点头：“此事待冬雪小比之后再细说。” “嗯。”洛川并没有强求，随即转而道：“据说此番冬雪小比有星殿的人来观礼，不知道比试的规矩会不会发生改变？” “星殿的人的确已经来了……”莫有雪疑声道：“不过，你想问的是什么规矩？” 洛川的目光很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些羞涩的笑容，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以往宗门的冬雪小比，是可以杀人的。” 闻言，莫有雪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你想杀谁？” “韩复。” 第八十五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洛川并不是大梁帝国的人，在他曾经所在的那个世界，杀人是一件大事，是需要付出极大的勇气与代价的。 但自从他被一场狮子座流星雨砸到了这里之后，他的心境似乎渐渐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改变。 或许是因为曾经的那个洛川曾经在荒原上杀过很多人，所以现在的洛川受到了他的影响。 也或许是修行界的规矩在经过四年的沉淀之后，终于被他所接受了。 他慢慢开始明白，在他所站的这片土地上，力量才是最重要的，所谓人命，不止是轻于鸿毛，而且是不如草芥。 所以他杀了陈七，杀了孔氏父子，杀了那个叫做阿贵的黑脸童子。 现在准备去杀韩复。 但这其中却有一个非常大的区别。 在杀陈七等人的时候，洛川更多的是处在被动反击的角度。为了自保，他必须杀掉那些想要杀自己的人。 但韩复不一样。 或者说，在他写给莫有雪的那张小纸条上，所记录的每一个名字都不一样。 这是洛川第一次主动想要杀人。 甚至比他想要灭掉黎洪满门还要早。 在修行界，在大梁帝国，杀人并不是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大事。 因为修行之路本身就是充满了鲜血与杀戮的。 不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至少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桥。 哪个修行者的手中没有染过鲜血，没有杀过人？ 莫有雪杀过，冯笑杀过，谢坤杀过，徐子林当然也杀过。 但在凌剑宗之内，同门相残却是大忌。 可事实上，当洛川第一次手握镰刀杀死陈七开始，他便打破了这一铁律，之所以还没有被刑堂所缉拿，是因为他掩盖得很好，或者说，是谢长京为他把烂摊子收拾得很好。 刑堂的人怀疑他杀了孔氏父子，但他们找不到孔祥林的尸体，自然就没有证据。 百草堂堂座黎洪知道他杀了阿贵，但他也找不到阿贵的尸体，自然就无法上报刑堂。 而现在，洛川准备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韩复。 不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已经有了可以挑战门规的力量，而是基于冬雪小比的规则。 正如他对莫有雪说过的那样，在往年的冬雪小比中，是允许杀人的。 今年因为星殿的到来，这项规则会不会被改掉？ 对此洛川显得并无把握，但他仍旧将自己要杀韩复的意图告诉了莫有雪。 因为自莫有雪为他离开凌剑宗那一刻开始，他们两人便缔结了最牢不可破的同盟。 莫有雪当然知道洛川想要杀哪些人，也知道他想杀韩复，她只是没想到，他会选择在冬雪小比中动手。 沉默了片刻之后，莫有雪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说了四个字。 “自己小心。” 言罢，莫有雪伸手入怀，拿出了一颗温润如玉的冰蓝色石珠，上面散发着比天边风雪更凛然的寒意，更蕴藏着无比恐怖而磅礴的星力。 “这是天寒珠，佩戴在身上，可为你挡下三次洗星境强者的全力一击。” 闻言，洛川顿时露出了一丝惊喜之意，他从莫有雪的手中接过天寒珠，笑着道：“谢过师姐。” 莫有雪微微颔首，复而道：“需要我陪你上东峰吗？” 若是放在往日，这当然是一个很好的狐假虎威的机会，但这一次洛川却拒绝了：“不必劳烦师姐了，此番机会难得，我想给星殿的人留些好印象。” 至此，莫有雪终于明白，洛川之所以会如此重视这场冬雪小比，除了是一个可以杀死韩复的机会之外，更重要的，是想引起星殿的注意。 但她并没有细问洛川此举的目的，只是淡然开口道：“如此，那我就在东峰拭目以待了。” 说完，莫有雪身边风雪清幽一闪，仿佛在她的身后凝出了两片晶莹剔透的长羽，托着莫有雪朝东峰急掠而去。 而另外一边的洛川也不再耽搁，当即将天寒珠仔细地藏在了怀中，脚面一蹬，便如一支离弦的长箭，蓦然消失在了原地。 同一时间，在东峰的演武堂内，早就已经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此番冬雪小比虽然是在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之间展开的，但面对新年之前的最后一场盛事，谁又肯错过？ 别说是上千名记名弟子全部到场，就连核心弟子和几位亲传弟子都来了。 当然，人们主要的焦点，还是放在了今日参加小比的内、外门弟子中。 按照往年冬雪小比的规矩，内门小比和外门小比是同时举行的，只是分在两处不同的演武台上。 相比起来，记名弟子大多都比较关心外门小比的战况，毕竟参战人员的境界与他们相差不算太大，至少都在降星七重的范围内，旁观同境高手的对战，显然对于他们自身的修行与感悟有很大的裨益。 至于内门弟子那边的战斗手段，就算他们看了也看不懂。 而核心弟子与几位亲传弟子所关注的点自然不同，他们更在意内门小比的结果，尤其是核心弟子，因为在未来，场中的那些内门弟子，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他们直接的竞争对手。 修行不易，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资源的有限。 哪怕是如日中天的凌剑宗，也不可能做到平均分配每一个弟子的修行资源，相较而言，核心弟子的待遇自然是比内门弟子要好得多的，但核心弟子的人数每增多一名，在资源总量不变的情况下，其他人所获得的修行资源就必定会有所减少。 这个时候，如果还想要获得以前的待遇，就要看谁的表现更得宗门赏识了。 优者多得，这是最无可厚非的生存法则。 今日在演武堂内搭起了一座三层高的观战台，凌剑宗的核心弟子与几名亲传弟子，以及一些小门小派的观礼人员在一层楼，各堂各峰的长老、两位副掌门，以及血狱谷的林副谷主则坐在二层楼。 至于三层楼，至今仍旧空空如也。 但用脚趾头来想也知道，能够比这些人身份地位更高的，只有凌剑宗的太上长老，以及…… 圣星司的人！ 至于凌剑宗掌门胡天南，已闭关多年，倒是很长时间未出现在世人面前了，想来今日也不会出现的。 当然，相比起观战台内的低声窃语，最热闹的，还是将演武堂围了个水泄不通的那些记名弟子们。 “这一次的外门小比，以韩师兄那降星六重的修为，应该稳拿榜首了，根本不作他想。” 顺着说话人的目光看去，此时在演武堂西面的战台旁，正有一位身形修长的杏衣少年盘坐在地，虽然闭着眼，但眉宇之间的阴戾之气却让人不寒而栗，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蛰伏在丛林中的毒蛇。 正是当日被蔡长讳送入刑堂的韩复！ “那可不一定！魏师兄前些日子也晋升了降星六重，实力同样不可小觑，虽然入外门的时间比较短，根基比韩师兄薄弱一些，但也不是全无机会争夺那榜首之名。” 便在其他人出言反驳的同时，可以看到，在韩复的不远处，有一名年纪不大，却面露傲气的少年，正在暗暗观察着那条著名的蝮蛇。 此人正是上一届外门招考的榜首，魏源森。 按照往年的规矩，冬雪小比中不论内、外门，都会确立五个种子名额，因此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魏源森其实没有必要一定要去争那榜首头名的位置，只需要进入前五就可以了，毕竟韩复的那些阴招他再熟悉不过了，更是心中无比的忌惮。 但偏偏今年不太一样。 因为星殿来人了！ 如果能在接下来的比斗中引起星殿的注意，这绝对比那榜首之名的价值大得多！ 因此就算魏源森原本不准备拼命的，这次也不得不拼了。 “也罢，那就让我领教一下这条蝮蛇的本事吧……”魏源森叹了一口气，目色变得更加坚定了一些。 很快，一众记名弟子所谈论的话题又从榜首变成了种子的名额问题。 “要我说，此番比斗除了韩师兄、魏师兄等一众老牌强者之外，上官师兄与徐师兄同样有机会争得那种子名额，毕竟他们在外门招考的时候可就是降星五重境了！” 此言一出，顿时迎来了阵阵附和之声。 看起来，即便是在这些记名弟子的心中，上官飞虹与徐盛的声望也是颇高的。 但与此同时，也有人低声说道：“既然说到了上官师兄和徐师兄，那么……那位……” 闻言，众人纷纷神色暗凛，因为他们都意识到了一个在这半年时间里面一次次响彻宗门的名字。 或者说，那是一座横亘在众人身前的一座高山，让他们永远只能仰望，而无法超越。 一阵难得的沉默之后，当即有人反驳道：“哼，那也未必。洛师兄不一样，他醉心于炼药一道，想必在修为方面是不怎么在意的，单纯论及战斗实力的话，恐怕并不如现在的上官师兄。” 这番话虽然存着些贬低洛川的意思，但却不无道理，同样获得了不少人的支持。 “不错！若是比丹药的话，洛师兄的确算得上是咱们凌剑宗弟子辈第一人了，但冬雪小比可不管药道上的天赋，而是比的真刀真枪的对战实力，依我看，洛师兄未必能拿到种子名额！” 便在阵阵议论声中，忽的从天边有数十道长虹呼啸而至，为首两人来到近前，直接进入了观战台的三层楼。 其中一人化身为一名满头银发的老妇，正是凌剑宗太上长老，林如。 而另外一位则是一名身披白色星袍的老者，脸上的丛丛沟壑，以及那双如深潭般不见其底的眼睛，无不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星殿的人终于来了！ ===================================== PS：感谢‘Such a person Coffee’2元红包打赏，近期工作繁忙，只能保证每天保底一更，这几天慕白都是早上五点起来码字的，然后就得上班去了，但如果有时间的话会两更的，抱歉。 第八十六章 壕气冲天！ 星殿的人一来，便直接上了三层观战台，凌剑宗方面负责招待的更是太上长老这一级别的大人物。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凌剑宗可谓给足了面子。 当然，这面子不是给太上长老身边那位老爷子的，哪怕他是凉城星殿的殿尊。 众所周知，星殿有上千座，但殿主却只有一位。 自然便是那位传说中的苏先生。 此外，在殿主之下，还有十三司的司主，再往下，是三十六位红衣掌院。 而州殿之主，通常被称为首尊。 到了每一郡县，每一座城池的星殿中，执牛耳者则被叫做殿尊。 秦江既是凉城星殿的殿尊，同时也隶属于十三司中的圣星司，所以此番他所带来的人都身着白色星袍。 凌剑宗之所以会把姿态摆得这么低，当然不是因为他秦江，而是因为他身上的那件星袍。 或者说，是因为星殿。 对此，秦江心知肚明，却也并不以为意，待来到观战台三层落座之后，他便笑着对林如问道：“林长老，不知先前我与你所提及的那人，现如今可在场中？” 林如身为凌剑宗太上长老，可谓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但在秦江面前，却并没有摆什么架子，即便对方的修为不如她远矣。 此时听得秦江提出疑问，虽然林长老早已经被震惊了一次，但仍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秦殿尊确定，此番来我凌剑宗，就只是为了一名外门弟子？” 秦江点点头道：“或许在林长老眼中，那洛药师只是一名外门弟子，但在我星殿看来，此子却有极大的潜力，若悉心培养，说不得我青州就要出一位高级药师了！” 闻言，哪怕到了林如这等境界，也不禁心生感慨，她以为自己已经很高看洛川了，却不曾想，洛川在与天元门一战中所体现出来的价值，仍旧比她预想中的要高得多。 毕竟这里是凌剑宗而不是天元门。 宗门虽然设立了百草堂，但对于丹药一道的重视程度，还是无法与剑道相比拟。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洛川生在天元门的话，恐怕早就被当做宝贝一般给供起来了！ 念及此处，林如只能笑道：“今日冬雪小比，我凌剑宗内、外门弟子均得参加，洛川自然也不会免俗，待会儿秦殿尊自然能看到。” 言罢，林如神念一动，已经在演武堂的外围，感知到了洛川的到来。 此时的洛川身披青色长袍，虽然一路疾行，但却没有太多的风尘仆仆之意，倒是身形看起来壮实了一大圈儿，与平日那个削瘦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当然不是洛川突然之间就发胖了，而是因为今日他身上带了太多的东西。 比如藏在青袍之下的千锤重甲，再比如他贴在身上的数十张符篆，甚至还裹了一件无比厚重的伏火衫。 他的腰间藏着一面铜镜，袖中缠有数百条蚕丝，口袋里装着两个巴掌大的小罩子，更别说他背上的两把长剑，以及无数的丹药…… 除了山海壶洛川没带，长剑和丹药是他原本就有的以外，其余那些可都是慕容小卿在勋禄堂给他兑换来的防御性法宝。 林林总总加起来价值十万贡献点！ 对此洛川倒是丝毫不觉得心疼，毕竟这些法宝至少在他晋升洗星境之前，都是可以一直用下去的，又不是一次冬雪小比之后就扔了，贡献点拿来不花，难道还留着下蛋？ 伴随着这样的壮志壕情，洛川昂首阔步，终于来到了演武堂之外。 一众记名弟子见状，纷纷不由自主地向两侧避退，留出了一条可供一人通行的走道，随之而起的，还有一阵阵比先前还要更加热烈的议论声。 “快看！洛师兄来了！” “快躲开，快躲开！据说洛师兄喜怒无常，性情阴戾，可别被他抓去炼成药傀！” 闻言，众人脸上顿时出现了惊恐之色，尤其是之前还信誓旦旦洛川修为不够的几人，更是慌乱无比地向后挤去，一时间搞得场面十分的混乱。 洛川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无奈，但也没法儿解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去。 演武堂外的骚乱很快就引起了场内一众内、外门弟子的注意，魏源森转头看向今天略显臃肿的洛川，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毕竟在今日参加小比的外门弟子中，他算是为数不多的，与洛川有些交情的人。 按辈分来讲，魏源森虽然进入凌剑宗的时间要比洛川晚一些，但他却比洛川先一步考进了外门，理论上，他其实应该算是洛川的师兄。 不过魏源森自己却并不这么想。 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是他在进入凌剑宗之后的第一个偶像，虽然不至于说是听着洛川的传奇故事长大的，但至少洛川曾经的天骄事迹对魏源森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 哪怕魏源森在成为外门弟子之后便鲜少有听到洛川的消息，可当他知道洛川重新崛起，一举夺得外门招考榜首，并且打破药王塔一层楼记录，成为一品药师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代表西峰来表示恭贺了。 还记得那一日，魏源森在百草堂中对洛川的称呼，便是“洛师兄”。 两人在此之前交情不多，但经过在百草堂内把酒言欢一事之后，也渐渐变得熟悉了起来。 尤其他当日所送出的钱袋，虽然俗了一下，可却是红豆最喜欢的贺礼。 此时见到洛川到来，魏源森便准备迎上前去寒暄几句，却不曾想有一道人影却比他更快。 并不是与洛川同期考入外门的上官飞虹和徐盛。 而是黄昭。 见状，魏源森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顿住了脚步。 因为他很清楚黄昭与洛川之间的关系。 或者更准确地说，不止是魏源森，在场的绝大多数记名弟子、外门弟子，都曾听说过那关于“一万贡献点”的著名故事。 黄昭当日因为一句公道之言，帮洛川解了围，但也就此得罪了勋禄堂的熊长老，被扫地出门。 然后被东峰的莫师姐所接纳。 因此现在的黄昭已经不再是勋禄堂弟子了，而是东峰弟子。 这无疑也让黄昭与洛川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了些。 毕竟正如莫有雪所说过的那般。 从根本上来讲，洛川并不属于百草堂，他从来到凌剑宗的那一天起，便一直是东峰的人！ 有了在勋禄堂的一番情谊，再加上莫有雪和东峰的关系，毫不客气的说，黄昭便是今时今日凌剑宗所有外门弟子中，与洛川关系最好的人。 没有之一。 只见黄昭匆匆来到洛川身前，随即恭声道：“洛师兄，你来了。” 洛川一愣，这才想起，原来黄昭今天也需要参加冬雪小比，顿时露出了无比和煦的笑容，轻轻拍了拍黄昭的肩膀，笑道：“准备得怎么样了？” 闻言，黄昭当即笑着摇了摇头：“此番小比能人太多，种子名额我是不想了，但求发挥出正常水平，让自己无憾足矣。” 话音落下，洛川顿时皱起了眉头，沉声道：“那怎么行！既然来都来了，肯定得奔着种子名额的目标去啊，不然来年的内门晋升怎么办？” 黄昭苦笑了一下，却是没有回应。 凭良心说，在场的这些内、外门弟子，谁不想争夺那仅有的五个种子名额？ 但这种事情，不是有决心，有理想就能实现的，最终还是得靠各人的实力来说话。 今日之黄昭修为还不到降星五重，别说和韩复、魏源森等一众天骄相提并论了，就连上官飞虹和徐盛也是横亘在他身前的一道坎儿，除非真的运气爆棚，否则黄昭很难迈得过去。 至于说内门晋升，想一想就可以了，这种好事儿又怎么会落到他的头上？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如洛川这般底气的。 然而，令黄昭没有想到的是，洛川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放弃的意思，而是朝着他一瞪眼，厉声道：“不管最后行不行，总得试上一试，更何况，你别忘了，现在的你可不是孤军奋战！” 黄昭一愣：“洛师兄是说……” “别忘了，我可是一位药道大师！”洛川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傲气，然后手腕一翻，便将一个瓷瓶递到了黄昭的手中。 “这里面有三颗爆元丸，吃下之后，能够在半柱香的时间里面，让你的修为升至五重，没有后遗症！” 闻言，别说是黄昭，就连旁边的那些凌剑宗弟子也纷纷发出了惊叹声，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爆元丸他们当然听说过，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六品灵药，放在凉城的黑市中，每一颗都至少价值十万星石，而洛川竟然一下子就给了黄昭三颗！ 然而，这还不算完。 紧接着，洛川又拿出了一个小药瓶，开口道：“这是星尘膏，你一会儿将其涂抹在要害部位，可以抵挡降星六重强者的全力一击！” 见状，黄昭连连摆手道：“洛师兄这万万使不得啊，若是我把这些灵药都拿走了，那你怎么办？” 洛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哪来这么多废话，叫你拿着你就拿着！我身上备的灵药比这多多了，这都是我拿来没用的玩意儿……” 说着，洛川又从怀中拿出了第三只药瓶，随手扔给了黄昭。 “这是化蛇露，涂在剑上，只要见了血，就能使对手全身麻痹百息左右的时间，嗯，对了……这瓶是流星散，配合着化蛇露使用，可以在短时间内封印敌人的星力，不过只能对降星六重以下的人有用，你别一次倒多了，每次一滴就行。” “这是御风丹，是红豆炼的，吃下后可以加速你的身法……” “这是金创膏，涂在伤处可立刻止血……” “这是六味地黄丸，名字我随便乱起的，反正吃了之后可以补充星力……” …… 不过片刻之间，洛川已经从怀中掏出了十几个瓶瓶罐罐，堆在黄昭的身前，无一例外，都是六品灵药！ 虽然当中有不少灵药是人们从未听说过的，但毫无疑问，单是六品灵药这一头衔，这些东西全部加起来，就至少价值上百万星石！ 一时间，整个演武堂变得如死一般寂静。 黄昭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却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太过受宠若惊。 魏源森、徐盛等人更是瞠目结舌，下巴怎么也合不上。 至于那高坐在观战台三层楼的殿尊秦江，则猛地站起身来，双眼露出了无以复加的震撼之意。 “药道大师……不愧是药道大师！” 第八十七章 带你装逼带你飞 冬雪小比尚未正式开始，洛川便已经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托他的福，现如今一众记名弟子、外门弟子看向黄昭的目光也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要不怎么说人比人气死人呢？ 看看人家黄昭，哪怕修为还不到降星五重，但有了洛川给他的爆元丸、星尘膏、化蛇露、流星散等灵药，在降星五重之内已经可以说是全无对手了，就算碰上降星六重的也可以拼一拼！ 这还怎么玩儿？ 虽说在场的不少外门弟子在凌剑宗内也并非独善其身，或者有相熟的师兄师姐帮衬着，或者赏识自己的长老、堂座资助着，此番参加冬雪小比也带了不少丹药、法宝防身。 可谁会像洛川这般壕气，一出手就是价值百万的灵丹！ 一时间，热衷于看好戏的那些记名弟子顿时爆发出了阵阵惊呼声，而作为黄昭对手的那些外门弟子则个个面沉似水。 不少人都开始认真考虑，在小比第一轮的时候要不要率先集火把黄昭给干掉了。 黄昭的手中捧着大堆的瓶瓶罐罐，已经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或者说，洛川此举，也绝非是他单纯的一声感谢所能够回报的。 这份礼实在是太大了，大到黄昭甚至有些不敢要！ 对此洛川倒是显得很淡然，他看出了黄昭的窘迫，当即搂着对方的肩膀道：“大家兄弟之间，不用太过客气，再说了，你之前在勋禄堂帮了我一次，此番就权当是我还你这个人情了。” 洛川笑得很温和，正准备再嘱咐黄昭几句，却突然察觉到一缕寒芒悄然落在了自己身上，于是他转过头来，看到了韩复。 此时的韩复已经睁开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后背轻轻弓着，就像是准备捕食的毒蛇，在朝洛川吐着口中的信子。 于是洛川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了一分。 同一时间，演武堂内的钟声长鸣，代表着冬雪小比即将开始。 太上长老迈步走到了三层观战台的正前方，俯瞰着芸芸众生，开口说了两个字。 “噤声！” 下一刻，整个演武堂再无半点声音传出，安静地落针可闻。 接下来，太上长老又宣读了一番冬雪小比的规则，以及对众弟子的一些勉励之言。 洛川仔细听着，发现今年的冬雪小比果然与往日一样，是允许杀人的，于是他暗暗握紧了双拳，迎着韩复那充满了杀意的目光再度微笑。 “好了，此番参加冬雪小比的众弟子，上前来抽签。” 待太上长老说完话后，随即有一位中年男子走到了演武堂正当中的位置站定，身前放着一个造型古朴的木箱。 今日的冬雪小比当然不是由蔡长讳主持的，他还不够资格，此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是演武堂的一位长老，名叫罗丰。 演武堂作为凌剑宗实力最强的堂口，共有五名长老坐镇。 除了罗丰之外，一会儿负责监督、仲裁内、外门比试的还各有两名长老。 因为每年参加冬雪小比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不论是内门还是外门，第一轮的比试都是采取混战的模式。 在罗长老身前的那个木箱实际上是一个空间类法宝，里面放有若干木牌，各有标记，通过抽签来确定组别。 按照今年参加外门小比的人数来看，应该会分成十个小组，每组的人数在五十人左右，出线名额两个。 话音落下，先是内门弟子一一上前抽取属于自己的号牌，然后才是外门弟子。 洛川和黄昭夹在中间，前后脚上前抽了号牌，洛川翻开手掌一看，上面写着六十四。 “好了，都退下吧，外门弟子前五十号上西台，内门弟子前七号上东台！”罗长老开口后，洛川等人纷纷退出了战台的范围，在旁侧观战。 相比起来，西台上的外门弟子人数更多，战况也更加混乱，各色剑光争先而起，赤红色的星辉将整座战台都衬得血意盎然。 洛川有些吃惊地发现，上官飞虹与徐盛竟然被分到了同一个小组。 而且这两个一直相传有些不怎么对付的家伙，在此刻并没有相互攻击，而是各自为战，隐隐中，似乎有一种奇怪的默契，甚至彼此还有一些小配合。 想来也是，毕竟一个组别有两个出线名额，若上官飞虹和徐盛在一开始就争个头破血流的话，岂不是让其他人坐拥渔翁之利？ 相反，若能在这一轮携手出线，在之后的几轮再分出个高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正在洛川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台上的激战的时候，黄昭却悄悄来到了他身边，低声问道：“洛师兄抽到了几号？” 洛川一愣，随即拿出了自己的号牌：“估计下一场就到我了。” 闻言，黄昭顿时面露喜色，也将自己的号牌展示到了洛川的眼前，笑道：“我是八十号，应该能与洛师兄同场比试呢！” 洛川看着黄昭手中的号牌，上面的确写着八十，顿时觉得这家伙运气真是好啊。 若是其他人抽到了与洛川同场，恐怕早就哭丧着一张脸了，哪里会有喜色？ 别看场上不少人都认为洛川的实战能力不强，但毕竟他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降星五重境强者，再加上之前他所拿出来的那些灵药，早就让众人对他避而远之，唯恐不及，和他同台竞技算什么运气好？ 但黄昭不一样。 因为他是洛川的朋友。 果不其然，下一刻，洛川便笑着对黄昭道：“这样倒是省事儿了，刚才给你的灵药到下一轮再用吧，之后的混战你用这个，我带你晋级。” 说着，洛川手腕一翻，将一个巴掌大的透明罩子递到了黄昭的手中。 黄昭顿时大惊失色：“这是……这是……磐石罩！” 对于黄昭的识货洛川显得很欣慰，随即想起对方可是在勋禄堂待过一段时间的，于是点点头道：“你知道怎么用就行了，待会儿上了台，你就找个角落藏着就行了，其他的交给我。” “这……这行么……”黄昭的声音显得有些颤抖。 倒是洛川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有什么不行的，这又不违反小比的规则。” 正说着，伴随着一声声惊叹响起，东面战台上内门弟子的第一场比试已经结束了，洛川随之转头望去，这才发现其中一名获胜者竟然也是老熟人。 此人也来自东峰，而且是莫有雪的心腹。 齐青山。 同样也是当日去往百草堂为洛川晋升一品药师恭贺的人之一。 不过相比起黄昭，洛川倒是与齐青山不是太熟悉，所以只是略加关注之后就挪开了目光。 很快，西台上的对战也分出了胜负，正如洛川一开始所预料的那般，上官飞虹与徐盛携手晋级了下一轮。 这个结果也多少都在众人的意料当中，毕竟这两位虽然是新晋外门弟子，但其降星五重的修为摆在那里，就算是老牌外门弟子也很难撼动。 “外门弟子前一百号出列！” 果不其然，接下来，洛川与黄昭都被分到了第二组，两人同时迈步走上了战台。 但是让洛川有些遗憾的是，在台上的这五十人当中，并没有韩复，原本在他的计划中，首轮混战是最容易杀人的，可惜韩复运气好，并没有抽到前百的号牌。 而其他参战的外门弟子在看到洛川与黄昭走上台之后，纷纷脸色大变，有的眼中已经露出了绝望之色。 洛川就不必多说了，哪怕在众人心中他的实战能力应该不强，但那也是相较于其他降星五重的，不管怎么说，洛川应该比上官飞虹和徐盛要强吧，否则他是怎么摘得那外门招考的榜首之名的？ 上一轮上官飞虹和徐盛的表现有目共睹，谁还会奢望自己能战胜比那二人更强的洛川？ 至于黄昭，原本在今日之前，根本没有多少人将其视为竞争对手，但这一切，都随着洛川所赠予的十几瓶灵药而改变了。 “该死！怎么这两人被分到了一起！”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我彻底没希望了……” “大家不要慌！不管怎么样，我们先不要相互出手，优先把那黄昭集火出局再说！” 有心志坚定之辈，很快就提出了一个看起来很不错的意见。 顿时得到了众人的附和。 “不错！洛师兄修为不俗，我等难以撼动，但那黄昭毕竟只是降星四重，就算身上的灵药再多，也不可能挡得住我们这么多人！” “一起上！一起上！” 一时间，偌大一个战台被分成了两大阵营。 洛川与黄昭两个人有些孤单地站在一个角落处，另外一边，则是整整四十八位虎视眈眈的外门弟子！ 这一幕看似有些匪夷所思，实际上却合情合理。 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连一开始提议集火黄昭的那人也瞪大了双眼，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只见黄昭还不等对战开始，就抬手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高高抛在了半空中，紧接着，那罩子急速变大，再落回地面的时候，已经将黄昭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严丝合缝，不留半点空隙。 台下有人惊呼道：“是磐石罩！居然是磐石罩！此法宝价值两万贡献值，可抵挡降星五重以下所有攻击！那黄昭从哪里弄来的！” “这分明就是作弊啊！有了此法宝，岂不是永远都立于不败之地了？其他人还怎么打？” 各种议论声随之尘嚣而起，就连战台两侧负责监督和仲裁的演武堂长老也面面相觑，显然是对于黄昭的这一手有些措手不及。 但正如洛川之前所说的那样，此举，并不违规。 因此在下一刻，其中一位长老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外门小比第一轮第二场，开始。” 话音落下，台上的一众参战弟子还没能从磐石罩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却已经有一道身影率先动了！ 洛川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猛地砸到了战台的青石地砖上。 下一刻，一阵浓烟滚滚而起，不过瞬时之间便将整座东面战台遮挡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 PS：感谢‘雨眠714642544’8元红包打赏，感谢‘天修极乐’的盖章，感谢‘闲小建’的豪华章与贵宾票。诸位，今天终于到周末了，周末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慕白终于可以两更了！如果状态好的话，也许明天会三更噢…… 第八十八章 还是人吗？ 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 从黄昭祭出磐石罩，到演武堂长老宣布对战开始，再到洛川在台上掀起阵阵浓烟，前后间隔时间还不到十息。 十息之前，被分到第二组的五十名外门弟子才刚刚踏上演武台，还在相互打量着。 十息之后，在场中围观的众人已经看不到台上的对战情况了，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紧接着，一声沉重的闷响轰然炸开，两道人影自演武台上倒飞而出，无比凄惨地落在了地上，满口鲜血淋漓。 但两人的眼中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震惊，或是恐惧，或是痛楚，反而一片茫然。 两位仲裁长老无疑是所有人里面反应最快的，便在二人落地的同一时间，他们已经掀起了阵阵杏黄色星辉，虽然没有驱散台上的浓雾，却同时于目色中闪过一缕清光，将演武台上所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看之下，两位长老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冷气，纷纷面带骇然。 只见在浓雾当中的演武台上，正有一道急速移动的身影，如绣蝶穿花般游弋在拥挤的人群当中，不时伸出手掌，拍向一众外门弟子的胸口。 每一掌落下，便有一道惨叫声升起，然后就有一道人影被轰落演武台。 出手的人当然是洛川，看起来，他似乎并不受周遭浓雾的影响，每一次的移动都能准确地避开其他人的攻击，每一次出拳都绝不会落空，不过数息时间，被他轰下演武台的人就已经多达二十多人！ 台上还幸存的其他外门弟子显然已经反应了过来，却目不能视，根本不知道敌人来自何方，下一次又会出现在哪里。 于是每个人都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疯狂地向四周发动了攻击。 对此，洛川显得并不慌张，也没有任由这些人自相残杀，而是无比坚定而精准地执行着自己所制定的计划。 他脚下踩的是凌剑宗的基础身法，蜉蝣步，他手中所施展的是凌剑宗的基础武技，通碑拳。 洛川甚至连剑都没出，更别说使用剑法了。 从头到尾，他就只用了一瓶自己调配的冥夜雾，暂时将所有人都变成了瞎子，除此之外，他连半颗丹药都没有服用。 但洛川所创造的战绩，却足以令所有人为之咋舌！ 又是十息时间过去了，落在演武台下的外门弟子数量激增为四十六人。 而洛川还在继续。 “砰！” “咚！” “啪！” …… 各式拳拳到肉的闷响不绝于耳，就像是在半空中炸开了一簇簇烟花，又像是天上突然下起了冰雹。 只不过最后落在众人脚下的并不是冰坨子，而是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对于能够看清实时战况的两位演武堂长老来说，眼中的震撼之意则更加深沉。 在他们的眼中，此时的洛川仿佛已经化身为了一头人形暴龙，或者是一辆势不可挡的战车，所到之处，可将众生尽数碾压，无一幸存。 “普通的通碑拳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除非……除非……” “除非是此子的肉身强度已经达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境界！” 两位长老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骇然，然后两人整齐划一地转过头，看向观战台的三层楼。 很明显，此战所出现的情况实在太过罕见，就连他们二位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止洛川，或者说，洛川的取胜方式是否有效。 因此他们在请示太上长老。 却不知，此时的太上长老，林如，也瞪大了眼睛，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西战台上的洛川。 一旁的秦殿尊随之感慨道：“虽说此役洛药师的战略是以偷袭制胜，避免自己被多人围攻，但不得不说，能够想到用这种办法来破局，当真是天才一般的手段啊！” 顿了顿，秦江又疑声道：“不过你凌剑宗不是向来以剑术见长的吗？怎么洛药师却练成了体修？” 这个问题别说是林如了，就算是把胡宗主请出来也没法儿回答。 更何况，此时其实就连林如也看不明白，洛川所施展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炼体术！ 但此时在外人面前，林如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只是含糊其辞道：“洛川天资过人，自然不能以常理论之，是以走的是先炼体，再练剑的路子。” “原来如此。”秦江恍然大悟。 相对来说，此时的观战台上，林如和秦江两人的反应还算是比较冷静的，但其他人可就没这么淡定了。 虽然洛川的冥夜雾可以阻挡降星境强者的视线，但今日聚集在观战台上的，至少都有洗星境的修为，想要看清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有何难？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人们才会更加被洛川的实力所震撼。 演武堂堂座蔡长讳算是见证过洛川所创造的很多奇迹的人了，此时仍不由得感慨道：“这还是人吗……” 勋禄堂堂座苏长见则目色低垂，轻轻摩挲了一下指上所戴的翡翠灵戒，不着痕迹地扫了不远处的熊原一眼。 但令人有些意外的是，人群中反应最大的却并不是凌剑宗的人。 而是血狱谷的副谷主，林枫。 他是第一个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的，也是第一个发出赞叹的，甚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喃喃道：“此子若是在我血狱谷……若是在我血狱谷……” 对于林副谷主的反应众人倒是能够理解，毕竟血狱谷就是以炼体而闻名青州的。 一旁的徐子林则长笑了一声，拍了拍林枫的肩膀，开口揶揄道：“林兄不会打着想要挖我凌剑宗弟子的主意吧？” 闻言，林枫只能尴尬地笑道：“徐老弟玩笑了，玩笑了……” 但他的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住了战台上的洛川，目色中的光芒越来越浓。 便在说话间，第四十八道人影终于自那演武台上倒飞而出，惨然落地，紧接着，台上的洛川一挥袖，浓烟渐渐散去，而此时站在他身边的，就只剩下了一个被磐石罩所严护住的黄昭。 此时的黄昭都有些傻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声声惨叫从台上发出，然后似乎有几声金石之音在磐石罩上荡开，然后一切便结束了。 而他，除了一开始激发磐石罩之外，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就晋级了第二轮。 “洛……洛师兄……” 洛川看着黄昭点了点头，随即向着上空的两位演武堂长老一拱手。 直到此时，两位长老才终于得到了林如的首肯，当即面色复杂地宣布道：“本场胜者，洛川、黄昭！” 话音落下，台下的一众观战人员纷纷发出了不满声。 “这就完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呢！洛师兄是怎么赢的？” “使用药雾遮挡战台是被规则所允许的吗？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说话的不仅仅是围观的记名弟子，还有不少尚未登场的外门弟子，倒是之前被洛川一一轰落战台的人全都保持了沉默。 下一刻，浮空站在演武台左侧的沈长老厉声喝道：“聒噪！” 伴随着这道如惊雷般的声音，一股洗星境巅峰的磅礴气势从沈长老的体内汹涌而出，压得场中的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老夫说的话，便是此战的最终结果，若有不服者，老夫可以与你盘道盘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毕竟谁都知道，整个演武堂中就属沈长老的脾气最火爆，若真的惹恼了他，被送到刑堂鞭责都还是轻的，甚至很可能被就此取消小比的资格！ 另外一边，洛川对着沈长老微微颔首，然后施施然地走下了演武台，仿佛这一切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倒是黄昭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现在还没收起磐石罩，仍旧一副木头人的样子站在台上。 就在此时，一道清脆的呐喊声却兀自在不远处响起。 “少爷威武！少爷最厉害啦！” 此时正值万籁俱静之时，所以红豆的这道声音显得极其的响亮，洛川笑着看去，正看到小丫头兴高采烈地举着小胳膊，在鼓着腮帮子为自己加油。 于是洛川也朝着红豆挥了挥手臂。 同一时间，以谢长京为首的一众百草堂弟子也纷纷说出了那句著名的助威词。 “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顿时整个演武场的气氛又回到了先前的热烈，下一组外门弟子的比试接踵而至。 唯有此时伫立在观战台一层楼的莫有雪轻轻皱了皱眉。 很明显，随着这句口号被传得越来越响亮，未来或许所有人只知道洛川是百草堂的弟子，而不会有人知道他是东峰的人。 也许，这也是洛川计划中的一部分？ 莫有雪对此显得有些犹豫，但她终究还是什么也没做，脸色很快恢复如常，继续观看接下来的比试。 在洛川之后，韩复、魏源森等人也逐次登场，这两人也毫无悬念地晋级了第二轮。 而原本对其余几场比试显得兴致泱泱的洛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轻轻眯起了眼睛。 因为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在今年冬雪小比中的真正对手，并不是韩复。 第八十九章 一拳 洛川成功地通过了今年冬雪小比的第一轮，虽然有些争议，但至少他的胜利是得到了宗门承认的。 而这只是洛川全部实力的冰山一角。 他还有太多的底牌没有用，太多的手段没有施展。 至此，在演武台下围观的凌剑宗弟子只知道洛川在药道上的造诣非常高。 这本身就不是什么秘密。 至于观战台里面的人们则知道得更多些，他们还知道洛川拥有极其强悍的肉身力量。 除此之外，洛川什么都没有显露。 一切都在按照他一开始的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但洛川早就应该想到，会这么做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个。 或者换一个说法，凌剑宗作为青州第一大宗门，其底蕴绝对超出他的想象，哪怕只是在外门，也不是一个韩复或者魏源森就能称霸的。 曾记否，当初在百草堂堂座黎洪身边的两位药童，阿福和阿贵，便是货真价实的降星八重境强者！ 而他们，在凌剑宗内只是记名弟子。 没有人知道这两人为何明明有内门弟子的修为，却甘于在黎洪身边当一个小小的药童，就像此时的洛川怎么也想不明白，在外门小比中，为什么会出现与自己修为相当的强者。 是的，在接下来的八场首轮混战中，洛川竟敏锐地发现了两名降星八重的外门弟子！ 这件事情很蹊跷，也很难解释。 但洛川能发现这件事情，并不意味着其他人也能察觉到此事，在他们的眼中，韩复与魏源森仍旧是今年外门小比榜首的热门人选。 对此，洛川并没有声张，他只是暗自留了个心眼。 那两人是一男一女。 男的来自刑堂，似乎有些不太合群，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角落的阴影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孤僻感。 至于那位少女，从身体的发育情况来看年纪不大，甚至可能比洛川还小，却不知道为何在脸上带着一层面纱，让人看不清样子，显得有些神秘。 洛川向黄昭和魏源森等人打听了一下，却不曾想，四周竟没有一个人认识这个女孩儿。 “有意思了。”洛川轻轻一笑，缓缓收回了目光。 同一时间，外门小比的最后一场正式落幕，负责主持的罗长老当即宣布了本轮晋级的所有人的名单。 今年冬雪小比的二十强就此择出。 内门那边洛川就只认识一个齐青山。 外门这边除了他自己之外，上官飞虹、徐盛、黄昭、韩复、魏源森，以及那两个隐藏实力的神秘弟子全部晋级。 “现在择取前十，所有人上前来重新抽取号牌次序。”罗丰的身前再次出现了那只古朴的木箱。 这一次洛川刻意落到了最后一个去抽，因为他想再多观察一下那两个降星八重的神秘男女。 但没想到，当他从木箱中取出最后一个号牌之后，上面却赫然写着一个“一”字。 见状，洛川不禁微微一愣，看起来，他将会作为本轮第一个出战的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罗长老便朗声开口道：“外门小比第二轮，首战，抽到号牌为一和二的弟子出列！” 到了这第二轮比试，便不再是混战了，而是一对一的对决。 按照冬雪小比的规则，此战其实也可以算是半决赛了，因为若是此战胜了，再胜一场，便是五强。 也就是来年晋级战的种子！ 洛川因为抽到的是一号，所以他干脆没有走下演武台，与他做出同样选择的，是一个瘦骨如柴的少年。 很明显，这就是洛川本轮的对手了。 幸运的是，此人并不是洛川所认识的朋友，可惜的是，此人仍旧不是韩复。 也并非那一男一女当中的某一位。 洛川并不知道对方叫什么，来自哪一峰哪一堂，但却能看出少年眼中的惊惧。 是的，这个名为李恒的少年运气很不好。 因为他抽到了洛川。 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若让他就此认输肯定是不会甘心的，因此在下一刻，李恒硬着头皮握紧了腰间的长剑，还不待比试正式开始便率先激发了体内的赤红色星辉。 降星五重。 洛川暗暗点了点头，果不其然，能够从第一轮混战中脱颖而出的，都绝非庸辈，看起来，这个干瘦的少年即便名气不如韩复和魏源森，也必定是老牌外门弟子了。 念及此处，洛川微微一拱手，笑道：“洛川。” 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李恒并没有回礼，而是咬着牙，握着剑，死死地盯着洛川的手掌。 与他不一样，洛川的手指并没有搭在剑柄上，他的两把长剑都背在身后，丝毫没有打算出鞘的意思。 看着对手那无比焦灼的目光，洛川只能笑着摇了摇头：“抱歉，这一轮我必须得胜。” 言罢，不等李恒有所反应，沈长老已经宣布了比试的开始。 几乎便在同一时间，李恒手中的剑动了。 “铮！” 嘹亮的剑啸声激昂而起，一股卓然的气势自李恒那干瘦的身躯中爆发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长虹，瞬息之间便来到了洛川身前！ 见状，台下的众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因为在此之前，几乎从来没有人见过洛川出手，谢长京见过三次，百草堂的四个小药童也见过一次，但那个时候的洛川与现在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上。 除此之外，但凡见过洛川出手的人都死了。 陈七死了，孔祈山死了，阿贵也死了。 至于先前的那场混战，只有洗星境修为以上的人才看到了迷雾中的真相，至于其他人，则全都被蒙在了鼓里。 不知不觉中，所有场中的记名弟子、外门弟子都屏住了呼吸。 尤其是那些从一开始就信誓旦旦洛川实战能力不强的人更是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了洛川战败的珍贵瞬间。 李恒的剑距离洛川的胸口越来越近了。 三丈、一丈、三尺、一尺…… 于是洛川终于动了。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不避不退，也没有拔剑，而是如一张长弓一般，将自己的右臂向后伸展到了极致，再轻描淡写地挥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众人看来，洛川出拳的速度明明很慢，却偏偏正好赶在长剑来到身前半尺之前迎了上去。 这种时间流速的逆差感，以及空间的倒错感，让不少修为较低的弟子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 洛川的这一拳很朴实，没有太多绚丽的技法，也没有太过深奥的境界，不论怎么看都很普通，只有眼尖之辈才能会注意到，在洛川拳峰之上，似乎除了赤红色的星辉之外，还燃烧着一层白色的火焰。 便在此时，洛川的拳头终于与李恒手中的长剑撞在了一起。 众人立刻张大了嘴巴，因为谁也没想到，洛川竟然打算用肉身硬抗李恒的这一剑！ “铛！” 伴随着一道金石之音升起，人们似乎能看到，在空气中蓦然崩开了簇簇火星，光彩夺目。 “咔！” 紧接着，洛川的拳头并没有如大多数人所预想的那般变得鲜血横流，而是一往无前，再往前。 因此李恒的剑碎了。 寸寸剑身在风雪中急速飞转，折射出冰冷的日光，再颓然落地，发出一声声脆响。 李恒手中的剑柄也碎了，飞溅开来的木屑混杂着雪尘狂乱而舞，渐欲迷人眼。 但洛川的拳头却并没有顺着李恒的长剑轰在他的手上，而是向右轻轻偏了半寸，砸在了他的肩头。 “嘭！” 李恒的身影倒飞而回，却没有落出演武台的范围，而是极为惊险地站在了战台的边缘处，他眼中的惊恐尚未褪去，一阵剧痛便猛地从右肩传来。 然后李恒抬起头，正看到洛川向自己第二次拱手。 “承让。” 李恒下意识地握紧了左拳，他虽然手中的剑碎了，但按照冬雪小比的规则，他并没有输，如果他想继续战下去的话，仍旧可以战！ 但真正当李恒直视洛川那双比星月还要璀璨的眼眸的时候，却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 之前洛川留手了。 否则碎的就不止是他手中的剑，还有他的整只执剑手。 对此再没有谁比李恒更加心知肚明。 他也终于见识到了自己与洛川之间那宛如鸿沟般的实力差距。 因此，李恒的晋级之路到此为止了。 下一刻，他有些颓然地垂下了脑袋，然后转过身，脚步无比沉重地走下了演武台。 这场战斗从头到尾只用了还不到五息的时间就结束了。 李恒只出了一剑。 而洛川则只出了一拳。 当洛川转过头，准备等着沈长老宣布对战结果的时候，后者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更别说是那些围观的凌剑宗弟子。 没有欢呼声，也没有惊叹声，有的只是一片沉默。 仿佛时间还停留在洛川尚未出拳的那一刻。 毕竟，在这一刻真正能够看懂洛川这一拳的人，凤毛麟角。 但凤毛麟角并不代表没有。 比如来自血狱谷的林副谷主，便猛地来到了观战台二层楼的最边缘处，失声骇然道：“肉身破音障！那是……肉身破音障！” 第九十章 黄胖子 “肉身破音障？”神兵堂长老杜方疑道。 凌剑宗虽然是青州第一大宗门，但术业有专攻，凌剑宗以剑道开山立派，若论及炼体则不如血狱谷远矣，因此他们不知道肉身破音障这五个字所代表的意义也无可厚非。 此时别说是杜方了，就连徐子林也满头雾水。 对此林副谷主并没有做出太过长篇大论的解释，而只用了一句简单的描述就让场中众人为之色变。 “理论上，肉身破音障乃是洗星巅峰境强者才能掌握的神通！” 话音落下，整个观战台二层变得比死还要寂静。 同一时间的洛川，才刚刚走下演武台。 他并不知道什么肉身破音障，也并不知道自己刚才所打出来的一拳具有何等非凡的意义，在他看来，自己就只是随手挥了一拳而已。 “看来白焰焚身诀的品级还在我的预想之上，现如今的我只是白焰皮小成，就能一拳击败降星五重的强者，若是白焰皮大成，岂不是同境之内全无敌？”洛川有些激动。 但他同样有些遗憾，因为白焰焚身诀是炼体术，而不是剑法。 不管怎么说，凌剑宗也是以剑立道的，洛川作为凌剑宗弟子，若是连一招半式强大的剑法也拿不出手，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斩星剑虽好，但毕竟品阶比较低，在洛川破境至洗星之前还暂时够用，却不是长久之计。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进入宝阁二层楼看看？” 洛川心中想着自己的事，台上的第二场比试已经开始了。 而场中的众人甚至还没能从洛川的一拳败敌中回过神来。 “刚才洛师兄的那一拳，谁看清了？” “看是看清了，但我没看懂……” “那是什么拳法？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 别说是普通的记名弟子、外门弟子了，此时就连韩复也收起了对洛川的轻视之心，慢慢变得警惕了起来。 因为他突然发现，即便是自己，在面对洛川先前那一拳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 “该死！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韩复的咬牙切齿只是特例，但事实上，场中仍旧有不少人对于洛川的胜利显得不服气。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之前大放厥词，认为洛川只有药道天赋，实战能力不强的几个人，这些人大多都来自勋禄堂。 “哼！要我看，这洛川根本就是不务正业！先是去搞什么炼药，然后又去学什么拳术，要知道，在我凌剑宗，从来都是比谁的剑更快、更强！” “不错！别看洛川连胜两场，但平心而论，哪一战能令人信服？等着吧，若他下一轮抽到韩师兄或者魏师兄，就要原形毕露了！” 这一番论调虽然有些强词夺理的味道，却偏偏相信的人不少，甚至有人开始怀疑，李恒是不是故意输给洛川的。 毕竟李恒是演武堂弟子。 而谁都知道，洛川与演武堂堂座，蔡长讳，乃是莫逆之交。 对于众人的质疑，洛川倒是显得很无所谓，于他而言，此番冬雪小比，他只有两个目的，一是拿到种子名额，二是击杀韩复。 至于过程是怎么样的，他并不在乎。 说话间，外门小比第二轮的第二场比试也结束了。 获胜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 因此洛川暗暗皱了皱眉头。 接下来的几场战斗结果，出乎众人意料的并不多，韩复赢了，魏源森赢了，上官飞虹也赢了。 唯一有些意外的，是徐盛的出局。 但在洛川看来，这件事情也并不值得太过大惊小怪，毕竟徐盛的签运不太好，他抽到了那个带着面纱的少女。 洛川真正在意的，是那少女获胜的手段。 如果说洛川的胜利算得上是冬雪小比历史上战斗时间最短的记录的话，那么那个不知名的神秘少女击败徐盛的场面，则是最诡异的。 从战斗的一开始，那少女的身影就消失了。 不是如洛川在首轮混战中所放出的障眼法，而是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隐身了。 就连洛川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然后当她重新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徐盛的身后，将手中的短剑抵在了徐盛的脖子上。 这也就是徐盛底子深厚，修为强大，而且完全一副豁出性命来的态势，才好不容易避免被了一击秒杀的耻辱，甚至还与那少女在演武台上周旋了几个回合。 但他最终还是被少女那如同鬼魅般的身法给碾压了，待徐盛倒在地上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不知道被扎了多少个血窟窿。 这一幕，不知道惊碎了多少人的眼球，就连洛川也变得有些肃然。 “这家伙要是去当刺客的话，简直不要太可怕！” 这便是洛川对那少女的评价。 除了徐盛的出局之外，在第二轮的十场比试中，还有一场值得说上一说，便是黄昭的险胜。 在这一轮中对阵黄昭的，是一个身材高大，有着降星五重实力的重剑高手。 按理来说，若是放在其他时候，此人想要击败黄昭只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但今天的黄昭得洛川庇护，手中的丹药像不要钱一样往嘴里面送，最后凭借化蛇露与流星散的剧毒，硬是生生地把对手给耗死了。 当然，为此黄昭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不仅身受重伤，而且星力消耗极大。 但有洛川的灵丹在，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黄昭便又重新生龙活虎了起来。 令所有人看向黄昭的目光都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就连半空中的那两位演武堂长老也显得有些无奈，但偏偏，黄昭与洛川的这番行径，却是符合规则的。 这一轮的比试前后总共差不多用了大半个时辰，随即，今天的重头戏终于来了。 十进五！ 只要赢了这一轮，便是种子选手！ 至少在来年的晋级战中能多添五成的胜率！ 这一次不需要重新抽签，而是按照上一轮的获胜顺序，由第一场的胜者对阵第二场的胜者，以此类推。 因此洛川仍旧是第一个出场的。 但他的对手却变成了那个满脸横肉的胖子。 刚一上台，洛川的眼中便露出了一丝杀意，他看着对面那张熟悉的面孔，淡淡一笑。 “黄胖子，好久不见。” 凭良心说，洛川在此之前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冬雪小比中遇到此人，毕竟当他在准备冬雪小比的时候，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韩复身上。 但无疑，这个胖子的出现，却给了洛川一个惊喜。 尤其当他得知自己将会与之争夺种子名额的时候。 不是因为这个胖子的实力孱弱，而是因为洛川跟他有仇。 说起来，在洛川被宗主判定无法修行之后，虽然遇到了很多人的折辱，但真正算得上与他有仇怨的人并不多。 孔管事或许算一个，陈七也算一个，另外就是熊长老，以及韩复等人。 相比起来，或许在其他人眼中，洛川与黄胖子之间的仇怨看起来有些好笑，但对于洛川而言，此恨却丝毫不逊于他和韩复的生死之仇！ 因为黄胖子触到了洛川的逆鳞。 红豆。 还记得那一日，当狮子座流星雨降落在凌剑宗之前，洛川所喝的那碗鸡汤吗？ 那便是红豆从黄胖子那里讨来的。 黄胖子在凌剑宗的伙房做事，而且算是一个小头目，各式珍馐美味自然见得不少，从他的体型也看得出来平时多有克扣。 对此凌剑宗高层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但放在洛川这里却变成了大事。 因为自从他从曾经的修行天才变成人人耻笑的废物之后，手中就变得拮据了很多，待遇更是一落千丈，曾经顿顿鱼肉的主仆二人渐渐只能靠粗茶淡饭过日子。 为了给洛川补身体，红豆只能去求黄胖子。 而黄胖子便以此为要挟，时常借机占红豆的便宜，摸摸小手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 有一次甚至色胆包天地抓了红豆的屁股，那一夜红豆偷偷哭了很久。 但红豆却什么都没跟洛川说。 第二天仍旧趁着洛川修行的时候去了伙房。 对此，洛川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但他却早已察觉到了黄胖子在揩红豆的油，为这他还发了好一顿火。 甚至想要去找黄胖子拼命。 却是被红豆的眼泪给拦了下来。 因此从很早的时候洛川就发誓，若有一天他重新崛起，就一定要黄胖子好看。 现在，收债的时间到了。 看着洛川眼中毫不遮掩的凛然杀意，黄胖子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他虽然色胆包天，但事涉生死，他可半点也不敢托大。 哪怕此时距离那最后的种子名额已经近在咫尺，但那也得有命拿才是。 因此在下一刻，黄胖子狠狠地咽了口唾沫，颇有些心虚地开口道：“我弃……” 可惜的是，黄胖子弃权二字都还没说完，洛川已经出手了。 一缕看似虚无缥缈的白色火焰自洛川掌间悄然升起，瞬息而至，精准地落在了黄胖子的口中，焚毁了他的声带。 黄胖子哑了。 而这场比试才刚刚开始。 第九十一章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黄胖子已经足够果断了，自从见识过洛川的一拳之威之后，他便已经做好了打算，准备在本轮对战洛川的时候弃权。 但他说话的速度还是不够快。 至少没有那簇白色的焰火快。 所以现在的他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 黄胖子满目惊恐地捂着喉咙，徒劳地张大了嘴，却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呜咽声，口中连半滴鲜血也淌不出。 因为那簇白色焰火的温度实在太高，连鲜血都会被焚成虚无。 但他还活着。 不是因为运气好，而是因为洛川让他活着。 下一刻，洛川的拳头到了。 “嘭！” 暴烈的拳风在空气中甚至发出了一声嘶鸣，然后才落在了黄胖子的肩膀上。 黄胖子的右肩应声而碎，他手中的长剑悲怆落地，随即他整个人向着演武台的边缘倒飞而去。 可惜的是，还不等他落在演武台之外，洛川却抢先一步来到了他的身后。 “咚！” 洛川第二拳出手，就像是锤在了一面沉重的大鼓上，又像是天边突然响起的闷雷。 黄胖子的口中终于喷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箭，背部的骨头猛地向内塌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瘪掉的大球。 生死一瞬间，黄胖子终于爆发出了极大的潜力，体内猩红色的星辉骇然升起，然后他在空中一扭腰身，一脚扫向洛川的拳峰。 然而，他低估了洛川那恐怖的肉身力量。 只见洛川突然将左手张拳为爪，迎着黄胖子那无比粗壮的大腿就抓了上去，随即借力腾空而起，曲起了右肘，以万钧之力砸在了黄胖子的膝盖上。 “咔！” 黄胖子的右腿断了，被生生折成了九十度，皮肉更是恐怖地撕裂开来，看着极其恶心。 有些胆小的记名弟子甚至脸色惨白地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这是洛川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展露出如此暴虐的一面，顿时引得满座哗然。 “洛师兄……怎么……怎么……” “那黄明轩与洛师兄之间有仇吗？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就算再有仇也不至于这样吧……这……太残忍了……” 所有台下的观战人员当中，只有红豆面色如常，她的眼神没有半点波动，既没有恐惧，也没有喜悦，如洛川一般平静。 因为只有她知道少爷为什么会这么做。 之前孔祥林将红豆送给黎洪当试药童子，所以他的下场很惨，所以他父亲身死当场。 黄胖子的行径虽然不如孔祥林那般严重，但于洛川而言，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因此洛川的下一拳，轰在了黄胖子的星海上。 刹那间，黄胖子的脸色变得如白纸一般惨白，他身上的灿烂星辉消失殆尽，他的眼中写满了绝望，却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他倒在地上，就像是一头死猪。 紧接着，洛川猛地抬起脚踩在了他的脑袋上，直接将他震晕了过去。 见状，沈长老立刻洒下一道星光，将黄胖子从演武台上拖了下去，很明显是怕洛川再下杀手。 虽然现如今黄胖子的下场已经比死还要凄惨了。 随即另外一位袁长老当场宣布：“本轮胜者，洛川！” 话音落下，场中响起了一片稀稀拉拉的喝彩声。 而其他人则显然是被洛川的血腥手段给彻底镇住了心魄，一时间还没能缓过神来。 至于在不远处的观战台上，则出现了更加轰动的一幕。 太上长老林如、副掌门徐子林、副掌门陈安，这三位凌剑宗巨头纷纷起身，无比震惊地看着场中浑身煞气的洛川，不约而同地说了两个字。 “剑气！” 是的，在他们看来，之后洛川虐杀黄胖子的一幕幕都不重要，或者说，并不值得他们大惊小怪。 毕竟洛川的肉身强悍程度早在首轮混战中便已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他们真正看中的，是洛川刚开始刺入黄胖子口中的那簇白色焰火。 不，那根本不是什么焰火，而分明是…… 剑气！ 一位降星境的外门弟子，竟然修出只有洗星境巅峰强者才能催化的剑气！ 对于凌剑宗的人来说，此事可比什么肉身破音障重要多了！ 相反，此事于血狱谷的林枫副谷主来说，却没有太多的意义，此时的他暗暗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个嗜血的微笑。 “如此残暴的性子，真是越看越合我意啊……” 洛川的三轮比试，对于一众记名弟子、外门弟子，甚至是内门弟子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他们什么也看不懂。 但对于坐在观战台上的这些大人物来说，却是一次比一次更震撼！ 就像是一只蚂蚁，对它来说，兔子与猛虎都是一样的。 只有猛虎与猛虎之间，才知道彼此的可怕。 在林如、徐子林、陈安、林枫等一众强者的眼中，洛川已经不能算是一头幼虎了，而是露出了锋利爪牙的成年巨虎！ 而现在的洛川，才十五岁…… 便在观战台的大人物们还将注意力放在洛川身上的时候，这一轮的比试已经过半了。 在洛川之后，那名戴着面纱的神秘少女与韩复也纷纷取得了胜利。 黄昭却对上了上官飞虹。 此战同样打得非常惊险，最后的结果却令很多人都为之惋惜。 因为曾被誉为年轻一代最强天骄的上官飞虹竟然输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没有输给黄昭，而是输给了洛川。 第二次输给了洛川。 可输了就是输了，上官飞虹非常遗憾地止步于争夺种子名额之前的最后一战。 而黄昭则成为了众矢之的。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胜之不武，根本配不上种子的称号。 对此，黄昭却显得极为坚定，哪怕万人唾弃，仍旧没有动摇自己的决心。 他要成为内门弟子！ 另外一边，上官飞虹惜败之后也显得很大度，甚至开口恭贺了黄昭，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演武堂，背影并不显得落魄，反而有一种屡败屡强的气势。 倒是看得洛川啧啧称奇。 本轮的最后一场，是魏源森对阵那位同样被洛川所重视的孤僻少年。 原本洛川还打算借此好好收集一下对手的情报。 因为在他看来，魏源森输定了，真正值得他如此郑重相待的，是那个隐藏了自己降星八重修为的孤僻少年。 但最后的结果却大出洛川的意料之外。 因为魏源森胜了。 不战而胜。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那少年在比试的一开始就开口认输了。 这一变故让场中众人无不惊愕。 随即洛川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少年是刑堂的人。 而正如那日魏源森前去恭贺洛川晋升一品药师时所说过的那般，他代表的是西峰，所以他是西峰的人。 刑堂与百草堂一样，都坐落在西峰上。 这里面，似乎有些猫腻啊…… 若是再想得更深远一些，魏源森拿到了种子名额，自然能有很大的把握在来年的晋升战中成为内门弟子，而那个来自刑堂的孤僻少年，他本身就有降星八重的修为，若真的想进内门，哪怕不是种子又如何？ 念及此处，洛川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这场冬雪小比的水，比自己所预想的要深得多啊…… 至此，外门五大种子选手就此诞生了。 洛川。 韩复。 魏源森。 黄昭。 秦未央！ 秦未央便是那位戴面纱的神秘少女的名字，这还是洛川从宣布结果的袁长老口中得知的。 但冬雪小比并没有就此结束。 因为接下来还需要在五人中择出最终的榜首。 规则很简单，便是回到了首轮的混战模式！ 五位种子同时登台比试，谁最后还能留在演武台上，自然便是榜首。 洛川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他很欣慰，韩复并没有在中途败离，而是与自己一样，拿到了最后的种子名额，终于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珍惜你人生最后的时光吧。” 洛川面色平静地看着韩复，第一次将自己身后的枫火剑握在了手中，呼吸越发缓慢。 而就在这个时候，黄昭却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他的身边。 “洛师兄，我知道你与那蝮蛇有恩怨要解决，我会尽量不让其他人打扰。” 洛川微微颔首：“谢谢。” 然而，话音未落，魏源森竟然也凑了过来，笑道：“反正我是不会插手的，要不要我帮你先拖住那小娘们儿？” 洛川一愣，随即拱了拱手：“有劳了。” 但接下来，最令人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被魏源森称之为小娘们儿的秦未央竟然也走了过来，她的身姿或许不够曼妙，但却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诱惑，尤其是那遮住了容貌的面纱更令人心中发痒，恨不得掀开来看看她到底有何等倾城容颜。 秦未央来到洛川身前站定，将右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胸口，随即微微躬身。 “小女子秦未央，代家父向洛师兄问好，今日来此，家父特意有所交代，让我一切听从洛师兄之命，不知接下来洛师兄有何打算？” 此言一出，台上众人全都愣住了，别说是洛川了，就连魏源森和黄昭也是满头雾水。 最后还是洛川皱着眉问道：“敢问令尊是……” “凉城星殿殿尊，秦江。” ======================================= PS：很可惜，昨天到最后也还是没能完成三更，但毕竟算是承诺了，也让诸位白等了，所以，今天会有第三更！ 第九十二章 死不瞑目 秦未央的声音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生硬，相反却显得很柔和，甚至还带着些俏皮。 让人很不习惯。 尤其是在见识过她那无比诡秘的身法，以及如杀手一般的冷酷之后。 魏源森第一个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抬起头向观战台的三层楼看去。 今天的冬雪小比有星殿大人物到场，这件事情在凌剑宗不是秘密，但在外门弟子的层面，却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来的是谁。 魏源森便是其中之一。 因此他心中的震撼才会越发强烈。 冥冥之中魏源森已经意识到，或许，星殿来人不是为了冬雪小比，而是为了，洛川？ 这个答案很不可思议，但在秦未央的呢喃软语中却显得是那么的铁证如山。 洛川并不知道秦未央口中的那位殿尊就在现场，就在三层观战台上看着自己，所以他一时间并没有联想到那么多，他只是有些疑惑，星殿的人为什么会如此看重自己？ 在冬雪小比开始之前，洛川曾在百草堂外见了莫有雪一面。 当时的莫有雪就有些意外，洛川竟会如此重视此次小比。 洛川对此的解释是他想杀韩复。 这当然是其中一个原因。 却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事实上，今天洛川来演武堂总共抱着两个目的。 除了杀韩复之外，他还想拿到最后的榜首。 不是种子名额。 是榜首。 按照洛川以往的性格来看，这件事情有些奇怪，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如此追名逐利的人。 夺取外门招考的榜首是洛川为了救出红豆。 考上六品药师，打破药王塔的一系列记录只是一个意外。 为什么，洛川对于今天冬雪小比的榜首之名却如此在意？ 因为星殿。 因为在药房中谢坤对他说过，想要彻底根除红豆体内的饕餮曼陀罗之毒，或许只有星殿才有办法。 为此，洛川一直在尝试突破九品药师之位，以便前往星殿考取中级药师。 但不曾想，还不等洛川完成这一创举，星殿的人竟然主动来了凌剑宗！ 这是一个机会。 几乎便在洛川初闻此事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结识星殿高层人物的机会！ 因此洛川才会对今年冬雪小比的榜首如此执着。 说不定拿了榜首就能得到星殿的青睐呢？ 说不定红豆的毒就此能解了呢！ 这件事情很重要，甚至比杀韩复还要重要。 因为杀韩复，是为了给自己报仇，但冬雪小比的榜首头名，却事关红豆的安危！ 正如很早之前洛川就对谢长京说过的那样。 红豆的命，比他的命重要。 可令洛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尚未拿到冬雪小比的榜首，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在自己尚未参加这场冬雪小比的时候，星殿的人就已经注意到自己了。 而且还派了一位有着降星八重境修为的高手来向自己示好！ 为什么？ 洛川想不透，但无疑，这是一个极大的好消息，也是一份足够惊喜的礼物！ 念及此处，洛川当即执手想秦未央微微躬身，笑道：“秦姑娘言重了，也请务必代我向令尊问好。” 洛川没有称呼秦未央为师妹，而是称其为“姑娘”，这自然是有讲究的。 秦未央听懂了这句话中所隐含的深意，因此眼中露出了一抹喜意，开口道：“待此战之后，家父欲邀洛师兄一会。” “荣幸之至。”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因此接下来，秦未央再次绕回到了她最初的那个提议：“不知接下来洛师兄希望未央做些什么？” 既然说回到了正事，洛川也不矫情，当即对秦未央开口道：“既然秦姑娘坚持，那么待会儿战斗开始的时候，我希望没有任何人能打扰到我。” 因为秦未央所带来的惊喜，洛川今日最重要的那个目的已经实现了。 哪怕最后他拿不到榜首之名，至少已经与星殿中人有了联系。 所以现在的洛川就只剩下了一件事情需要去做。 杀韩复。 秦未央的一番话虽然没有被第五个人听去，但魏源森、黄昭与秦未央三人的态度却被韩复看了个真切。 他心中微微一沉，知道接下来的这一战或许会有些棘手了。 但令韩复颇为意外的是，接下来，他竟看到魏源森三人突然从洛川身边散了开来，纷纷退到了演武台的边缘处，似乎是准备两不相帮。 见状，韩复不禁面色微喜，一直悬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也彻底落了地。 如此看来，洛川好像并不希望其他人插手他与韩复之间的恩怨。 这对韩复而言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想要公平决斗吗？真是愚蠢啊……” 韩复的嘴角噙着冷笑，右手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左手则悄悄握紧了藏在袖中的一个小布包。 便在此时，沈长老沉声宣布道：“本届外门小比最终场，榜首战，现在开始！” 几乎便在沈长老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一时间，韩复率先动了。 他的左臂猛地一甩，将手中的布包抛到了半空中，同时在右手的长剑上升起了璀璨星光。 韩复的速度很快，便在赤红色光影掩护下，他的左手已经再度抓住了一颗通体流光的灵丹，送进了口中。 下一刻，韩复手中的剑光再盛三分，速度更是快得肉眼难辨。 不过瞬息之间，韩复的剑已经来到了洛川身前三尺，同一时间，半空中的布包轰然炸开，一片白色的粉尘纷扬而落，就像是无端下了一场小雪，将演武台中央的两人笼罩在了其中。 韩复的一系列举动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因为洛川才是货真价实的药师。 但韩复却率先使用了丹药。 可他的速度再快，仍旧被洛川看了个真切，尤其是那枚灵丹上的眼睛徽记。 同样的眼睛图案，曾经被印刻在百草堂药王塔的三层楼，后来被洛川所取代。 这一徽记是黎洪专属的。 因此洛川嘴角掀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借刀杀人。 当真是土到掉渣的手段啊…… 洛川心念一转，韩复手中的长剑已经来到了他的眼前，上面除了赤红色星辉之外，还泛着一层浅浅的荧光。 不用想也知道，那必定是韩复提前涂抹在剑身上的剧毒。 那么从天而降的白色粉尘又是什么？ 洛川猜不到，也没有兴趣去猜，因为下一刻，一道清光从他的小腹璀璨升起，直接将那即将落在洛川头顶的白尘净化为了虚无，不留半点痕迹。 那道光并非来自洛川的星海，而是来自他一直藏在怀中的一面铜镜。 紧接着，一束束蚕丝突然从洛川的袖口急掠而出，不由分说便向着韩复手中的长剑缠了上去。 两者初一相触，蚕丝便被上面的剧毒腐蚀成了黑色，被那锋利的剑刃切割成了碎屑，但洛川袖中的丝线却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只不过在半息之内，就在韩复的剑锋上裹了数百层！ 刹那间，韩复手中的剑仿佛变成了一个厚重的蚕茧，其锋不锐，其毒再难见。 那韩复倒也果断，见状果断选择了弃剑，然后竖指成剑，狠狠地刺在了洛川的心口上。 面对韩复这来势汹汹的指剑，洛川不避不退，甚至都没有伸手去挡，而就这么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嘭。” 这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利刃入骨，反而像是…… 下一刻，就见到洛川的青袍之下突然升起了两层无比坚韧的光罩，死死地将韩复的指剑拦在了洛川的身体之外，随即一直掩藏在洛川衣服内的数十丈符篆同时爆了。 韩复的右手双指进退两难，顿时受到了极强的轰击力，一股恐怖的撕裂感从韩复的手中传来，然后他倒退两步，手中剑已经断了。 不是那柄已经被他丢弃的蚕茧剑，而是他刚才竖起的指剑。 潺潺鲜血浸透了韩复的手掌，显得是那般的滚烫，但他的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只是一击，洛川甚至没有出手，韩复便已经遭遇重创，这令他立刻萌生退意。 在外门弟子的口中，他被称为蝮蛇，而这种毒物最擅长的是伺机伏杀，而非正面对敌，一击不成，便蛰伏千年，等待下一次夺命良机。 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韩复已经做出了决定，当即脚尖在演武台的青石砖上一点，整个人倒飞而回。 见状，洛川不禁笑了：“想走？还走得了吗？” 话音落下，洛川终于出剑了。 这是冬雪小比至今洛川第一次拔剑。 一片薄如蝉翼的枫叶凭空乍现，带着微凉的秋意，慢条斯理地扫向韩复。 剑锋未至，韩复体内的一颗星辰却毫无征兆地碎了。 他身上的赤红色星辉顿时黯淡了半分。 正是斩星剑！ 斩的不是夜空中的星辰，而是修行者体内的命星！ 韩复的脚步就此一顿，随即一片灼热的白色焰火阻断了他的退路，让他再无可退，恐怖的星海威压当头而下，直接压碎了他的腿骨，让他身形一个趔趄，猛地跌倒在地。 紧接着，洛川手中的那片枫叶终于落在了韩复的脖颈之侧。 见状，围观众人顿时发出阵阵惊呼声。 与此同时，一直守候在演武台四周的几名勋禄堂弟子突然出手了，但黄昭与魏源森的反应却更快，虽然是以寡敌众，却及时在身前步下了层层剑网，拦住了所有人的脚步。 “竖子敢尔！” 一声咆哮自观战台二层楼传来，熊原猛地从当中急掠而出，仗剑直刺洛川！ 两位演武堂长老反应不及，让熊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踏上了演武台，但他的身形却停顿了那么一瞬间。 因为有一柄短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秦未央出手了。 可惜的是，两者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她哪怕全力以赴，也仅仅能挡住熊原那么一瞬间。 而洛川要的就是这么一瞬间。 一瞬之后，他笑着抬起头来，对气急败坏的熊原微微颔首，然后手腕轻巧地一转，伴随着汹涌的血花激昂升起，一颗滚烫的头颅瞪大着双眼，滚落到了台边。 滚到了熊原的脚下。 韩复死了，身首异处。 ================================ PS：第三更如约送到，望诸位看得开心，周末愉快…… 更新会晚一些 今天简直忙成狗了，加班到十点多，本来想着看看能不能争取在12点前写一章出来，但现在看来这个任务是完成不了了，紧赶慢赶慕白才写了不到一千字，今天的更新肯定在12点之后了，实在抱歉。 第九十三章 精神损失费 洛川一剑割下了韩复的头颅，鲜血如花铺满地。 韩复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似乎至死都不相信洛川会真的杀了自己。 他竟然真的敢杀了自己。 在洛川剑锋落下前的最后一刻，几名勋禄堂的弟子已经提前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杀意，所以他们试图上台救下韩复。 但他们被黄昭与魏源森联手拦住了。 熊原作为勋禄堂长老，韩复是他最喜欢的弟子，自然不会任其死在冬雪小比的演武台上，死在自己的面前，所以他也不顾一切出了手。 却被秦未央手中的短剑阻挡了一瞬间。 一瞬之间，便是生死之隔。 洛川就这么当着熊原的面，当着凌剑宗所有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的面，杀了韩复。 连半点的犹豫都没有。 更没有因为熊原的那声厉喝而迟疑片刻。 此时的熊原看着脚下爱徒那颗鲜血淋漓的头颅，心中的怒火仿佛可以焚世，他重新抬起头来，看着三丈外洛川那张无比平静的脸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下一刻，熊原体内的明橙色星辉决绝而起，伴随着一声嘹亮而凄绝的轻吟，他腰间的长剑已经出鞘了，剑锋直至三丈之外！ 熊原身为凌剑宗长老，有着洗星境巅峰的绝强实力，当他真正准备杀人的时候，自然不是秦未央所能够拦得住的。 亦不是洛川所能抵挡的。 所以面对着熊原这杀意凛然的一剑，洛川根本就没有挡，他就这么站在原地，无比平静地看着熊原，嘴角似有嘲讽之意。 恐怖的星潮浪涛在演武台上掀起了阵阵罡风，将洛川身上的青色长袍吹拂得猎猎作响，杏黄色的星辉洒落在洛川的身体上，划出一道道白色的浅痕，但熊原手中的剑，却始终未能触及到洛川的肌肤。 因为就在同一时间，有一束圣光从天而降，有一片暴雪凭空乍现，有一道血浪肆掠开来，还有一簇杏黄色的焰火无声爆开。 熊原的佩剑在圣光当中急速腐朽，他的手臂被风雪冻成了冰雕，他的胸口被血浪轰出了一个漆黑的豁口，最后整个人被杏黄色的焰火掀飞了数十丈！ “嘭！” 熊原无比凄惨地落在地上，立刻砸出了一道深及半尺的浅坑，他身上的金丝软甲变成了废铁，他手上的十只法戒尽数碎裂，至于那件原本流光熠熠的白星长袍则被鲜血浸成了暗红色。 他抬起头来，眼中的杀意已经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恐惧。 不是因为洛川。 而是因为此时站在洛川身前的那四个人。 里面实力最低的，是满面寒霜的莫有雪。 如果只是莫有雪一人，绝不会将熊原重创至此，他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但除了莫有雪之外，另外的三个人，熊原一个都惹不起。 太上长老，林如。 青州星殿殿尊，秦江。 最后一个，也是最令所有人为之意外的，竟是血狱谷的副谷主，林枫！ 其中莫有雪是洗星境九重巅峰，除此之外，其余三位都是货真价实的聚星境强者！ 四人联手一击，威势何其恐怖？ 熊原还活着，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奇迹了。 若不是他身上穿着价值连城的金丝软甲与白星长袍，若不是他在生死一瞬间主动爆开了手中的十只法戒，若不是林如手下有所留情，若不是此时正站在演武台下的徐子林出手慢了一步…… 熊原也真不愧是老江湖了，既然能够坐上勋禄堂长老的位置，就绝对不是蠢人，只是这么一会儿时间，他便已经从怒火攻心的冲动中平静了下来，当即从口中咳出了一片猩红，对林如开口道：“望太上长老恕罪，熊原也只是一时被气昏了头，不慎坏了规矩。” 熊原很聪明，他知道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更知道该对谁说。 此时站在洛川身前的四个人，莫有雪只是小辈，秦江的地位倒是高，但他毕竟不是凌剑宗的人，同样的道理，也适合于林枫。 不管他们先前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同时出手保下了洛川，但毫无疑问的是，在此时此地，在凌剑宗的宗门之内，太上长老林如的态度才是最关键的！ 林如若要责罚熊原，那也是凌剑宗自己的事，与星殿和血狱谷无关！ 但令熊原没有想到的是，太上长老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他，而是转过头去，向洛川问道：“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此言一出，演武堂满场哗然，熊原更是双瞳一紧，因为谁也不会想到，太上长老竟然会询问洛川的意见！ 就连莫有雪也微微蹙眉，满含深意地看了洛川一眼。 但接下来，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洛川微微躬身，正色道：“事涉门规，弟子不敢妄言，但我认为熊长老的冲动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弟子一时没收住手，不小心杀了他的爱徒。” 闻言，太上长老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拍了拍洛川的肩膀，点点头道：“话虽如此，但熊原此番的确触犯了门规，即便情有可原，但天子犯法，也需与庶民同罪，这样吧，从今日起，暂时剥夺其勋禄堂长老一职，去剑林幽闭反省三个月，三个月后视其态度，再做定夺。” 话音落下，熊原已经死死地攥住了双拳，但他却连半句辩解之词也不敢说，只能垂首恭声道：“熊原领命！” “如此……”太上长老看都没看熊原一眼，而是继续对洛川说道：“你可满意了？” 洛川面带微笑，低声道：“先前熊长老那一剑虽然未能伤到弟子分毫，但却给弟子造成了极大的生死阴影，若能让熊长老再赔偿弟子一些精神损失费就更好了……” “精神损失费？”太上长老哈哈一笑，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倒是个新鲜词儿，此事我允了，至于怎么赔偿，你们就私下里商议吧。” 熊原作为勋禄堂几位长老里面唯一一个接管俗务的，中饱私囊之类的事情不知道干了多少，太上长老也多少听说过一些对熊原不好的风评，但还是那句话，此事在他们这些大人物眼中，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毕竟熊原为了勋禄堂的发展还是出了不少力的。 不过既然今天洛川提到了，那么借此敲打下熊原又有何不可？ 太上长老那边答应得痛快，熊原则已经咬紧了后槽牙，对于近日前来观战的一众凌剑宗弟子而言，更是一个个被吓得瞠目结舌。 洛川竟敢在冬雪小比中当众杀人？ 然后熊长老想要教训洛川，最后不但丢了职务，还被罚去剑林幽闭，还得赔钱？ 太上长老对洛川青睐有加也就罢了，莫师姐与洛川之间的关系如今也是尽人皆知，可那血狱谷的林副谷主是怎么回事？凉城星殿的殿尊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好像他们都在为洛川出头的样子？ 一时之间，无数疑惑萦绕在众人心头，却是谁也想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更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林副谷主，正在满心的遗憾。 原本他还想着，洛川与宗门的一位长老起了冲突，必然会被凌剑宗所责难，而到了这个时候，就是他拉拢洛川的最佳时机。 在修行界里面，更换门庭又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如今的洛川在凌剑宗只是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而已，若去了血狱谷，林枫便打算直接任命其为掌狱使！ 那可是堪比亲传弟子的位置！ 可惜的是，林如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一旁的秦江则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先前熊原出手的时候差点儿没把他给吓出病来，这洛川可是首尊亲自交代下来，需要拉拢的对象，若是让对方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可怎么向首尊交代！ 好在现如今危机总算是解决了，倒也算是没有出太大的纰漏，只是…… 秦江暗暗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如冰山一般的小丫头，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爱女秦未央，不知道为什么，竟无端从心中升起了一丝淡淡的危机感。 “看来美人计不怎么好使啊……” 就在秦江心中暗自盘算的时候，演武堂的沈长老和袁长老也上前与几人见了礼，又诚惶诚恐地向林如承认了自己的失职，随即犹豫着开口道：“太上长老，这场榜首战尚未结束，您看……” 话音未落，黄昭便第一个开口道：“弟子认为洛师兄作为本届小比的榜首头名才是真正的实至名归，所以我弃权了。” 紧接着，魏源森也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弟子没意见。” 至于秦未央则难得露出了一抹生涩的笑容，对着洛川微微拱手道：“恭喜洛师兄。” 沈长老见机得快，立马就当众宣布道：“如此，今年冬雪小比的外门榜首，便是洛川！” 便在阵阵欢呼与喝彩声中，秦江悄悄来到了洛川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知小女是否与洛药师有提及过，待会儿还望洛药师能给秦某一个面子……” 洛川用余光扫了扫太上长老，发现后者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一拱手。 “荣幸之至。” 第九十四章 余波 冬雪小比结束了，但这件事情的余波才刚刚向外扩散开来。 毫无疑问的是，洛川再次成为了整个凌剑宗的焦点。 甚至没有人去关心今年小比内门的榜首是谁。 除此之外，洛川在最后所闹出来的那场风波，也给宗门带来了不少麻烦。 这个麻烦并不是说还有人敢借此向洛川发难，毕竟熊原的下场就摆在哪里，还有谁敢挑战太上长老的权威？ 所谓的麻烦，其实指的是整个凌剑宗内人心的躁动。 因为韩复死了。 那么外门的五个种子名额，自然就空了一个出来，谁会顶替上去？ 另外熊原也暂时被罢免了勋禄堂长老的职务，那么接下来，谁将接代熊原管理勋禄堂的日常事务？ 最后演武堂的五位长老商议后决定，由韩复所腾出来的那个种子名额，将在上官飞虹、黄明轩等五人当中产生。 但就这么凭空来选自然是难以服众的，所以又安排了一场盘外战。 这件事情当然就比较麻烦了。 对演武堂来说很麻烦，对于必须再打一场的上官飞虹等人也很麻烦。 当然，黄胖子被洛川当众废了星海，肯定是没办法出场的了，这对其他四人来讲当然是一个好消息，毕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不过最出人意料的，却是在盘外战开始之前，这四人竟然都去了百草堂。 毕竟当日黄昭是怎么获得种子名额的事情有目共睹，到了这个时候，谁还敢轻视丹药对于战局的作用？ 一时间，谢长京，不，应该说是整个百草堂的所有弟子，都变得意气风发了起来。 种子名额的事情自然有演武堂的人去头疼，而熊原这边所留下的空缺该怎么去填补，则是一件更麻烦的事情。 因为凌剑宗总共就只有这么些长老，之前因为柳如风去星殿闭生死关，东峰势弱，已经在勋禄堂里面调了一个长老去东峰了，现在再少了熊原，勋禄堂的日常事务便很难开展。 毕竟剩下的几位，包括乔远城乔长老在内，都是不问俗务的。 也就只有在比如临近年关的时候，一众凌剑宗弟子交接任务的量实在太大，才会把他老人家请出来。 但要让乔长老日常坐堂，却是不太现实。 那么谁有资格，有实力，并且有魄力接手勋禄堂？ 这件事当然只有交给两位副掌门来决定。 但偏偏，陈安与徐子林的意见有所分歧。 陈安认为，既然现如今抽调不出其他峰堂的长老过来压阵，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由勋禄堂的弟子来暂代熊原的职务，一来可以服众，二来也比较有经验。 虽然勋禄堂没有亲传弟子，但核心弟子还是有几位的。 其中便以一位叫程修衣的白衣少年为首。 此人与韩复一样，都是熊原最信任的徒弟，也是他最得力的帮手，更在勋禄堂内根基深厚，想必让他来接受勋禄堂的日常工作是最稳妥的方式。 但徐子林却不同意。 在他的眼中，此番熊原本就是破坏了门规才被罢免勋禄堂长老一职的，若是让他的徒弟接手，那么这一惩处便没有意义，因此他提出了另一个人选。 “许怀秋？”陈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反对道：“之前就是因为东峰无长老坐镇，才把老许从勋禄堂给调了过去，现在他好不容易在东峰站稳了脚跟，你又让我把他给调回来？这不是胡闹吗！” 徐子林却只是笑道：“也不是让他重回勋禄堂，只是暂时来顶替下韩复，帮我们解决这三个月的燃眉之急而已，反正近期东峰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办，相反，勋禄堂的日常事务可是一天都耽搁不了的。” 陈安皱着眉头，似乎对于徐子林的解释并不满意，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许怀秋这个选择，的确要比程修衣要好。 不管是论资历，论实力，论名望，还是论魄力与根基，程修衣也毕竟只是一个核心弟子，又怎么跟一位堂堂长老相提并论？ 随即陈安想到，那许怀秋当年在勋禄堂的时候，可是与熊原交情颇深的…… 念及此处，陈安心中的抵触情绪淡了不少，但他担心被徐子林看出破绽，还是故作犹豫道：“此事再让我斟酌斟酌。” 徐子林点点头，目色云淡风轻，但却在心底发出了一声轻笑。 “不知道这次洛川那臭小子该怎么谢我？” 徐子林的心中叨念着洛川，而事实上，此时的凌剑宗，谁不想见洛川一面？ 可惜的是，不管是莫有雪，还是冯笑，亦或者谢长京、蔡长讳、黄昭等人，甚至是血狱谷的副谷主林枫，谁都没能与洛川单独会上一面。 因为就在冬雪小比的结果正式宣布之后，洛川就被太上长老和秦殿尊一起带走了。 这里不是凉城，更不是星殿，所以秦江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地去选择与洛川谈话的地点，好在林如将二人带回自己的洞府之后便离开了，倒是给两人留下了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此时的洛川正与秦江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茶案，香气宜人的雾气氤氲缭绕，轻轻一嗅便令人心旷神怡。 太上长老的洞府在整个凌剑宗之内自然算得上是最神秘的地方了。 桌上的银尖萃芽也是价值连城的好茶。 至于对面的那位老者，则是整个凉城境内权势滔天的大人物。 这一切加在一起，就连一向自诩有一颗大心脏的洛川也稍微有些紧张。 因为他不知道星殿为什么会如此看重自己，也不知道这位秦殿尊将要与自己谈些什么，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机会帮红豆解除体内的饕餮曼陀罗剧毒。 未知令人忐忑，但洛川还是主动打破了场间的沉默。 他端起手边的茶杯，双手执于胸前，缓缓开口道：“此番小比，波折良多，好在有秦殿尊在场，才使我全身而退，洛某以茶代酒，谢殿尊赏识。” 这一谢，当然是谢的两件事情。 其一，正是有了秦江的授意，秦未央才会在关键时刻站在洛川这一边，并且帮他阻挡了熊原的救援。 其二，虽然洛川暂时还不知道秦江的目的是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正是因为此人的态度，或者说是星殿的态度，才会让太上长老对熊原施以重责，全权维护洛川的利益。 当然，除此之外，秦江在情急之下对熊原的出手，也被洛川记在了心中。 面对洛川如此谦和的架势，秦江显得很满意，也端起了身前的茶杯，笑着道：“洛药师言重了，老夫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洛川将杯中的热茶一口饮尽，这才疑声道：“从一开始的时候我便注意到，殿尊始终称呼我为药师，如此看来，此番殿尊前来，难道是为了丹药之事？” 秦江眼中的欣赏之意更浓了几分，因为很明显，洛川是一个聪明人。 和聪明人说话，往往会把事情变得更简单。 “是，也不是。不过在回答洛药师的问题之前，老夫倒有一件事想先请教一下洛药师。” “殿尊但讲无妨。” 秦江将手指搭在杯沿上，漫不经心地画了一个圈，慢条斯理地问道：“不知在洛药师心中，只论丹药一道，在我大梁境内该以何处为首？” 若是换做其他药师在此，答案一定会脱口而出。 当然是药王阁！ 药王塔、药王阁，一字之差，但所代表的意义却截然不同。 药王阁坐落于大梁帝国的王都，宛城，虽在天子脚下，却不受皇权干涉。 而且也不是星殿的附属力量。 关于此地究竟在众多药师、丹师的心中究竟有多么神圣，曾为大梁帝国做出过多么卓越的贡献，又在坊间流传着多少关于此地的传奇故事暂且不提，只说一点。 当代药圣李思壁，便是药王阁的阁主！ 除此之外，就连声名显赫的丹鼎大帝杨天笑，在初入丹道的时候，也曾在药王阁当过几年学徒！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秦江的这个问题是送分题，但洛川却偏偏没有如此回答。 “是星殿。” “噢？”秦江微微一挑眉，好奇地问道：“为何？” 他当然不会认为是因为自己坐在这里的缘故，洛川才会这般作答。 正如一开始所说的，洛川是个聪明人。 而这种讨好，或者说奉承的手段，太低级。 洛川沉吟了片刻，笑道：“世人常说，修行就是修岁月，炼药同样如此。” 洛川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 因为星殿的历史远比大梁帝国更加厚重，底蕴也更加深沉。 更别说是药王阁了。 秦江满意地笑了笑：“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药王塔也是星殿所建造的，若不得星殿认可，世人便连获取药师的资格都没有。” 这一次洛川说得更加含糊，却直指药王塔所存在的最大意义。 垄断。 不管是在什么样的世界，也不管是在哪一个朝代，能够行使垄断这一权利的一方，自然当为业界之首。 洛川能有如此超出年纪的眼光，当然是源自于他在另一个世界的见闻。 但落在秦江眼中，却是极其难得的天资，因此接下来，他也不再绕圈子了，而是盯着洛川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此番老夫前来，便是希望洛药师成为我星殿的一员！” 第九十五章 来自星殿的诚意 秦江的邀请来得有些突然，让洛川毫无准备。 也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洛川怎么也没想到，此番星殿来人，竟然是为了来拉拢自己的？ 待他从强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后，便下意识地说道：“想必秦殿尊应该知道，我现在是凌剑宗弟子。” 秦江微微一怔：“这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吗？” 于是秦江笑了：“看来洛药师对我星殿还不甚了解，事实上，不管是在我凉城的星殿中，还是青州的州殿中，现如今都有不少其他宗门的弟子或长老在内任职，比如说……” “柳如风。” 洛川更加惊讶了：“柳长老是星殿的人？” “当然。”秦江点点头道：“更准确地说，柳如风是我凉城星殿的供奉，不然洛药师认为，他如何能在我殿中闭关？” 洛川一愣，此事他倒的确没有细想过，然后他皱了皱眉头，问道：“不知若是我加入了星殿，需要我做些什么？” 洛川的这个问题问得非常直接，毫不避讳。 因此秦江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回答道：“事实上，也没有什么，主要就两件事情，其一便是在我星殿遭逢危难之际，洛药师必须出手相助，其二嘛，便是洛药师从今往后所炼制的灵药，我星殿有优先购买和拍卖的权利。” 洛川眉头轻挑，倒不是秦江所开出来的条件太过苛刻，相反，倒是显得有些理所当然。 于是他问出了第二个问题：“那么，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秦江笑道：“若说好处，星殿这两个字，本身不就是最大的好处吗？” 秦江的话当然是很有道理的，但洛川对此却并没有半点表示，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于是秦江只能笑着摇了摇头：“好吧，若你能成为我星殿的药师，还有一个小福利，便是在我星殿内所购买的任何物品，都可以只支付九成的价格。” 洛川沉吟了片刻，随即开口道：“若我能成为中级药师呢？” 洛川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令秦江不得不再次感慨，对方的确是一个聪明人。 “若洛药师能在二十五岁之前晋升中品，那么星殿将向你开放进入火原的权限，并且在冲击破境之时，可在我星殿闭关。” 洛川虽然不了解星殿，但他作为一名药师，自然是听说过火原的，更知道那是大梁帝国炼药的第一宝地。 随即他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郑重其事地开口道：“能够加入星殿，对洛某而言自然是三生有幸，但我希望，秦殿尊能够答应我一个条件。” 秦江点点头：“你说说看。” “不知道秦殿尊可否听说过饕餮曼陀罗？” 秦江面带茫然，随即苦笑道：“老夫虽是星殿中人，却不懂药道之理，所以若是洛药师想要考校于我，怕是对牛弹琴了。” 洛川摇摇头道：“秦殿尊误会了，我先前所说的饕餮曼陀罗，是一种剧毒，被歹人种在了我家侍女的体内，以我现在的能力还无法解除，所以若能加入星殿的话，我希望秦殿尊能为我引荐一位中级药师。” “侍女？”秦江一愣，随即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这才点头道：“如果只是引荐的话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其他的，我不敢保证。” 闻言，洛川当即拱手道：“如此，便多谢殿尊了。” 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这让洛川的神色也变得明媚了很多，笑着问道：“不知加入星殿还需要什么手续？” 秦江当即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质的令牌，递到了洛川的手中。 “稍后我会让人将洛药师的名字登录在册，另外星殿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但老夫还是希望洛药师能在之后去趟凉城露一面，正好，年后就有一场关于丹药的小型拍卖会，若是洛药师感兴趣的话，也不妨参与进来。” 洛川将令牌仔细地收入怀中藏好，听到秦江这话，顿时笑了笑，手腕一翻，将一个白色的瓷瓶放到了桌面上。 “这是？” “这便是那日洛某在与天元门的比斗中所炼制的九品青木丸，不知可否当做拍卖之物？” 秦江立刻眼中一亮，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很上道，或者换一种说法，他很懂得为人处世之道。 这顿时让秦江对于洛川的评价更上了一层楼。 在他的固有观念中，不管是药师还是丹师，不论是初级还是中级，都是非常刻板且自傲的，甚至有些冷漠，很明显，洛川似乎是个异类。 因此秦江收下了青木丸，笑道：“洛药师请放心，此药一定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洛川也笑了：“怎么分？” “星殿只拿一成。” “好。” 至此，洛川入星殿的事情就算谈好了，秦江同样也承诺，等到年后拍卖会的时候，一定会为他引荐一位值得信任的中级药师。 但洛川没想到，秦江前脚刚走出大门，太上长老后脚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于是洛川只能苦笑着再度落座，并恭恭敬敬地为太上长老掺了一杯热茶。 “秦江想让你加入星殿？” 很意外的是，太上长老的开场白非常直接。 洛川不敢隐瞒，当即点了点头道：“是的。” “你同意了吗？” “同意了。” 太上长老的表情中看不出是赞成还是反对，毕竟对于大梁帝国的修行者而言，星殿都是一个极具诱惑的名字。 随即太上长老问了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韩复？” 同样一个问题，其实洛川在演武堂的时候已经回答过了，当时他的解释是一时失手。 但此时面对太上长老，他却没有再抬出这个拙劣的借口，而是平静地回答道：“因为他曾经想要杀我。” 太上长老默然了，眉眼低垂，似在看着杯中缓缓荡开的涟漪。 然后她端起了茶杯，看着洛川道：“以后再有人想要杀你，你可以先来告诉我。” 洛川手指微微一紧，随即拿起了茶壶，将自己的杯子斟满，氤氲的茶雾袅袅升起，掩住了他的目色。 “弟子遵命。” 似乎是听出了洛川此言有些违心，于是太上长老微微一笑：“老身曾经对你承诺过，若在这凌剑宗内，你有任何不方便之处，老身可给予你方便，这句话，现在仍旧算数。” 洛川微微躬身：“多谢长老。” “嗯……”太上长老浅饮了一口热茶，随即像是无意中想起来了一般，突然问道：“对了，你的炼体术是从哪里来的？” 洛川知道，这个秘密肯定是守不住的，好在他早已有所准备，所以此时也不慌乱，平静地回答道：“当日在前去宝阁的时候，弟子除了取了一本斩星剑之外，还利用多余的时间背诵了一本白焰焚身诀。” “你倒是机灵。”太上长老浅浅一笑，看起来此事就此揭过了。 但接下来，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那么，剑气呢？” 洛川恭声道：“实际上那算不得真正的剑气，而是弟子在白焰焚身诀小成之后所领悟的一门神通，最多只能算是对剑气的模拟。” “原来如此。”太上长老点了点头，算是相信了洛川的解释，毕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为什么洛川明明只有降星境的修为，却练出了洗星巅峰境的剑气。 只是不可避免的，她心中还是有些淡淡的遗憾。 但很快，太上长老便回过神来，随即略有些深意地开口道：“原本血狱谷的林副谷主也想见见你，不过被我给挡了，你不会责怪老身吧？” 太上长老心中掂量得很清楚，洛川入星殿这件事情不是她所能左右的，而且也不见得对凌剑宗是件坏事，但以林枫的心思，却绝不能给他半点机会！ 对此，洛川虽然心中有很多疑问，此时却并不适合问出口，只能笑道：“既然长老这么说了，弟子自然没有异议，毕竟长老不会害我。” 太上长老顿时笑着摆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 洛川当即起身行礼，正准备迈出大门之时，却听得太上长老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之前听秦江说，如风快回来了。” 闻言，洛川顿时满目喜色，随即向太上长老微微颔首，便朝着东峰去了，因为他已经等不及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莫有雪。 而同一时间，在东峰之巅的那座木屋之前，莫有雪也同样在与人品茶论道。 坐在莫有雪身前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虽然身着朴素，但眼中却透着一丝凌厉，浑身上下更散发着强大的威势。 “小雪啊，我想知道，这三个月你究竟去了哪里？” 莫有雪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冷若寒霜，仿佛就连手中的茶水也被冻成了冰渣，面对这声质问，只是不咸不淡地回答道：“此事请恕弟子不能透露。” “看来，你还是没有将我这个执峰长老放在眼里啊。”中年男子的声音中没有半分怒火，反而显得很平静。 对此莫有雪的回应也很简单：“只是暂代的。” “你怎么就敢笃定，我不会一直在东峰待下去呢？” 莫有雪突然笑了，虽然笑得很冷。 “我想，您可能待不了几天了。” 第九十六章 烟花一醉笑春风 当洛川来到东峰的时候，许怀秋已经离开了。 这位前任勋禄堂长老，现任东峰的执峰长老，并没有能够在莫有雪这里讨到半点好处，两人自然是不欢而散。 不过莫有雪的情绪却似乎并没有受到半分的影响。 “恭喜师弟。” 这是莫有雪对洛川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她第一次称呼洛川为师弟。 洛川微微一愣，顿时笑道：“看来师姐已经知道了。” 莫有雪点点头：“冯笑告诉我的。” 洛川拜托徐子林将许怀秋调回勋禄堂，这件事情很隐秘，但冯笑作为徐子林最喜爱的徒弟，自然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人。 然后他立刻就将此事告知了莫有雪。 甚至比洛川还要快。 不过此时的洛川却笑着摇了摇头：“如今看来，我倒是多此一举了。” “噢？”莫有雪有些意外地问道：“为何？” “我刚刚从太上长老那里得知，柳长老的闭关已经快要结束了。” 闻言，莫有雪顿时脸色一变，急声道：“当真？” 洛川点点头：“消息是从秦殿尊那里传来的，应该不会有假。” 话音落下，莫有雪好似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眼中极其难得的浮上了一抹喜色。 以及一丝淡淡的想念。 四年了。 自柳如风前往星殿闭生死关至今，已经过去整整四年了。 临走前，他将守护东峰的重担全部交到了莫有雪的肩上，然后这一走，便是四年。 四年来，东峰的形势变幻莫测，先是许怀秋的到来，几乎将莫有雪彻底架空，然后是神兵堂的态度突变，隐隐中竟与东峰形成了水火不容之势。 至于说洛川被人封印星海之事，相比起来简直太过微不足道。 莫有雪在这四年中承受了太大的压力，也背负了太多的骂名，但好在，她终究还是撑过来了。 东峰还在。 她也还在。 俗话说，守得云开见月明，也或许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莫有雪怎么也没想到，风雨后的彩虹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今天冯笑才刚刚告诉他，许怀秋或许会被调任勋禄堂代替熊原的位置，现在洛川则带来了一个更好的消息。 师父终于要归来了么…… 一时间，莫有雪似乎显得有些恍惚，直到洛川唤了她好几声才终于回过神来。 “师姐……师姐？” “嗯？” 洛川苦笑道：“我知道现在师姐肯定比较激动，但咱们能不能先说说别的事？” “什么事……”莫有雪下意识地问了一声，随即点点头道：“嗯对，你的事情，我已经详细调查过了。” “结果怎么样？”洛川显得有些急切。 莫有雪从怀中掏出洛川曾交给自己的纸条，将其交还到了洛川的手中，然后沉声道：“的确有些蹊跷，正如你一开始所预料的那样，这上面的很多人，曾是我凌剑宗弟子，却在四年前接连离开了宗门，原因不详，而现在，他们绝大多数都死了。” 洛川暗暗皱起了眉头：“有找到活口吗？” “我找到了两个，不过经过我审问之后，这两人知道的都不多，首先四年前在烟雨楼，他们也只是受邀者，至于是谁邀请的他们，没人知道，但毫无疑问，对方一定是一个大人物，如你所说，至少是碎星境的强者。” “其次，那夜的酒应该是没问题的，全部出自烟雨楼自己的酿酒坊，时间过了这么久仍旧留有记录可查，我找到了当年负责端菜上酒的小厮，他还活着。” 闻言洛川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这么说来，什么也没查到？” 莫有雪轻轻一笑：“也不是，至少我发现了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 莫有雪慢条斯理地竖起了一根手指：“第一，曹家肯定是知情的一方，否则不会如此仓皇地逃向京都。若你日后有机会造访宛城，这条线索必然是最重要的。” 洛川喃喃而道：“曹波……” 紧接着，莫有雪伸出了第二根手指：“第二，最有意思的是，这名单上的人有四个在离开凌剑宗之后又回来了，韩复是其中一个，另外还有三人，现在全都是内门弟子！” 洛川立刻瞪大了双眼，惊声道：“这不可能，如果他们还在凌剑宗，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因为他们自从两年前参加宗门试炼之后，便一直留在了那里。” “什么试炼？” 莫有雪幽声而道：“月影秘境。” 洛川顿时愣住了。 对他来说，月影秘境这四个字一点儿都不陌生，因为他已经先后从天元门赢来了两个月影秘境的名额了，因此他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师姐的意思，是让我进入月影秘境去找寻那三个人？” 莫有雪点点头：“月影秘境是针对于洗星境以下的修行者进入的试炼之地，我去不了，但以你如今在宗门的贡献与声望，也许会有机会。” 洛川顿时握紧了拳头：“我明白了。” 莫有雪转过头，看着天边的风雪，颇有深意地说道：“其实在我看来，如果只是你名单上的这些人，哪怕再加上曹家，都是不可能结识一位堂堂碎星境强者的，除非……” 洛川心如明镜地笑道：“有中间人。” 莫有雪的目色重新变得冰冷，再道：“你近日风头太盛，恐怕会引起某些人的不安，哪怕你有太上长老和徐副掌门的庇护，但万事还是应小心为上。” 洛川笑道：“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话音落下，山顶的雪下得更大了，寒风呼啸，很快就掩盖了两人的谈话声。 也就是在同一片风雪之中，两天时间很快过去，除夕到了。 过了今夜，就是星罗历八十年了。 整个大梁帝国一片欢腾，小祁山上更是张灯结彩，处处都彰显着喜庆的气氛。 在这一年时间里，整个百草堂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往年的冷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人来人往的喧闹。 不过洛川却是没有出现，因为此时的他正在安慰红豆。 “再怎么说，咱们现在也算是百草堂当家的了，这岁币是怎么都得发的，实在不行，要不咱们包少点儿？” ===================================== PS：感谢‘雨眠714642544’2元红包打赏，其实今天码字的时间还挺长的，但关于新年夜的剧情出了点问题，慕白还得仔细捋一捋，憋了几个小时就憋出这么一章来，大伙儿先将就着看吧，今天只有这一更了，抱歉。 第九十七章 赐宴 岁币。 这是大梁帝国在过年时候的一种习俗。 有些像是洛川在另一个世界的压岁钱与年终奖的合体，一般来说，岁币都是长辈包给晚辈的，或者是上位者包个属下的。 钱不在多少，主要为了讨个吉利。 在过去的四年里面，洛川每次除夕夜都会给红豆发岁币，多的时候几十块星石，少的时候就只有几两碎银子。 用洛川的话来说，这就算是为红豆攒嫁妆啦。 但今年明显有些不一样。 因为除了红豆之外，洛川还得给别人发岁币了。 比如说谢长京，比如说慕容小卿，再比如说李大壮、聂玄宇等一众守堂弟子…… 按理来说，百草堂的岁币应该黎洪来发，因为他才是堂座师兄，但洛川觉得自己怎么也该意思意思，毕竟谢长京他们都是自己人。 可红豆生性节俭，一听洛川要发这么多星石出去，顿时就有些心疼了，抱着床板不肯撒手。 洛川在这段时间挣的星石都被她藏在下面。 无奈之下，洛川只能苦笑道：“红豆乖，星石没了少爷再挣就是，而且咱们也不是说要把全部身家都拿出来，就随便取一百来块出来意思意思就行了。” 红豆嘟着嘴，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良久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了一个小包袱。 “少爷，不能更多了。” 洛川打开包袱，发现里面整整齐齐地躺着一百块星石，试探着笑道：“再……再拿些出来吧，我昨天仔细数了数，咱们光守堂弟子就有不止一百个呢……” 红豆心中的怨念更深了，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良久之后知道拗不过洛川，只能再次将小胳膊伸到床板底下，又掏出了一个大了不少的包袱出来。 洛川赶紧打开看了看，这才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笑着揉了揉红豆的小脑袋，连连安慰道：“没事儿，再怎么说你家少爷如今也出息了，别的不说，师姐今年肯定得给我包岁币的，还有王药师他们，没准儿冯师兄和蔡师兄也会包的，所以啊，咱们左手出去，右手就收回来啦！” 闻言，红豆这才抬手抹了抹眼泪，脸上雨转多情，低声道：“少爷可别骗我……” “不会！”洛川满脸的正气凛然：“少爷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嗯，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大伙儿还等着咱们呢，你收拾一下，待会儿穿漂亮些，少爷带你吃好吃的去。” “嗯！”红豆用力点了点头，然后便蹦蹦跳跳地去找新衣服去了。 正好，昨天黄昭送了一套雪红色的棉袄过来，这家伙倒是机灵，冬雪小比的时候呈了洛川一个大人情，却将人情还到了红豆的身上。 显然是摸准了洛川的命脉之所在。 见红豆离去，洛川站在原地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小心翼翼地又将手伸进了床板底下。 俨然一副偷拿私房钱的倒霉丈夫的模样…… 片刻之后，红豆穿上了新棉袄，耳朵上还戴了一副毛茸茸的耳包，那是洛川给她做的，看起来煞是可爱，也将她那瘦弱的小身板儿给藏了起来。 大白今天的兴致也很高，一直绕着红豆的脚边打着转，一向垂在脑袋两侧的耳朵都激动地竖了一只起来，或许是这家伙知道了待会儿有好东西吃，所以正一个劲儿地讨好着红豆呢。 相比之下，洛川倒是穿得有些单薄，毕竟如今的他早已白焰皮小成，说是寒暑不侵也一点不为过。 一家三口就这么喜气洋洋地出门了，向百草堂而去。 同一时间，谢长京已经早就在百草堂忙开了。 从一大早开始，他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句“新年大吉，恭喜发财”这样的吉祥话了，差点儿没把嘴皮子给磨破。 毫无疑问的是，虽然如今的百草堂仍旧是以黎洪为尊，以洛川为中心，但真正纵览全局的，却是谢长京。 他才是真正管事儿的那个。 所以今年的除夕夜，可把谢长京给忙坏了，这里面最麻烦的当然是准备年夜饭，虽然做饭的事儿他不懂，但事事都得他来操心，比如统计人数、选择菜品、购买材料、邀请大厨等等。 除此之外，今年来百草堂贺年的人也不少，几乎三峰五堂都有人来，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人物，毕竟真正意义上的拜年得等到大年初一，可想要把这些人全都招待好，也足够把谢长京弄得心力憔悴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今天黎洪不会来。 个中原因谢长京自然心知肚明，也让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否则的话，谢长京还真怕今天的年夜饭会吃出什么事情来。 待到华灯初上，夜幕微降，洛川终于带着红豆露面了。 于是便是一片喧哗声接踵而起。 “洛师兄新年好！红豆师姐新年好！” “洛师兄新年吉祥！” “祝洛师兄万事如意，心想事成，来年修为更进一步，武运昌隆！” …… 洛川一路走来，也是满脸堆笑：“好，好……” 一边说着，洛川的手也没停下，不断往外掏着包了岁币的红包，连连塞到每个人的手中。 红豆看得心疼，却也知道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脸上倒是挂着微笑，向众人频频颔首致意。 见到洛川等人到场，谢长京赶紧迎了上来，将主仆二人带到了上席。 今日黎洪没来，座次倒是好安排了，洛川当然是坐在最尊贵的位置上，左手边是红豆，右边是谢长京，而有资格能与洛川同桌的，自然都是百草堂内极有身份的人。 比如谢长京的父亲，比如王药师，再比如几位老资格的丹师，还有聂玄宇，现如今的他，已经是一众守堂弟子的领头了。 除此之外，各峰各堂也各有一名代表坐在了洛川所在的那张桌子前。 黄昭来了，孟成余来了，最让洛川意外的是，魏源森竟然也来了。 其他几位洛川不熟，还是在谢长京的介绍下，才知道是来自演武堂、勋禄堂、刑堂和中峰的弟子。 一般来说，在除夕夜的时候，各峰各堂都会派出自家弟子去其他宗堂与峰口贺年，取意为全宗团圆。 可事实上，往年的这个时候，百草堂都是最冷清的，最多也就只有西峰和刑堂的人会来意思一下，这还得得益于百草堂落在西峰的原因。 今年能如此热闹，自然是因为洛川。 现如今在整个凌剑宗内，谁不知道需要拉拢这位天骄之子？ 或许只有熊原除外…… 看着堂内高朋满座，听着一众百草堂弟子的笑谈风声，洛川突然觉得有些感慨，去年的今天，他还没有资格来这里吃年夜饭，还记得，那天红豆做了一条比巴掌还小的红烧鱼，为此，她在伙房里面求了黄胖子很久…… “洛师兄？洛师兄……” 谢长京的声音将洛川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将桌上的酒杯端到了他的眼前。 “洛师兄，说两句吧！” 洛川接过酒杯，慢慢站起身来，于是全场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洛川的身上，每一个人的眼中都充满着敬畏与崇拜，甚至还有些紧张。 洛川环视全场，微微一笑：“洛某不才，承诸位一声师兄，但既然是师兄，就自然得有一个师兄的样子。咱们百草堂立堂的时间不长，在五大宗堂里面属于末流，但，这是过去的事情了，有我在，百草堂便不会再受人欺辱！大家共饮了这杯酒，来年，我们同舟共济，让百草堂再上一层楼！” 言罢，洛川一抬手，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所有的百草堂弟子齐声道：“谨遵师兄教诲！” 洛川的这番话当然有些针对其他宗堂的意思，但在座的孟成余等人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样，神色如常地端起了手边的酒杯，与凌剑宗的人一起干了个底儿朝天。 接下来，自然便是各种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然而洛川却注意到，谢长京的心思似乎并不在酒宴上，而是不住地抬头盯着远方，目色中显得有些紧张。 “怎么了？” 谢长京搓了搓手，沉声道：“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到宗门赐宴的时候了。” 经谢长京这一提醒，洛川这才猛地想起来，原来还有这么一茬儿！ 赐宴。 同样是凌剑宗除夕夜的习俗。 从字面意思上不难理解，就是每到除夕夜的时候，宗门都会给各峰各堂赏赐几道美味佳肴，算是犒劳众弟子这一年来对宗门所作出的贡献。 当然，赏赐归赏赐，但怎么赏，赏多少，却是极有讲究的。 简单说来，凌剑宗的赐宴颇有种年底论功行赏的意思。 哪峰或者哪堂在这一年的贡献最大，所赐得的菜品自然就最好，数量也最多。 换言之，这其实也算是三峰五堂的某种竞争。 毫无疑问的是，在往年的时候，一般都是演武堂所获的赐宴是最好的，而百草堂自然沦至最末。 远的就不提了，就说去年，百草堂便只得了一道凤尾虾。 而作为百草堂的老邻居，刑堂，却整整获得了七道珍品佳肴！ 其中更不乏如金枝嫦鱼煲这样的高级大菜！ 那么，今年呢？ 正说着，谢长京突然眼中一亮，沉声对洛川说道：“来了！” 第九十八章 扬眉吐气 洛川抬起头来，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因为他并没有看到什么宗门的大人物出现，倒是慕容小卿贼头贼脑地从外面溜了回来。 然后洛川忽的意识到，原来之前慕容小卿并不在百草堂，难怪自己一直没有看到她。 只见慕容小卿有些风尘仆仆地一路小跑到洛川身边，气儿还没喘匀实，便甜甜地一笑：“师父新年快乐！” 洛川赶紧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红包塞到了慕容小卿的手中。 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得谢长京抢先一步急声道：“怎么样了？” 慕容小卿有些毛手毛脚地从桌上拿起洛川的水杯喝了一口，这才喘匀了气，笑着道：“呼……打听清楚了，今年的赐宴还是按照老规矩，先从中峰开始，然后是东峰，最后才到咱们西峰。” “已经开始了吗？” 慕容小卿点点头：“开始了。今年中峰得了十道菜，演武堂照例还是最多的，足足有三十二道，勋禄堂也不少，有十九道菜。” 到了这个时候洛川才听明白，原来慕容小卿被谢长京派去调查敌情了。 然后他有些好奇地问道：“东峰呢？” 慕容小卿犹豫了下说道：“我走的时候只听说神兵堂得了九道菜，东峰不知道。” 慕容小卿的这番话虽然是对洛川和谢长京说的，但也同样被同桌的几人听了个真切。 因此不可避免的，来自勋禄堂和演武堂的两位弟子眼中都露出了傲然之色，只是碍于这里是百草堂才表现得没那么明显，但却是不自觉地将腰背都挺直了很多。 相反，孟成余的脸色却不太好看，毕竟在慕容小卿的这番话里面，神兵堂获赐的菜品是最少的。 这也多少让他有些脸上无光，只能闷头喝了一口酒。 放下酒杯之后，孟成余感受着喉头的一片火辣，随即意识到，九道菜虽然不算多，跟演武堂、勋禄堂比起来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也绝对不算少了，怎么说，也应该比东峰和百草堂多吧！ 念及此处，孟成余的心中顿时平衡了不少，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说道：“不知今年贵堂能获得多少道菜？” 今夜代表勋禄堂来此处贺年的弟子叫黄文波，闻言顿时笑道：“凭借洛药师在对天元门的药道比斗中所作出的贡献，想来至少得有十三四道吧！” 这番话乍听之下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去年百草堂才得了一道凤尾虾，今年若能拿到十三四道菜也算是一种质的飞跃了，只是黄文波眼中的优越感却令在座的凌剑宗众人暗暗皱眉。 话音落下，来自演武堂的赵桥却反驳道：“我看不止，至少得有十七八道菜，别忘了，今年的冬雪小比，洛师兄可是代表百草堂拿了榜首头名呢！” 洛川与蔡长讳关系不错，是以赵桥言辞间也有偏帮百草堂的意思。 只不过碍于黄文波在这里，所以赵桥在菜品数量的预测上，并没有超过勋禄堂的十九道菜。 且不说黄文波心里面服不服，至少孟成余更加郁闷了。 他没想到，竟然大家都看好百草堂获赐菜品的数量会超过神兵堂。 一时间，孟成余隐隐中有些后悔自己问了那个问题，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洛川并没有注意到孟成余那变幻莫测的脸色，只是微微一笑道：“多猜无益，待宗门来人答案自然就揭晓了。” 说着，洛川叫人给慕容小卿加了副碗筷，就让她在这张主桌旁坐下了。 席间的气氛重新变得热闹了起来，但洛川却注意到，场下不少凌剑宗的弟子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看起来面色无比的紧张。 想必是慕容小卿带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所有人都知道，宗门的赐宴已经开始，更听说了演武堂获赏三十二道佳肴的丰功伟绩。 今年刚加入百草堂的李大壮等人一脸的期待，纷纷猜测百草堂能得到多少道菜，更有人趁着酒兴打起赌来，赌本儿自然就是洛川给出去的岁币。 另外一边，诸如阿大、阿二等百草堂的老人，却紧张得手心冒汗，毕竟去年只获得一道凤尾虾的尴尬场景还历历在目。 顺道提上一句，阿大、阿二、阿三、阿四这四人便是一直待在药房的那四个小药童，也就是想出“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这句口号的始祖。 说起来，他们四人的名字还是曾经的孔管事起的，久而久之，反正大伙儿也喊得顺口了，他们也就舍弃了自己的本名，洛川在接管药房之后并没有让他们换回来，也就这么一直叫下去了。 此时的他们非常清楚，若是今天百草堂还是如去年一样只拿到一道菜品的话，恐怕这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人心就要散了！ 虽然四人对洛川抱有绝对的信心，但事涉百草堂的脸面，谁也轻松不起来。 谢长京比他们更懂这个道理，所以才会提前让慕容小卿去打探情报。 但他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洛川仍旧表现得云淡风轻，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宗门会赏赐百草堂多少道菜。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事实上，此时场中一点儿不着急的除了洛川之外，还有红豆。 小丫头才不管今天百草堂能从宗门那里获赏多少道菜呢，此时的她正一个头地埋头吃菜，就像洛川出门前给她交代过的那样。 “好不容易不用花咱们自己的钱吃顿大餐，一定得吃回本儿来！” 洛川也正在不断地往红豆碗里夹菜，不多时就堆得像一座小山似的了，主仆二人看起来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小民一样。 除此之外，大白也很好地继承了家族血统，虽然这家伙不是洛川亲生的，但论起占便宜的态度，还是非常认真的。 不多时就已经吃完了一大筐最新鲜的高丽菜，已经开始向琼山最负盛名的胡萝卜发起冲刺。 便在这一家三口吃得不亦乐乎之时，谢长京再次绷直了身体，一惊一乍地说道：“宗门来人了！” 洛川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鸭腿，擦了擦油腻腻的嘴角，这才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看向百草堂的大门外。 果不其然，这一次正如谢长京所言，来了一位大人物。 此人一袭白衣，青缎缠腰，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面容更是生得俊俏无比，红唇白齿，目沉似海，毫无疑问，这是洛川平生所见过的，长得最漂亮的一个……男人。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白衣少年的穿着并没有大富大贵的感觉，就连食指上所佩戴的翡翠灵戒乍看之下也有些小气，但若是仔细观察，却能发现那灵戒上的青光仿佛具有某种震慑心魄的作用，不论是色泽还是做工都极有质感。 与熊原相比，就像是贵族与暴发户的区别。 此人便是勋禄堂堂座，苏长见。 被誉为整个凌剑宗的财神爷。 这是洛川第一次见到苏长见，所以他有些意外，对方看起来竟然年纪这么小，若一定要说与自己年岁相仿恐怕也有人相信。 但事实上，苏长见入宗已经超过三十年了。 然后洛川很自然地想到了勋禄堂的乔远城，乔长老，如此看来，勋禄堂的人全都是些驻颜有术的老怪物啊！ 凌剑宗的赐宴，当然也算是宗门对三峰五堂的奖赏，由勋禄堂发放当然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所以今夜苏长见来了。 跟在他后头的几位弟子全都是勋禄堂的精锐。 刚一进门，苏长见便笑着对洛川遥相拱了拱手，开口道：“哈哈，洛师弟新年好啊！” 众所周知，洛川与勋禄堂的关系一向不是太好，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苏长见的主动示好，洛川也不矫情，当即起身相迎。 “没想到今夜是苏堂座赐宴，有失远迎，还望堂座勿怪。” 苏长见笑着摆摆手：“洛师弟太客气了，大家同门之间别这么见外，可惜愚兄还有要务在身，无法多留，否则一定得跟洛师弟多喝两杯！”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面面相觑，貌似，这位财神爷有些客气得过分了吧？ 没听说他跟洛师兄有什么交情啊？ 相反，在刚刚结束的冬雪小比中，洛师兄可是才杀了一位勋禄堂弟子，算计了一位勋禄堂长老呢！ 这苏堂座的心也未免太大了吧…… 还不等众人想明白苏长见的态度为何如此怪异，便见苏长见从袖中抽出了一卷薄娟，朗声而道：“宗门御令，百草堂于昔岁成绩斐然，为宗门所做之益良多，特赐琼浆酒一壶、花揽桂鱼一条、杏仁佛手一份、祥龙双飞一盅、鳝段红粥一碗、翠玉豆糕一盘、波的心中则变得越来越忐忑，就连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至于阿大、大二四个小药童，则早就幸福得险些晕倒过去了。 王药师等人虽然看起来比较冷静，但实际上全都握紧了双拳，眼中透着咄咄逼人的精光，时隔一年，他们终于能够在除夕夜扬眉吐气一把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苏长见终于说出了最后一道菜名。 “参芪炖白凤一盅，共计……二十八道菜！” 第九十九章 请师弟入阁！ 二十八，这是个很吉利的数字，尤其在星陨大陆上。 因为从天文学的范畴来说，二十八星宿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 洛川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二十八星宿这个说法，但此刻的他已经笑得有些合不拢嘴了。 单纯以数学的角度来看，今年宗门给百草堂的待遇，是去年的二十八倍。 如果再说得更实际一些，今夜宗门赐宴，只有演武堂的规格比百草堂要高。 这本身就是一种地位的体现。 同时也代表了宗门对百草堂的重视程度。 或者说，是对洛川的重视程度。 这令洛川非常欣慰，心中已经开始暗自琢磨，等到明天大年初一，是不是得多给太上长老送两炉高品丹药过去。 相比起来，洛川还算是冷静的，其他人可就没这么镇定了，尤其是谢长京，已经把筷子都给吓掉了。 “二……二十八道菜……这……这……” 谢长京激动得语无伦次，而王药师等人则直接有些热泪盈眶了，作为百草堂的老人，他们可谓是见证了这里近五十年的兴衰荣败，毫不客气的说，今年百草堂所获得的荣光，可以说是这五十年之最！ 与一年前相比更是天壤之别！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叫洛川的少年所带来的。 几位老丹师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纷纷感慨道：“若是谢长老能够亲眼看到这一幕该有多好……” 是的，今天百草堂的年夜饭，谢坤并不在场。 倒不是与黎洪一样，谢长老也觉得对洛川眼不见心不烦，所以干脆告病请假，而是此时的他正照例在中峰的明剑阁用膳。 明剑阁，可以算得上是凌剑宗的一处圣地，因为那里是初代宗主他老人家修剑的地方，而每到除夕夜的时候，凌剑宗所有亲传弟子、长老、副掌门，包括太上长老在内，都会在此齐聚一堂，共同守岁。 这是凌剑宗从开宗立派的第一年开始就有的习俗，从未例外。 不过亲传弟子以下的，就没有这个资格了，就连各堂堂座也不会受邀。 谢坤未能亲眼见证今夜百草堂的辉煌，的确是有些遗憾，但却丝毫不会影响在场一众凌剑宗弟子的激动与雀跃。 很快，众人的欢呼声便险些将房顶都给掀翻了，丝毫不逊于当日洛川以一己之力战胜天元门的浩大声势。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孟成余和黄文波等外堂弟子。 孟成余已经羞愧得差点儿把脑袋给埋到饭碗里。 至于黄文波，先前的傲气彻底烟消云散，因为他的脸早就已经被苏长见扇肿了。 此时只知道不停地自言自语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百草堂所获赏的菜品数量不但超过了勋禄堂，更是他之前所预测的两倍！ 在场的所有人里面只有赵桥暗中长松了一口气，随即苦笑着对谢长京开口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贵堂在宗门的重要性，此番倒真要恭喜了。” 谢长京还未能从强烈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地应道：“客气……客气……” 同一时间，苏长见脸上的笑容越发和煦了几分，悄悄提醒道：“洛师弟，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得谢赏。” 闻言，洛川这才反应过来，拱手对着中峰所在的位置遥相一拜，朗声道：“谢宗门赐宴！” 话音落下，一众凌剑宗弟子也纷纷有学有样，全都拿出了自己生平最洪亮的声音。 “谢宗门赐宴！” 见状，苏长见又从袖中拿出了第二份绢帛。 “太上长老亲令，邀百草堂外门弟子洛川，入阁共宴！” 此言一出，原本正处在激动情绪中的众人全都愣住了，场中的火热的气氛也戛然而止。 洛川轻轻一挑眉：“入阁？” 苏长见笑道：“恭喜洛师弟，贺喜洛师弟，据愚兄所知，上一个在亲传弟子之下被受邀进入明剑阁的，还是咱们大师兄呢。” 苏长见的这句话，彻底证实了众人心中的猜测，于是比之前赐宴二十八道更加震撼的心绪再度袭来。 “什么！太上长老竟然让洛师兄去明剑阁共宴？我没听错吧！” “这不对吧！我记得亲传弟子以下是没有资格受邀的，怎么……” “你说那个是一般的情况下，没听苏堂座说吗，曾几何时大师兄就在未成亲传弟子的时候受邀过！” “可，那是大师兄啊……” 议论之声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而起，但原本应该感到受宠若惊的洛川却缓缓眯起了眼睛。 “是太上长老让我去的吗？” 苏长见一愣：“那是自然。” 于是洛川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是太上长老亲口对你说的吗？” 自亲临百草堂以来，苏长见的脸上首次出现了愕然之色，然后他点了点头：“不错。” 见状，洛川这才暗暗放松了绷紧的身体，笑道：“即使如此，弟子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洛川突然的情绪变化让苏长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脸上还是重新恢复了笑意，问道：“如此，洛师弟是独自前去呢？还是等愚兄将西峰和刑堂的菜品送到再一起同去？” 洛川略加犹豫，笑道：“就不麻烦苏堂座了，我自己前往便是。” 苏长见微微颔首：“也好，那愚兄便先行告辞了，洛师弟若是得空，可以来我勋禄堂多坐坐。” 洛川微笑致意：“一定。” 待到苏长见与一众勋禄堂弟子离去，在场的众人仍旧尚未从那石破天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黄文波等人更是在心中连连长叹：“洛师兄竟然有资格受邀进入明剑阁用膳，之前的二十八道菜，又算得上什么呢？”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终于意识到，原来洛川早已与他们不在一个层次上了。 或许连追赶的希望也没有。 之前的愤怒、嫉妒、不甘等情绪也尽皆消融于无形。 难道一只蚂蚁还会嫉妒一头猛虎的强大吗？ 反倒是红豆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在小丫头的心中，并不知道入明剑阁赴宴是多大的荣光，但她却很明白，除夕夜对于主仆二人的意义何在。 毕竟，这本应是一个象征团圆的日子。 洛川很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先回到了自己的席位边，对红豆低声安慰道：“少爷去去就来，你待会儿吃不完的记得打包回去，等少爷回来与你一起守岁。” 红豆这才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嗯。” 洛川揉了揉红豆的小脑袋，随即转身对谢长京嘱咐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让兄弟们吃好喝好，待会儿务必亲自送红豆回去。”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洛川仍旧没有忘记那距离自己最近，也最大的威胁。 黎洪。 谢长京心领神会，沉声道：“师兄放心。” 待做完这一切，洛川这才向在座的众人一拱手，直接走出了百草堂，向中峰而去。 今天是除夕夜，整个凌剑宗都很热闹，但全都集中在各峰各堂，除了一些倒霉的守山弟子之外，洛川一路上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四周格外冷清。 正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夜，所以今天的洛川尤其小心谨慎，好在他出门的时候带上了山海壶，心中底气倒也比较足。 不过事实证明，一切都只是洛川多心了，一直等他来到中峰，登上明剑阁，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与往年一样，今天的明剑阁分外热闹，整整十三位长老、七大亲传弟子、两位副掌门，再加上太上长老，无一缺席。 若一定要说谁没来的话，便只有宗主胡天南，以及原东峰执峰长老，柳如风。 这二人都正在闭关当中。 噢，对了，还有一位，便是现如今仍在剑林幽闭反省的勋禄堂长老，熊原。 但即便如此，在座的这些人也没有一个低于洗星巅峰境的。 除了……此时正站在门外的洛川。 “外门弟子洛川，见过各位师兄师姐、长老掌门！” 闻言，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向洛川。 太上长老缓缓一笑：“洛川来了？快过来坐，过来坐……” 洛川小心翼翼地迈步走进了明剑阁，顿时看到了不少老熟人。 比如莫有雪、冯笑，再比如谢坤、杜方、乔远城、罗丰等人。 而太上长老也非常贴心地将洛川的位置安排在了莫有雪与谢坤的中间，显然是担心小家伙在这种场合下太过紧张，免得闹了笑话。 不过洛川的表现倒是比众人预想中的要好很多，竟然一点儿也不显得拘束，而是神色如常地落了座，然后腼腆一笑：“您这儿的菜，的确是比百草堂的要高级很多啊！” 这当然是一句玩笑话，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几个与洛川有些交情的大人物纷纷善意地笑了起来。 太上长老更是笑道：“先说好，那东坡肘子只能吃一口，要不然老身可饶不过你！” 话音落下，场间的气氛顿时就变得活络了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洛川终于悄悄地把目光挪到了太上长老身边的那个年轻人身上。 今夜的明剑阁宗主不在，太上长老自然当仁不让坐在主位上，那么能够坐在太上长老身边，而且是左手边的，自然也不会是平凡人。 凌剑宗两位副掌门，徐子林、陈安，洛川都曾经见过，唯独那年轻人洛川不认识。 按理来说，在当今凌剑宗，地位只在太上长老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除了两位副掌门，再不作他想。 可偏偏，从现场的座次安排来看，却有一个年轻人凌驾在了两位副掌门之上。 这样的场面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如果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一切便理所当然了。 因为他叫廖昙。 是凌剑宗唯一的大师兄。 第一百章 一介书生 凌剑宗共有十五位长老，七大亲传弟子，两位副掌门，但只有一位宗主，只有一位太上长老。 同样，也只有一位首席大弟子。 若论地位，首席大弟子仍旧只是弟子，当然不如长老的辈分高。 若论资历，廖昙入宗至今不到三十年，甚至比不上百草堂的王药师。 若论修为，这位凌剑宗大师兄虽然也是聚星境强者，但仍旧未能超越两位副掌门。 那么他何德何能，能坐在如此尊贵的位置上？ 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异议？ 答案很简单。 因为年岁。 现如今的凌剑宗，共有五位聚星境强者，除开廖昙以外，其他人不管是太上长老，还是两位副掌门，亦或者是宗主他老人家，无不年过花甲。 而廖昙呢？ 尚未至而立之年！ 都说修行便是修岁月，如今的廖昙便已经是聚星境强者了，假以时日，只要不殒落，他又将成长到何等地步？ 碎星？启星？还是那传说中的恒星境？ 至少肯定比在座的两位副掌门要强！ 是以，但凡是凌剑宗的人都知道，大师兄才是宗门的未来，才是宗门的希望！ 关于大师兄的传奇事迹，也许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比如说那最负盛名的十五岁才降星，随即半年洗星，三年聚星。 再比如在十年前的三宗大比上完胜血狱谷少谷主，让后者愤而弃剑，而现在那把枫火剑就在洛川的腰间。 就在来明剑阁之前，洛川还从苏长见的口中得知了一件事情，便是大师兄才是第一个在亲传弟子以下就受邀来明剑阁共宴的人。 但事实上，今天才是洛川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大师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是一个定力很足的人，也见过很多的大场面，今夜明剑阁赴宴，他之所以一点儿也不露怯，便是因为在这之前，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合。 毕竟在他刚入凌剑宗的时候，曾有一段极其辉煌的时光，整个宗门的资源都向他倾斜，风头一时无两。 就连宗主胡天南他都见过了，还怕在场的这些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真正见到大师兄之后，洛川的内心竟无端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这种情绪有些莫名其妙，更让洛川无比的警惕。 他甚至下意识地将右手搭在了山海壶上。 就在这个时候，廖昙也将目光缓缓移了过来。 若是真的说起来，这位在凌剑宗拥有极高声望，手握无双权柄的首席大弟子，其实并不如外界所传闻的那般霸气凛然，身上也没有半点威严，甚至看不出丝毫强势的感觉。 相反，廖昙的双眼显得有些木讷，看起来有些呆，不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言行举止，都并不像是一位修行者。 而更像是一位寒窗苦读十数载的普通书生。 是的，就是书生。 今夜的廖昙身着一套水墨色的薄衫，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中，面色清秀，双手白皙而修长，身上透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儒雅气质。 最重要的是，他的左手竟然真的握着一卷书册。 按理来说，这样的一幅画面放在今夜的明剑阁中应该显得格格不入，但偏偏，洛川感觉不到丝毫的不和谐，反而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味道。 仿佛这个书生原本就应该手握书册坐在场中。 缺了他，反而不美。 廖昙用他那双有些木讷的眼睛看了看洛川，随即后知后觉地笑了笑，轻轻颔首，用右手拿起筷子，指了指桌上的一盘大虾。 仿佛在暗示洛川说：“这个好吃。” 洛川一愣，手指从山海壶的葫芦嘴边挪开，然后认真地夹了一只大虾到自己碗中，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下一刻，洛川的目色似乎有些改变，随即悄悄地对廖昙伸出了大拇指。 好似在回应：“师兄好品味。” 两人这番如同小孩子过家家般的互动自然也落在了其他人的眼中，因此一时间，场中的气氛变得更加热闹了几分。 在场洛川是辈分最低的，年纪也是最小的，所以他在吃完大虾之后，便当仁不让地端起了酒杯，一一敬了过去。 “恭祝太上长老来年修为更上一层楼，万寿无疆，长命千岁！” “祝大师兄早日位及碎星，带领我宗弟子扬名天下，立不世功勋！” “祝林副掌门剑道大成，心想事成，福泽无双！” …… “祝师姐青春永驻，岁岁平安，幸福安生。” 洛川说完最后一句祝酒词，已经喝下了二十四杯酒，当然，这酒可不是白喝的，当洛川放下酒杯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二十四个大红包！ 于是洛川知道，今天他可算是来着了，尤其是最开始太上长老给的那个，沉得洛川险些没接住，若不是碍于此时还在酒宴中，洛川已经忍不住想要打开来瞧瞧了。 “赚大了，赚大了……我就说这岁币肯定是能挣回来的，等回去不知道红豆那小丫头得高兴成什么样子……” 洛川心情大好，也没有计较谢坤那老抠门儿只给了自己一封薄得不能再薄的小红包。 毕竟大人有大量，今天是个好日子，就不跟那老小子计较了！ 洛川满脸的意气风发，好在没有彻底被酒精影响了心志，表现得还算克制。 这顿年夜饭便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中结束了，洛川虽然有幸来与这些宗门大佬们共宴，却是没资格留下来一起守岁的。 得知这一规矩的洛川并没有露出半分遗憾，反而隐隐中有些高兴。 毕竟红豆还在家中等着他呢。 走到明剑阁的大门外，被寒风一吹，洛川顿时觉得有些酒精上头，整个人都有些头晕目眩的，身子一个趔趄，却被一双手臂给扶住了。 “师弟还好吗？” 洛川笑着摆摆手：“我没事儿，走一走就好了，大师兄就不必送我了。” 廖昙站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开口道：“按规矩，今夜我不能离开明剑阁，所以真的送不了师弟。” 这时莫有雪也走了出来，轻轻摇了摇头：“要不要叫两个守山弟子过来？” 廖昙顿时恍然大悟：“嗯，对，这是一个好办法。” 洛川再度摇了摇头，笑道：“真不用了，我修行之辈，岂能拜倒在小小的琼浆酒之下？” 廖昙应道：“师弟果然好志气。” 莫有雪显然是看不下去了，当即寒眉一挑：“行了，师兄你就让他自己回去吧。” 话音落下，廖昙竟然真的松开了手，洛川猝不及防之下险些摔了个狗吃屎，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这才恼羞成怒地说道：“师姐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冷了，以后可怎么嫁人？” 廖昙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嗯嗯，小雪你这样是不对的。” 莫有雪懒得跟两个醉鬼置气，一把拉住廖昙就往明剑阁里面拖，只留下了两道凄凄惨惨戚戚的喊声响彻在东峰之巅。 “师弟……” “师兄！” 良久之后，洛川发现莫有雪真的没有叫人送自己回去的打算，只能瘪了瘪嘴，摇头晃脑地朝山下走去。 “还是我们家红豆懂得疼人……” 洛川感慨了一声，随即不自觉地哼唱起了一首星陨大陆最负盛名的祝酒歌。 “执玉醅，邀月共飨，第一杯敬天地玄黄，千金樽不须辞，推杯换盏间，在座闲叙四海风光……仰入肚，心怀汤汤，第二杯祭岁月匆忙，人去后 兴未散，再独自饮琼浆……” 洛川的歌声说不上动听，但既是趁兴而歌，再配上有些寂寥的月色，倒也别有一种意境。 今夜明剑阁用的酒自然是好酒，但再好的酒喝多了也会醉。 洛川身为降星八重境强者，有白焰焚身诀护体，理应很难被酒精所麻痹，但或许是今天的他有太多感慨，所以酒不醉人人自醉。 就这么一路向着百草堂走去，洛川的歌声渐行渐远，却在某个毫无征兆的时刻，戛然而止。 洛川突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发现周遭的寒风更冷了，眼前的雾更大了，头顶的雪花也更凉了。 更重要的是，他身后的那把通体黝黑的长剑在轻轻颤鸣。 自洛川从寒潭归来之后，便从未动用过这把剑，哪怕是在冬雪小比的时候。 他不知道这把剑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这把剑有何等辉煌的历史，但既然此剑出自剑池，便绝非凡品。 剑吟之声很浅，混杂在狂风暴雪中很难被人所注意到。 但落在洛川的耳中却格外清晰。 然后他有些醉眼惺忪地抬头看向前方，伸手揉了揉眼睛，目色中透着茫然。 “真是喝多了……” 洛川摇摇头，继续歪歪扭扭地向前迈了一步，然后他脚下似乎绊到了一块碎石，整个人跌落在地，山海壶毫无征兆地被摔开了壶嘴。 下一刻，金光大盛。 洛川从中抓过一把丹药送入口中，身形一闪，骤然掠空而起，转头朝来时的路远遁而去。 与此同时，一片乌云悄然遮住了正当空的明月，数道模糊的影子自林中四面八方汹涌而至，不过瞬息之间就追上了洛川的脚步！ 杀意正浓。 ================================== PS：感谢‘五聊得124147953’2元红包打赏，大梁帝国的新年夜，正好碰上了咱们这儿的平安夜，虽说纯属巧合，但借此慕白也在这里祝各位平安喜乐，岁月静好，另外，本章的章节名来自于一首同名歌曲，慕白很喜欢，推荐给大家。 第一百零一章 血染新年夜（上） 洛川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而且是在他最放松警惕的时候。 对方的时机选得太好了，可谓妙到毫巅。 他们没有选择在洛川前往明剑阁的路上动手，而是耐心地等到酒宴结束，埋伏在了洛川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这个时候的凌剑宗虽然灯火通明，但三峰五堂的弟子都正沉浸在新年夜的狂欢中，宗内所有洗星巅峰境以上的强者都在明剑阁，为即将逝去的星罗历七十九年守岁，更要命的是，洛川正处于酒醉未醒的状态中。 他的戒备心降到了最低，他的反应和感知都比以往迟钝了一倍不止，若不是因为那把黑色的长剑，或许洛川根本就察觉不到自己正一步步踏进敌人预设的陷阱中。 但即便如此，当洛川意识到危险临近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他的身上燃烧着无比耀眼的星辉光芒，他的脚面升起了足有半寸高的白色焰火，整整五十颗本命星全面爆发，白焰焚身诀被催化到了极致，却依旧无法甩开身后的敌人。 因此洛川知道，来的至少是洗星境强者。 若对方只有一人，洛川还可以拼一下。 因为他的手中有山海壶，有无数丹药，更有用海量贡献值换来的重宝。 但非常可惜的是，敌人似乎对洛川的战力评估非常高，而且务求一击必杀，所以此番追来的，竟有整整五名洗星境强者！ 绝境。 真正的绝境。 双方之间的距离被越来越近，洛川仿佛已经能感受到那如芒在背的凛然杀气，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赶回明剑阁求援了。 更要命的是，对方所选择的伏击地点也非常有讲究，洛川一路逃亡而来，竟然连一位守山弟子都没有看到！ 洛川的身上透着凄绝的寒意，仿佛已经与天地间的风雪融为了一体，但他手中紧握着的枫火剑却越来越滚烫。 下一刻，洛川终于放弃了毫无意义的逃亡，蓦然顿足，猛地转过身来，自剑锋洒落片片霜枫。 枫叶漫天而落，如雪花般晶莹剔透，坠在当先一个黑衣人的身前，带着宛如幽冥一般的冰冷，仿佛要将他的骨头也冻成碎渣。 然而，黑衣人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是平静地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戳在了枫叶正当中的位置。 刹那间，一股无比恐怖的寒意自黑衣人的指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至手腕，再到手臂，很快就在其上覆盖了一层坚韧的冰甲，令人望而生畏。 但好景不长，黑衣人甚至没有施展出任何武技，只是冷哼了一声，他手上的冰甲便彻底碎了。 紧接着，黑衣人身前的那片霜枫也从中间分崩离析，那美轮美奂的叶脉迅速枯萎、凋残。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却突然凭空炸响，枫叶间的冰冷毫无征兆地转化为了灼灼炎浪，向黑衣人扑面而来。 猝不及防之下，黑衣人的身形终于出现了停顿，但即便如此，他也毫不慌乱，因为有一片五彩霞光从他的胸口迸发开来，在他的身前凝成了一个五光十色的光罩，轻而易举地将那片璀璨的火光拦在了体外，难侵分毫。 这便是境界的碾压。 这便是底蕴的差距！ 便在黑衣人挡住空中片片霜枫的同一时间，另外四人已经趁着洛川停步驻足的时机，分别从四个方向围了过来，封死了洛川全部的退路。 一击不成，洛川再想退，已经退无可退了。 随即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黎堂座，真没想到你也来了。” 今夜的黎洪同样身着黑衣，却并未蒙面，或者更准确的说，此时分守在洛川四周的这五个人都没有刻意遮挡自己的容貌。 这说明，他们已经有了不成功则成仁的决心。 今夜若洛川不死，那么死的就是他们。 凌剑宗最忌同门相残，更何况以洛川现如今的声望，毫不客气的说，杀他就是在打太上长老的脸！ 可以叛宗论处！ 对于洛川的戏谑之意，黎洪并没有回应，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洛川，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因为洛川今夜死定了。 他隐忍数月之久，谋划数月之久，为的就是这一刻，但有些可惜的是，他并不是这场伏杀的主导者。 或者换一种说法，在当前的局势下，还轮不到他说话。 下一刻，那个轻而易举破了洛川斩灵剑的黑衣人突然开口笑道：“没想到，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能如此淡然，倒真是让我高看了两眼。” 洛川回过头来，摇摇头道：“我只问一个问题，为什么？” 这个问题有些幼稚，也有些可笑，但偏偏洛川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问了，而且坚信对方一定会给出答案。 毫无疑问的是，今夜伏杀他的这五名洗星境强者，他只认识一个黎洪，其他四位都是生脸，自然不可能与洛川结怨，洛川只想知道，他们是为了谁来的。 不可能是黎洪，因为他也只是一枚棋子。 那么，是熊原？ 还是…… 但有些可惜的是，那黑衣人并没有直接回答洛川的问题，只是笑道：“怪只怪你风头太盛，隐隐又有了崛起之势，甚至比当年更可怕，若此时不将你扼杀，那么，或许就再无机会了。” 枪打出头鸟。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黑衣人看似在向洛川讲述这个最浅显的道理，但洛川却从中听出了更深一层的含义。 “比当年更可怕。” 这句话说明，今夜的这个杀局，很可能是四年前烟雨楼一醉的后续！ 念及此处，洛川的心头更寒了三分，脸上却挂着微笑，再度开口道：“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既然如此，不如我换一个，诸位当中，有几人是刑堂弟子？” 话音落下，场中有两人的脸色骤然而变。 就连站在洛川面前的那个黑衣人也自眼中露出了一抹异色，连连赞叹道：“真不愧是我凌剑宗这大半年来最炙手可热的天骄之子，有些意思，但可惜了……” 黑衣人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却表达得很完整。 洛川再怎么天资卓越，不可一世，今夜也必须要死。 死人，是没有价值的。 天才最易早夭，这是修行界最流行的一句真理，而今，洛川将用自己的生命再一次证明此言的正确性。 然而，即便是到了现在，洛川也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怯意，而是继续笑着道：“再让我猜一猜，黎堂座之所以今夜会出现在这里，应该只是因为与我之间的私怨，剩下的四位，除了两个刑堂弟子之外，应该还有一人来自神兵堂，一人来自中峰吧？” 闻言，四周的杀气顿时变得更加强烈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整整五名洗星境强者的气势实在太盛，所以引得天地也为之变色。 半空中的雪突然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寒意侵骨的小雨。 一个身形矮胖的黑衣人冷笑道：“你小子知道的还不少，但即便如此，又有何意义？” 洛川摇摇头：“当然有意义，比如以我现在的实力，或许突围逃生做不到，但拉一人同归于尽还是有机会的，我自然得想一想，一会儿选谁来与我陪葬？” 言罢，那胖冬瓜不禁轻轻眯起了眼睛：“你想挑拨离间？” 洛川笑了：“你怕了？也对，毕竟在这五个人里面，你的修为是最低的……” 此言诛心！ 然而，却被那作为领头人的黑衣男子一语击破，他摇了摇头，非常认真地说道：“你没这个机会。” 五名洗星境强者围杀一个降星八重的小家伙，若还被对方反杀一个，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 但没人能够否认，洛川所说的，的确是一种破局的办法。 为了今夜能顺利杀死洛川，众人早已制定了无比详尽的计划，自然也包括在事发之后他们如何摆脱嫌疑。 这件事说简单并不简单，但说难也不难，毕竟场中就站着两位刑堂弟子。 可如果再死一人…… 便难免再生波折！ 更有可能被人顺藤摸瓜查出事情的真相。 领头的黑衣人绝不允许出现这样的变数。 所以下一刻，他毫无征兆地出手了。 夺目的明橙色星辉璀璨而起，一声嘹亮的剑啸惊得树梢的积雪簌簌而落，但他的这一剑却并未能碰触到洛川分毫。 因为洛川比他更早出剑了。 剑锋所指处，赫然便是黎洪！ 之前他说要杀矮冬瓜的话，只是为了扰乱众人的视线，他真正的目标，是黎洪！ 今夜是众人伏杀洛川的最好机会。 又何尝不是洛川的机会？ 杀死黎洪的机会！ 即便日后宗门追究下来，他也可以用正当防卫的理由作出令人难以辩驳的解释。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先活着。 洛川的这一剑非常突然，也非常强大，根本不像是一位降星八重境强者所应该展露的实力，因为他已经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底牌。 整整五十倍星力的全面爆发。 白焰焚身诀的彻底燃烧。 还有枫火剑上那抹足以冰封天地的绝寒。 务求一击必杀！ ====================================== PS：感谢‘乱世灬英豪’8元打赏，祝各位圣诞快乐，今天会有三更爆发，写完这一章慕白就去睡了，所以剩下的两章应该会在晚上。 第一百零二章 血染新年夜（下） 洛川开始拼命了。 他的这一剑并不快，却带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带着玉石俱焚的气势，哪怕黎洪的境界比洛川高了好几重，面对这一剑也仍旧显得有些凝重。 此时的黎洪已经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少年。 细数洛川自外门招考一役之后的种种表现，他最突出的，自然是在药道上的天赋、突飞猛进的境界与修为，以及那无比强横的肉身力量。 但没人知道洛川的剑到底有多强。 即便是在冬雪小比中，洛川也只在对阵韩复的时候出了一剑。 当日黎洪在场，亲眼见证了洛川的那一剑，所以客观地来说，他并不觉得洛川的剑法有多么玄奥，至少相比起他在药道上的天赋差了不止一个层次。 这并不是黎洪在刻意贬低洛川，而只是一个事实。 相比起洛川深藏不露的其他底牌，比如整整五十颗命星，比如星海上飘摇闪烁的希望之火，比如星火燎原诀，再比如白焰焚身诀，洛川在勋禄堂所收获的斩星剑实在太过普通。 所以以剑克敌，往往是洛川最后的选择。 但此时不一样。 相比起更加强硬，也更加暴烈的拳头，洛川选择用剑或许威势有所减低，却有一个拳头所无法代替的优势。 距离。 枫火剑身长四尺，这也就意味着，在同等条件下，洛川用剑比用拳能更早触碰到黎洪的身体。 而在当前的情况下，距离就是时间，时间就是生命！ 洛川的这一剑很冷，甚至比周遭的寒风更加凛冽，比飘零而落的冬雨更加凄绝，剑尖凝结而成的冰霜比水晶还要剔透，却带着令人心悸的杀意。 黎洪不敢怠慢，同样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却不自觉地心生怯意，竟不敢与洛川正面争锋，而是将宽厚的剑身横挡在了胸前，采取了守势！ 洛川能以降星八重的修为，逼迫一位堂堂洗星境强者退守三舍，哪怕放眼整个凌剑宗，也已经足以骄傲了。 但这还不够。 “叮！” 一声清脆的金石之音响彻场间，枫火剑携一往无前之势，终于刺在了黎洪的胸前，可惜的是，有一柄铜色的重剑拦住了那片杀意凛然的冰霜。 黎洪成功挡下了洛川的这一剑，脸上却并未露出半点喜悦，反而更加肃然，因为下一刻，他手中的重剑直接被恐怖的寒意冻成了废铁，一丝丝裂痕在剑身上急速蔓延开来。 “咔……咔……” 连绵不绝的脆响就像是一柄柄重锤，狠狠地砸在黎洪的心头。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三分，他那一贯稳如泰山的双手渐渐颤抖了起来。 紧接着，黎洪手中的剑碎了。 枫火剑余势未减，再次一往无前，刺破了黎洪的皮肤。 却再难进半寸。 因为黎洪用手握住了枫火剑的剑锋。 猩红而滚烫的鲜血急速淌下，落在雪地上，很快就灼出了一个又一个细密的孔洞，洛川冷若寒霜的脸上闪过一丝戾色，将狂暴的星力尽数传到了自己的手臂，只希望将枫火剑再向前送出半尺。 只需要半尺。 但在黎洪那如同铁钳一般的手掌中，这半尺的距离却宛如天蛰。 自始至终，黎洪所采取的策略都很简单，他不需要杀死洛川，也不需要重创对方，甚至不需要碰到对方分毫。 他只需要拦住洛川片刻，就够了。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现在看来，黎洪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另外四名黑衣人已经距离洛川越来越近了。 瞬息之后，洛川就将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于是黎洪今夜第一次笑了，他有些怜悯地看着洛川，开口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洛川没有回答黎洪，也没有理会他眼中的嘲讽，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此时他最好的选择，便是主动弃剑，方能再争取片刻喘息之机。 但洛川没有这么做，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下一刻，一缕看似虚无缥缈，甚至有些弱不禁风的白色火线，从枫火剑的剑尖喷薄而出，漫不经心地落在了黎洪的胸口。 黎洪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骇然大叫了起来。 却是有些晚了。 那缕白色焰火沾在黎洪的衣衫上，立刻将其灼出了一个米粒大小的孔洞，碰触在黎洪的皮肤上，在上面印了一个漆黑的墨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钻进了他的体内。 融开了他的肌肉，灼断了他的经脉，烧裂了他的骨头，侵蚀了他的五脏六腑，最后从他的后背贯穿而出。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火苗。 而是剑气！ 白焰剑气！ 然而令洛川意想不到的是，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却并未将黎洪击杀当场，相反，此剑之后，却有一颗耀眼的星辰突然在众人头顶大放光芒。 本命星投影！ 这是洗星境强者才能使用的神通！ 黎洪的本命星名曰华盖。 华盖星的星辉急促洒落，星光在半空中仿佛凝成了一把巨大的伞，将黎洪笼罩在其中，给他带来了无比强盛的生机，竟硬生生将他从鬼门关之前拉了回来！ 下一刻，黎洪的嘴角掀起了一抹血意盎然的狞笑，他的手掌仍旧死死地攥着枫火剑的剑刃，猛地朝自己身侧一拖。 洛川猝不及防之下，身体就此失去了平衡，顺着黎洪的方向倒去。 然后，有一只惨白的手掌按在了他的小腹之上。 “嘭！” 黎洪的全力一掌，彻底粉碎了洛川的星海，就像洛川曾对孔祥林和黄胖子所做的那样。 任由洛川的肉身再怎么强悍，也难以抵挡洗星境强者毕其功于一役的一击！ 洛川被废了。 然而，不知道为何，黎洪的目色中却蓦然闪过了一丝疑惑，随即下意识地开口道：“你……” 黎洪的这句话没有说完。 因为迎接他的，是洛川脸上那抹诡异而冰冷的笑容，以及洛川那比钢铁还要坚硬的五根手指。 洛川的右手五指，就像是五把利剑，趁着黎洪分神的一瞬间，刺入了他的左胸，然后将他的心脏冻成了碎屑。 临死前最后一刻，黎洪的眼中还透着强烈的不可思议，以及深深的疑惑，他甚至来不及说出半句遗言，便瞪大着双眼气绝身亡。 但很可惜的是，洛川所能够做的，也就仅此而已了。 因为同一时间，其余四位黑衣人的剑已经到了。 黎洪的身死令众人睚眦欲裂，四人均没有收手，纷纷使出了自己生平最强大的剑诀，一道道剑刃风暴席卷在了洛川的周身，将他生生凌迟。 四位洗星境强者的联手一击，何其恐怖，不过眨眼之间，洛川的肉身便彻底粉碎，骨骼也支离破碎，在一阵阵璀璨的星辉光芒下，彻底化为虚无。 尸骨无存。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哪怕身死当场，也拖了一人垫背。 让黎洪给自己陪葬。 领头那个黑衣人的脸色已经沉得可以滴下水来，其余三人的目色也极其难看，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整整五位洗星境强者围杀一位降星境弟子，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好在洛川总归还是死了。 但问题在于，接下来该如何善后？ 压抑的气氛萦绕在众人的头顶，让他们没有半点因为杀了洛川之后的快慰。 良久之后，那个矮冬瓜突然开口道：“如今看来，只能将计就计了，好在洛川杀得是黎洪，而百草堂的人都知道，这两人一直有极大的仇怨，或许，我们可以将其伪装成两人的私斗，最终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领头的黑衣人沉吟了片刻，转头看向两个刑堂弟子，沉声道：“可行吗？” 其中一人犹豫着开口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或许有些难度，但只要堂座师兄肯配合，想要瞒天过海也不是不可能。” 领头的黑衣人点点头：“如此，那么就把黎洪的尸体留在这里好了，你们三人留在此地处理现场痕迹，我去百草堂。” 矮冬瓜有些不放心：“不如我与师兄一起去吧？” 领头的黑衣人摆摆手：“剩下的都是些杂鱼，我一人足矣，今夜谢坤不在，不管是那谢长京也好，还是洛川的小侍女也罢，都很好处理，只是现在看来，那阿福也留不得了。” 矮冬瓜只能听命，拱手道：“如此，就劳烦杨师兄了。” 领头的黑衣人微微颔首，也不再耽搁时间，当即身形一掠，便朝百草堂而去。 以杨师兄的实力，赶到百草堂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入庐房，杀阿福也就在十息之内。 但唯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意外竟然出现在了谢长京和红豆这两条小杂鱼身上。 因为不管是他寻遍药房、丹房，还是亲临洛川所住的那间小茅屋，都没有找到这二人的身影。 最后杨师兄甚至不惜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向几位百草堂的守堂弟子打听了一下消息，却发现根本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这两人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 一时之间，不知道为何，杨师兄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非常不详的预感。 似乎，事情在某个关键节点上出了差错…… ============================== PS：感谢‘好人好梦123456’8元红包打赏，嗯，今天还有一更噢。 第一百零三章 向死而生 杨师兄的脸上透着强烈的不解。 同样的一种表情，也曾经出现在黎洪的脸上。 可惜的是，当时情势太过紧迫，杨师兄的注意力也并未放在黎洪身上，所以错过了那无比至关重要的一刻。 问题在于，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呢？ 杨师兄开始在脑中仔细回想他们五人伏杀洛川的一幕幕。 仿若时光回溯，每一幅画面都无比清晰地在杨师兄眼前闪过，从洛川的逃亡，两人的对话，到洛川暴起反杀黎洪，最后被四人联手挫骨扬灰。 一切都没有问题。 也不可能有问题。 于是杨师兄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难道今夜谢长京与红豆的无故失踪，只是一个巧合吗？ 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杨师兄将时间线再往前回倒了一些，然后他重新看到了洛川在逃亡前的举动。 看到了洛川腰间的那个酒葫芦。 “当时洛川好像在那个葫芦里面抓了一把灵药服下，这便是他能够爆发出超过降星八重实力的原因吗？” 杨师兄喃喃自语了一声，然后终于注意到了一处小细节，于是他猛地瞪大了双眼。 因为他分明看到，洛川在来的时候，除了腰间有一把枫火剑之外，背上还背了一把通体黝黑的长剑。 可是等洛川展开逃亡的时候，那把黑色长剑却消失了！ 这一细节看似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因为在洛川逃亡之前曾不小心摔了一跤，他腰间的那个酒葫芦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摔落在原地的，使他并没能带着与之一起逃亡，同理，那把黑色的长剑也很有可能是在同一时间被遗失在了地上。 但不知道为什么，杨师兄却下意识地觉得此事可能大有文章！ 洛川真的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吗？ 如果不是，那么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杨师兄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静心中的不安，随即转过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百草堂，向着中峰急速折返。 片刻之后，他再次回到了一开始众人伏击洛川的地点。 洛川就是在这里摔倒的。 也是在这里察觉到了众人的杀意，开始逃亡的。 杨师兄看着身前一片凹陷下去的雪层，一颗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因为他没有看到那把应该非常醒目的黑色长剑，也没有看到洛川掉落在地上的酒葫芦。 这两件东西就像谢长京与红豆一样，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一时间，杨师兄突然觉得身体有些冷，自然不是因为身边呼啸不止的寒风，也不是因为头顶还在淅淅沥沥下着的冬雨，而是因为他嗅出了一种圈套的味道。 偌大一个凌剑宗，唯洗星境可任核心弟子。 以凌剑宗底蕴的深厚程度，现如今培养起来的核心弟子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 几位大人物之所以会选定杨师兄五人来执行刺杀洛川这般重要的任务，自然说明几人各有出众之处。 而在五个人里面，杨师兄之所以能成为领队，让其他人心服口服，除开他的修为是五人之最以外，最重要的一点在于，杨师兄的心智极深。 于新年夜伏杀洛川的计划是由他所提出的。 拉黎洪入伙也是他所决定的。 甚至在杀死洛川之后该如何善后也是他亲手制定的。 因此几乎是在刹那间，杨师兄就知道，这次的刺杀任务必定是出了极大的纰漏。 他想不到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也暂时弄不明白洛川在逃亡之前的那次摔倒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深意。 但这并不妨碍杨师兄做出自己的判断。 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那么，现在是应该立刻提醒其他三位同伴，还是应该禀报藏在幕后的那几个大人物？ 杨师兄两个都没有选择。 他轻轻握紧了双拳，然后转过身，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凌剑宗的山门而去了。 …… 同一时间，在凌剑宗一座无比幽深且尊贵的洞府中，无故失踪的谢长京正背着双手，有些急躁地在场中来回踱步。 红豆骑在大白身上，摸着大白那毛茸茸的耳朵，低声道：“谢师兄你就别再走啦，看得我头晕晕的。” 谢长京长叹了一声，满目焦急地找了张椅子坐下，连连道：“丫头，你说师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红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才出事了呢，少爷可是好好的。” 谢长京急道：“你怎么知道？这都过去多少时间了，师兄怎么还没回来！” 红豆撇着嘴：“我就是知道。” 谢长京愁眉苦脸地坐了一会儿，随即猛地一锤大腿，说道：“不行，我得出去看看。” 闻言，红豆赶紧命令大白一把跳到大门前将谢长京拦住了，开口道：“少爷说了，咱们在他回来之前不能走出这里，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谢长京急道：“你就不怕你家少爷有危险吗？” 红豆浅浅一笑：“我相信少爷。” 闻言，谢长京彻底没辙了，然后他回想到了当初自己将红豆留在丹房，却险些遭到阿福袭杀的一幕幕，于是只能偃旗息鼓地又走回到屋中坐下。 但脸上的担忧却怎么都消散不去。 心中暗暗祈祷：“洛师兄吉人自有天相，应该没事的，应该没事的……” 反倒是红豆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有空安抚大白：“大白别怕，咱们就在这儿待一会儿，少爷很快就会来接我们出去啦。” 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说给大白听的，还是说给谢长京听的，亦或者，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 除夕夜原本应该是一个阖家团圆的好日子，但今夜的小祁山偏偏天公不作美，虽然雪停了，却下起了寒雨，落在身上，仿佛能把冷意浸到骨子里面。 宗内的守山弟子都换上了蓑衣，却很快就被雨水给淋得透彻，哪怕身为修行者，也被这该死的天气弄得怨声载道。 今夜负责巡守中峰的两个倒霉蛋都是外门弟子，此时正相互抱怨着。 “袁师兄，你说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简直比下雪还冷。” “谁知道去，还不是你小子，非要弄什么抽签，这下好了吧，把咱们俩给抽来守山了，要不然大爷这会儿肯定抱着酒坛子跟兄弟们划拳呢！” 这话说出来，顿时让年纪小一些的那个少年面色有些讪讪，赶紧换了个话题：“诶对了袁师兄，刚才我好像看到了一道星光从天而落，你说是不是有人开启了命星投影？不会是有宗门弟子在私斗吧？” 袁师兄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命星你个头！今天是什么日子？谁会吃饱了撑的在这种时候私斗？也不怕来年倒霉事不断么……” 正说着，袁师兄突然一愣，目光幽幽地看向远处一道飞速疾行的身影。 另外一人顺着袁师兄的目光看过去，当即一皱眉：“什么情况？这大半夜的，那人是急着往哪儿去？咱们要不要过去盘问一下……” 话没说完，袁师兄便猛地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沉声道：“小声点儿！还盘问呢，你仔细看看，那人是谁？” 闻言，那守山弟子才赶紧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来人的相貌，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是……是那位……？” 袁师兄点点头，却有些疑惑地呢喃道：“他不是刚从明剑阁离开吗？怎么又回去了？” 风雨凄寒如故，没有人能回答袁师兄的疑问，至少那道被他们所注目的身影并没有因此而停留半分，很快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范围之内，所向之处，正是今夜聚集了整个凌剑宗所有大人物的明剑阁。 一路从中峰到西峰，再从西峰到太上长老的洞府，最后再回到中峰，这段路程很长，所花费的时间也很长。 更何况，为了隐藏行迹，少年还特意选择了绕道而行，因此直到此时，他才终于回到了明剑阁之外。 这是今夜他第二次来到明剑阁了。 中间约莫间隔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也就是在这小半个时辰里面，他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一场生死危机，好在他提前有所准备，所以才能活着回到明剑阁。 相比起其他峰口宗堂的热闹景象，明剑阁外倒是显得有些冷清，连一个人都看不到，毕竟今夜这里也不需要有人守护，更不需要守山弟子的巡视。 少年轻车熟路地来到明剑阁的大门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报备，也没有叩门，而是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令阁内的一众大人物尽皆愕然。 就连一向偏爱于他的太上长老也暗暗皱了皱眉。 莫有雪脸上的冰霜再沉三分，还以为少年是酒醉后失态了。 然而，还不等众人开口询问或者呵斥，少年便抢先一步说话了。 他在走进门来之后，率先将目光落在了两位刑堂长老的身上，然后幽然一笑，最后却是对着太上长老一拱手。 “弟子记得，太上长老曾有令，在弟子未入内门之前，若谁敢在暗中动什么手脚，便视同叛宗！” “弟子还记得，太上长老曾有训，以后若有人想要弟子的性命，弟子亦可先行向太上长老禀报。” “不知道，此诺今日仍旧作数否？” ====================================== PS：第三更如约送到，慕白从来不搞复活什么的把戏，所以洛川是怎么逃得升天的，自然有一个站得住的理由，另外，通知大伙儿一个消息，本书明日应该就要上架了，稍后慕白应该会写一个上架感言，感兴趣的小伙伴们可以看一看，谢谢大家一路来的支持，谢谢你们。 上架感言 六十二天，自星陨第一章上传至今，已经过去六十二天了，两个月的时间，慕白写了三十三万字，不算特别勤奋，也不算太过懒散吧，终于，本书在今天要上架了。 慕白不能算是新人了，虽然这是慕白在17k发布的第一本书，但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所以同理，这也不是慕白写过的第一篇上架感言。 事实上，在此之前，慕白也曾纠结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写这个感言，实践证明，其实写不写上架感言，对于之后本书卖得怎么样或许并没有太多的关系。 喜欢这个故事，决定支持慕白的朋友们，想必就算收费了也会继续看下去的吧，毕竟以慕白的手速，一个月大概只需要两瓶可乐钱。 或许也有些朋友会选择离开，或者选择不看正版，这事儿慕白在刚入行的时候还觉得很义愤填膺，但现在也看淡了。 只说一个最浅显的道理吧。 为什么市场上有那么多太监书？有那么多烂尾书？真的是每个作者的职业操守不够吗？ 其实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因为成绩不好。 说得更直白一些，就是赚不了钱。 在这个年头，有钱的才是大爷，才是大神，谁会愿意耗费一两年的时间，写一本完全不赚钱的书呢？ 梦想这种东西，毕竟是不能拿来当饭吃的。 尤其对慕白这种老大不小，眼看就要踏入而立之年的家伙来说。 承蒙诸位厚爱，自星陨开书以来，其实成绩还是挺好的。 咱们曾经站在新书榜第一的位置上过，后来因为本土大神开了新书，咱们成了万年老二，再后来远古大神也开书了，于是咱们又掉到了第三。 这事儿慕白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写书和修行一样，是需要靠底蕴的。 慕白初到贵宝地，人生地不熟，更没有半点读者基础，能有今日的成绩，已经很知足了，而这一切都是你们给的，对此，慕白也很感恩。 谢谢你们的支持。 也谢谢你们能喜欢这个故事。 但从今天开始，星陨的成绩会怎么样？订阅会有多少？说真的，慕白心中一点儿底都没有，仍旧如同一个新人般忐忑。 在签合约的时候，编辑给慕白的预定字数是一百万字，如果成绩好，也许能继续写下去，如果成绩不好，也许百万字就是终点了，未来究竟会如何谁也说不清，但慕白还是恳请诸位能继续支持正版阅读，能支持洛川在凌剑宗，在大梁帝国，在星陨大陆走得更远一些。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本书的命运并不在慕白的手中，而在编辑大人的手中，同样，也在诸位的手中。 也许会有很多读者在看到上面这段话之后选择提前离开，但慕白还是决定如实告知，星陨大陆很大，这片土地上的风景也很好看，希望你们能陪我一直看下去。 慕白不是全职写书，这一点在以往的章节后面也提到过，所以有些时候更新会不稳定，对此，慕白深表惭愧，也非常感谢大伙儿的理解。 也许，只是也许，若是星陨在各位的帮衬下红火了，写书这件事情可以让慕白不用上班也能很好的生活下去，咱们啥时候全职写书也说不定呢？ 梦想总是要有的嘛，万一撞鬼了呢。 慕白入行有些年头了，到现在，我仍旧可以拍着胸脯说，星陨是我写得最好的一本书，绝对对得起您的每一分钱。 貌似有些话痨了，这事儿就说到这儿吧，好不容易开个单章，咱们还是说点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加更什么的。 嗯，一般来说，慕白平时因为有工作，所以码字的事情只能下班之后来做，若是遇到加班那就彻底完蛋了，所以每天是一更还是两更真的不好说，毕竟存稿这种东西，早就被慕白给挥霍光了。 但肯定不会断更的，这是最起码的承诺。 另外既然已经上架了，在接下来的这个月，慕白必然会拼了命地去保证每日两更的，若当天没完成第二天也会补更。 关于加更，同样建立在当天两更的基础上，两百红包打赏加一更，盖章一百票加一更，两篇言之有物的五百字长评同样加一更。 貌似标准不低，不过也有不花钱的办法，是吧，毕竟加更这种诺不能乱许啊！ 当然，您要真舍得砸出一个盟主出来，慕白必然舍命相陪，就算把键盘砸碎了也给您加五更出来。 加更什么的，还真是痛并快乐着啊…… 除此之外，所有读者中，风雨心有特权不打赏让慕白加更四章，嗯，这个是以前欠的盟主账，只能放到这里来还了。 好吧，写了这么多字，毕竟是一篇感言，咱们还是得感谢一下应该感谢的人。 首先自然得感谢慕白的编辑，火云大大，嗯，如果没有火云大大的慧眼，或许也就没有这本书的诞生了，另外也感谢火云大大给星陨做的封面，俗话说得好，不想当一个美工的作者不是个好编辑，事实证明，您的确是个好编辑…… 其次，就得感谢现在正在看这篇上架感言的你们，包括读者群里面的老朋友、新朋友，粉丝榜上的每位土豪大老爷们，以及每一个默默收藏、点击、送花、留言的可爱的你们。 对了，貌似这边上架是需要先申请，然后编辑再开通的，所以慕白也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会有第一更，如无意外的话应该在下午六七点左右吧，届时欢迎诸位来看。 很高兴，你们能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哪怕我们素未谋面。 我更希望，咱们的缘分能地久天长。 ======================================= 慕白公子 2016.12.26 第一百零四章 执剑使（求首订） 如果杨师兄和矮冬瓜等人能在此时看到这一幕的话，一定会惊恐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洛川明明已经被他们挫骨扬灰，尸骨无存了，为什么还能出现在明剑阁？ 难道是闹鬼了不成！ 这件事情实在太诡异，太匪夷所思。 一位降星八重境的外门弟子，能够在五位洗星境强者的联手围杀之下，拉一个人为自己陪葬，这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那么，如果说此人不仅没死，而且还毫发无伤呢？ 恐怕说出去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相信。 因为这世上不可能存在这样的人。 也不可能发生这样的奇迹。 就算是天资骄纵如大师兄廖昙，生平传奇如丹帝杨天笑，也不敢说自己在降星境的时候能有这种本事。 洛川何德何能，竟在杨师兄等人的眼皮子底下死而复生？ 答案只有三个字。 山海壶。 正如杨师兄在事后所察觉到的那般，洛川在逃亡前的那一摔，的确不是酒醉所致，而是故意的！ 在当时那般紧迫的情势之下，洛川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不只是单纯的麻痹敌人这么简单。 若洛川真的想逃，他根本不用多此一举，直接转身离去就可以了，又何必费心去演这么一出戏？ 因为洛川需要一个掩护。 一个为接下来一系列障眼法所做的掩护。 今夜有凌剑宗的大人物想要洛川死，所以精挑细选了整整五位洗星境强者埋伏在东峰。 当然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这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但偏偏，这五个人都对于洛川太过陌生了。 哪怕是黎洪，虽然与洛川仇怨由来已久，但实际上，两人见过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更谈不上熟悉。 他们对洛川的了解，大多都来自于冬雪小比。 比如说那取之不尽的丹药，再比如说那无比强横的肉身力量，以及不怎么样的剑道修为。 如果今夜谢长京也是伏杀洛川的其中一员的话，他早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洛川从逃亡开始，与平日最大的区别并不是他身后少了一把通体黝黑的长剑，而是他的身上突然多出了一道无比凄寒的气息！ 洛川不是莫有雪，不修冰雪剑道，那么他身上的寒意是怎么来的？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思考过这个问题。 因为…… 还是那句话，他们不了解洛川。 如果再仔细想一想的话，洛川的枫火剑、烈焰焚身诀，乃至于斩星剑，都是至火至烈的东西，那他为什么会突然表现出截然相反的气势？ 答案仍旧是三个字。 山海壶。 当黎洪将手掌按在洛川的小腹间，拍碎其作为修行者最为珍贵的星海的时候，眼中突然出现了一抹茫然与疑惑，以至于被洛川抓住机会灭杀。 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这个秘密被他带到了黄泉之下，所以没有人能够知道。 真相是，黎洪在那一刻竟然丝毫没有感知到洛川星海中应有的热度。 仿佛那不是星海，而是一座冰川。 入手一片绝寒，令人后脊发凉。 那绝不是一个修行者应有的星海，或者更准确的说，黎洪只从死人的身上，感受到过同样的寒冷。 当时的洛川当然还没有死，所以这个说法不成立。 那么就只剩下了第二种可能。 只不过，这种可能更加的不可思议，更加的不可置信，所以黎洪的眼中才会出现茫然与疑惑，所以黎洪才会愣了那么一瞬间，所以黎洪才死在了洛川的手中。 第二种可能便是…… 分身！ 理论上唯有碎星境强者才能掌握的神通——分身！ 所以如果将时间线回溯至洛川得到黑色长剑示警的那一刻的话，接下来，他做的，只是佯装摔倒在地，故意摔开了山海壶的葫芦嘴，然后将自己与山海壶中已经孕育成功的分身交换了位置！ 那一道突然升起的璀璨金光，是为了掩盖两者交换之时所出现的短暂真空。 分身洛川吞下丹药的行为同样是为了掩人耳目的表演。 最后，洛川身上那道凄绝的寒意不是来自别的地方，而是来自寒潭水！ 毕竟这具分身的孕育，便是洛川以寒潭水来饲养的。 此时出现在明剑阁之外的洛川，并不是死而复生，而是他根本就没死！ 黎洪等人所追击并且杀死的，只是他的分身。 真正的洛川在众人走远之后便拿走了山海壶，以及他刻意留下的黑色长剑，然后一路马不停蹄地去了百草堂。 即便是那种危急时刻，他心中最挂念的仍旧不是自己，而是红豆。 所幸敌人并没有在伏杀洛川的时候，对他身边的人做出有针对性的布置。 因此洛川顺利地接到了红豆和谢长京，并将二人悄然带出了百草堂，带到了太上长老的洞府中。 那里才是现如今整个小祁山除了明剑阁之外最安全的地方。 待做完这一切，洛川便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当即又用最快的速度折返回了明剑阁。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事实上，直到现在，洛川也仍旧感到一阵后怕，同时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若不是他始终警惕着四年前的烟雨楼一醉会重蹈覆辙，若不是他的分身正好在除夕夜之前孕育成功，若不是那几个黑衣人对他不甚了解…… 今夜恐怕就是另外一种结局了！ 片刻之后，太上长老在明剑阁的内室中听完了洛川的讲述，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如常，但紧握短杖的手指却在微微颤抖，似乎在克制着某种滔天之怒。 太上长老一怒，整个凌剑宗，谁人能挡！ “你打算怎么做？” 洛川微微躬身：“弟子希望太上长老能将此事全权交由百草堂调查。” 按理来说，这个要求有些越线了。 因为刑堂才是凌剑宗唯一的执法机构。 可今夜伏杀洛川的五人当中，就有两个来自刑堂，而且从对方在杀死洛川分身之后的话来看，在刑堂中必然还有更高层的大人物参与其中，比如说，那位刑堂堂座！ 因此太上长老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此事老身允了！” 说着，太上长老将一块玉制令牌交到了洛川手中。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执此令，凌剑宗上下所有弟子可供你调配，若有不服者，可诛杀当场！” 闻言，洛川顿时目中闪过一丝惊喜之意。 事实上，现如今的洛川手中有很多令牌，比如外门弟子的身份牌，比如六品药师的石牌，比如星殿给他的玉牌，还有之前太上长老为了给洛川出入自己洞府方便所给他的通行凭证。 但毫无疑问的是，所有这些令牌加在一起，也不如此时他手里面的这块玉牌权利大！ 那可是全宗弟子的生杀予夺大权！ 然而，太上长老的魄力显然还不止于此。 接下来，太上长老又徐徐开口道：“若有哪位长老敢为难于你，甚至是副掌门，你尽管用此物将他擒来，老身亲自处理！” 言罢，太上长老直接从自己的手腕上取下了一串石珠，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能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磅礴星力，令人头皮发麻！ 洛川恭恭敬敬地接过石珠，沉声道：“多谢太上长老。” 太上长老点点头，然后缓缓站起身来，透过内室穹顶上的小窗户望向阴沉的天空，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 “新年第一天便要见血，真是不太吉利呢……” 洛川没有接话，只是躬身退出了内室，回到了明剑阁的正堂中。 目光再次扫过场中的这些大人物。 林副掌门、谢长老、冯师兄……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疑惑，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询问。 洛川看着众人，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玉牌。 上面一个偌大的“剑”字在灯火通明的阁楼中熠熠发光。 见此令，在场的十三位长老，两位副掌门，全都瞪大了眼睛，心中一震。 包括莫有雪和冯笑在内的七位亲传弟子顷刻垂首躬身，齐声道：“见过执剑使！” 洛川不知道执剑使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必要知道，他只是一路高举着玉牌，不疾不徐走到了明剑阁的大门口，缓缓伸手推开了那扇古朴的木门。 八方风雨倒灌而入，带着凛然寒意，吹得洛川衣衫猎猎作响，也将室内的烛火刮得飘摇不止。 忽的，有一道嘹亮的钟声趁着夜幕从不远处响起，传遍了整个凌剑宗。 这不是丧钟，而是预示着一个新的开始。 从现在开始，便是星罗历五十年了。 按门规，此时全宗上下，唯有亲传弟子及其以上者，有资格于明剑阁守岁。 但洛川就站在门内，岿然不动。 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在场众人谁也没有开口呵斥，因为洛川的手中握着执剑令。 徐子林于心中长叹一声：“时隔半百之年，再见执剑令，对宗门究竟是福是祸呢……” 没有人知道洛川在离开明剑阁之后经历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太上长老在内室中给洛川说了些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有执剑令在手的洛川，自今夜过后，便是凌剑宗最具实权的大人物之一了。 而他，仅仅是一名外门弟子。 此时的洛川并不知道在场众人的心中所想。 或者所，他也根本不在乎。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凄风寒雨，洛川慢慢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天地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宁静。 等他再度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一抹无比和煦的笑容。 “说起来，大师兄去哪儿了？我怎么没有看到他？” ====================================== PS：感谢‘沙码子’8元红包打赏。编辑大人审核得很快，慕白索性就提前把这一章发出来了，也让诸位能早些看到，这还是慕白凌晨五点起来写的呢，希望大家伙儿能看得高兴，多多支持订阅哈。 第一百零五章 洛川的反击 亲传弟子及其以上者，新年夜需于明剑阁守岁，这是凌剑宗自开山立派以来便定下的规矩。 廖昙作为凌剑宗唯一的首席大弟子，自然是需要参与的。 洛川清楚地记得，在自己离开明剑阁之前，分明曾亲眼看到莫有雪拉着廖昙回了正堂，可当他第二次回到明剑阁的时候，廖昙却不见了。 这位全宗所有弟子的大师兄，去了哪里？ 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 而给出答案的人，是莫有雪。 “师兄在今天晚些时候需入宫面圣，所以得太上长老特批，提前离山了。” 洛川暗暗皱了皱眉，疑声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莫有雪冷声道：“便在你离开一炷香之后。” “一炷香……” 洛川在心中飞速地计算着，却有些不敢确定廖昙离开的时间究竟是在伏杀开始前，还是开始后。 毕竟当时的他是真的喝醉了，也没有刻意去留意自己从明剑阁走到伏杀地点用了多久。 “应该不会是师兄，否则的话，以其聚星境的修为，应该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分身之事。” 念及此处，洛川不禁在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也不希望大师兄是幕后黑手。 倒不全是单纯因为今夜的他已全然被大师兄的魅力所折服，而是基于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 若当太上长老得知是大师兄要杀洛川的话，那么，太上长老还会站在他这边吗？ 对此洛川显得很没有把握。 好在，现在这一可能性基本上可以剔除了。 接下来的就好办了。 洛川幽然一笑，对一名演武堂的亲传弟子开口道：“吩咐下去，从此刻开始，彻底封锁我宗山门，许进不许出。” 那亲传弟子的脸上写着不忿，却碍于执剑令当前，只能沉闷地应了一声：“是。” 言罢，便只身迈入了凛冽的凄风寒雨之中。 紧接着，洛川又转头看向一位刑堂的亲传弟子，笑道：“我要彻查今夜所有刑堂弟子的行踪，一个都不能少。” “是。” 最后，洛川对莫有雪与冯笑一拱手：“等天亮之后，我恐怕会得罪不少人，届时，我还需要借师兄师姐一用，以护我周全。” 莫有雪没有回应，倒是冯笑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我等自当谨遵执剑使御令。” 洛川满意地笑了，随即看似不经意地将目光扫过杜方与两位刑堂长老，向众人微微颔首致意。 “太上长老赐我特权，并不止此令牌，更承诺于我，会让诸位长老配合我的调查，日后如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各位前辈不要介怀。” 所谓先礼后兵，不过如是。 但令所有人都为之意外的是，接下来洛川不再发号施令，也没有踏出明剑阁半步，而是就这么迎着漫天风雨，一直站到了天明。 天亮之后，有两道消息率先传到了明剑阁。 百草堂堂座黎洪身殒东峰。 常伴黎洪身边的那个叫做阿福的药童同样死于非命。 消息一经传开，整个凌剑宗都炸了…… “听说了吗？百草堂出事了！” “百草堂？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昨夜受宗门赐宴二十八道菜品，洛师兄还被请去了明剑阁吗？” “不是这个！是百草堂的堂座师兄，黎洪死了！” “什么！” …… “听说那黎师兄是死在咱们东峰的……老袁，昨天不是由你和小飞负责守山的吗？难道你们什么都没看到？” 袁师兄面色铁青，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了。 相比起来，倒是小飞心直口快，连连道：“我们可没偷懒，是真的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啊对了！我记得在后半夜的时候，好像看到洛师兄在急匆匆地往明剑阁赶呢！” “洛师兄？我想起来了！好像我听一个在百草堂的兄弟说，洛师兄一直与黎堂座关系不太好，你们说，会不会是……” 老袁没有加入讨论，反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小飞曾说，他在漫天风雪中看到了一抹命星投影…… …… 同一时间，处于舆论漩涡最中心的百草堂，则是彻底乱了。 一觉醒来之后，不但自家堂座被杀，洛师兄彻夜未归，就连一向负责日常事务的谢长京也失去了踪影！ 这可把一众守堂弟子给急坏了，李大壮更是满脸愁容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昨个儿不是还好好的吗，聂老三，你说是不是真的像外面传的那样，是洛师兄把堂座师兄给……” 话还没说完，就见聂玄宇猛地一瞪眼，沉声道：“别乱说话！外面的人怎么传是他们的事！我等作为百草堂守堂弟子，此时最需要的是做好分内之事，稳定人心！千万不能乱！” 李大壮憋了个大红脸，问道：“那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聂玄宇沉吟了片刻，一挥手：“今日百草堂闭门谢客，除了刑堂来人之外，其余无关人等，一律给我挡回去！” 言罢，聂玄宇直接转过身朝远处走去。 李大壮一愣，随即大喊道：“这个火烧眉毛的当口你去哪儿？” “我去找王药师！” …… 凌剑宗核心弟子无辜丧命，而且是在新年夜被人谋害于宗门之内，这件事可谓是捅破了天，让所有凌剑宗的弟子都陷入了恐慌。 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尘嚣直上，什么样的传闻都有。 有人说是外宗奸细干的。 有人说是同门弟子私斗导致的。 还有人说是星殿出的手。 然而，最令众人不安的是，事发至今已经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了，为何刑堂的人还没有半分动静？ 别说是给出一个解释了，甚至连象征性的盘问、调查也看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刑堂弟子全都被禁了足，好像是在内查堂内奸细，除此之外，还有心细的弟子发现，山门也被封了，许进不许出！ 隐隐中，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笼罩在了每个人的头顶，看样子，似乎要出大事了…… 同一时间，在东峰的神兵堂内，孟成余发现一向以冷静著称的钱师兄今日竟显得极其焦躁，已经无故骂了两个神兵堂的外门弟子了，甚至还险些与堂座师兄起了冲突。 孟成余一向与钱师兄交好，也是出于好心，找了个四下无人的机会，对钱元鑫好声劝了两句。 “师兄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如这里就交给我吧。” 钱元鑫看了眼孟成余，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不用，你去做你的事，我心中自有分寸。” 闻言，孟成余也不好多言，只能苦笑着转过身，打算去安抚一下堂内弟子的情绪。 却听得钱元鑫突然又问道：“之前我听他们说，山门被封了，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孟成余愣了愣，随即点点头道：“应该是真的，毕竟今天百草堂那边出了大事，恐怕刑堂的人正在调查。” “刑堂……刑堂……”钱元鑫显得越发的坐立不安了，随即开口道：“这样，你帮师兄跑一趟西峰，看看刑堂那边有没有消息。” 孟成余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随即转念想到，或许钱师兄与那百草堂堂座有旧？ 毕竟大家都是核心弟子，虽然分属于不同的宗堂，但或许两人在私下有不错的交情呢？ 于是他当下点了点头，应道：“好，那我现在就去。” 钱元鑫挥了挥手，目送孟成余离开，脸上再度浮现了一丝焦灼之意，喃喃自语道：“事情有些不太对，该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杨师兄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钱元鑫越想越觉得事情可能出了差错，终于彻底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便准备去中峰打探一下杨师兄的行踪。 然而，不曾想，还不等他迈开腿，就看到孟成余竟然又折身返回了。 “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孟成余的脸色有些复杂，犹豫着开口道：“钱师兄，有人找你。” 话音落下，钱元鑫就看到一批面带铁血肃杀的内堂弟子汹涌而至，不过瞬息之间就将整个神兵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紧接着，一道绝不可能出现在眼前的身影，缓步从人群当中走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钱元鑫顿时感觉一阵头皮发麻，他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眼，连连后退了数步，骇然道：“你……你……这不可能……你明明已经……” “明明已经死了是吗？”洛川轻轻一笑：“矮冬瓜，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呢，你看，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钱元鑫心中无比的惊恐，但反应却一点也不慢，几乎便在洛川话音落地的同一时间，竟猛地自体内掀起了一阵明橙色星浪，脚尖一点便向远方遁去。 可惜的是，却有一片凄寒的风雪抢先而至，硬生生拦住了他前行的去路，随即有一块巨大的冰石从天而降，狠狠地将钱元鑫砸落在了地上。 站在洛川身边的莫有雪缓缓收回手，神色漠然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钱元鑫，一语未发。 洛川当即一挥手，对一众内门弟子下令道：“给我就地绑了，拖到百草堂去听候发落！” ======================================= PS：感谢‘欠费了啊’10元红包打赏，感谢‘墨轻愁’8元红包打赏，感谢‘mrfang1976’2元红包打赏，感谢‘欠费了啊’盖章一枚。 第一百零六章 挽歌一曲送葬人 星罗历八十年，大年初一，这原本应该是一个举国同庆的好日子。 开门炮仗、拜神明、贺新年，这都是大梁帝国过年的习俗，大人们辛劳了一整年，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都会在这一天放下手中的俗务，陪伴家人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清闲，普通人家的小孩子们就更高兴了，毕竟一年就这么一次机会可以拿到压岁钱，穿上新衣服。 以往的这个时候，凌剑宗还会派出弟子在青州各大城镇发放岁银，哪怕数量不多，也能讨个喜头儿。 但今年似乎有些不一样。 别说派发岁银了，整个青州界内都看不到半个凌剑宗弟子，听人说，现如今整个凌剑宗都戒严了，偌大一个小祁山，许进不许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洛川于除夕夜遇袭一事，就连凌剑宗的普通弟子都不曾得知，就更别说是宗外之人了。 但有一个地方却是例外。 星殿。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据凉城星殿的人说，殿尊大人不知道从哪里收到了一封信函，待看完之后，便一掌拍碎了他最喜欢的那张黄梨木桌，然后率一众星殿强者杀气腾腾地离开了。 所向之处，赫然便是凌剑宗！ 星殿的异动无疑给新年伊始平添了几分肃杀气，更使得整个凉城的年味都淡了不少。 同一时间，在凌剑宗的西峰之上，洛川正率人来到刑堂的大门口。 “什么人！竟敢擅闯刑堂，活腻了吗！” 几位刑堂弟子见来者不善，当即外厉内荏地喝道。 这些刑堂弟子平日里都嚣张惯了，整个凌剑宗，向来只有他们横行无忌的时候，哪里受过被别人找上门来算账的恶气？ 对此，洛川也并不解释，只是淡淡一笑：“给我把这大门砸开。” 众人闻言，纷纷心惊，这些人都不是百草堂的弟子，而是洛川从各峰各堂抽调过来，有来自东峰的、神兵堂的，也有来自演武堂和西峰的，但无一例外，全都身怀降星七重以上的修为。 换言之，这些人都是凌剑宗的内门弟子！ 除此之外，冯笑与莫有雪作为洛川最为信任的两名亲传弟子，也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边，目色肃然地警戒着四周。 但即便如此，要让众人砸了刑堂的大门，还真没人敢动手。 开玩笑，这可是刑堂！ 若是今天得罪了刑堂，他洛川有执剑令在手，事后大可拂袖而去，他们这些内堂弟子怎么办？还不被刑堂的人秋后问罪？ 于是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动。 洛川哪里不知道这些人心里面在想些什么，当即轻笑道：“怎么，诸位怕刑堂，就不怕洛某了吗？今日洛某有执剑令在手，太上长老予我特权，但凡不服洛某调配者，轻则逐出宗门，重则可由我诛杀当场，有谁想试试吗？” 此言一出，众内堂弟子顿时忽的想起，这位洛师兄可是当真的杀人不眨眼，喜怒无常的恶魔！ 得罪了他，恐怕比得罪了刑堂后果更加严重！ 没看到冬雪小比时候黄胖子的惨状吗？ 没看到就连熊长老的爱徒韩复也被洛川一剑斩杀了吗？ 事实一次又一次的证明，这位洛师兄才是名副其实的，睚眦必报的小人啊！ 念及此处，众人哪里还敢犹豫，纷纷抄起了腰间的长剑，激发了体内的璀璨星力，一齐向着刑堂大门轰击而去。 “嘭！” 无数雪沉四散纷飞，守在门前的几位刑堂弟子尽皆被掀翻在地，回首望去，自家大门已经没了，只剩下一个丑陋而恐怖的大洞。 “你……你们……你们……” 洛川根本懒得理这些小杂鱼，直接当先一步走进了门内，随即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洛川！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窦景行看着被砸成了粉碎的大门，气急攻心，浑身连连颤抖，他身边的十几名刑堂弟子更是全都瞪大了眼睛，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幕。 洛川笑着将执剑令高举在身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窦师兄，好久不见。” 窦景行看着洛川手中的令牌，以及上面那个无比醒目的“剑”字，一时间觉得通体冰凉，但他并没有就此低头，而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就算你有执剑令在手，也无权在我刑堂放肆！自凌剑宗开门立派以来，我刑堂便有不受清查的特权！” 说着，窦景行的腰背挺得更直了些，沉声道：“我不知道你今日前来是要查些什么，但此时刑堂正在处理内务，恕我无法招待，请诸位就此离去，否则……” 洛川自嘴角悄然掀起了一抹嘲弄的笑意：“否则？” 话音落下，洛川手中长剑毫无征兆地出鞘了，嘹亮的剑吟响彻于天地之间，仿佛谱成了世上最美妙的乐曲。 整整五十倍星力狂暴而起。 白焰焚身诀全面运转。 一直佩戴在洛川手腕间的石珠也轻轻颤动了起来。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洛川便是全力以赴！ 剑身上的黑芒仿佛一片突如其来的夜色，轻轻笼罩在了刑堂，也笼罩在了窦景行的身上，让他整个人好似被石化了一般，竟然一动也动不了。 “唰！” 浓郁的血腥味在场中急速蔓延开来，人们的眼前的世界突然黑了一瞬间，待重新恢复光明的时候，窦景行已经被洛川一剑斩掉了头颅。 刑堂核心弟子，洗星三重境的窦景行，连开启命星投影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死了。 死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死无全尸。 场中的气氛就此变得无比的凝重。 洛川竟然真的在刑堂杀人了。 而且杀的是一位堂堂核心弟子。 这两个消息到底哪一个更加震撼？ 没有人能够回答得出来。 此时跟随洛川一路来此的那些内门弟子们，全都傻眼了，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彻底确定，之前洛川所说的诛杀当场，原来真的不是一句单纯的威胁。 而是他真的敢这么做！ 而且有本事做到！ 那可是洗星境啊！那可是核心弟子啊！洛川在杀窦景行的时候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当真是心狠手辣之辈！ 这一幕给众人所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 以至于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纷纷庆幸，他们之前没有违逆洛师兄的意愿。 否则的话，死的恐怕就是他们了…… 洛川连核心弟子都敢杀，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内门弟子？ 而同样的一幕落在那些刑堂弟子的眼中，则是无比的恐惧与惊骇，以及一种无比的屈辱。 凌剑宗自开山立派以来，刑堂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不但自家大门被人给砸了，就连核心弟子也被人一剑斩杀当前！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可偏偏，面对洛川那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的恐怖行径，竟没有一位刑堂弟子敢出面指责，就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而是纷纷不自觉地倒退了几步。 就在这个时候，洛川突然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莫有雪，笑了笑。 “师姐，我刚才给这把剑取了个好名字。” 莫有雪微微蹙眉，却还是应了一声：“噢？” 洛川笑道：“就叫挽歌吧，师姐觉得怎么样？” 话音落下，所有人看向洛川的目光更添了三分惧意。 才刚刚杀了人，而且杀的是刑堂核心弟子，洛川心中非但没有半点触动，也没有丝毫的顾忌，反而还在给自己的剑起名字？ 尤其是挽歌这个名字，不论怎么听，都有一种极为不祥的味道…… 毕竟，那是为死者送葬时所唱的诗歌。 可惜的是，洛川并没有等到莫有雪的意见，却有另外一道声音抢先一步响了起来。 “挽歌？洛师弟是打算用此剑为我刑堂送葬吗？” 闻言，洛川有些好奇地转回头来，看着从远方缓缓走到场中的那个中年男子。 对方的穿着非常朴素，一身蓑衣，脚上踏着草鞋，脸上映着某种不健康的潮红，身上笼罩着一种非常难闻的气息，那是死人的味道。 见到此人到来，场间的一众刑堂弟子纷纷躬身：“堂座师兄！” 中年男子没有回应，因为自出现之后，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洛川的身上，片刻也不曾挪开。 洛川轻轻一笑：“原来是文堂座。” 文逝水，这是一个略带诗意的名字，却偏偏，生在了刑堂这般阴暗之地，所以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的诗情画意，只有一种行将就木的死气。 文逝水的出现，立刻让场中的刑堂弟子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围在了他的身边。 然而，令他们有些失望的是，文逝水却连窦景行的尸体都没看上一眼。 他慢步来到洛川身前，然后仿佛后知后觉般看到了对方手中的玉牌，这才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原来是执剑使大人当前，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洛川顿时笑了：“看来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文逝水抬起头来，露出了森白的牙齿，笑着道：“略知一二。” 洛川没有再继续拐弯抹角，直接问道：“那么，人呢？” 然而，文逝水却并没有回答洛川的问题，反而突然转言道：“执剑使大人或许并不知道，窦师弟与我可是私交甚好的……” 洛川连眼皮子都没抬：“是么？所以……人呢？” 文逝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 PS：感谢‘乱世灬英豪’8元红包打赏，另外慕白是真的很喜欢挽歌这个剑名啊…… 第一百零七章 畏罪自杀？ 洛川是来刑堂要人的。 要什么人？ 当然就是昨日在林中伏杀他的那两个刑堂弟子。 但在这之前，他却借故先杀了窦景行。 此举看似没有什么意义，除了激怒刑堂之外。 但洛川既然这么做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昨夜在明剑阁，洛川在得到执剑令之后，一共只发出了两道指令。 其一，是让人封了凌剑宗的山门。 其二，便是让一位刑堂的亲传弟子前来调查所有刑堂弟子的行踪。 今天天一亮，他便率先去了神兵堂，抓了钱元鑫，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钱元鑫竟然没有收到半点风声，更没有丝毫准备，就这么被他缉拿于当场。 这说明昨夜伏杀洛川的几人并非齐心，或者说，刑堂的消息没有办法传出来。 而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夜。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此时看着文逝水脸上那略带挑衅的笑容，洛川并没有将其如窦景行一般斩杀当场，因为文逝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下一刻，文逝水后退了半步，抬手而道：“执剑使请跟我来。” 说着，文逝水便领着众人向着刑堂深处去了。 一众刑堂弟子心中憋屈，却什么也不敢说，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一个个脸色都像吊丧一样难看。 洛川跟在文逝水的身后，绕过了一片假山、野林，又穿过了数条复杂的长廊、石道，终于来到了一座看似朴实无华的石屋之前。 在这下面，便是刑堂最负盛名的地牢。 但有些可惜的是，文逝水似乎并没有带着众人参观地牢的意思，只是打开了石屋的大门，笑着道：“执剑使大人要找的人，就在里面了。” 洛川刚走到门口，便有一阵恶臭扑面而来，让他暗暗皱眉。 紧接着，洛川看到了昨夜自己派出来的那位亲传弟子，以及他身边的那两具…… 尸体。 但令文逝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看到这一幕的洛川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愤怒，或者半点颓丧之意。 相反，洛川突然笑了。 因为他心中的疑惑彻底解开了。 钱元鑫没能提前获知洛川还活着的消息，不是因为没人把消息传给他，而是传不了。 毕竟，那两个收到风声的刑堂弟子全都死了。 死因一目了然。 因为他们的尸体还挂在横梁上，粗重的麻绳已经在两人的脖子上勒出了深及数寸的青痕。 “应该是畏罪自缢了。”文逝水笑着说道。 洛川点点头，慢步走上前去，暗暗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具尸体，他不是仵作，更不懂验尸，所以一时之间无法判断二人是否是真的自杀。 但不管他们到底是不是自杀，此情此景都令洛川非常满意。 因为他用这二人的命换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 刑堂内果然还有幕后黑手存在！ 两位刑堂长老至今还留在明剑阁，所以这件事情肯定不是他们做的，那么，偌大一个刑堂，有谁有本事杀死两位核心弟子呢？ 或者说，谁能让这二人自缢当前？ 范围已经很小了。 要么是被洛川派来的那个亲传弟子。 要么，就是文逝水！ 因此在下一刻，洛川笑着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执剑令，对二人说道：“赵师兄，文堂座，跟我走一趟吧？” 赵师兄身形一颤，沉声道：“你是在怀疑我吗！” 洛川耸了耸肩：“暂时还说不好，不过既然人死了，我自然是需要二位一个交代的。” 赵师兄握紧了双拳，怒道：“要什么交代？我还没查到他二人，他们就已经死了，此事逝水可以作证！” 洛川没有在与赵师兄废话，只是笑着道：“刚才在进门的时候，我已经杀了窦景行了，希望赵师兄不要让我再大开杀戒。” 威胁，这当然是**裸的威胁，但更加重要的是，洛川说的是事实。 闻言，赵师兄瞳孔微缩，转头看向文逝水。 后者只能点了点头：“景行已经殒落了。” 直到这个时候，文逝水才终于意识到，这或许便是洛川斩杀窦景行所想要达到的效果。 他要告诉刑堂，告诉整个凌剑宗，今日之他是真的敢杀人，真的会杀人！ 于是赵师兄握剑的手更紧了一些。 然后他看了看守在洛川身边的冯笑和莫有雪，终究还是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我跟你走。” 此言一出，文逝水脸上的笑容略微有所收敛，随即开口道：“既然赵师兄都这么说了，逝水也自当奉命。” 洛川满意地笑了笑，毫不犹豫地让莫有雪暂时封印了二人的星海，交到了一众内堂弟子的手中，然后转身走出了石室。 至此，昨夜伏杀洛川的五个人。 黎洪已经被他的分身所杀，两个刑堂弟子都死了，而钱元鑫却被他抓了个正着，现在，就只剩下中峰的那位了。 也是五人中领头的那个！ 然而，冥冥之中，洛川对此却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因为从钱元鑫的口中他已经得知，原本昨夜那个杨师兄应该是去百草堂暗杀红豆等人的，却一去不复返，再也没有出现过。 阿福的死洛川已经知道了，因此他很庆幸，自己提前把红豆与谢长京送到了太上长老的洞府中。 可那杨师兄，为什么没有回来呢？ 难道对方提前收到了风声，所以跑路了？ 对此洛川显得有些急躁，但不管怎么说，接下来他都必须去一趟中峰。 半个时辰之后，洛川总算得知，最后那条漏网之鱼名叫杨霖，的确是中峰的亲传弟子，却在昨夜悄然失去了踪迹，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又是否还在凌剑宗内。 得知此事的洛川立刻下令搜山，不过他自己却没有亲力亲为，甚至没有回到百草堂，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少爷！” 见到洛川平安归来，红豆一把从大白身上跳了下来，钻进了洛川的怀中。 至于谢长京则长长地送了一口气，随即连连问道：“师兄你到底做什么去了？这一夜可把我给急的……” 洛川摆摆手，止住了谢长京的话头，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昨夜有五名核心弟子要杀我，今早我已把其中一名真凶抓到了，另外有三人死了，还有一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估计可能已经逃离了宗门，现在你回百草堂，负责审问那个真凶，看看能不能问出他背后的人来。” 谢长京愣了大半天，才终于消化了洛川的这一席话，却并没有细问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而是沉声道：“此事，师兄不亲自审问吗？” 洛川笑道：“我见过你的手段，你应该比我在行。” 洛川说的，自然是孔祥林所遭受到的那些非人的折磨，不过现如今的孔祥林已经死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算是洛川提前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即便红豆身上的饕餮曼陀罗之毒尚未彻底解除，但孔祥林也已经自食其果了。 因为他最后是被活活饿死的。 当日洛川炼制出来的红豆膏被证实只能暂时压制饕餮曼陀罗的毒素，所以红豆在洛川深入寒潭秘境的时候再度毒发，同样被洛川注入了此毒的孔祥林，也是在那个时候被饿死的。 或许对他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了。 此时听到洛川提及此事，谢长京倒并未显得多么尴尬，反而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如此，长京一定不负师兄所望！” 洛川点点头，随即又对红豆说道：“现在还有一个人没能抓到，而且我怀疑那五个人的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所以你这几天就一直跟在谢老头儿身边，半步也不得离开，知道了吗？” 洛川可是知道，谢坤比自己还宝贝这个小丫头，绝对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的。 闻言，红豆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少爷呢？” 洛川微微一笑：“趁着这个机会，我得赶紧把一件耽搁了很久的事情做了，否则日后难免再生变故。” 话音落下，谢长京顿时目色微凛。 在如此重要的当口，洛川把钱元鑫的审问交给了谢长京，把赵师兄和文逝水两人晾在了百草堂不管不问，甚至连搜山的事情都全权放给了冯笑去做，他想要做什么？ 答案是，洛川下山了。 他的身边只有一个莫有雪。 但还不等他走出山门，便看到了一位满目杀气腾腾的老者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秦殿尊？” 秦江看到洛川安然无恙，顿时长松了一口气，赶紧迎上前来，连连道：“老夫收到林长老来信，说你昨夜遭人袭杀，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川看着秦江身后数十名星殿强者，只能苦笑道：“没想到，把您老也给惊动了。” 秦江沉声道：“别忘了！你现如今可是我星殿中人！在这凉城地界上，竟有人敢暗杀我星殿弟子，难道真以为老夫是吃素的吗！” 此言一出，守在山门一旁的几位守山弟子顿时面面相觑。 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知道，原来洛师兄已经入了星殿了！ 而且看秦殿尊这般态度，似乎洛师兄在星殿中的地位还不低！ 这可是个大新闻啊！ 可惜的是，还不等众人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洛川便上前打断了秦江的话语，笑着道：“正好，既然秦殿尊来了，便陪我一起去个地方吧，或许到时候还需要仰仗星殿这杆大旗呢。” 秦江一愣：“去哪里？” 洛川脸上笑容不改：“去灭人满门。” 第一百零八章 黎家 洛川的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但落在他人耳中，却仿若惊雷乍响。 哪有人把灭人满门说得如此轻松的！ 更重要的是，洛川这是要去别哪家满门？ 秦江不愧为一殿之尊，倒也杀伐果断得很，听得洛川此言，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想来是星殿向来做事霸道惯了，灭门这种事或许在其他人眼中显得耸人听闻，但在秦江这里，杀一个人，与杀他全家，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因此秦江没有问半句缘由，只是笑道：“好在老夫今日带来的全是暗卫的人，做此事再合适不过了。” 星殿有十三司，唯有暗卫不以此为名，自然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今日秦江一口气带来数十名暗卫，恐怕也不止是凉城一殿的，更有从青州各地抽调出来的人手，由此也可以见得，洛川在秦江，甚至是在州殿首尊眼中的重要性。 对此洛川当然显得乐见其成，毕竟此事以凌剑宗的名义来做还是有些欠妥，所以他此行只带上了莫有雪一人。 但现在有了星殿的这杆大旗在，洛川行事再无半点顾忌，可以彻底放开手脚了。 于是一行人便再度浩浩荡荡地往凉城去了。 凉城黎家，虽说在偌大一个青州还排不上号，但放眼整个凉城，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豪门大户了。 当代黎家家主黎永浩，便是凉城内赫赫有名的洗星境强者，虽说只是一介散修，但不论是实力还是人脉，都绝对不容小觑。 尤其是黎永浩的嫡孙，黎洪，现如今已是凌剑宗核心弟子，身居百草堂堂座之高位，顿时让整个黎家的腰杆子都硬气了不少。 正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 试问，单论在整个青州境内，哪里还有比凌剑宗更大的靠山？ 黎洪的强势崛起，顿时令整个黎家都跟着沾光，再加上黎永浩的野心和魄力，使得黎家只用了短短二十年的时间，便已经将势力遍布了整个凉城。 现如今的黎永浩已经可以自由出入城主府，私下更与康城主以兄弟相称，可谓风光一时无两。 整个黎家更俨然成为了凉城的土霸王。 今天是大年初一，黎家作为凉城首屈一指的豪门大户，自然是热闹得很，前来拜年的各方势力不少，康城主虽然并未亲自到场，但他的独子康承剑却到了，可谓是给足了黎家面子。 “承剑恭祝黎叔叔新年大吉，身体安康，万事如意。” 黎永浩红光满面地坐在正当首的位置上，连连笑道：“哈哈哈哈，承剑子侄不必多礼，快起来快起来。” 说着，黎永浩竟主动起身将康承剑扶了起来，随即塞了一个沉甸甸的大红包过去。 有些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年轻小辈见状，不禁纷纷称奇：“那家伙是谁？竟然能让黎老太爷如此亲待？” 此言一出，旁边的大人们赶紧低声呵斥道：“别乱说话！那位可是城主府的公子，你们以为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与老太爷叔侄相称的吗！” 几个年轻小辈顿时都不敢说话了，心中更是连连叹道：“黎家不愧是黎家啊，就连城主府家的公子都赶着来拜年了，怪不得在凉城做事能百无禁忌！” 便在此时，守候在门口的黎府管家高声唱名道：“东升酒楼大掌柜前来贺年！” 闻言，众人纷纷神色一震。 没想到，连东升酒楼的大掌柜也来了！ “诶，你们知道吗？前些日子随着曹家入京，烟雨楼已经渐渐撑不住场子了，被东升酒楼连连打压，要我看呐，待过了大年，这凉城第一酒楼的名头，就得让东升给夺去了！” “是啊！真要说到这东升酒楼的大掌柜，那也算是一个传奇人物了，明明是一介修行之辈，却偏偏做起了俗世生意，还偏偏把生意做得如此风生水起，恐怕再过些日子，咱们凉城又得多一个王家了。” 很明显，东升酒楼大掌柜王福生的到场，顿时给众人又平添了不少谈资。 当然，人们最为佩服的，还不是现如今正值春风得意时的王掌柜，而是黎家。 东升酒楼再怎么如日中天，王大掌柜再怎么意气风发，今天还不是得亲自上门来为黎家贺年？ 而且看黎老太爷的样子，似乎对王大掌柜还不如对康承剑这样一个小辈上心。 只是随便打发了两句，便不再理会了。 紧接着，又是一道洪亮的唱名声响起。 “东苑林家前来贺年！” 话音落下，便见得一位身披绒甲，背负长刀的大汉踱步而入，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令人不敢直视。 见到此人前来，四周顿时又是一片惊呼声响起，就连东升酒楼的王掌柜也显得颇为震惊。 “林家……没想到林家今年也来了！” 旁边顿时有消息灵通之辈笑道：“宛城那边已经来了消息，说是开春之后各州就得换防了，正巧林家此番负责镇守青州，既然来了凉城，不来拜会下黎家怎么也说不过去。”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又有人问道：“不知道这位林将军，是林家哪位天骄？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林从信吧？” “应该不是，看他所用的武器，应该是林家三子，林源。” 大伙儿纷纷点头应是，虽然此番林家来人不是那声名显赫的林从信，但毕竟也是嫡系一脉，算是给了黎家很大的面子了。 没看黎老太爷难得站起身来，亲自迎接吗？ 毫无疑问，王大掌柜与林家三少的到来，顿时让场中的气氛变得更加热闹了许多，但今日赶来为黎家贺年的大人物，显然远不止这些。 不多时，伴随着一声声唱名，黎家大院已是高朋满座，几乎整个凉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到场了，不管是行商的，还是修道的，亦或者是身居高官要职的，哪怕无法亲自道贺，也派了嫡系子孙前来拜会。 黎老太爷早已笑得合不拢嘴，围观众人也是连连咋舌。 如果一定要说此番黎家年贺有什么遗憾之处的话，便是星殿与凌剑宗没有派人前来。 不过早些时候人们就已经听说凌剑宗封了山门，星殿殿尊也无故率人出了城，显然这两处今日都有大事发生，没能派人前来倒也是情有可原的。 却不会有人认为这是黎家失势的前兆。 毕竟黎洪还在凌剑宗任百草堂堂座之职呢！ 虽说百草堂在凌剑宗内势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毕竟也是一宗之堂口，凌剑宗核心弟子何其多，但只有五名堂座，毫无疑问，这些都是未来晋升亲传弟子的有力人选。 一旦黎洪未来成了亲传弟子，那黎家……岂不是要一飞冲天了！ 抱着这种想法的人绝对不少，否则今日黎家也不会呈现出如此盛况。 眼看来人差不多了，黎老太爷便准备宣布开宴，虽然是午宴，但今日黎家所准备的酒菜规格却是极高，丝毫不亚于东升酒楼的大厨水准。 更何况，面子是互相给的，黎家也不可能留着众人吃晚宴，因为他毕竟不是凉城城主。 这点分寸黎老太爷还是懂的。 因此接下来，黎老太爷便缓缓站起了身来，笑着对众人开口道：“承蒙在座的各位捧场，今日……” 然而，黎老太爷的这番话才刚刚开了个头，就见一直守候在大门处的老管家一路小跑了过来，附在老太爷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黎老太爷顿时一愣：“星殿来人了？” 闻言，在场众人纷纷面露震撼之意，就连林源和康承剑等贵客也不例外。 毕竟，那是星殿。 只需要用一个名字，就足以震慑住所有人了。 “没想到，星殿还是派人来了，如此看来，这黎家的地位，恐怕还会水涨船高啊！” “不是说殿尊大人一早就带人出了城吗？竟然还记得派人来黎家贺年，要我说，这黎老太爷恐怕与星殿的关系匪浅啊！” 伴随着一阵阵热议之声，黎老太爷的脸色却无故显得有些阴沉，当即压低了声音。 “你是说，来的是暗卫？你确定没看错？” 老管家急的满头热汗，连连道：“肯定没错！咱们与星殿打交道的日子也不短了，暗卫长什么样老奴还是分得清的！” 一时间，黎老太爷突然觉得心中一寒，大梁帝国谁人不知，暗卫乃是星殿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尖刀，所到之处，无不是腥风血雨！ 黎老太爷自视黎家并没有做出什么犯上的行为，更没有得罪星殿，为什么会在新年头一天把暗卫给招来了！ 可惜的是，还不等黎老太爷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已经看到有三道人影迈步跨进了黎家的大门。 众人的目光顿时全都集中在了其中那位白发老者的身上。 不少人连连起身拱手道：“见过秦殿尊！” 秦江没有回应，只是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下全场，随即就这么沉默地站在了原地。 众人心中疑惑，却不敢开口询问，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秦江身边的那道倩影，顿时场中又响起了阵阵低呼声：“咦？那不是凌剑宗的亲传弟子，莫有雪，莫师姐吗？怎么她也来了！” 经此提醒，其他人这才注意到，今日站在秦江身边的，竟然不是星殿的人，而是凌剑宗的人！ 这事儿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但最奇怪的却还不是这个，而是那个站在秦殿尊与莫师姐两人中间的少年，在场竟无人相识，可看样子，对方既然能与两人齐肩并立，就绝非凡夫俗子！ 便在众人猜测纷纷之时，那少年突然笑着开口了。 “黎家当真是好大的排场啊，你说你好好的凉城土霸王不做，偏偏要勾结外族人，这又是何苦来哉呢？” 话音落下，整个黎家大院顿时变得如坟墓一样寂静，落针可闻。 第一百零九章 灭门 洛川的话一出口，根本不等众人有任何反应，便有十三名星殿暗卫从门外冲了进来，直接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 今日秦江带来的暗卫当然不止这十三人，更多的则守在黎府的大门之外，彻底锁死了所有可供出入的方位。 场中有十三名暗卫，也有十三把长剑，每一把剑的朝向都不一样，但隐隐中，却仿佛有一种血脉相承的感觉，或者更准确的说，这十三把剑，也随时可以变成一把剑。 这就是星殿最负盛名的惊神剑阵！ 剑阵可惊神，当然也可以杀人。 今日由这十三名暗卫所结成的惊神剑阵虽然只是简化版，但用来对付一个小小的黎家，已是绰绰有余了。 别说黎家老太爷逃不掉，偌大一个黎家，连一只苍蝇都逃不掉！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场中的一众宾客纷纷脸色大变，人人自危。 林家林源反应是最快的，当即站起身来，对秦殿尊一抱拳：“原来今日星殿办事，那林某便不再多留了，告辞。” 言罢，这位七尺大汉看也没看黎老太爷一眼，直接便从席位上离开，虎虎生威地走出了黎家大门。 哪怕他有军职在身，也绝对不敢与星殿硬碰硬，更何况，看今天这个架势，恐怕黎家是要遭大难了！ 到了这个时候，撇清自己还来不及，给黎家出头？ 除非林源脑子被驴踢了。 林源要走，秦江也不留，任其自由离开了。 见状，众人这才纷纷反应过来，东升酒楼的大掌柜第二个起身道：“王某忽的想起，家里面还有要事要办，告辞告辞……” 说着，这位大掌柜可没林源那般定力，直接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了。 接下来，一位位宾客接连告辞，此时后悔来黎府贺年已经来不及了，只希望不管黎家犯了什么事，日后星殿不会迁怒他们才是。 康承剑作为城主府大公子，在这样的局面下还算是沉得住气的，更何况此时的他就坐在黎老太爷身边，一时也有些抹不开面子。 毕竟是嫩了些，确实不如林源和王掌柜这般看得清形势。 但他却看得懂人。 因为他认识洛川。 还记得当初参加药童考核的时候，洛川就是他的主考官，最后却让一个一无身份，二无背景的小丫头给抢了风头。 这事儿要说康承剑心中没想法是不可能的，事后他也的确曾想过要给洛川一些教训，但还不等他动手，就听说了洛川在药王塔大放光芒，引来太上长老青睐的消息。 更重要的是，康承剑在凌剑宗内根基深厚，消息灵通，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到，就连百草堂堂座，黎洪，也在洛川的手里面吃了瘪。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哪里还敢找洛川的麻烦。 却不曾想，今天竟然在这里碰上了！ 提前一天下山的康承剑虽然暂时还没有听说黎洪身殒的消息，但联想到这黎府原本就是黎洪的祖宅，他第一反应就是，洛川这是在秋后算账了！ 正在这时，康承剑碰巧对上了洛川的目光，看到对方无比平静地对自己笑了笑。 这一笑，直笑得康承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一股凛然寒气直窜后颈，赶紧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开口道：“那什么，我爹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告辞！” 说完，康承剑低着头就向黎家大门跑去，一路暗自祈祷，千万别被洛川给认出来，别被洛川给认出来…… 可惜，事与愿违，还不等他跑到门口，就听洛川轻笑一声：“咦？这不是康师弟吗？还真是巧啊。” 康承剑都快哭了，只能硬着头皮苦笑道：“呵呵，不巧不巧，原来是洛师兄啊，那什么，我爹真叫我回家吃饭，就不打扰师兄了……” 然而，康承剑这番话还没说完，就被洛川一把拽住了胳膊。 “别急着走嘛，咱们师兄弟好不容易见一面，正好，待会儿你也看看师兄是怎么做事的，算是给你敲响警钟，日后交朋友得擦亮了眼睛才是。” 洛川都这么说了，康承剑哪里还敢往外迈半步？ 没看到门外那些星殿的暗卫都正一个个煞气腾腾地看着自己吗！ 于是康承剑只能哭丧着一张脸，慢腾腾地挪到了洛川的身边，心中不住哀叹，今天自己出门当真是没看黄历啊，怎么来拜个年也这么倒霉！ 但接下来康承剑才知道，他错了，错得很离谱。 因为相比起黎家，他已经非常幸运了。 眼看满堂宾客一个个都像是躲瘟疫一般逃离了黎府，黎老太爷的脸色已经沉得可以滴下水来，但此时他心中却没有半点怒意。 反而全是惊恐。 因为他认出了惊神剑阵，更因为他从洛川的那番话中听出了一种很不祥的味道。 下一刻，他也颤颤巍巍地从位置上走了下来，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却比哭还难看。 “刚才小友说的话老夫没有听懂，我想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我黎家怎么会勾结外族人呢……” 说着，他又将目光求助似的看向莫有雪，连连道：“这位仙子既是凌剑宗的人，应该知道我孙黎洪，就是凌剑宗百草堂堂座，我黎家更是向来本分做人，诸位是不是弄错了……” 对此，洛川的脸色显得异常的平静，不疾不徐地开口道：“黎洪吗？他昨夜已经被我杀了，死前他曾对于勾结燕人的行径供认不讳，我想这位老人家应该明白，在我大梁帝国，勾结燕人是什么罪。” 话音落下，黎老太爷的双目骤然迸发出了一道肃杀之意，不是因为洛川构陷他黎家，而是因为洛川说他杀了黎洪！ 黎家三代单传，黎洪是黎老太爷唯一的嫡孙！ 下一刻，黎老太爷的身上轰然掀起了一片明橙色的星辉，洗星境修为昭显无疑。 就连康承剑也目露震撼之意，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黎家竟然还有这等底蕴。 黎老太爷作为一介散修，竟然如此深不可测，要知道，便是他父亲，凉城城主，也始终没能跨过洗星境的门槛，否则又怎么会离开凌剑宗甘愿在一座名不经传的小城入世？ 然而，洛川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波动，更没有丝毫的惧意，他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动手吧。” 话音落下，一旁的秦江也微微点了点头。 从踏进黎家府门以来，自始至终，秦江一句话都没说，但毫无疑问的是，他才是场中那十三暗卫真正的主宰，现在他点了头，于是便有十三道剑光整齐划一地升起，笼罩了整座黎家大院。 自然，也包括黎老太爷。 在生死的大恐怖之前，黎老太爷立刻爆发出了生平最强大的一击，他手中没有剑，却以指为剑，拼死向洛川戳去。 此时的他举例洛川很近，只需要向前再踏一步，就可以将剑指点在洛川的眉心。 但即便如此，洛川也一动也没有动。 目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还带了些怜悯。 因为洛川最大的仰仗并不在惊神剑阵，也不是星殿。 哪怕秦江不出手，他也自信黎老太爷绝对碰不到自己分毫。 毕竟，在洛川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莫有雪。 下一刻，一片圣洁的星辉从天而降，将黎老太爷的手臂净化成了虚无，一道风雪平地而起，冰封了黎老太爷的双腿。 三息之后，黎老太爷的上半身已经与星光融为了一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成灰。 而他的下半身则被冻成了冰雕，只需要用手轻轻一碰，就将化作满地的冰屑，与地同眠。 黎老太爷的脸已经彻底变形，透着无比的怨毒与恐惧，还有那深入骨髓般的痛楚。 好在这样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他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至死，连具完整的尸骨也未能留下。 而黎老太爷的死，只是为黎家敲响丧钟的一个开始。 伴随着惊神剑阵彻底激活，一道道尖叫声、求饶声、哭喊声不绝于耳，当然也有那不知天高地厚，或者狗急跳墙之辈试图以自己那可怜的修为来硬撼星殿最强杀阵，最后的结局，当然依旧是尘归尘，土归土，只是更早地解脱罢了。 一时间，原本喜气洋洋的黎家大院彻底变成了一座修罗场，鲜血四溅，碎肉横飞。 就连一向心如寒冰的莫有雪也微微蹙眉，缓缓转过头去，似不忍再看。 康承剑更是险些被吓得尿了裤子，双腿早就软了，直接面色惨白地跌坐在地，几乎精神彻底崩溃。 秦江倒是面色泰然，这样的事情他见多了，在来的路上，洛川已经将他在除夕夜遭遇刺杀的前因后果向他托盘而出，在得知黎家也是背后的主使者之一后，秦江便已经对黎家判了死刑。 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凉城世家，也敢如此猖狂？ 说句不好听的，今夜屠灭黎家，秦江都不用向州殿交代半句。 这便是一介殿尊的强势所在！ 但令秦江有些意外的是，洛川也显得太过平静了些，看起来竟比莫有雪还要淡然。 他明明只是凌剑宗的一介外门弟子，应该经历的杀戮不多才对，为何能如此安之若素？ 秦江心中暗生疑窦，此时却不好问出口，只能悄悄记在了心中。 就在此时，一位星殿暗卫突然开口问道：“秉殿尊，后院还有一众妇孺老少，是否格杀勿论？” 秦江转头看向洛川。 洛川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一个不留。” 话音落下，康承剑再也忍受不住了，当即胃中一阵翻涌，吐了一地。 莫有雪面色不愉地转身走出了黎府，洛川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出去。 莫有雪侧身倚在黎府外的一座石狮边，转头看着走近来的洛川，冷声道：“我知道什么勾结外族只是一个借口。” 洛川点点头，微笑着道：“黎洪在红豆的体内种了一种名为饕餮曼陀罗的剧毒，至今未解，我曾对长京说过，谁敢打红豆的主意，我便杀他至亲，谁敢伤红豆一根寒毛，我便灭他满门。” “我向来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我说灭满门，就一定是灭满门，连一条狗也不会留下。” 第一百一十章 凉城大地震 洛川的声音很平静，但落在莫有雪的心中，却无异于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一时间，她仿佛有一种错觉，似乎眼前的这个小师弟，与以往都不一样了，变得比这片风雪更冷，比自己更冷。 原本莫有雪以为，今日洛川之所以会如此兴师动众来灭黎家满门，是因为黎洪是昨夜刺杀他的元凶之一。 却不曾想，原来这一切都不是为了洛川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一个小侍女。 红豆。 如此看来，红豆对于洛川的意义，真的只是一个侍女吗？ 不知道为什么，莫有雪竟无端有些羡慕那个瘦瘦小小的丫头了。 “真没想到，红豆竟然对你如此重要。” 话音落下，洛川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变得无比郑重，他点了点头，只回答了五个字。 “她是我的命。” 如果谢长京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认为洛川把话给说轻了。 因为事实上，红豆比洛川的命还重要。 便在洛川与莫有雪交谈的这片刻间，黎家府苑内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低，最后，只留下一片死寂。 连一声狗吠都听不到。 秦江走出门来，丝毫不提他身后的那片血腥，只是笑问道：“接下来，还需要秦某做些什么？” 洛川同样报之以笑意：“今日之事，劳烦殿尊大人了，日后洛川必有所报。” 秦江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了三分：“洛药师客气了。” 洛川微微颔首：“接下来，还希望殿尊能将今日黎家的死亡名单写一份给我，另外……”他转过头看着地上已经彻底失去了神志的康承剑，笑道：“恐怕还得麻烦殿尊将康师弟送回城主府了。” 秦江点点头，略有深意地开口道：“我记得洛药师说过，昨夜暗杀你的总共有五人。” 洛川笑道：“剩下的事情，我一人足矣，待事情彻底解决，我一定亲自上府向殿尊禀告。”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秦江也不再强求，毕竟说到底，这其实也算是凌剑宗的私事，当即开口道：“既然如此，那秦某便带人回去了，若洛药师在查案途中遭遇什么困难，请务必开口。” “一定。” 话音落下，秦江又向莫有雪微微颔首，便带着大半暗卫离去了，剩下的人自然还得清理现场，查点人数，以及完成善后工作。 而洛川与莫有雪则片刻也不曾在凉城耽误，直接回了凌剑宗。 至此，洛川对黎家的复仇可以告一段落了。 当然，这其中必然会有一些漏网之鱼，比如今日未能赶回黎家过年的其他子弟，再比如那些被黎老太爷派到其他城镇建立势力的家族豪强。 但没关系，待死亡名单拿到手，洛川再将其与之前谢长京写给自己的名单一一核对，自然就知道哪些人被遗漏了。 而这些人，也注定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星殿的人撤离了，洛川与莫有雪也回了小祁山，但黎家被灭门一事，才刚刚传播开来。 甚至还没等到晚上，就在当天下午，整个凉城便彻底被震动了。 毕竟今天一大早，去黎家贺年的人就不少，几乎整个凉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到场了，自然也亲眼见证了星殿暗卫不请自入的那一幕。 在听说星殿的人全部撤离之后，立刻有不少大人物用最快的速度派人去了黎家打探消息。 不打探还好，这一打探，所有人都被彻底震撼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深深的惊恐。 现如今的黎府，已经一个人影都没有了，但墙上、地上所深积的血色尚未洗净，空气中流淌着的血腥气仍旧很浓厚，让人感觉这并不是一座富贵堂皇的府邸，而是一片鬼气森森的坟墓！ 于是一道无比恐怖消息开始在整个凉城的上层流传。 黎家上下共计八十余口人，被尽数灭门！ 一时间，整个凉城人心惶惶，原本过年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人心惶惶。 偌大一个黎府，说没就没了。 数十年未出手的凉城星殿，一出手，便是灭人满门！ 星殿这个名字，再一次令世人为之闻风丧胆。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暗卫会不会出现在自家府门前，谁也不知道接下来掉脑袋的是不是自己，更重要的是，直到现在，凉城内也没人知道黎家是为何遭此横祸的。 真的如那凌剑宗少年所说，是勾结外族吗？ 诸如林源、王掌柜这些人又不是傻子，若是轻信了此言，也坐不到现在的位置上。 对方一无铁证在手，二无官文做凭，只是空口白牙，便给黎家栽了这么一顶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帽子，这也太过儿戏了吧！ 但偏偏，星殿就真的凭此将黎家满门斩杀，这怎能不让人心生恐惧！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与黎府交好的世家，无不人人自危，甚至已经有些人将自家嫡系子弟用最快的速度送出了凉城，期望能保住最后的血脉。 好在接下来星殿再没有了什么大动作，不论是秦江，还是那数十名杀气冲天的暗卫，都从人们的眼前消失了，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然后，终于有好消息传来。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有一张张请帖如雪花般飞进了各大世家豪门、高官富商的府邸。 请帖的主人，是凉城城主，康无为。 若是放在过往几年，哪怕康城主不发函来邀，众人在大年初一的时候也都会自发前往城主府贺年，这是凉城的规矩。 就在早些时候，黎府的座上宾们还想着用过午宴后，便马不停蹄地备礼前往城主府。 但在黎府出了这档子事儿之后，人们哪里还顾得这些，早就把向康城主拜年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直到此刻城主府的请帖发来，众人才纷纷惊醒过来，一个个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朝城主府仓惶赶去。 黎府为什么会被灭门？接下来星殿还会不会对其他人出手？ 这样的消息他们打探不到，但不代表康城主不知道，毕竟从名义上来说，康家才是凉城最大的土皇帝。 既然此番康城主发来请帖，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抱着这样的念头，凉城各界巨头哪里还敢犹豫，离得近些的人连马都来不及备，直接一路小跑着就去了。 至于此次康城主的邀请是不是鸿门宴，根本没人去考虑。 开玩笑，星殿想要杀人，还用得着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吗？ 看看黎家，那就是最血淋淋的例子！ 不多时，在凉城的城主府中，已经是高朋满座，但席间的气氛却一点也没有过年的喜庆意味，反而压抑得令人发狂。 康无为就坐在前方正当首的位置上，哪怕此时在众人的心中再有无比的忐忑与疑问，但康无为不发话，便谁也不敢说话。 一时间，无人举杯，也无人动筷，甚至没有人相互交谈，因为所有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局促与不安。 良久之后，见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康无为才终于抬起手中的玉筷，轻轻在碟子上敲了两记。 众人立刻全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了半个字。 “诸位，今日黎家的事情，想来大伙儿都听说了，不少人更是亲眼见证了那一幕。” 康无为的开场白非常直接，没有半点拐弯抹角，因为他很明白，今天这些人来也并不真的是为自己拜年而来的，而是想要从自己这里打听消息。 而他作为一城之主，此时最该做的，便是安抚人心，让城中不要再出什么乱子。 因此接下来，他继续说道：“当时康某并不在场，星殿之所为也并未提前知会于我，否则的话，我也不会让犬子前去黎家贺年。” 经此一提，众人这才想起，中午的时候的确城主家的大公子也是在场的，不少人更是眼前一亮。 因为他们分明记得，康家大少爷似乎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果不其然，紧接着康无为便说道：“不过诸位有所不知的是，今日犬子在黎家，并没有能够提前离开，而是亲眼见证了黎家被灭门的全过程！” 说这句话的时候，康无为的眼中隐隐闪烁着一些怒色，甚至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 任何一位父亲，在看到自家儿子几乎被吓得精神失常之后，都会做出如此表现。 因此接下来，康无为深吸了两口气，似乎在平复心绪，然后才继续说道：“犬子因此精神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现在仍在房中修养，但好在经星殿水星司的人诊断后，发现并无大碍。” 康无为的这句话中，透露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就是他这个城主之位，至少现在看来还是非常稳固的！ 否则星殿刚刚灭了黎家满门，又怎么会派出水星司的人给他儿子看病？ 但即便如此，这个信息对于在座的这些大人物们来说也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因为相比起康无为的城主之位，他们更关心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 好在很快，康无为就说到了正题。 “康某不知道犬子在黎家到底看到了些什么，但在他昏睡过去之前，却一直反复提到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我想在场的诸位都不陌生，很多人在今天也有幸见到了其本尊，更重要的是，由此康某推断，此次黎家的灭门一事，或许并不是星殿所主导的，而是另有他人！” “换言之，若各位不想重蹈黎家之覆辙的话，最好把这个名字谨记在心中，告诫自家小辈，尤其是在凌剑宗修行的小辈，绝对不要招惹此人！” 一时间，但凡在今日去过黎家贺年的那些人，都不约而同地在脑中浮现出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然后他们听到了康无为口中的那个名字。 “此人，叫做洛川！” =========================================== PS：那啥，昨天貌似只有一更的说，按照之前的承诺，这一章必定是会补上的，本来慕白是打算今天补的，不过今天碰巧奶奶过生日，吃饭耽搁了些时间，所以补更肯定是在凌晨了，感谢诸位的支持。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惹不起！ 夜幕初降，新年第一天的凉城无故显得有些萧索。 一众宾客已经不记得他们是怎么走出城主府的了，但却有五个字被深深地印在了每个人的脑中。 洛川不能惹！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康城主所带来的的确算是一个好消息。 至少他们不再用去担心会被星殿莫名找上门来，被那些凶神恶煞的暗卫屠尽满门。 但从此之后，在凉城之中，却多出了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洛川！ 不论你多有钱，不论你修为多高，也不论你权柄多重，但凡在这凉城界内，便需要知道洛川是谁，更必须要知道，这个人，你惹不起！ 不但是你惹不起，你全家都惹不起！ 因此在这一夜，无数豪门世家、高官巨富，全都向自己的家族下了同一道命令。 日后再遇到凌剑宗弟子，首先得先问清楚对方叫什么，若是不幸遇到了一个叫洛川的，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须得避退三舍！ 若实在避不开，也必须以礼相待，绝不可得罪半分！ 尤其是某些家族有子弟在凌剑宗修行的，更是得到了这份警告。 好在现在的凌剑宗虽然仍旧处在半封门的情况下，可所谓的许进不许出，至少还是能进的。 因此当夜便有无数人涌进了凌剑宗，只为了给自家子弟带去一个消息。 这也使得天还未亮，洛川在凉城所做的一切便已经传遍了整个凌剑宗。 更有消息灵通之辈，立刻联想到了洛川在离开凌剑宗前与星殿秦殿尊之间的交谈，于是真相被彻底揭开了。 “熊师弟，你听说了吗？” 正在勋禄堂内泡着药浴的熊定岳有些不满地睁开眼睛，看着身边那个白衣少年，本想呵斥两句，但想着对方是自家叔叔最信赖的徒弟，终究按捺下了眼中的不耐之色。 “哦，是程师兄啊，怎么了？” 程修衣苦笑着道：“黎家被灭门了。” 熊定岳一愣：“黎家？哪个黎家？” 对于自家师父的这位子侄，程修衣也是颇为无奈，此时只能耐心解释道：“就是百草堂堂座，黎洪所在的黎家。” 闻言，熊定岳立刻从水中坐直了身体，惊声道：“黎洪？他不是才死在东峰了么？怎么他家又被灭门了？这到底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程修衣摇摇头：“黎洪是谁杀的为兄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据说黎家被灭门一事却是因我宗的一位弟子引起的。” “什么！”熊定岳满脸的不可置信：“我宗的弟子？难道是亲传弟子？” 虽说熊定岳的确是纨绔了些，也属于不学无术那种类型的家伙，但有些事情他还是明白的。 比如黎家乃凉城第一世家，再比如灭门这两个字所代表的重量。 所以他很难相信，黎家是被凌剑宗一位弟子给灭门的，更何况，黎洪才刚死，尸骨未寒，大家都是同门弟子，谁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屠了黎洪的族人？ 就不怕会引起人神共愤吗！ 但所有这些震惊全部加起来，也抵不过接下来程修衣口中的那两个字。 “洛川。” “洛……”熊定岳连说话也有些结巴了：“师兄是说……是说……那个……洛……洛川？” 程修衣苦笑着摇摇头：“不然还能是哪个洛川？据说他与星殿的秦殿尊关系斐然，此番黎家灭门惨案虽然是由星殿暗卫执行的，但事情的主导者，却是洛川。” 顿了顿，程修衣又补充道：“相信洛川与那黎洪之间的恩怨，你应该比为兄更清楚吧……” 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可以了，哪怕愚钝如熊定岳，也听懂了程修衣的意思。 “那……那……我们……我们现在该……该怎么办？” 熊定岳彻底慌了，他不得不慌，要说起在凌剑宗内与洛川有仇怨之人，恐怕随便抓来几个弟子都能回答出相同的答案。 当然是前勋禄堂长老，熊原！ 一场冬雪小比，洛川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熊原的爱徒韩复，之后又借势将熊原贬到了剑林去幽闭思过，这仇还不大？ 简直大破天了！ 之前熊定岳还琢磨着该怎么给自己叔叔报仇呢，现在听了程修衣的这席话，别说是报仇了，他首先想到的，是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 他可是熊原的亲侄儿！ 现如今熊原不在，他一个小小的记名弟子，可以说完全任由洛川拿捏，若洛川让他三更死，他能活到五更？ 然而，程修衣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沉声道：“为兄还打听到，昨天早些时候，那洛川直接率人去砸了刑堂大门，将窦景行格杀当场，甚至还把文堂座与赵师兄都绑到百草堂了。” 一时间，熊定岳感觉自己体内的血都被冻僵了，牙齿不住地打着颤，俨然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 如果说黎家满门被屠，还算是宗外俗事的话，那么窦景行的死，刑堂被辱，则彻底打消了他的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这洛川是疯了啊，连同门弟子都敢杀！ 而且杀的还是核心弟子！ 相比起来，他熊定岳算个屁？ 看到熊定岳这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样子，程修衣不禁在心中长叹了口气，随即劝道：“以为兄来看，这洛川的确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但同时也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狠角色，所以，为兄觉得，你我是不是最好代表师父，登门道个歉？” 自家师弟被杀了，师父被革去了长老的职务，自己还得登门向对方道歉，这事儿不管怎么看都十分憋屈，哪怕是心沉似海如程修衣，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也觉得有些屈辱。 他觉得以熊定岳的性格，肯定不会答应，所以之前才铺垫了那么多，希望熊定岳能有所警醒。 正所谓，大丈夫能伸能屈。 又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令程修衣为之意外的是，还不等他说出这两句话，便见得熊定岳浑身**地从水池中猛地站起身来，脸上一片惊喜之意。 “对对对！师兄你说得太对了！咱们去道个歉，认个错，最好再备上份厚礼，洛师兄说不定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既往不咎了！这个办法好啊！此事宜早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 说着，熊定岳便赶紧从池子中跳了出来，跑去准备东西去了。 这一幕看在程修衣的眼中，满是悲哀，还有些失望，最终，却只化成了一声叹息…… 这一夜，因为洛川灭掉黎家满门的事情，在凌剑宗引起了巨大的风波，也引发了众多的猜测，更重要的是，引起了太多人对洛川的敬畏。 但很可惜的是，此时的洛川并不知道这一切，因为他正坐在百草堂的一间药房中，看着面前的那个笑面虎。 在他离山之前，就已经将审讯钱元鑫的任务交给谢长京了。 因为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搜山行动并没有半点收获，所以现在钱元鑫是当日行凶者里面唯一的一个活口了，将他交给谢长京，洛川很放心。 至于他自己，则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从眼前这位刑堂堂座的口中，撬出些有用的情报出来。 对于文逝水，洛川没有用刑，也没有试图用刑，因为他做事，向来是有分寸的。 太上长老赐他执剑令，的确是将全宗弟子的生杀予夺大权交到了他的手中，但洛川心中却有杆秤，知道有些界限是不能逾越的。 他砸了刑堂大门，杀了窦景行，绑了一位亲传弟子，一位刑堂堂座，还顺便下山灭了黎家满门，但如果他再杀一位堂座，恐怕就算太上长老护着他，全宗上下也会讨伐他了。 很明显，文逝水对此也心如明镜，所以从始至终，他都在与洛川兜圈子。 “洛师弟，我是真不知道你究竟想问什么，而且那两个刑堂弟子也不是我杀的，此事，赵师兄可以作证。” 洛川的目光显得很平静：“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也应该知道我抓到了一个活口，所以，你觉得我为什么愿意在这里与你浪费时间呢？” 文逝水的脸上仍旧带着那种寒酸的笑容，就跟他的穿着一样寒酸，开口道：“我不明白。” 洛川没有笑，而是非常认真地说道：“你猜对了，在没有得到足够多的情报之前，我是不会再杀人的，所以我在等，等长京从那神兵堂弟子的口中问出有用的情报出来，然后，我会在你与赵师兄两人之间，选一个杀掉。” 闻言，文逝水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但不等他开口，洛川便继续说道：“反正左右我都有五成的胜算，若你们两个是同谋那就更好了，至少我可以剪除一半的威胁，现在看起来，赵师兄毕竟是亲传弟子，地位比你高得多，所以，你准备用什么样的理由来说服我，让我选择杀的人不是你呢？” “有意思。”文逝水笑着点点头：“看来，我还是低估师弟你了。” 洛川平静地回答道：“事实上，自我降星成功以来，不，哪怕是在我尚未入门的那些日子里面，但凡低估我的人，都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文逝水轻轻一摊手：“既然如此，看来的确是没办法了，好吧，有件事情，我的确可以告诉你，虽然我不知道那两个刑堂弟子是怎么死的，但事实上，昨夜这两人原本不应该在地牢值勤，但赵师兄临时将他们调过去了，此事，你可以从刑堂弟子那里得到证实。” 这一次，洛川轻轻笑了。 “看来，我终于可以和赵师兄谈谈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红豆的过人之处 半个时辰之后，洛川面色平静地走进了天字乙号炼丹室内。 谢坤见状，连连打了个手势，示意洛川不要打扰红豆炼丹，然后有些依依不舍地退出了炼丹室，眉头连皱。 “你来做什么？事情都查清楚了？” 洛川点点头：“差不多了。” 谢坤长长地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查清楚了，却没有去找那幕后黑手，而是来找老夫，想必真相一定出乎了你的意料之外，敌人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对付的，但老夫丑化说在前头，你让老夫送你几颗丹药可以，但若是想要让老夫帮你打架……” 洛川笑着摇摇头，打断了谢坤的长篇大论，开口道：“老头子，我不是来找你的。” 谢坤顿时愣住了：“你……你不是来找老夫的，那……” 不等洛川回答，正巧丹房内传来了一声沉重的闷响。 于是洛川直接用手拨开了谢坤，再次推门走进了天字乙号房中。 只剩下谢坤一人杵在门外，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只能站在原地吹胡子瞪眼睛。 随即，从房内传来了洛川那幽幽的声音。 “还麻烦谢长老帮我们望望风，别让其他人进来。” 谢坤顿时气得跳脚，连连道：“臭小子！我可是堂堂执丹长老！你居然让我望风？就连这间丹房是我的地盘儿！你给我滚……” 可惜的是，谢坤的这顿气同样没能撒完，便听得里面又传来了红豆那柔柔弱弱的声音。 “老师……” 于是谢坤彻底偃旗息鼓了，只能愤愤地一甩袖子，轻声嘀咕道：“哼！这也就是我那宝贝徒弟给你求情，要不然，这次老夫一定让你小子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说着，谢坤老老实实地关了门，还郑重其事地在门外布了一层隔音结界，只是这么一来，就连他也听不到房内主仆二人的交谈了。 “罢了罢了，不听就不听，免得让老夫再被你们给坑进去！” 谢坤的这一决定当然存着明哲保身的意思，但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也就此错过了多么重要的一刻。 洛川的到来，就像是这世上最神奇的灵药，立刻就洗净了红豆因为炼丹而产生的疲惫，她蹦蹦跳跳地从丹炉后面跑出来，甜甜地笑道：“少爷！” 洛川也习惯性地揉了揉红豆的小脑袋，但脸上的笑容却有些淡，随即，他开门见山地说了一句话。 “正如我们在一开始所想的那样，不论是四年前，还是昨夜，徐成都有参与进去。” 闻言，小丫头难得轻轻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又化开了脸上的愁容，开心地笑道：“既然少爷已经全都查清了，那接下来就好办啦！” 洛川苦笑着摇头道：“那毕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刑堂长老，不是窦景行这种区区核心弟子，恐怕没有铁证如山，是绝对动不得的。” “唔……也是……”红豆顿时鼓起了腮帮子。 洛川拉着红豆就地坐下，笑道：“所以呢，这次你可得好好帮少爷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若洛川的这番话被外人听去，一定会觉得他疯了。 因为这完全就是在病急乱投医！ 如此重要的一件事情，事涉一位凌剑宗长老，他居然找一个不懂修行，身份低微，在宗门内更是毫无根基的小丫头商量？ 但对于主仆二人来说，却仿佛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合情合理的。 因为在今日之前，同样的状况曾发生过很多次，同样的难题也出现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这么解决的。 每一次帮助洛川，或者说，帮助主仆二人度过难关的，都是红豆。 是的，每一次。 世人只看到了红豆的柔弱，看到了她不懂修行，看到了她的善良，便觉得这个小丫头能一路走到今天，一切都是靠的洛川。 真相是，主仆二人从很久很久以前，便始终是相互依靠的。 没有人知道，当初在孔祥林将红豆诱骗到黎洪那里，准备将她卖给黎洪当试药童子的时候，哪怕是面对一位洗星境强者的恐怖威压，红豆仍旧说出了那句最重要的话。 “若堂座师兄肯放过我家少爷的话，红豆什么都愿意做！” 重要的不是她愿意为洛川牺牲自己，而是即便到了那般紧急的关头，她也没有忘记试探黎洪，没有忘记验证一下孔祥林有没有欺骗自己。 只是有些可惜，黎洪并没有戳破孔祥林的谎言，反而顺水推舟，就这么将红豆扣在了身边。 红豆曾见识过这世上最险恶的人心，却无奈于黎洪的强势与恐怖修为。 因此在她第二次见到洛川的时候，明知道自己已经被黎洪所欺骗，也仍旧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暗暗祝福自家少爷能在外门招考中旗开得胜。 红豆并不傻，相反，她的智慧远远超越了她的年纪。 同样也没人知道，当红豆体内的饕餮曼陀罗两次毒发的时候，她曾经历了多么恐怖的痛苦，更何况，饥饿原本就是她内心最为恐惧的阴影。 但她却选择了一个人默默承受，甚至警告了谢长京，让他不要将此事告诉洛川，以免少爷为她担忧。 这种坚毅的性子，是在主仆二人尚未入得凌剑宗之前就养成的，始终伴随着她的终生。 在红豆初入丹房的时候，便已经为自己找到了整个百草堂最大的靠山。 当昨夜谢长京在太上长老的洞府内被急得团团转的时候，红豆才是最冷静的那一个。 而红豆或许还是大梁帝国历史上第一个，尚未降星，便能够炼出五品灵丹的超级天才。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忽略掉了红豆的不平凡之处，因为红豆从来不会让其他人看见，知道她的智慧与天赋，懂得她的坚毅与冷静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 洛川。 如果说得更长远一些，洛川在荒原上的第一次杀人，是红豆给予的鼓励，因为在那个时候，如果他们不杀人，就会被人所吃掉。 那一年，红豆只有五岁。 再后来，洛川的人生终于发生了一个重大的转折，因为他遇到了偶然下山平乱的凌剑宗长老，柳长风。 同样，是红豆第一眼就看出了柳长老的不凡，并且手把手地教会了洛川，应该怎样去讨柳长老欢心，让这位大人物将他们带离那片水深火热的地狱。 那一年，红豆七岁了。 一年之后，柳长老前往星殿闭生死关，洛川在烟雨楼被人算计，虽然捡回一条命，却被人封印了星海，就此沦为凌剑宗最大的笑话。 红豆在听完刑堂长老徐成的调查结果，得知少爷险些丧命只是一桩意外之后，当夜，她便告诉了洛川，在这件事情的幕后真凶当中，必有徐成此人。 这件事情，在四年后的今天，得到了最完美的印证。 因为洛川只上了几种小手段，便很轻松地从赵师兄的口中得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徐长老早已吩咐下来的。 除了以上种种之外，其实整个凌剑宗最容易忽略的一个事实就是，洛川在此之前的四年，基本上是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除了白先生。 他的星石几乎全部被熊长老借故克扣，他应得的银钱也全都被孔管事给剥削走了。 那么，这四年他是怎么撑下来的？ 甚至还能攒下星石来修行？ 当然是靠红豆养下来的。 好在洛川终究没有辜负红豆，他不仅终于成功降星，正式踏上了修行路，而且还在之后这大半年时间里面，彻底在凌剑宗站稳了阵脚，成为了凌剑宗年青一代毫无争议的第一天骄。 但即便现如今的洛川早已今非昔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但当他遇到自己难以攻克的难题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仍旧是红豆。 他坚信，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对红豆来说或许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这是洛川从八岁那年就懂得的事情。 哪怕那个时候的他与现在的他其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但有些事情，却是可以如骨血一般刻在身体里的，而且一刻就是整整七年。 现在洛川遇到的难题在于，他该如何对付徐成这位刑堂长老。 但红豆却在沉思片刻后，突然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少爷，那徐成作为刑堂长老，本身就对探案、刑讯、清查这些事情了如指掌，难道他不会猜到你能从赵师兄的嘴里获得情报吗？” 洛川皱着眉点了点头：“就算不能确定，他也一定会提前有所准备，所以，他的底牌究竟是什么呢……” 红豆轻笑着道：“如果我是徐成的话，恐怕早在四年前就抹掉了所有的证据，至于昨夜，更是不会留下半点把柄，因为昨夜的暗杀与四年前不一样，毕竟少爷你的地位与四年前已经截然不同了，所以一旦东窗事发，事情要严重得多。” “你是说……”洛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即便把他交给太上长老，也什么都查不出来？” 红豆似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小脑袋：“只要他一口咬定，事情不是他做的，太上长老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对他怎么样的，而且……我想少爷一定是对赵师兄用刑了吧。” 洛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所以这份口供也可以算作是被刑讯逼供后胡说的。” “那么……”洛川有些不甘心地说道：“难道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吗？” 红豆摇摇头：“也不尽然，如果少爷肯相信红豆的话，红豆建议，我们应该主动帮徐长老抹掉他唯一的罪证。” “什么意思？” “杀了赵师兄。”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来日方长 天终于亮了。 或许对于凌剑宗而言，星罗历八十年将注定是动荡不堪的一年，从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二，在这短短的一天时间之内，已经发生了太多事，造成了太大的轰动，现如今的小祁山哪里还有半点年味？ 放眼望去，尽皆是人心惶惶。 昨日洛川杀了宗内一位核心弟子，并且下山灭了黎家满门，对人们来说，这已经足够疯狂了。 但事实上，真正疯狂的事情，在一炷香之前才刚刚上演。 一炷香之后，洛川来到了太上长老的洞府，将执剑令与那串恐怖的石珠双手呈上。 见洛川竟然如此快就结束了调查，并且归还了那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权利，太上长老并没有感到半点轻松，反而在心里面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此看来，你终究还是越了线。” 洛川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声音中却满是恭敬之意：“据钱元鑫交代，他的所作所为都是杨霖指使的，并不知道在杨霖背后还有什么人，现如今杨霖彻底失踪，也算是死无对证了，所以弟子一时手重，将他废了。” 一日之间，洛川已经杀了一个核心弟子，废了一个核心弟子，如果再算上黎洪和那两个刑堂的枉死鬼的话，那么这个新年才刚刚开始，凌剑宗已经损失了整整五位核心弟子！ 其中还包括一位百草堂堂座！ 这些可都是凌剑宗最中坚的力量，更是凌剑宗耗费了大量的修行资源所培养起来的栋梁之才！ 死一个就少一个，凌剑宗的力量就弱一分！ 然而，洛川所做的显然还不止这些。 “除此之外，弟子已经顺藤摸瓜，查出赵昊就是背后的真凶之一，可惜他至死都不肯透露是谁指使他这么干的，所以弟子也将他杀了。” 闻言，太上长老的面色终于微微一变，因为赵昊的死，与窦景行的死所代表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毕竟，赵昊是亲传弟子！ 在凌剑宗内的地位几乎能与各大长老平起平坐！ 那是真正只差一步就能迈入聚星境的超级天骄！ 而且别忘了，哪怕是强势如凌剑宗，现如今也只有七位亲传弟子…… 毫不客气地说，就算是五名核心弟子的命全部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赵昊！ 如果说洛川废掉钱元鑫尚在太上长老的接受范围之内的话，那么洛川杀掉赵昊，则是真正的越线了。 所以洛川提前交还了执剑令与石珠，便是存了请罪的意思。 但让洛川有些意外的是，太上长老并没有因此而责难于他，甚至没有动半分火气，只是目色中显得有些疲惫，轻轻挥了挥手。 “既然如此，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顿了顿，太上长老又叹道：“赵昊的尸骨呢？” 对此，洛川稍作犹豫，这才答道：“被弟子以特质的天龙水浸泡，已尸骨无存。” 这一次，太上长老的脸上似乎还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悲意，毕竟这些亲传弟子，都可以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行了，你回去吧。” 洛川微微躬身，便打算离开，却不曾想，太上长老却再度叫住了他，并且将一枚石珠抛到了他的手中。 “这次你欠了老身一个亲传弟子，所以不能死得太早了，日后总得赔回来的。” 洛川立刻目露惊喜之色，恭声道：“弟子谨记长老教诲，定不负长老厚望！” 洛川可是比谁都清楚，这石珠的力量有多么可怕，他更知道，这不仅代表着太上长老对他的爱护，也是对他一种变相的补偿。 补偿他所损失的那具分身。 每次想到这个洛川就心痛不已，毕竟那可是用宝贵的寒潭水养育的啊！ 虽然现如今在他的山海壶中还剩了差不多半壶左右的寒潭水，但那是承诺给谢坤炼丹用的，洛川暂时还不打算动用。 现在好了，有了太上长老的这枚石珠，这可是比分身更宝贵的好东西！ 经此一役，洛川不但拿到了巨大的好处，彻底耍了一次威风，更趁机揪出了四年前针对自己的幕后黑手，还顺手灭了黎家满门，可谓大获全胜！ 不过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他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要是再来一次，恐怕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而且此番洛川放走了两条大鱼，其中一个自然就是东峰核心弟子，杨霖，另外一个，则是刑堂长老徐成。 前者，是纯粹靠着自己的机警逃掉的。 后者，却是洛川故意放走的。 用红豆的话来说，来日方长。 从这一刻开始，才是真正的敌在明，他们主仆二人在暗了。 或许徐长老所梦都没有想到，洛川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在两次袭杀中所扮演的角色，却没有选择疯狂报复，而是暂时蛰伏了起来。 就像是一头草原上的孤狼。 此时的他还在为自己的弟子悼唁，感念赵昊临死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给他免去了很大的麻烦。 同一时间，洛川已经回到了百草堂内，却没想到，今天的百草堂竟然比除夕夜还要热闹！ 要知道，宗门禁令可是才刚刚解除啊，怎么就有这么多人跑到百草堂来了？ 最令他为之意外的，是站在人群最前方的熊定岳！ “这家伙怎么来了？难道是来闹事的？” 正在洛川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熊定岳也看到了洛川，当即拉着身边的程修衣一溜小跑来到了洛川身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洛师兄终于回来啦！勋禄堂弟子，熊定岳、程修衣，来给洛师兄拜年了！恭祝洛师兄来年修为大进，药道更上一层楼，战无不胜，威不可挡！” 话音落下，洛川顿时愣了。 心中暗想这两人不是吃错药了吧？ 自己与熊原之间的恩怨整个凌剑宗谁人不知？就在前不久结束的冬雪小比中，他还杀了韩复，把熊原给弄到剑林去幽闭思过去了，现在他的亲侄子和徒弟竟然赶着来给自己拜年？ 看洛川迟迟没有回应，熊定岳心中顿时一阵发毛，赶紧堆起了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将手中的一个玉盒递了过去。 “这是我二人为洛师兄准备的新年贺礼，还望洛师兄不要嫌弃！” 洛川将信将疑地接过盒子，心中想着这两人应该不会傻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暗算自己才对，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盖，随即猛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看到了一枚泛着橙光的灵戒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洗星级别的法宝！ 尤其灵戒这种法宝因为体积小，携带方便等特性，故而往往比别的法宝价值更高。 之前洛川曾经看过一枚类似的灵戒，勋禄堂给其的标价是…… 三十万贡献值！ 哪怕是土豪如洛川，也实在狠不下心来买！ 一时间，洛川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不禁疑声道：“这……是给我的？” 熊定岳赶紧答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也算是我代叔叔向洛师兄请罪了。” 这边洛川还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懂熊定岳这一出是个什么意思，旁边围观的人们却已经炸开了。 “这勋禄堂的手笔也太大了，相比起来，咱们这点儿东西还怎么好意思拿出手？” “废话！你难道不知道洛师兄与勋禄堂之间的恩怨吗？这次如果不狠狠地出一次血，洛师兄会那么轻易地饶过他们？” “说得也是，好在我演武堂与洛师兄关系一向紧密，还是咱们堂座有眼光啊！”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片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却有人不服气地说道：“哼！你演武堂与洛师兄之间的交情，能有东峰与洛师兄的关系瓷实？没看人家黄昭师兄两手空空就来了么，还有不少人去巴结呢！” 于是那演武堂弟子彻底不说话了。 倒是经众人这七嘴八舌的一议论，洛川才终于渐渐反应了过来，原来这熊定岳与程修衣赶着来给自己拜年送礼，是被自己昨日的所作所为吓的啊！ 嗯，应该不止这两人，在场的这些人恐怕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来百草堂的吧…… 念及此处，洛川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无比和煦的笑容，手腕一翻，就将那玉盒收入了怀中，拍了拍熊定岳的肩膀道：“哎呀，熊师弟真是客气了，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熊师弟这般上道，那么过往那些恩怨，咱们就一笔勾销了吧！” 闻言，熊定岳立刻心中一喜，连连道：“洛师兄果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真是宽宏大量啊！” 洛川笑得更开心了，随便说了两句打发了熊定岳，随即看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口道：“那什么，大伙儿都是来拜年的吧，真是太客气了，你说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 说着，洛川转头对正满头大汗维持秩序的李大壮吩咐道：“那个，大壮啊，你也别干站着啊，去把红豆叫来，让她来登记一下大伙儿带来的贺礼，这事儿她最擅长！” 说到这里，洛川忽的想到，似乎在他的口袋里，还留着除夕夜的时候，太上长老等人给自己的岁币呢，幸好没在遭遇钱元鑫等人伏杀的时候弄丢！ 因此下一刻，洛川的脸上几乎已经快笑出花儿来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元宵将至 新年伊始，整座小祁山都笼罩在悲伤的气氛中。 百草堂堂座黎洪身殒，神兵堂核心弟子钱元鑫被废，中峰核心弟子杨霖叛逃，损失最大的刑堂死了一个亲传弟子，三个核心弟子，可谓元气大伤。 于整个凌剑宗而言，哪怕底蕴再怎么深厚，此番也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 好在这件事情总算是到此为止了。 凌剑宗依旧是凌剑宗。 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接下来没有人再死去，也没有哪座总堂的大门再被砸，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正轨上。 但与往年大不一样的是，这几日的百草堂，竟变成了整个凌剑宗最热闹的地方。 也是唯一一处充满了年味的地方。 大红色的灯笼挂满了百草堂的里里外外，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不知道是谁又放了鞭炮，家家户户的大门上都贴上了春联，看起来颇为喜庆。 药房内不时传来“哗哗啦啦”的声响，那是一众百草堂弟子在打喜牌，院外来来往往的人群相互说着吉祥话，但大多求见洛师兄未得，只能面带惋惜地离去。 新的百草堂堂座尚未上任，但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黎洪，言语中更显得忌讳，谁也不敢轻易提起。 自昨日宗门解除山门封禁，并向各峰各堂发布了一张张公告声明之后，人们便已经全都知道了除夕夜那一战的真相。 是以黎洪的死只能算作罪有应得，没有设祭，自然也没有人吊唁。 更丝毫不会影响百草堂的喜庆气氛。 正如很久之前洛川对黎洪所说的那样，现如今的百草堂，从药房，到丹房，再到守堂弟子，全都是他的人。 黎洪的死根本没能掀起半点涟漪，很快就被人们所遗忘，更不会有人来为他报仇。 因为整个黎家都被灭门了。 接下来的几天红豆都显得很高兴，不仅仅是因为家中堆积如山的礼物，以及洛川亲自交到她手中的大把岁币，更重要的是，小丫头在牌桌子上赢了很多钱。 有人赢钱，自然就有人输。 所以相对的，谢长京、李大壮和聂玄宇三人就显得比较悲催了，只能哭丧着一张脸，将自己荷包中的银票如数奉上。 看到这一幕的慕容小卿连连庆幸，那日要不是师父拉住她，不让她与红豆同桌，恐怕自己已经输得只剩下肚兜儿了。 好在谢长京等人的悲惨生活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伴随着黄昭、蔡长讳和冯笑等人的连日拜访，谢长京也成功地将这些师兄们也拉进了坑中，而他自己则不声不响地功成身退了。 于是黄昭输掉了自己一年的奉银。 蔡长讳险些把自己的随身佩剑输掉。 至于冯笑，虽然贵为堂堂亲传弟子，但牌技当真是臭得可以，若不是身家丰厚，恐怕连人都要输给红豆。 渐渐的，百草堂牌神红豆的名号不胫而走，不少外堂、外峰弟子也纷纷前来挑战，但大多铩羽而归，几天下来，唯一能与红豆抗衡的，只有两个人。 秦未央。 以及文逝水。 说起来也是奇事一件，按理来说，在洛川对刑堂下了如此重手之后，刑堂与百草堂之间应该势同水火，不共戴天才对，可偏偏，这位刑堂堂座却天天往百草堂跑。 一开始的时候大伙儿还不太待见这个一脸穷酸样的堂座师兄，但这家伙却仿佛自来熟一般，不仅不介意众人的刻意疏远，遇到谁还都乐呵呵的打招呼。混得久了，众人也就不再排斥他了，尤其当他替下聂玄宇，与红豆在牌场上捉对厮杀之后，很快就博得了这位百草堂守堂弟子领袖的好感。 当然，各峰各堂向百草堂示好，自然不是单纯因为红豆的牌技，人们更加看重的，还是她的那位少爷。 也正是因为那位的存在，才使得每日来百草堂拜会的人群都络绎不绝。 可非常遗憾的是，自大年初二洛川现身百草堂之后，便突然消失了，之后不论是谁来拜会都吃了闭门羹。 包括莫有雪。 百草堂对外一致宣称，洛师兄正在闭关，所以暂时无法露面。 于是人们纷纷猜测，是不是洛川在刻意低调，毕竟之前他手握执剑令的时候，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包括神兵堂、东峰，尤其是刑堂。 难道说洛川是为了避免各峰各堂来找自己麻烦，所以才找了个理由躲起来？ 这当然不是洛川的风格。 所以事实上，洛川是真的在闭关。 经由除夕夜一战，洛川已经无比深刻地意识到，修为与力量的重要性。 若当时的他是洗星境，再联合分身，不说将黎洪无人击杀当场，至少也能战个旗鼓相当！ 哪里还需要如此冒如此大的风险？ 只有力量才是自己的。 在修行界，拳头大才是硬道理，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所以洛川在交还了执剑令之后，便一直都待在了天字乙号房中闭关，希望早日冲击洗星境！ 至于他选择在丹房中闭关的原因，则有两个。 其一，自然是因为这里的地火可以补充他星海内的那簇希望之火，这是洛川在一开始随白先生炼丹的时候就发现的奥秘。 至于另外一个理由，则同样重要。 因为谢坤终于开始炼丹了！ 炼的不是普通的灵丹，而是以寒潭水为主材的大丹！ 冰肌丹！ 毫无疑问的是，冰肌丹是星级大丹，否则当日谢坤也绝对不会提出用十颗醉生梦死交换那半壶寒潭水。 说起来，洛川至今仍旧不知道谢坤到底是几品丹师，但显而易见，这世间绝不止他和红豆两人可以越阶炼丹，比如眼前的这位凌剑宗执丹长老，单轮在丹道上的造诣，就是十个洛川也赶不上。 如果一定要做一个比较的话…… 还记得当时白先生亲手为洛川炼制阳辰丹的时候，去的是天字丁号房，而谢坤，则是常年在天字乙号房炼丹的！ 炼丹室的品阶高低不仅仅代表了身份上的差异，更重要的是，代表了两位丹师的实力强弱！ 因为排名越靠前，品阶越高的炼丹室，地火的温度就越高，丹炉的稳定性就越不容易控制，炸炉的风险就越高，成丹的成功率自然也就越低。 真正开始炼丹之后的谢坤一改往日嬉笑怒骂的轻佻，整个人都变得无比的肃然，双手的结印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眼中绽放着无与伦比的光芒，仿佛在他的世界中，已经只剩下了眼前的丹炉，其余再无一物。 当初洛川在与天元门的丹药比斗中，为了炼出最后一味九品青木丸，整整耗费了将近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而现如今的谢坤为了炼制冰肌丹，则从升炉至今，用了将近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面，洛川丝毫不敢打扰谢坤半分，只是时不时抬头观察下丹成的进度，暗自揣摩下谢坤炼丹的手法，大部分时候，他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修炼当中。 说起来，那白焰焚身诀也当真是不同凡响，曾几何时，洛川在寒潭秘境中的时候，因为那里的绝寒气温，令他的白焰焚身诀突飞猛进，甚至没有用上多少时间，也不曾经受太多的痛苦，便如水到渠成般白焰皮小成了。 而到了与绝寒完全相反的另一个环境中，面对脚底那来势汹汹的地火灼热，洛川体内白焰焚身诀的运转速度非但没有减缓，反而越发突飞猛进！ 只是这一次，洛川就没在寒潭秘境中的时候好过了。 相反，在地炎加持下的白色焰火燃烧得更加可怕，哪怕洛川现如今已经白焰皮小成，他浑身上下的皮肤也仍旧以半个时辰一次的速率在不断的毁灭，再重生。 当真是折磨得洛川****。 好在现如今洛川也有经验了，倒也准备充分，各种五花八门的灵药灵丹摆了一地，比如预防自己被疼晕过去的三生水，再比如麻痹神经、减轻痛感的致幻丹，以及可以随时调节地火强度的清阙膏。 时间便在洛川那宛如自.残的修行中渐渐流逝。 很快，十多天过去，眼看谢坤的冰肌丹已经渐渐有了成丹的迹象，洛川也停下了修行的脚步，现如今的他，距离白焰皮大成，只剩下临门一脚了。 洛川隐隐中有一种预感，等自己白焰皮大成之后，白焰剑气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从现在的数寸薄缕延伸到一尺之长！ 而且降星九重的门槛也就在眼前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成为凌剑宗历史上第一个有着洗星境修为的外门弟子，但总之，一切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稳步发展着。 如果按照洛川的性子，自然更愿意一鼓作气将白焰皮修至大成，如此才算是在这凌剑宗内有了安身立命的保证。 但时间却不允许他继续闭关下去了。 冰肌丹的即将出炉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更重要的是，元宵节快到了。 这也意味着，星殿所举办的拍卖会即将开始！ 按照洛川与秦殿尊的约定，届时，他在参加拍卖会的同时，秦江也会介绍一位中级药师给他认识。 这关乎到红豆体内的饕餮曼陀罗之毒是否可以彻底拔除，洛川可是半点不敢怠慢！ 而也就是在洛川睁开双眼，从地上站起身来的同一时间，一道闷响伴随着浓郁的丹香传遍了整个丹房。 冰肌丹，出炉了！ ============================= PS：感谢‘乱世灬英豪’8元红包打赏，另外在书评区看到有朋友说，无法在客户端正常阅读VIP章节，不知道还有没有出现同样情况的朋友，请务必告知慕白，慕白会联系17k的技术部门来处理的，最后，今天是2016年的最后一天了，在这里慕白提前预祝各位元旦节快乐，在即将到来的2017年事事顺心，万事如意。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价值连城冰肌丹！ 冰肌丹，洛川其实对其了解并不多，因为那毕竟是星级大丹，而洛川所修习的《百草洗炼录》与《万木枯荣录》均是基础草木药道，并不是一本世间万万种丹药的名录。 不过红豆却在谢坤的口中套出了不少话。 简单说来，此丹的最大的作用有两个，其一是可以帮助服用者在体外凝成一层寒冰铠甲，具有很强大的防御效果，至少能抵挡住洗星境强者的全力一击！ 而且此甲并不具有时效性，平日隐于皮肤之下，在遇到危难之时，便随时可以将其唤出体外。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其实有些相当于走了某些炼体术的捷径。 服丹者根本不需要花费时间与精力去炼体，便能同样加大肉身的强悍程度，当然，仅限于在对战时用来保命，实质上，冰肌丹并不会改变个人的体质，也不会让人凭空加大力量幅度。 但即便如此，此丹也可以算得上是价值连城了！ 因为一颗冰肌丹，就是一道救命的护身符！ 尤其对于很多大人物来说，若想要保护自家小辈的生命安全，偏偏小辈的修为低下，那么有了冰肌丹，就至少可以无惧任何降星强者的暗杀了。 甚至有可能在洗星境强者的手中逃脱生天！ 至于说聚星境强者…… 就连凌剑宗都只有五位，更遑论其他地方？ 难道你以为聚星境是大白菜吗？ 如果早在数月之前，洛川的手中就能有这么一颗冰肌丹的话，那么红豆在面对阿福的时候，就算站在那里任阿福放手攻击，也必定毫发无损！ 哪里还需要冒险求助于谢坤？ 除此之外，冰肌丹还有第二个功效，或许对很多人来说有些鸡肋，但如果用对了地方，其珍贵性绝对不亚于十颗醉生梦死全部加起来！ 那便是驻颜冻龄。 对于星陨大陆上的修行者们来说，因为其肉身得星力滋养，体内的杂质被无数次洗涤、净化，寿命自然相比凡人有了大幅度的增长。 大梁帝国修行界的平均年龄是两百岁，而且每突破一重大境界，寿命都会有不同长短的增长。 比如若是到了恒星境那般传说中的大自在境界，想来活个五百岁也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据说大梁帝国的前任宰相，皇甫江南，便历任了五朝国君，现在已经超过四百岁了。 虽然明面上这位老宰相早已解甲归田，但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仍旧巨大，皇甫家更被誉为大梁帝国第一豪门。 寿命的延长，自然也使得修行者容颜的老化速度大幅度下降。 但这种事情，终归还是与各人体质相关的。 比如同为聚星境的凌剑宗太上长老，林如，与青州星殿首尊，两人的年纪相仿，大都在一百多岁的样子，但前者看起来却已经是垂暮老人了，而后者在外貌上却正值壮年！ 同样，或许对于大多数修行者来说，并不会在意自己的容貌，毕竟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力量与修为才是立身之本。 但修行者也是人，尤其对于女性修行者而言，又哪里会不在意相貌这件事情呢？ 谁不希望能够青春永驻，容颜不改呢？ 而冰肌丹就有这样的功效！ 虽然还做不到完全驻颜冻龄，但至少使人看起来年轻个十几二十岁还是可以的，而且能进一步延缓容貌老化的速度。 毫不客气的说，此丹一经面世，绝对会遭到整个大梁帝国修行界的哄抢！ 哪怕是男性修行者，谁还没个爱美的母亲？谁还不娶个貌美如花的媳妇儿？谁还不希望自家女儿能永远年少？ 远的不说，只要洛川愿意将此丹送给太上长老和莫有雪，恐怕两人对他的好感将会呈直线上升无数倍！ 这就是女人的天性！ 所以当日谢坤听说洛川要拿走半炉冰肌丹的时候才会显得那么心疼。 这玩意儿可不好炼啊，除开其他稀缺的辅药材料，炼制的繁复程度，成丹的困难程度以外，最重要的是，寒潭水！ 凌剑宗成立了几百年，寒潭秘境少说也存在了上千年，洛川还是第一个将寒潭水带出秘境的人！ 要不然，这冰肌丹岂不早就成了烂大街的便宜货了？ 哪里还会如此奇货可居？ 不过，对此洛川却抱有一定的疑惑，如果说以往从来没有人炼出过冰肌丹的话，那么，此丹方是从哪里来的？ 反正肯定不是谢坤自己所创…… 当然，洛川并没有将这件事情真的问出口，毕竟这涉及到谢坤的隐私，恐怕就算他问了也是得不到答案的。 此时见得谢坤丹成，洛川赶紧忙不迭地来到了丹炉之前，聚精会神地朝里面看去。 一看之下，洛川的脸上顿时不自觉地露出了些许的失望。 谢坤这一炉冰肌丹总共炼成了二十四颗，但很遗憾的是，其中真正的成品只有十颗，其余的都是残次品，甚至还有三颗废丹。 这显然是远低于洛川的期待值的，但这事儿他也不好埋怨谢坤，毕竟对方已经尽了全力了。 于是接下来，洛川还是扬起了灿烂无比的笑容，搓着手道：“恭喜谢长老神丹大成，丹道修为更进一步！” 谢坤的脸上写着疲惫，双眼更是布满了血丝，闻言，只是冷哼道：“少在这儿拍马屁，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小子在打什么主意，放心，老夫承诺你的半炉丹药一颗都不会少！” 洛川赶紧补充道：“不管是什么品质的，咱俩全部平分，嗯，我吃亏一点，拿两颗废丹好了。” 这显然是洛川担心谢坤玩儿文字游戏，要是分给自己半炉的残品和次品冰肌丹，那他可没地方哭去。 好在谢坤虽然平时不正经惯了，但做人还是有原则的，当下也不废话，立刻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拿出了两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丹瓶，一边装了五颗冰肌丹，剩下的残次品也没有浪费，同样如数均分。 “行了，拿去吧，老夫得歇歇了，接下来一个月时间别来打扰我！” 洛川满心欢喜地接过丹瓶，凑到鼻前轻轻一嗅，随即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原来，这冰肌丹可不仅仅是星级大丹，而且是四星灵丹！ 哪怕隔着瓶身，洛川也能感觉到一股凛然寒气正顺着自己的手掌侵袭而来。 仿佛能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部冻成冰渣！ 于是洛川赶紧将丹瓶丢进了山海壶中，又连连谢过之后，便准备离开了。 然而，下一刻洛川却鬼使神差地收回了刚刚迈出去的腿脚，重新回过身来，低声问道：“谢老头儿，要是我还能搞到寒潭水，你还能炼不？” 话音落下，原本已经筋疲力尽到极点的谢坤猛地抬起头来，就像是一头远古凶兽般恶狠狠地盯着洛川，沉声道：“你还能弄到？” 洛川犹豫着挠了挠头，开口道：“如果你能给我搞到进入寒潭秘境的名额的话，我少说有五成把握再给你弄一壶来！” “五成……不少了，不少了……”谢坤的脸上透着有些变.态的激动，但随即又皱紧了眉头。 “可我已经没有醉生梦死丹了。” 洛川摇摇头：“一个寒潭秘境的名额，抵十颗醉生梦死！更何况，我已经说了，再去寒潭秘境的话，我只有五成把握能弄到这潭水，所以，你也是需要承担风险的。” 下一刻，谢坤猛地一咬牙，沉声道：“成交！” 洛川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言罢，洛川这一次直接走出了丹房，时隔半月之久，再度呼吸到外面新鲜的空气，顿时令他浑身上下都舒爽了很多。 当然，这也更可能是因为他山海壶中的那五颗沉甸甸的冰肌丹所致。 至于这五颗冰肌丹的分配问题，洛川早就已经想好了。 拿出去卖肯定是不可能的，哪怕很快就是星殿的拍卖会了，但好东西，永远都是有价无市的。 一颗得送给太上长老，也算是投桃报李了，毕竟这段时间洛川实在是承了太上长老太多人情。 有仇必报，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这是洛川所奉行的准则之一。 有恩报恩，同样也是。 第二颗应该送给莫有雪，虽然在过往的四年当中，东峰对他鲜有照拂，但自从洛川在外门招考上一鸣惊人之后，凭良心讲，莫有雪对他还是很不错的，洛川也从心底里是认可这位师姐的，否则也不会将调查烟雨楼的事情交给她。 “正好，此丹属寒，恰能与师姐的气质，以及她所修行的寒冰剑意相辅相成，倒也算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如此一来，五颗冰肌丹已去其二，毫无疑问，红豆肯定是有一颗的。 或许，剩下三颗都给红豆？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洛川竟突然显得有些犹豫了起来。 因为在他的脑中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两道倩影。 其中一个每天都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师父地叫着。 而另外一个，则是仅与洛川有过一面之缘的秦未央。 片刻之后，洛川猛地惊醒过来，狠狠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想什么呢，剩下的三颗冰肌丹肯定是红豆的，必须得是红豆的！”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底气是多么的弱…… =============================== PS：今日第二更奉上，节奏稍微放缓了些，算是个过渡吧，不过明天就开拍卖会啦，情节会再度爽快起来的，吉祥话不嫌多，再次恭祝各位元旦节快乐，新年能有新气象，都能像洛少爷一样心想事成，飞黄腾达，不管是事业还是学业都一帆风顺！ 第一百一十六章 贵姓？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时隔半个月之久，偌大一个凉城总算一扫之前的人心惶惶，抓住了新年狂欢最后的尾巴。 大街小巷锣鼓喧天，鞭炮声不绝于耳。 各大商行的促销活动正在火热进行中，各大酒楼的席宴早就被订了个满满当当，各大花楼也争先恐后地张罗着各种才子诗会、花魁大选，可以说是热闹到了极点。 更重要的是，一年一度的星殿拍卖会，便在元宵节当日举行。 星殿每年所组织的拍卖会，都是以州为单位来举行的。 由各大城镇轮流坐庄。 而今年青州拍卖会的主办方，便正好轮到了凉城。 是以近日凉城中涌入了不少异乡人，几乎青州各地的豪强全到了，将城内所有客栈都挤得爆满，很多凉城的本地人也纷纷腾出了自家房子，将其租给了出手阔绰的外地人，毕竟这种挣钱的机会几年才有一回。 星殿拍卖会的举行，让整个凉城赚了个盆满钵满，城主府更是日日开宴，招待了不少外地声名显赫的大人物。 这几日的康城主可谓是正值春风得意时，早已将梁家灭门的惨案抛之脑后。 东升酒楼的大掌柜更是如此，几乎每天都数钱数到手抽筋，直接将对星殿的敬畏转为了感恩戴德。 唯一令王大掌柜觉得有些可惜的是，因为整个凉城的客流量不断爆满，使得原本已经苟延残喘的烟雨楼，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让东升酒楼错失了将烟雨楼彻底击垮的最好时机。 “哼，等拍卖会结束之后，我倒想看看那烟雨楼究竟还能撑得了多久！”王大掌柜目色幽然，心中已经暗生了不少打压烟雨楼的计策。 然而，就在这同一时间，于东升酒楼的大门外，正迎来了两位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客人。 洛川今天的穿着比较低调，并没有刻意穿上外门招考榜首的那件青袍招摇过市，而是换了一件素色长衫，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往常负于身后的挽歌剑也不见踪影。 红豆倒是打扮得很喜庆，上身仍旧穿着黄昭送来的大红色短袄，头上戴着洛川给她做的耳包，反而是脚下多了一双看起来很暖和的鹿皮短靴。 这是刚刚洛川才在凉城的店铺中给红豆买的。 主仆二人现在也算是有钱人了，好不容易下山奢侈一回，买靴子的时候根本连价都没还，花了整整十两银子就给红豆买下了这双新靴子。 对此红豆显得很高兴，走起路来也蹦蹦跳跳的，跟大白似的。 说起来，自洛川被柳长老带到凌剑宗之后，主仆二人下山的次数可以用屈指可数来形容，遥想二人上一次一起来凉城，还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正好今日的凉城热闹非凡，所以小丫头一路上可谓精神头儿十足，这里看看，那里瞧瞧，除了脚下这双靴子之外，还吃到了她惦记了很久的黄米糕，简直比打牌赢钱的时候还要开心。 红豆高兴，洛川自然就高兴，于是决定中午来东升酒楼吃顿好的，彻底土豪一把。 反正拍卖会要在晚上才举行，时间还很多，干脆便陪红豆多逛逛街好了，机会难得，女孩子嘛，不管在哪个世界，哪个朝代，哪个年纪，最大的乐趣，果然还是买买买啊…… 当然了，主仆二人想要在东升酒楼吃顿饭还是很不容易的。 首先，便是眼前那长长的人龙。 按照洛川前世排队的丰富经验，一眼就看出，这队伍不排个半个时辰根本别想吃上饭。 不过红豆显得兴致勃勃，洛川也只能苦笑着舍命相陪了。 趁着排队的当口儿，红豆又买了一串糖葫芦，一支竹山糕，还有一碗鱼丸汤，看起来颇有一副不入酒楼先吃饱的架势。 见状，洛川只能哭笑不得地劝道：“行了，别再吃了，要不待会儿到里面可就什么都吃不下了，排了这么久，不多吃点儿岂不亏大了……” 红豆鼓着腮帮子，笑着拍了拍肚子：“放心吧少爷！我还能吃好多呢！” 闻言，洛川突然心中一紧，低声道：“老实告诉少爷，是不是发病了……” 红豆心思聪慧，自然明白洛川在问什么，当即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道：“少爷我不是饿，就是馋。” 洛川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红豆的小脑袋：“吓死少爷了。” “嘿嘿……”红豆傻笑了一声，随即将最后一颗鱼丸送到嘴里，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 洛川无奈地笑了笑，然后看向身前仅剩的两位客人，心中暗暗祈祷：“这大过年的，总不会一个人跑出来吃饭吧，嗯，这俩人肯定是一起的，那么在我们前面就只剩下一桌了……” 然而，还不等洛川验证自己的心中所想，便忽的眼角一闪，看到一个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中年人从后面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看起来，似乎是要插队…… 见状，洛川顿时暗暗皱了皱眉，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等着东升酒楼的伙计发话。 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两个守在酒楼大门口的小厮在看到中年男子之后，并没有开口斥责，反而立刻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 “哎呀！这不是渠爷嘛！今儿是来吃饭的？” 话音落下，排在队伍中的不少人都露出了厌恶之色，不过很快，又有几名五大三粗的壮汉快步走到了中年男子的身后，目光冷峻地扫向人群，顿时没人敢说话了。 渠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废你娘的话，老子不是来吃饭的，难道还是来听曲儿的？” “哈哈，渠爷说的是……渠爷说的是……”小厮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赶紧一抬手：“渠爷里边儿请，小的立刻让人给您加张桌子。” 渠爷哈哈一笑，便准备迈步向大门走去。 却忽的听到一声轻笑在他身后响起。 “真没想到，东升酒楼号称凉城第一酒楼，竟然也是个如此不讲规矩的地方。” 话音落下，渠爷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手下的几个壮汉更是凶神恶煞地看向说话的那个少年，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剐一般，甚至有两人已经抽出了随身的佩刀。 迎宾的小厮当即心中一沉，连连对渠爷说道：“渠爷别动怒，今儿是元宵佳节，见了血可不吉利！” 说完，小厮又转头看向洛川，冷声开口道：“这是哪里冒出来的蠢货？难道不认识渠爷吗！渠爷乃是我东升酒楼的大贵客，与大掌柜更是莫逆之交，一顿饭花的银子恐怕你一辈子都挣不到！” 话音未落，另外一个小厮也冷笑道：“你若是也能如渠爷这般豪气，我东升酒楼自然也可以为你加桌，但事实上，渠爷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可以让你在这凉城再无立足之地，所以，趁着渠爷没动怒，赶紧滚吧！我东升酒楼也不招待你这样的客人！” 此言一出，人群中立刻有人惊呼道：“渠爷……难不成是城西那家粮店的大东家？” “对对对……我就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旁边一位三角眼青年随口附和道：“这就难怪连东升酒楼也这么给面子了，据说这渠爷的米粮生意可是遍布整个青州，与镇西军也颇有些联系，前些日子林家换防的时候，林三少还特意去拜访了渠家呢！” 众人闻言，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洛川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怜悯，知道这小子得罪了渠爷恐怕是要遭祸了。 就连排在洛川前面的那两个人，也一扫之前的愤愤不平之意，纷纷像躲瘟疫一般朝侧面挪了几步，赶紧与洛川划清了界限，生怕被渠爷给殃及了池鱼。 好在今天渠爷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再加上之前那东升酒楼小厮的劝言，在冷笑了一声之后，也懒得跟洛川这毛头小子计较，只是轻轻挥了挥手，便重新转过身来，向大门内走去。 可惜的是，今天他的好心情注定要被破坏了。 因为下一刻，又一道声音响起，令在场众人再度一惊。 这一次，说话的不是洛川，反倒是红豆。 虽然声音很轻，但落在场间众人的心中，却仿若惊雷阵阵。 “不就是个卖米的么，我家少爷还是凌剑宗的外门弟子呢……” 全场顿时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那长着一对三角眼的青年不禁笑道：“还真是不知者无畏啊，凌剑宗这块招牌的确是大，但只是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也敢跟渠爷叫板？看来今天这事儿是难以善了了……” 旁边有人也随之叹了一口气：“哎，这两个人也是不知好歹，没看渠爷原本都打算放他们一马了么？这下可好，看他们怎么收场……” 一只脚已经迈进大门的渠爷轻轻皱了皱眉头，正如旁人所说，凌剑宗在这青州境内确实招牌很硬，但他渠家的米粮生意同样做得很大，与凌剑宗也有不浅的交情与往来，别的不说，至少几个内门弟子他还是认识的。 现如今接连被一个外门弟子当众冒犯，渠爷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随即转头对他的几个手下说道：“把这两人给我丢出去！” 同一时间，其中一位小厮却仿佛想到了什么，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洛川跟前，低声问道：“小子，你姓什么？” ===================================== PS：感谢‘史前巨饿’18元红包打赏，感谢‘帅帅的汪赐将’3元红包打赏，感谢‘forfantasy’的盖章，今天好不容易过个节，所以跟女盆友出去逛了个街，更新晚了些，抱歉抱歉，下一章慕白争取早点写出来，如果十二点前没更新的话就肯定在凌晨发布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下何人不识君？ 洛川冷眼看着那一脸惊疑不定的小厮，并不打算回答。 倒是红豆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我家少爷姓洛……” 这句话旁人没能听到，却被那小厮听了个真切，当即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儿直窜脑门儿，整个后背都被冷汗给浸透了。 然后他猛地抬起头来，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原来是洛公子当前！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您要是早些把凌剑宗弟子的名号给报出来，哪里还用在这里排队，咱们东升酒楼就算是挤，也得给您挤出张桌子来啊！” 说着，那小厮连连躬身道：“洛公子快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傻了。 什么时候这东升酒楼这么忌惮凌剑宗了？若是今日来的是一位内门弟子也就罢了，这小子明明只是个外门弟子，也值得东升酒楼这般献殷勤？ 不远处的渠爷听着这话，总觉得洛公子这三个字有些耳熟，却一时间没能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正在迟疑之间，他的几个手下却已经动了。 因为在此之前，渠爷已经明白无误地交代了他们，要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丢出去。 至于说东升酒楼那个小厮的态度变化，则根本不在几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红豆被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几个壮汉的逼近，只是高兴地对洛川说道：“少爷！你看，我就说凌剑宗的名号还是很好用的吧，咱们终于可以吃上饭啦！” 洛川笑着揉了揉红豆的小脑袋，眼中闪过一缕精芒，低声道：“我看，未必。” 说着，洛川看似漫不经心地向前迈了半步，右手已经搭在了山海壶之上。 与此同时，那小厮眼看情况不对，赶紧一把挡在了洛川身前，连连解释道：“渠爷！误会啊渠爷！这位可是凌剑宗弟子啊渠爷！惹了他可是要闯大祸的！” 话音落下，四周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疑惑，那个三角眼的年轻人更是摇了摇头，冷笑道：“这小厮也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只是一个凌剑宗外门弟子竟然就把他吓成这样，他哪里知道，渠爷在往日所结交的大人物，哪个不比凌剑宗一个外门弟子身份高贵？” 旁人更是连连附和道：“是啊是啊，以渠爷的人脉和财力，只是一个外门弟子，又怎么会被他老人家放在眼中？” “哎，这个小厮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竟然会为了这小子去得罪渠爷，现在看来，恐怕连他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便在众人或嘲弄，或怜悯的目光当中，眼看一场冲突在所难免，却突然从远方传来了一声怒急攻心的厉喝：“谁敢对洛公子动手！” 这话并不是渠爷说的，因为声音来自东升酒楼的里面。 紧接着，一道人影自大门中呼啸而出，浑身上下沐浴着璀璨而恐怖的明橙色星辉，仿若天神下凡一般，直接就来到了那几名壮汉身前，然后一拂袖，直接扬起一片火浪向几人席卷而去！ 洗星境强者！ 几个壮汉作为渠爷的亲随，自然个个实力不俗，但顶多也就是降星四五重的样子，此时面对洗星境强者的全力一击，又哪里抵挡得住，甚至连星海都来不及激发，便直接被火浪轰飞了数十丈之远，待落地的时候已是通体焦黑，鲜血横流，看起来即便还活着，也断然活不了太长时间了……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没能让众人反应过来，便见渠爷猛地回过身来，对那人影怒目而道：“王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言，在场的这些人才纷纷反应过来，连连惊呼道：“是东升酒楼的大掌柜！” “传闻东升酒楼的背后有一位修行强者坐镇，竟然是真的！” “都说东升酒楼的大掌柜是从修行界入世的，却没想到，这位大掌柜竟然已经迈入了洗星境！” “这样的修行强者怎么会甘愿当一家酒楼的大掌柜？” 众人心中无比的震撼，但却都抵不过那三角眼青年的一声轻问：“这……这怎么会……东升酒楼的大掌柜，怎么会对渠爷的手下动手了？” 此言一出，大伙儿这才转移了关注的重心，是啊，且不论这东升酒楼的大掌柜修为为何如此高深莫测，更重要的是，他怎么对渠爷刀剑相向了？ 然而，此时站在场中的王掌柜却丝毫不关心众人的疑惑，更不在乎渠爷的那声怒喝，而是战战兢兢地躬身下去，对洛川开口道：“王某不知道洛公子造访，有失远迎，更险些让洛公子受辱，实在是罪该万死，请洛公子降罪！” 开玩笑，在场的这些人不认识洛川，他王东升又怎么会不认识？ 当日黎家被血洗灭门的惨剧还历历在目，星殿暗卫随洛川闯入黎家大门的那一幕还记忆犹新，毫不客气地说，现如今的洛川就像是来自幽冥的鬼使，早已深深地印在了王大掌柜的心底。 还记得当天黎家满门皆丧的消息传回来之后，王东升甚至关了东升酒楼的大门，匆匆收拾细软，带着老婆孩子连夜逃出了凉城。 若不是之后的那场城主府夜宴，恐怕凉城已经没有东升酒楼了。 但即便是重新回了凉城，王东升也一直胆战心惊地经营着酒楼生意，更是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嘱咐了自己的手下，不管是守门的小厮，还是后厨的老师傅，都知道凌剑宗的人惹不得，尤其凌剑宗内一位姓洛的弟子更惹不得！ 没想到，王大掌柜的预感真是神准，在黎家灭门后过了近半个月的时间，今天洛川竟然真的来东升酒楼了。 还险些被渠爷的手下所冲撞，给东升酒楼酿成大祸！ 此时的他还感到一阵阵后怕，如果不是那守门的小厮在听到凌剑宗这三个字后下意识地询问了对方的名字，若不是这家伙机灵，向同伴示意到内堂来通知自己，或许，这东升酒楼就是下一个黎家！ 可此时的王东升并不知道，他觉得理所当然的这一番话，在人群中掀起了多么可怕的惊涛骇浪。 一位堂堂洗星境强者，凉城第一酒楼的大掌柜，竟然向一个小小的凌剑宗外门弟子请罪？ 是他们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什么时候凌剑宗的威慑力已经这么可怕了？ 王大掌柜可不管其他人心中在想什么，此时的他唯一关心的，是洛川的态度。 终于，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洛川开口了。 “看来你认识我。” 王大掌柜仍旧低着头，恭声道：“那日在黎家王某曾远远见过洛公子的风采，自不敢忘。” 此言一出，洛川顿时明白了对方对自己如此恭敬的原因，顿时笑了：“今日之事，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既然大掌柜亲自出面了，那我便给你这个面子。” 闻言，王大掌柜顿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头来，连连道：“洛公子快请进，正好今日是元宵佳节，若洛公子不嫌弃的话，王某可以为洛公子露上两手，保证洛公子满意！” 洛川点点头，却没有迈步，而是轻轻耸了耸肩：“在我面前，还排着两位客人，我不想坏了规矩。” 这话无疑是再一次打脸渠爷，但这个时候的渠爷却没有再出声，只是又惊又怒地看着洛川。 同时也是在看着王大掌柜。 对方乃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洗星境强者，而且看样子，还对那凌剑宗的小子恭敬无比，若这个时候他再不罢休的话，恐怕最后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念及此处，渠爷已经下定决心，待回去之后，自己一定要联合烟雨楼，把这东升酒楼彻底搞死搞臭！ 以报今日之辱！ 王大掌柜可不知道，此时的他因为洛川，已经得罪了一个非常强大的敌人，或许，就算他知道了也仍旧会这么做，毕竟，那是洛川。 现如今整个凉城谁也惹不起的洛川！ 此时听到洛川那有些戏谑的一番话，王大掌柜哪里还不懂，赶紧让身边的小厮安排前面两个客人先进去用餐，至于给渠爷加桌的事情，王大掌柜提都没提半句。 只是在陪着洛川进门的时候，他念及两人多年来的老交情，还是忍不住皱着眉说了一句话。 “老渠，从今往后，我东升酒楼不欢迎你，更希望你能记住，这位洛公子，别说是你，就连康城主也惹不起！” 说完，王大掌柜便小心翼翼地陪着洛川进去了。 倒是渠爷在听到王大掌柜的这番话后，非但没有再生杀念，反而猛地瞪大了眼睛，因为时至此刻，他终于想起了那位“洛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毕竟当日为黎家贺年他虽然没有亲自去，但城主府夜宴，他还是到场了的。 “难道……是……是那位……” 一时间，渠爷突然觉得腿脚有些发软了，也终于意识到，王大掌柜为什么会对那少年如此毕恭毕敬，更明白过来，原来王大掌柜的所作所为，不是在折辱自己，而是…… 在救自己的命！ 然而，如果渠爷没有记错的话，那位洛公子，在传言中可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渠家，大难临头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钱财乃身外之物 渠爷怕了。 他不得不怕。 哪怕他渠家米粮生意做得再大，但钱是买不回命的。 哪怕他渠爷在这小小的凉城中手眼通天，靠山良多，但靠山再大，能有凌剑宗大？ 能有星殿大？ 凭良心来说，渠家在凉城地界内也算是声名赫赫的豪门大家了，但就连凉城第一豪门，黎家，都被星殿在弹指一挥间灭了满门，相比之下，渠家又算得了什么？ 算个屁！ 此时的渠爷甚至连悔恨的时间都没有了，他一心只想着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快的速度带着全家老小逃出凉城。 可，天大地大，只要是在这大梁帝国境内，又有谁能逃过星殿的追捕？ 一百年前的星魔老祖，白夜行的确曾做到过。 但那是碎星境巅峰强者！ 一时间，渠爷已是万念俱灰，目露深深的绝望。 可如他这般在凉城左右逢源，白手起家建起百世基业的豪强，哪怕在濒临绝境之时也自有一种不肯服输的枭雄气质。 在沉吟了片刻之后，渠爷竟没有仓惶离去，而是一咬牙，不顾东升酒楼几个小厮的阻拦，硬闯了进去！ 同一时间，在东升酒楼内一处幽静的雅间中，洛川已经大马金刀地落了座。 如果此时的他能知道渠爷心中所想的话，一定会表现出深深的无奈。 实事求是的说，洛川其实并不是一个嗜杀之人，更不是一个如外界传闻的喜怒无常、性情暴戾的魔鬼。 他在成功降星之后的确是杀了不少人，但几乎每一次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或者更准确地说，大部分时候，如果他不杀人，人家就要杀他。 杀陈七的时候是如此，杀阿贵的时候是如此，杀韩复的时候亦是如此。 孔氏父子与黎家的情况与上述几人都不太一样，冬雪小比时那个黄胖子同样对洛川毫无威胁，但他们触犯了洛川的逆鳞，所以洛川对他们下手更狠。 诚然，洛川是一个很记仇的人，比如他清楚地记得四年前烟花楼一醉的座上宾有哪些人，也清楚地记得这些年折辱过自己的每一个人长什么样子，但不是每一次他都会选择杀人。 就连除夕夜伏杀洛川的元凶之一，钱元鑫，都被他放了一条生路，因为洛川知道，此人只是听命行事的傀儡而已。 真正该死的，是幕后的人。 比如说赵师兄，以及徐长老。 这当然不代表洛川就是一个心怀慈悲之人，但至少，他不是一个动辄就愿意大开杀戒的凶徒。 像渠爷今天所闹的这一出，在洛川心中其实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不值得他去记仇。 毕竟双方还没有真正动起手来，就被王大掌柜给干预了。 也好在王大掌柜出现得及时，否则那几个壮汉只是对洛川出手也就罢了，若是一个不小心伤了红豆，那渠家才是真正的完蛋了…… 但洛川显然是低估了自己的威名在凉城高层人心中的分量，也低估了如王大掌柜这般豪强想要巴结他的决心。 比如此时在洛川和红豆的面前，就摆了整整三十六道珍馐美味，每一道都是王大掌柜亲自下厨精雕细琢出来的，不论是所用的食材，还是做出来的味道，都可以算得上是绝佳，恐怕就算是城主府年宴也吃不了这么好。 主仆二人吃得不亦乐乎，也难得没有考虑这么一桌子菜得花多少银子，反正一开始王大掌柜就说了，今日菜肴全部免单，就算是为洛大少爷压惊赔罪了。 左右不过一顿饭的事儿，洛川倒也不矫情，爽快地应了下来，也算是承了王大掌柜的这番人情。 待最后一道冬日雪晴上桌之后，王大掌柜再度现身而来，手中拎了一坛十年的桂花陈酿。 见状，洛川只是轻轻摆了摆手：“今日我们还有事要做，不能饮酒，王大掌柜的好意洛某心领了。” 闻言，王大掌柜微微一愣，却是不敢勉强，当即临场应变道：“此酒是送给洛公子带回去品尝的，也算是王某的一点心意，希望洛公子不要拒绝。”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洛川也不再拒绝，当即手腕一番，就将酒坛子收入了山海壶中。 直到此时，王大掌柜才彻底放下心来，笑着道：“不知道今日的菜色可还合口味？” 洛川看了看身边的红豆，小丫头正在埋头苦干中，连头也不抬，只是顾着腮帮子连连点头道：“唔……嗯……” 见状，洛川之前因为渠爷被搞坏的心情也重新好了起来，笑道：“此番多谢王掌柜款待了。” 王东升眉开眼笑地摇摇头：“诶，这是应该的，应该的……对了，之前洛公子说稍后还有要事要办，应该是为了此次拍卖会吧？” 感觉到对方想要与自己套近乎，洛川也没有刻意拒人于千里之外，点点头道：“不错，此事我是早就答应了秦殿尊的，再说，我也拿出了一味灵药用来拍卖，总得去现场凑凑热闹才是。” 洛川的这番话透露了两个非常重要的信息，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至少落在王大掌柜的耳中，却听出了对方的确与星殿关系匪浅！ 于是王掌柜的笑容更加深邃了，连连道：“这么说起来，今日王某也是要去拍卖会的，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能与洛公子同行？” 闻言，洛川顿时心生犹豫，然后有所保留地回答道：“这事儿我还得征求一下秦殿尊的意见。” “那是，那是……”王掌柜赶紧点了点头，又换了个方向打探道：“不知洛公子此番准备拍卖的灵药是什么？” “是一颗九品青木丸。” 王大掌柜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声道：“九品？莫非就是洛公子当日与天元门比斗时炼出来的那颗？” “哦？”这次倒是轮到洛川意外了：“看来王掌柜知道的不少嘛。” 王掌柜满脸堆笑：“洛公子的光辉事迹在这凉城中谁人不知？那日天元门铩羽而归之后，可是在这凉城中掀起了好一阵惊涛骇浪呢！” “呵呵。”洛川低头饮茶，笑而不语。 但接下来，王掌柜却轻轻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不过不知道洛公子有没有听说，此番天元门的人也要来参加拍卖会，不知道届时见到那颗青木丸会作何感想……” 洛川有些奇怪：“天元门，他们不是封山多日了吗？” 王掌柜点点头道：“的确是封山了，不过星殿拍卖会一年才举行一次，这种盛事，各方豪强谁不想来凑凑热闹，天元门也不能例外，据说此番是拍了一位丹道大师来参会，却不知道是哪一位。” 对此，洛川只是轻轻耸了耸肩，笑道：“若天元门的人要来那就更好不过了，到时候，正好能把青木丸的价格再往上抬一抬，反正我是不会介意再狠狠宰他们一刀的。” 此言一出，王掌柜顿时眼前一亮，赶紧开口道：“此事就包在王某身上！别的不敢说，在拍卖会上抬抬价王某还是驾轻就熟的。” 洛川笑道：“既然如此，洛某也不坑王掌柜，若到时候王掌柜不小心以高价拍得那颗青木丸，洛某自会用别的方式加以补偿。” “不过……”洛川话锋一转：“虽然我知道王大掌柜家大业大，但单论财力的话，恐怕不是天元门一位老丹师的对手吧……” 王东升微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迟疑着开口道：“或许单凭王某一人有些困难，但如果洛公子愿意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话，王某倒是有一个老友能够帮上忙……” “嗯？”洛川微微一挑眉，表示疑惑。 随即王东升硬着头皮站起来，走到了雅间的门口，缓缓拉开了木门，开口道：“老渠，进来吧。” 下一刻，渠爷迈着小心翼翼的脚步走进门来，一看到洛川，便毫不犹豫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沉声道：“在下不知道洛公子的身份，先前多有得罪，还望洛公子能够给在下一个赎罪的机会！” 洛川暗暗皱眉，对王掌柜问道：“王掌柜，这是什么意思？” 王东升脑门上冷汗淋漓，但想到之前在后厨的时候渠爷许给自己的好处，只能心中一横，满脸堆笑地解释道：“洛公子有所不知，这位是咱们凉城渠家粮行的大东家，抛开权势不提，只论钱财的话，可以算得上是凉城首富，此番拍卖会，若有老渠相助，一切必定事半功倍。” 话音落下，渠爷赶紧开口道：“让洛公子见笑了，对在下而言，钱财都只是身外之物，只要洛公子肯原谅在下之前的冒犯，在下就算是散尽家财又何妨？此番拍卖会，渠某愿为洛公子效犬马之劳，倾尽全力为洛公子鞍前马后！” 闻言，洛川顿时笑了：“有意思……渠爷是吧？起来吧。” 此言一出，不管是渠爷还是王大掌柜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渠爷更是连连道：“洛公子可别折煞某人了，叫我小渠就行。” 洛川心中觉得好笑，看着身前毕恭毕敬的渠爷，似笑非笑地开口道：“老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渠爷是个性情中人，那洛某也不拐弯抹角了，此番拍卖会，你渠家能拿出多少星石来叫价？” ==================================== PS：今天回看以往章节的时候突然发现，东升酒楼大掌柜在第一次出场的时候其实叫做王福生，不过慕白不小心给忘了，后面又取了个名字叫王东升，在此向各位郑重声明，以后王大掌柜的名字以王东升为准，对您造成的困扰慕白深表歉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青州八大家 华灯初上，夜幕渐渐笼下，偌大一个凉城并没有因此而陷入沉睡，反而正值喧嚣时。 毕竟今天是元宵佳节。 各大花楼灯火通明，嬉闹成群。 东苑林家今天举办了一场游园会，不少大户人家的姑娘蜂拥而至，胭脂气装点了满园雪色，更添几分春意。 大街小巷都挤满了人群，热闹非凡，到处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长夜漫漫，未到安眠时。 今夜凉城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星殿，最隆重的盛事自然是星殿所举办的拍卖会。 各式豪华的马车座驾早早地就在星殿门前排起了长龙，当中甚至不乏地龙傀、长白鹤这样的珍奇异兽，惹得围观民众连连惊叹。 星殿拍卖会是不对外开放的，入内者必须手持请柬，否则任你再如何高官厚爵，家财万贯，也不得迈入殿门半步。 今夜参加拍卖会的除了凉城本地的各方豪强之外，来自青州各地的修行巨擘、富甲贵胄也来得不少，不多时，便将星殿的大门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凉城当地的普通民众虽然没有资格进星殿瞻仰各方巨头的风采，但围在门外看看热闹还是可以的。 如此盛事，当然少不了青州三大宗门的捧场。 “快看快看！那就是天元门的人！据说这还是天元门宣布封山之后首次派人入世露面呢！” “血狱谷的人也来了！快躲远一些，传言血狱谷弟子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可别不小心招惹了他们！” “凌剑宗！凌剑宗果然也派人来了！你们看，那当先的少年看起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会不会就是那位声名鹊起的洛药师？” 围观众人激动不已，纷纷想要上前一睹那传说中的洛药师真容，险些把星殿护卫所布下的防线都给冲散了。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今日代表凌剑宗来参加星殿拍卖会的却并不是洛川。 一行数人以亲传弟子冯笑为首，而被众人错认为洛川的那少年却是百草堂的记名弟子，谢长京。 待到三大宗门入场之后，前来看热闹的民众才渐渐冷静了下来，毕竟青州其他各地的豪强他们也不认识，更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不过很快，一行四人的出现，便再度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视线。 “那是……东升酒楼的王大掌柜！没想到王大掌柜今天也来了！” “岂止岂止！老李头儿你仔细看看，王大掌柜旁边那人是谁？” 老李头儿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是渠爷！咱们凉城首富渠爷啊！我就说，今夜这么重大的场合，怎么少得了渠爷他老人家呢！只是没想到，渠爷居然和王大掌柜一起来了啊！” 很明显，对于在场的这些普通民众们来说，不管是王东升，还是渠爷，都与他们隔得太远了，那都是传说中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因此在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认识这两位凉城巨头的。 此时听到老李头儿和另外那个中年男子的一唱一和，大伙儿这才纷纷反应过来，顿时爆发出了阵阵欢呼声。 “渠爷威武！今夜一定得给咱们凉城挣脸啊！” “王掌柜豪气冲天！今夜拍卖会的标王一定是王掌柜的！” 伴随着众人的阵阵喝彩声，王东升和渠爷傲首挺胸，气势不凡地走到了星殿的大门口，此时的两人一改在酒楼雅间时的战战兢兢，又恢复了往日威严肃穆的样子，一举一动自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度。 两人将手中的请帖递交到星殿守卫的手中，立刻被请了进去。 直到此时，众人这才注意到，在凉城两大富豪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家伙，少年还算是镇定，哪怕周遭人群再怎么咋呼也面色不改，倒是他牵着的那个小丫头，似乎很不适应这样的场合，怯生生地低着头，看起来颇有些紧张。 见状，老李头儿不禁疑道：“那两个莫非是渠爷或者王大掌柜的小辈？看着眼生得很啊……” 一旁的那个中年男子也觉得有些奇怪：“拍卖会倒是允许带家眷的，不过我记得王大掌柜没有子嗣啊，至于说渠爷，他家公子应该都已经二十好几了吧，年纪也对不上啊。” 当然，这对于这些看热闹的民众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并不值得他们去关心，只是略加讨论之后就作罢了。 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那少年和小丫头的手中并没有请柬，而星殿的护卫明显对待两人比王大掌柜与渠爷的态度更加恭敬了一些。 毕竟，少年叫洛川。 他本身就是星殿药师，更是今夜星殿殿尊亲自邀请来的贵客。 进到内殿之后，立刻有星殿圣星司的人找到了洛川，表示殿尊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洛川牵着红豆随之而去，却有些意外，对方将他带到了拍卖场二层楼的一个包间中，里面空无一人。 毫无疑问的是，此时出现在洛川眼前的拍卖场是星殿临时搭建的，也可以算是以往星殿主堂所改造的，不过这项工程花费的时间很长，人力物力的消耗也很大，所以现在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其恢弘大气之势，丝毫不亚于洛川前世所见过的高档大剧院。 拍卖场分为上下两层，如王大掌柜与渠爷等人只能坐在一层楼，二层楼则呈环形建造了十二个包厢，洛川所在的只是其中一个。 包厢的正前方用灵阵做了一个类似于水镜的豁口，坐在包厢中的人可以将整个拍卖场一览无余，但外面的人却看不见包厢中有谁。 无疑星殿在私密性上的考虑极为充分。 但由此也让洛川有些好奇，另外十一个包厢里面坐的的都是何方神圣？ 三大宗门的人应该各占其一，那么剩下的八个呢？ 便在洛川心中暗自揣测的时候，包厢的大门缓缓打开，秦江慢步走了进来。 相比起上次看到秦江脸上的杀伐果断，今夜的这位殿尊大人却满目疲倦，想来这次拍卖会的举办让他耗费了很大的心神。 洛川当即转身恭拜：“见过秦殿尊。” 秦江点点头，随即将目光落在了怯生生的红豆身上，笑道：“这就是红豆吧？” 红豆躲在洛川的身后，有些害羞地露出了一个小脑袋，甜甜的笑道：“老爷爷好！” “哈哈……好好好……”秦江满脸笑意，走上前去摸了摸红豆的小脑袋，问道：“今年几岁了？” 小丫头睁着一双大眼睛，挺着小胸脯，喃喃道：“红豆比少爷小三岁，等今年开春就满十三岁啦！” 秦江被红豆那副小大人的模样给逗笑了，眉眼间的疲惫似乎也淡了很多，转头对洛川说道：“待会儿拍卖会结束之后，我再将州殿的沈药师介绍给你。” 洛川点点头，知道这事儿急不得，三人当下各落其座，洛川这才知道，这个包厢是专门为秦江所设的。 于是他好奇地问道：“不知道凌剑宗的人在哪座包厢？” 秦江抬抬手，指向西侧第二间包厢，开口道：“若你想要去打个招呼的话，老夫可以叫人带你过去。” 洛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头道：“不必了，待拍卖会结束再说吧。” 言罢，洛川的目光再度扫向了其他几座包厢，眼中的兴趣更加浓厚了几分。 似乎是看穿了洛川心中的疑惑，秦江主动笑道：“今日有资格坐在这二层楼的，除了三大宗门的人，便是青州八大家。” “青州八大家？”洛川目露疑色，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个名头。 也难怪，他在入凌剑宗之前，与红豆两人只能算是浪荡无依的苦命人，肚子都填不饱，哪里还会关心青州有什么大人物？而在入凌剑宗之后，洛川一直专心于修行之事，别说是偌大一个青州了，就连凉城中有什么实权人物他都不知道。 否则今天在东升酒楼门外也不会闹出那么一场冲突了。 对此，秦江很能理解，当即为他解释道：“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所谓青州八大家，便是除开三大宗门之外，青州最强的势力，甚至其中有不少更是能与三大宗门正面叫板的存在，打个比方，之前与你结仇的黎家，在咱们凉城可以算得上是第一豪门世家了吧，但在青州八大家的眼中，也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说着，秦江抬手从最东面的那间包厢介绍起：“从这边数过来，这八大家便分别是陈家、袁家、姜家、南宫家、白家、宁家、夏家，以及杨家。” 洛川暗暗记在心中，随即若有所思般开口道：“陈家……” 秦江顿时笑了：“便是你凌剑宗副掌门，陈安所在的世家。” 闻言，洛川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此看来，这八大家与黎家相比，的确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黎家不过有一个黎洪存在，便能竖起凉城第一豪门的大旗，而青州八大家里面随便一个陈家，便出了一个凌剑宗副掌门！ “除了陈家之外，剩下七大家当属袁家根基最弱，不过袁家近期出了一个叫做袁小花的不世天才，年仅十五岁已经是洗星三重境的强者了，现如今在天元门内任丹子，相当于你凌剑宗的亲传弟子，未来不可限量。” “姜家则主要靠其当代家主姜无殇为支柱，放眼整个青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南宫家最值得注意的是一个南宫剑痕的家伙，即便此人十年前就离开了青州，仍旧余威不减，乃是单凭一人一剑就可令血狱谷低头的传奇人物。 “白家有个白羽，同样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血狱谷的掌狱使，与袁小花在声望上不相上下。”说到这里，秦江似乎犹豫了片刻，顿了顿，才继续开口。 “宁家宁春，则被誉为当代青州所有少年天骄中的第一人，外界对其的赞誉甚至超过了当年的廖昙，今夜此人也来了，至于夏家和杨家……” “前者与我星殿有很大的渊源，如果一定要说在这青州哪一家最不能招惹的话，便是夏家！就连三大宗门都得给三分薄面！而杨家，据说与丹鼎大帝，杨天笑颇有渊源，所以，同样惹不得！” 听完秦江的这一席话，洛川仿佛觉得自己的眼前被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直至此时，他才终于意识到，原来，凉城还是太小了，凌剑宗，也太小了…… 可还不等他消化完关于这青州八大家的信息，便忽的听到一阵悠扬的钟声于会场中缓缓响起，一位面带微笑，妆容雅淡，美丽得不可方物的女子缓缓站在了拍卖场的主台上。 万众瞩目的星殿拍卖会，开始了。 第一百二十章 天价青木丸 台上的女人叫做尹水儿，星殿御星司著名的洗星境强者，因为其长袖善舞的能力与迷人的魅力，此女在修行界风评极佳，哪怕是在青州的平民阶层也拥有很强的号召力。 就连洛川这种一心只懂修行的土包子都听说过尹水儿的芳名。 星殿近十年所举行的拍卖会，尹水儿都是青州分场的主拍卖官。 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这是洛川第一次见到尹水儿的真人，立刻就被对方那惊世容颜给镇住了。 他仿佛看到了一幅画。 吹弹可破的肌肤仿若白雪皑皑，殷虹的双唇并不显得妖艳，反而有一种雅致的美丽，恰似寒梅映雪，眼波款款如深不见底的湖水，在微风轻拂下荡起层层涟漪，美不胜收，悄然垂下的秀发仿佛高山水瀑，却带着淡淡的暖意，能淌入人心。 洛川两世为人，自诩也见过不少相貌姣好的俏佳人了，绝不是那种见到美女就走不动路的猪哥，前世那些什么明星之类的就不提了，哪怕只是在凌剑宗，洛川也见识过莫有雪的清冷，见过慕容小卿的俏皮，见过秦未央的温婉…… 但此时的他，却彻底傻了。 仿佛尹水儿是他这辈子，不，再加上上辈子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洛川的异样被秦江看在眼中，却只是微微一笑，显然老人家对于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第一次见到水儿？” “嗯……啊？”洛川一激灵，这才发现自己先前有些失态了，竟然已经不自觉地走到了包厢的最前方，险些就将整张脸都贴到水镜上了。 秦殿尊看到洛川的一脸窘态，不禁挪揄道：“正常，正常，大家都是男人嘛，哈哈哈……” 然而，洛川却暗暗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不对，应该是她用了某种魅惑观众心神的秘术！” 闻言，秦殿尊顿时目露惊讶，连连赞道：“洛药师不愧为洛药师，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还真是让老夫又吃了一惊啊！” 从秦殿尊那里得到应证之后，洛川彻底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再看向尹水儿的时候，虽然仍旧觉得对方美得令人惊叹，但已经不至于美到摄人心魄的地步了。 随即洛川笑道：“星殿果然好手段啊，看来往年举办拍卖会的时候，应该没有物品会流拍吧？” 秦殿尊向洛川眨了眨眼睛，开口道：“水儿所用的幻术只是起到一个锦上添花的作用，她本人的魅力才是最重要的。” 洛川点点头，对此表示认可，随即疑声道：“我记得幻术是上古妖族的本事吧？我族中人也能修行此道吗？” 秦殿尊笑道：“修行之路千万条，又哪是你我所能观遍的？幻术一道在我大梁帝国的修行界中虽不是主流，但仍旧出了不少惊才艳艳的大人物，比如京都的张天师，便最擅此道，水儿是他的徒弟。” 洛川微微躬身道：“是我坐井观天了。” 说话间，台上的尹水儿已经完成了开场白，成功地将拍卖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顿时整个会场都显得异常的安静，隐约中只能听到不少男性修行者那粗重的呼吸声。 作为经验老道的拍卖官，尹水儿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让众人保持肃静，什么时候将场中的气氛炒到火热。 因此接下来，只见她柔媚一笑，开口道：“看来诸位已经等不及了，那么就让我们请出今日的第一件拍卖品，还希望大家能多多捧场噢。竞拍成功者，水儿会亲自将拍卖品送到各位的手中。” 话音落下，场下立刻就有人挥舞起了手中的银票，急不可耐地喊道：“水儿姑娘，只要是你介绍的拍卖品，不管多贵，朱某都要买下来！” 闻言，水儿顿时向着说话之人再度一笑。 于是那位朱姓男子彻底癫狂了，连连笑道：“哈哈哈哈，看到了吗？水儿姑娘对我笑了！不管接下来是什么东西，朱某都买定了！” 对于此人那暴发户一般的狂妄，不少人都心生鄙夷，也有人站起来与之打起了擂台。 “哼！有我常德在这里，哪里容得你这种土鳖撒野！不就是比身家吗，只要能搏水儿姑娘一笑，哪怕散尽千金家财又如何！” 一时间，场中的气氛彻底变得热火朝天起来，众人纷纷开口表态，当然也不乏直接对尹水儿表白的。 “水儿姑娘我爱你！” “水儿姑娘你嫁给我，我许你下辈子富贵荣华！” 当然，这些人里面虽然心中对尹水儿有想法的不少，但大家嘴上还是懂得分寸的，至少还不敢用污言秽语调戏她，毕竟，对方代表的是星殿！ 也就是在这般火热的气氛中，尹水儿已经将一个木制的小盒子放到了展示台上，缓缓将其打开后，立刻露出了里面莹绿色的流光，随之还有一道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诸位抬爱，水儿感激不尽，现在便由水儿为大家介绍今天的第一件拍卖品，乃是一枚九品灵药，青木丸！” 话音落下，场中众人顿时纷纷心中一震，显然是没有预料到，今夜拍卖会的第一道“开胃菜”，竟然就是一颗九品灵药！ 要知道，灵丹与灵药这种东西，在超过六品之后通常都是有市无价的，只能被用来以物易物，或者用等值的情报、人情、契约等来换取，被拿来当成拍卖品的更是少之又少，此时青木丸一出，顿时令不少识货之人纷纷眼前一亮。 站在包厢中的洛川更是激动地抿紧了双唇，随即转身对秦江一抱拳：“多谢殿尊。” 的确是该谢，要知道，在一场拍卖会中，虽然谁也不知道哪一件物品会拍出高价，哪一件物品会无人问津，但无疑，抛开拍卖品本身的价值之外，拍卖的顺序也是至关重要的！ 在通常情况下，第一件拍卖品和最后一件拍卖品往往会占一些便宜。 因为当拍卖会刚刚开始的时候，场中的气氛是最火热的，人们手中的资金也是最充裕的，所以往往能拍出比正常价值高上数成的价格出来。 而最后一件拍卖品作为压轴，不管是之前一无所获的豪客，还是早就有了意向的巨富，都会不遗余力地出手，争取拿下最后的竞拍机会。 相较而言，夹杂在两者之间，尤其是越靠后的拍卖品，就越不容易卖出好价钱。 毕竟那个时候众人手中的资金已经大幅度缩水，而且为了给最后的压轴品留出预算，不得不忍痛割爱，往往流拍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今夜星殿将洛川的青木丸放在了第一顺位进行拍卖，显然是秦江的意思，对此，洛川自然得承这个情。 而同一时间，尹水儿还在用她那悦耳动听的声音介绍着青木丸的功效。 “想必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好的丹药便相当于修行者的第二条生命！哪怕是在我星殿拍卖会上，九品灵药也是相当罕见的，而令水儿更加惊讶的，是这枚青木丸本身的作用，竟是能给死者吊命，为伤者恢复星海本源！” 此言一出，场中立刻爆发出了阵阵议论之声，尤其是某些身怀暗疾，或者家中有长辈病情危急之人，纷纷露出了势在必得之意。 而尹水儿的声音还在继续：“再向诸位透露一个消息，此药是出自我星殿药师之手，所以品质自然是有保证的，更重要的是，这枚九品青木丸乃是一位六品药师炼制而成的！这意味着，若您拍到了这枚青木丸，不仅可以救命，而且还能获得一位天才药师的善意！” 尹水儿不愧为星殿御用的拍卖官，三言两语，层层递进，再加上幻术的适当运用，很快就将场中众人给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眼看不少人都已经忍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尹水儿知道时候差不多了，当即温婉一笑。 “此药底拍价，五万星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千星石，请诸位叫价。” 话音刚落，刚才咋咋呼呼的朱姓男子便迫不及待地喊道：“六万星石！” 可惜的是，他甚至还没等到尹水儿投来撩人的微笑，便立刻有第二道声音响起。 “八万星石！” 说话的正是之前与他针锋相对的常德，而且一开口就加了两万，看起来家底确实十分丰厚。 闻言，朱姓男子立刻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常德一眼，但等来的却是对方的一丝篾笑。 不过常德脸上的笑容同样没能持续太长时间，几乎便在一息之后，场中又有人开口道：“十万星石！” 尹水儿终于捕捉到了说话的空隙，当即笑着开口道：“从现在开始，每一次加价不得低于两万，十万星石一次……” 话还没说完，便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起身道：“十五万星石！” 这下子，那朱姓男子的脸色彻底变得铁青了起来，因为这一叫价已经明显超出了他的预算，看来之前所谓一定拍下首件拍卖品，以搏美人一笑的豪言壮语注定是会沦为笑柄了…… 而此时包厢中的洛川连眼睛都都红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叫价只经历了四轮，便已经涨了三倍！ 而且看起来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 果不其然，就在洛川心中一半激动，一半紧张之时，一道有些沉重的声音突然从二层楼传了出来。 “三十万星石。” 此言一出，场中竟然难得出现了片刻的死寂，而洛川则猛地一握拳。 他知道，这应该是天元门出手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疯狂的星石 洛川的直觉没错，叫价的的确是天元门的人。 此刻就在拍卖场二层楼西侧的第三间包厢内，一位面容肃穆的中年男子，正目露寒光地看着高台上的尹水儿。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看着尹水儿手中的那个盒子。 里面装着天元门自开宗立派以来最大的耻辱。 今夜来参加星殿拍卖会的人不少，但天元门所在的包厢内只有两个人。 除了刚才叫价的那位中年男子以外，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如果洛川在这里的话，自然能够认出，此人便是当日在凌剑宗演武堂内，被红豆一举击败的天元门天才丹师，米源。 相比起数月之前的狂妄与傲气，今日的米源显然有了不小的变化，整个人都变得沉稳、内敛了很多，就像是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任何风雨也掀不起半丝涟漪。 如此看来，凌剑宗一败，并没有让他从此泯然众人，反而还借此有了更大的造化。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米源的这番变化也全靠了他身前的那个中年男子。 毕竟他是米源的师尊。 天元门赫赫有名的顶梁支柱，无尘上人！ 早在这场拍卖会开始之间，洛川便从王大掌柜那里收到消息，此番会有天元门的一位丹师到场，但他并不知道，来的竟是此人！ 不过就算洛川真的知道了，恐怕他也只会更加高兴，因为无尘上人既然来了，就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拍到青木丸！ 因为那是天元门的耻辱，也是他徒弟修行路上最大的屏障！ 所以无尘上人不叫价则罢，一叫价，便直接喊出了“三十万星石”这般巨额的数字。 一时之间，竟彻底震慑住了拍卖场一层楼的各大豪强。 尹水儿的声音也恰在此时响了起来：“三十万星石一次……” 这句话就仿佛具有某种神秘的魔力一样，立刻让场中众人回过神来，随即那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咬着牙开口道：“三十二万星石！” 能够在这个时候顶住来自二层楼的强大压力，继续往下叫价，必然是需要极大的勇气与魄力的，由此可见，这位中年男子虽然其貌不扬，但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此人并非是凉城中人，而是来自青州秀城，乃是秀城首富，薛晨的二子，人称薛二爷。 今日薛二爷来参加星殿拍卖会，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目的，便是想要寻求一味灵药回去，因为他家老爷子年事已高，早在两年前便瘫痪在床，眼看就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是以之前一听到尹水儿说青木丸有吊命的功效，薛二爷便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拍下来！ 只是薛二爷并不知道，他此时所面对的，乃是一位底蕴深厚的丹道大师！ 还是套用丹鼎大帝杨天笑的那句话，在这个世界上，唯有行丹药之道者，才是最有钱的人！ 所以还不等薛二爷的叫价落地，无尘上人便已面色冷峻地报出了下一个数字。 “五十万星石！” 到了这个时候，无尘上人已经将自己势在必得的决心表露无遗了，仿佛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在场的众人，此药，他要定了！ 今日来参加拍卖会的这些豪强们也不傻，见到此情况，已纷纷心生退意，毕竟这只是今夜的第一件拍卖品，若早早就花光了预算，那可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然而，薛二爷却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他低下头，暗暗数了一下自己灵袋中的星石数量，随即沉声道：“五十五万星石！”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忍不住摇了摇头，很显然，薛二爷已经把血本儿都拿出来了，但如果这就是他最终的身家的话，恐怕是争不过二层楼的那位的。 薛二爷对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但如果不争取一下的话，他怕自己会悔恨终生。 可惜的是，无尘上人显然不会对薛二爷心生怜悯，更不会给他半点机会。 下一刻，他直接喊出了一个令人望尘莫及的高价。 “八十万星石！” 理论上说，这个价格已经与青木丸本身的价值持平了，若再继续往上喊下去，可就非常不划算了。 无尘上人不愧为丹道大师，一眼就估算出了青木丸的最高价是多少，再也不给其他人出手的机会。 毫无疑问的是，若是放在其他时候，无尘上人今夜的叫价策略可谓完美无缺，如无意外，这颗青木丸也即将被他收入囊中。 但是很可惜，今天有一个人绝不会让他如此轻松地就将青木丸带走！ “九十万星石！” 话音落下，场中再一次变得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忍不住转头看向叫价的那人，就连台上的尹水儿也略感意外地眨了眨眼。 而当他们看清喊价之人的样貌之后，心中既有释然，也有疑惑。 释然的是喊价的人是凉城第一首富，所以能拿出这么大的手笔似乎也并不奇怪，可疑惑的地方在于，这位城西粮行的大东家，为什么突然对这青木丸产生了如此浓厚的兴趣？ 然而，令众人震惊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紧接着渠爷之后，不等无尘上人做出反击，坐在不远处的王东升也毫无预兆地开口了：“我听说这颗青木丸乃是凌剑宗洛药师所炼制而成的，不知是真是假？” 王大掌柜问的当然是尹水儿，后者在略微犹豫之后，还是笑着点了点头：“不错。” 于是王大掌柜当即大笑道：“既然如此，若是王某没记错的话，此药应该便是当日凌剑宗与天元门药道比斗之时，洛药师最后用来震慑群雄的那颗灵药了！” 话音一落，来自青州其他城镇的大人物们还满头雾水，搞不清楚那所谓的洛药师是谁，可凉城中人却纷纷心头一震。 原来此药是洛川炼的！ 就是那个灭了黎家满门，整个凉城谁都惹不起的洛川！ 可还不等众人消化完王东升所说出的这些信息，便听到这位东升酒楼的大掌柜断然开口道：“王某对洛药师敬仰已久，若能以此结交，倒是一件美事，我出一百万星石！” 王东升说完这番话，之前还一脸优哉游哉的渠爷顿时皱起了眉头，转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起来是有些恼怒对方把如此重要的消息透露了出来。 “哼！既然王大掌柜都这么说了，那渠某岂能甘于人后？我出一百二十万星石！” 两人的这一唱一和，顿时让凉城的诸多豪强纷纷醒过神来。 对啊，这可是一个结交洛药师的大好机会啊！ 若以后傍上了洛川这个大靠山，就当于是傍上了星殿，日后在这凉城之内，岂不是横行无忌？ 于是一时之间，原本已经有些消沉的拍卖场再度变得热切了起来，不少有头有脸的富豪纷纷叫价，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将青木丸的价格抬到了两百万！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包厢内的无尘上人措手不及，就连呼吸也变得沉重了许多。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却偏偏算漏了人心！ 就在无尘上人这么一犹豫的瞬间，原本八十万星石就能稳稳拿下的青木丸，已经节节攀升到了迫近三百万的关口。 好在尹水儿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即便在如此这般诡异的情况下，也仍旧保持了极好的职业素养，连连开口道：“从现在起每次叫价不得低于一百万星石，三百万星石一次……” 无尘上人知道，自己绝不能让情况再这么持续下去，必须破釜沉舟了！ 因此下一刻，无尘上人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喊道：“五百万星石！” 沉寂已久的二层包厢再度发声，立刻让那些被热血冲昏了头脑的凉城富豪们重新冷静了下来，他们终于开始认真考虑，花五百万星石买洛川的一个交情，到底值不值了。 可渠爷和王东升二人则显然不能给众人冷静下来的时间，两人在暗中对了个眼神，随即渠爷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向着二层包厢的位置微微躬身，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渠某不知道尊下是何人，也的确出手足够豪气，不过在这凉城境内，想要让渠某在钱财方面低头，恐怕尊下还得拿出令渠某服气的实力来，渠某再叫最后一次价，若尊下致意要拍下这青木丸，渠某便甘愿认输。” 说完，渠爷向着尹水儿所在的高台伸出了八个手指。 “八百万星石！” 伴随着渠爷的这一声叫价，也代表着青木丸已经比其原本的价值翻了十番，此时站在包厢中目睹了全过程的洛川自然欣喜若狂。 那可是整整八百万星石，别说用了，他这辈子见都没见过这么多！ 但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洛川也丝毫没有感到轻松的意思，因为他今天真正的目的，是好好坑上天元门一把！ “继续叫价啊，叫价啊……！” 洛川在心中疯狂地呐喊着，却眼看着台上的尹水儿即将合上那木制的药匣。 “八百万星石一次，八百万星石两次……若诸位不再叫价的话，此药便归渠先生所有了。” “八百万星石三……” 然而，便在尹水儿即将关闭药匣的最后一个刹那，从拍卖场的二层包厢中，总算传来了那道熟悉而沉重的声音。 “九百万星石。” 没有人知道这一声叫价中包含了多少的无奈，又夹带了何等的苦涩，但至少在洛川的耳中听来，却仿佛是世间最美妙的天籁。 下一刻，洛川猛地转过身，一把抱住了一脸目瞪口呆的红豆，豪气干云地放声大笑道：“丫头，咱们现在就是有钱人了！” ========================================= PS：感谢‘乱世灬英豪’8元红包打赏。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要了 今夜的星殿拍卖会才刚刚开始，便诞生了有史以来首件拍卖品的最高成交价，打破了由一百年前梨花枪所保持的七百万星石的记录。 要知道，一百年前的那把梨花枪可是货真价实的神器，更是大燕帝国名将余霜的本命器，虽然因为战乱而遭受了极大的损毁，但只论收藏价值的话还是极高的。 而青木丸呢？只是一颗九品灵药而已…… 现如今竟然比梨花枪还高出了两百万星石！ 九百万星石是什么概念？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大梁帝国共有九大州，其中青州虽然不是里面最富庶的，但也不是最贫瘠的，而青州全年的税收有多少？ 若是换算成等价的星石的话，恐怕还不到五百万。 也就是说，洛川所拍出的这颗青木丸，便大抵相当于偌大一个青州两年的税收！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九百万星石的价格已经远远超过了青木丸本身的价值，事实上，自从王东升一语道破青木丸的来历之后，众人的一次次叫价，便已经不再是单纯为了买下这枚九品灵药了。 凉城的一众豪强是为了买洛川的一个人情。 无尘上人则是为了买回天元门所遭受的耻辱。 而不管是渠爷还是王大掌柜，其实今夜根本就没打算买青木丸，却是应洛川之所请，一切都是为了给天元门的人挖个大坑！ 毫无疑问，时至此刻，渠爷已经非常完美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完成了洛川交给他的任务。 但做戏要做全套，这个时候的渠爷可不敢表现出丝毫的喜悦之意，反而摇摇头，向着二层包厢的位置拱了拱手，叹道：“也罢，既然尊下如此执着，渠某只能成人之美了。” 说完，渠爷转过身来，有些颓丧地坐回到椅子上，无比悲痛地合上了双眼。 “九百万星石一次，九百万星石两次，九百万星石……三次！”尹水儿似乎也知道，此价恐怕就是这枚青木丸最后的成交价了，所以倒是显得比之前要干脆一些。 话音落下，尹水儿彻底合上了手中的药匣，笑着遥望二层包厢，开口道：“恭喜三号房的贵客成功拍得此药，稍后水儿会亲自将其送到您的手中，感谢您对本次拍卖会的大力支持。” 青木丸以破纪录的方式拍得高价，算是为本次拍卖会开了一个好头。 对此星殿当然显得很高兴，尹水儿的目光也变得越发娇媚了一些。 只是有些可惜，如此火热的状态并没能长久的延续下去，或许是因为到场的客人们还沉浸在九百万这一天价的震撼当中，以至于接下来的好几件拍卖品都没能拍出高价。 洛川的心思更是早就不在拍卖会当中了，哪怕平时再怎么冷静如他，此时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若不是有红豆拦着，恐怕早就恨不得脱光衣服裸奔庆祝了。 那可是整整九百万星石啊！ 堆在一起恐怕不亚于一座小山包！ 光是想想就令人心潮澎湃！ 秦江的脸上同样笑开了花，毕竟今夜是他力主让青木丸成为首件拍卖品的，如今卖出了这么一个天价，他自然也是脸上有光，看着洛川的目光更是欣赏连连。 “原来洛药师早有安排，真是越来越让老夫惊喜了啊。” 正所谓，旁观者清，尤其以秦江的智慧与老道，自然能够看出渠爷和王大掌柜抬价的猫腻所在，此时倒也不避讳，直接便点了出来。 洛川开怀大笑道：“殿尊过誉了。” 顿了顿，他又不禁有些患得患失地感叹道：“天元门还真是有钱啊……对了秦殿尊，对方不会拍了之后不给钱吧？” 不由得洛川不为之担忧，毕竟在前世的时候，他可是听说过不少故意喊出高价，再突然消失的豪客，为的就是让某件拍卖品变相的流拍。 以天元门对洛川的恨意来看，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好在秦江很快就给洛川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微微一笑：“普天之下，还没有人敢欠星殿的钱。” 闻言，洛川不禁搓着手笑了笑：“哈哈，也是，也是……” 用了很长的时间，洛川才从无比的激动与兴奋中重新冷静下来，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拍卖会中。 不得不说，有了无尘上人忍痛拿出的这九百万星石，洛川的底气一下子就足了许多，甚至做好了打算，若是接下来遇到了自己或红豆喜欢的物件儿，也可以参与拍一拍。 一句话，现在爷也是不差钱的主儿了！ 说话间，洛川很快就在接下来的拍卖品中发现了一件好东西，那是一对子母鸳鸯锁，由汴州一位赫赫有名的炼器大师，贺知章亲手凝炼，单论品阶可比洛川身上的磐石罩等法宝高多了，自然也价钱不菲。 而这子母鸳鸯锁的作用说起来也很简单，此锁共分为子母两个，持子锁者如果激发其中的法阵，便能将手持母锁之人在三息之内传送到自己身边！ 若是有了此锁，洛川便再也不用担心红豆的安危了。 不管是以后红豆遭遇了如黎洪和孔祥林那般险恶之人，还是体内的饕餮曼陀罗突然毒发，她只需要激活手中的子母鸳鸯锁，洛川便能随时为她保驾护航！ 最终，洛川花了两百万星石的价钱买下了这对灵锁，唯一有些遗憾的，便是此物有一定的距离限制。 若是两人相隔在千里之外，那么此锁便无法发挥该有的作用了。 不过即便如此，洛川也仍旧很满意了，至少放在凌剑宗的范围之内，这对子母鸳鸯锁还是够用了。 另外，也不知道是不是首次参加拍卖的新鲜感，再加上成功拍下子母鸳鸯锁的成就感，令洛川通体舒畅，脸上直冒红光，随即又分别以六十万星石与三十万星石的价格拍下了两味难得一见的炼药材料。 好在红豆及时拉住了他，否则照他这么挥霍下去，恐怕就算是九百万星石也不够糟蹋的。 嗯，准确地说，现在的洛川其实只剩下五百二十万星石了，毕竟还得刨除星殿需要分走的那一成成交价，这是洛川在同意加入星殿的时候就与秦江说好了的。 “少爷，再这么买下去，咱们可就要两手空空地回去啦！”红豆嘟着嘴，满脸的心不甘情不愿。 洛川赶紧表态道：“好好好，不买了不买了……”说着，他不禁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对秦江苦笑道：“现在看起来，想要在一场拍卖会中挣钱容易，花钱更容易啊！” 秦江对此笑而不语，倒是对红豆和颜悦色地开口道：“小丫头你没发现，你家少爷买的东西都是给你的吗？” 红豆顿时双手插着***，故作娇嗔道：“给谁买的也不能乱花钱！” 说着，红豆干脆走到了秦江身边，一把抓住老人的胳膊晃了起来，连连撒娇道：“老爷爷，你快劝劝我家少爷，他快把家底儿都给败光啦……” “哈哈哈哈……”秦江开怀大笑，彻底被红红豆给逗乐了，正如洛川在很久之前说过的那样，红豆这个小丫头，是很懂得如何哄得老人家欢心的。 洛川看着这一幕，也不禁莞尔，再次坚定地表示，今夜就此打住，不会乱买东西了。 可洛川的这番保证才刚说出口不到三息时间，他便猛地脸色大变，用力转过头去，死死地盯着下方的拍卖场。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盯着台上的尹水儿，以及她手中的一卷古籍。 “接下来的这件拍卖品，出自某位修行前辈的洞天福地，乃是一册铭文神通的残卷，如各位所知，我大梁帝国炼器师极少，流传到市面上的铭文神通更是数十年难见，此物若是落在识货之人的手中，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另外经我星殿鉴定师的判断，只要修行了此卷铭文神通，至少是可以炼器入门的，当然，最终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就得看诸位的造化了。” 说着，尹水儿优雅地一抬手：“此卷底拍价，十万星石，每次叫价不得低于一万星石，现在，诸位可以开始竞拍了。” 尹水儿的话音刚落，便从二层包厢内接连传来了一道道从容不迫的声音。 “二十万星石。” “三十万星石。” “五十万星石。” “八十万星石。” …… 一时之间，让这一轮拍卖仿佛变成了二层楼几座包厢之间的独立竞争，使得一层楼的各大豪强完全插不进手去，不多时，便将那残卷的价格升到了一百三十万！ 而出手的人，正是之前秦江为洛川所介绍过的，青州八大家！ 更准确地说，是八大家中的陈家、南宫家和白家。 站在水镜之前的洛川显得格外的紧张，脸上露着惊疑不定之色，他死死地攥着拳头，在听到价格升到五百万星石之后，突然转身对秦江问道：“不知秦殿尊可否派人给一层楼的渠爷和王大掌柜带句话？” 秦江一愣，他早就看出了在此卷开拍以来洛川所表现出的怪异之处，不禁奇道：“带什么话？” “便说此物洛某要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拍下！” ======================================== PS：感谢‘乱世灬英豪’8元红包打赏，竟然已经升任粉丝榜首席啦，真是霸气侧漏，壕气冲天啊！不过很抱歉地通知各位，今天慕白加班到了很晚，紧赶慢赶也只写出来了一章，第二更还是明天再来补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星火燎原第二卷！ 洛川的这番话说得异常坚决，令秦江大感意外。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秦江终究还是忍不住劝道：“若洛药师对炼器一道感兴趣的话，不妨再等一等，稍后，或许会有更好的炼器术以供拍卖……” 秦江的这番暗示已经很明显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更是违背了星殿拍卖会的规矩，给洛川提前透露了之后的拍卖品会有什么。 但即便如此，洛川也丝毫没有松口，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就要此卷！” 闻言，秦江目色中的疑惑更重了几分，也不好再相劝，只能点点头道：“如此，我叫人去安排。” 说着，秦江便转身离开了包厢。 同一时间，洛川又对红豆说道：“丫头，你去帮少爷把长京叫来，此事非同小可，我需要得到宗门的全力支持。” 与之前的满脸心疼不同，这一次，红豆并没有责怪洛川的大手大脚，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随即也走出了包厢的大门，朝着凌剑宗众人所在的地方去了。 直到此时，洛川才施施然转过身来，重新走到了水镜之前，俯瞰着偌大一个拍卖场，密切关注着青州八大家的叫价，手心已经被热汗给浸透了。 “两百七十万星石。” “三百万星石。” “三百五十万星石。” …… 与之前的无尘上人不一样，八大家的报价显得有些不温不火，每一次向上提升的价格也说不上太多，但冥冥之中，他们的叫价却好似带着一种玄之又玄的节奏，速率之平稳，令旁人根本插不进嘴来，就连台上的尹水儿也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洛川不知道这青州八大家的人为什么会对这么一册炼器残卷感兴趣，但毫无疑问，他们的出手顿时令洛川压力倍增。 因为这一册炼药残卷，洛川是势在必得的！ 不管拿出多少星石，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因为就在片刻之前，当尹水儿将此残卷公诸于众之时，在洛川的脑中突然亮起了一片熟悉的金光。 一条古朴而神秘的卷轴在他的眼前徐徐展开，正是那许久没有现身的…… 星火燎原总诀！ 在今日之前，洛川体内的星火燎原总诀已经被激活了两卷。 其中第一卷，星火神通术，里面收录了现如今洛川最为仰仗的白焰焚身诀，依靠此诀，才让洛川的修为一路突飞猛进，只用了半年时间就突破到了降星八重境，现如今距离降星九重只剩下一线之隔！ 除此之外，白焰焚身诀还让洛川有了以降星八重之资击败洗星境强者的实力，哪怕是在除夕夜面对五名洗星境强者围杀的时候，他仅用一道分身，也成功击杀了黎洪！ 另外第三卷，星火铸丹术，则已经开启了两本秘术，分别是《百草洗炼录》和《万木争荣录》，正是因为有了这两大支柱，才使得洛川在草药一道上声名鹊起，得太上长老器重，在凌剑宗有了今日之地位！ 相比之下，洛川在药道上的名声可比自身的修为强太多了，这当然是因为他当众使用武力的机会并不多，而且但凡真正体会过他强大人，几乎都死了。 比如韩复，比如黎洪…… 而且凌剑宗以武立道，里面比洛川实力强大的弟子多了去了，但若论药道，洛川现在可是凌剑宗第一人！ 尤其是与天元门一战，洛川彻底打响了自己的名头，就连星殿也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所以他才能在弹指一挥间灭掉黎家满门。 所以他今天才能坐在这里。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从星火燎原诀第三卷中所收获的好处比第一卷多多了。 毕竟凌剑宗不是血狱谷，并不是很在意炼体一道，也因为洛川的白焰焚身诀还没有练到家，若真的当他将内、外两炼全都修到大成，白焰皮、白焰肉、白焰筋、白焰骨、白焰血、白焰脏、白焰髓齐出，恐怕他在凌剑宗的地位还会有所提升！ 总之，现如今的洛川可算是彻底体会到了星源燎原总诀的恐怖之处，所以当今日那册炼器残卷出世之时，当洛川脑中再度出现那副金光闪闪的卷轴的时候，他如何不惊？如何不喜？ 此时在他眼前的星火燎原诀卷轴之上，第二列再也不是空空荡荡，而是浮现了五个大字。 星火铭器术！ 可惜的是，在这第二卷的卷名之下，尚未生成任何神通秘术，想来是因为洛川还没能把那册残卷弄到手的缘故。 这便是洛川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那残卷拍下的原因！ 至于说钱？ 一卷星火铸丹术，已经让洛川炼出了可以卖出九百万天价的青木丸，若开启了第二卷星火铭器术，洛川还用担心钱的问题吗？ 在大梁帝国，炼器师的地位自然是没有丹师和药师高的，但这并不是因为炼器术本身不如炼药、炼丹术，而正是因为大梁帝国中并没有诞生什么惊才艳艳的炼器师！ 星陨大陆上真正厉害的炼器大师都在唐国，距离大梁帝国可谓十万八千里。 如果说丹药一道是凌剑宗的短板的话，那么炼器一道便是整个大梁帝国的短板！ 若洛川能够通过星火铭器术成为一位炼器宗师的话，可谓前途无量，别说是在凌剑宗和青州了，恐怕在整个大梁帝国也是奇货可居！ 一时间，洛川的心思已经变得无比的火热了起来，看着尹水儿手中那册普普通通的残卷更是目露绿光。 可就在这么一会儿工夫，此卷的价格已经被青州八大家炒到了四百万星石！ 距离洛川手上的全部家当已经很近很近了…… 所以他才会提前做出布置，希望得到凉城两位富豪，以及凌剑宗的大力支持。 终于，又等了差不多百息的时间，秦江与红豆两人双双归来，再加上红豆身后的谢长京，给洛川带回了非常利好的消息。 秦江的脸上写着古怪，也不拐弯抹角，当即将手中的两个储物袋交给了洛川。 “那渠庆和王东升让我把这东西交给你，如果不够的话，他们再去筹钱。” 洛川火急火燎地打开储物袋，只是大致扫了一眼，便立刻颧骨升天，露出了无比满意的笑容。 紧接着，谢长京也走上前来，将一个手环递到了洛川手中，沉声道：“冯师兄将我们这次出门带来的所有家当都放里面了，请师兄清点。” 洛川拿过手环，将星力轻轻渡入到其中，当即睁大了双眼，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冯笑所准备的星石竟然比渠爷和王大掌柜的还要丰厚！ 如此，拿下那册炼器残卷的把握就大了！ 洛川心中大定，眉眼中的凝重也消散了很多，当即对秦江笑道：“不知道星殿招不招炼器师？” 秦江一愣，虽然满腹疑窦，却一个字都没问，只是飒然一笑：“若是中级炼器师，不仅是我星殿，恐怕大梁帝国所有势力都会争相讨好。” 洛川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身走到包厢的最前方，声如洪钟般开口道：“八百万星石！” 突如其来的叫价立刻打乱了青州八大家的节奏，更令拍卖场一层楼的诸位豪强面面相觑，从声音上听来，似乎是有新的竞争者出现了？ 可对方为什么直到此时才第一次叫价？ 有记忆力卓然之辈很快就想起，这似乎是先前拍下了子母鸳鸯锁的那位。 但相比起当时拍下子母鸳鸯锁时候的小心翼翼，此时那位贵客似乎出手显得豪爽了很多啊，竟然一次性就在原先的价格上加了三百万！ 这一变故显然有些出乎青州八大家的意料之外，竟然一时间再无人加价，台上的尹水儿也趁机笑着开口道：“真没想到，本册残卷竟然会受到如此多贵客的追捧，既然现在已经攀升到了八百万星石，那么此后叫价不得低于一百万，八百万星石一次……” 话音落下，陈家所在的包厢才缓缓响起了声音：“九百万星石。” 紧接着，南宫家的人也不甘落后，随之喊道：“一千万星石。” 按照之前的节奏，此时便应该轮到白家叫价了，但很可惜的是，现如今却出现了一位搅局者。 洛川根本不管白家准备喊什么价，直接一抬手：“一千五百万星石。” 场中再度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白家并没有随之叫价，一层楼的诸位豪强也陷入了沉默，只有尹水儿笑颜依旧地开口道：“五号房的贵客果然出手豪气，一千五百万星石一次，一千五百万星石两次……” 洛川死死地攥紧了双拳，等待着成交的那一刻，但很可惜的是，青州八大家的人，似乎同样有着无法放弃的理由。 下一刻，南宫家的再度开口道：“两千万星石。” 一本炼器残卷，竟然被拍到了两千万这么高的价钱，简直比之前那枚青木丸的竞争更加让人难以理解，薛二爷等人更是满头雾水，喃喃而道：“现如今炼器术已经如此值钱了吗？” 还不等薛二爷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便突然有一道人影来到了他的身前。 正是东升酒楼的大掌柜，王东升！ 王东升的不期而至令薛二爷一愣，对方说话倒也直接，毫不避讳地开口道：“我知道你家老爷子需要灵药吊命，现如今有个好机会，就看你抓不抓得住了……” 同一时间，凉城首富，西城米行的大东家渠庆，也悄然从自己的座位上离开，来到了常德这位老牌富豪的面前，笑着道：“老常啊，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不知道你今天兜儿里面装了多少钱来，不过有一笔投资，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便在王大掌柜与渠爷四处奔走之时，洛川也没闲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南宫家所在的包厢，嘴角掀起了一丝冷酷的笑意。 “三千万。” ========================================== PS：感谢‘乱世灬英豪’8元打赏，大兄弟悠着点儿哈，别把吃饭的钱都拿来赏慕白了可不好，那什么，计划赶不上变化，今天慕白连续加班了，所以到现在才写了一章，今天的第二更会在凌晨，至于昨天的欠更，干脆就放到周末来补好了，另外明天部门聚餐，可能更新还会有变动，但慕白会争取在吃饭前把两章搞定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千锤百炼 事实证明，如果很多年后洛川愿意回首自己的这一生的话，或许他会发现，自己内心的某种执念便是从今日开始形成的。 从这一刻开始，他想要的东西，便一定要得到。 他想要星火铭器术，那么就算是借钱，就算欠下凉城各大豪强数不清的人情，他也一定要把那篇残卷拍到手。 为此，甚至不惜得罪青州八大家。 这只是洛川的第二次开口叫价，便直接在南宫家所喊出的价格上加了一千万星石，如此魄力恐怕就连无尘上人也只能望其项背。 他不怕这是青州八大家做的一个局，也不怕南宫家是在像自己坑无尘上人那般坑他。 因为就算这是个坑，里面也藏着难以估算的宝藏。 洛川只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在洛川喊出三千万的报价之后，青州八大家再次陷入了沉默。 白家已经彻底哑火，陈家似乎还在观望，至于南宫家，则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 然而，当前的事态却不允许他们有太长思考的时间，因为尹水儿已经笑着开口道：“三千万星石一次，三千万星石两次，三千万星石……” “三千……五百万星石。” 终于，南宫家还是不愿放弃这次机缘，再次压过了洛川一头，但在场的人谁都能够听出来，这一次南宫家的底气似乎远不如先前那般足了，叫价的声音充满了犹豫。 洛川顿时笑了，根本不给对方丝毫的喘息之机，即刻开口道：“四千万。” 事实上，这一价格也几乎是洛川的极限了，哪怕加上王大掌柜、渠爷与冯师兄三人的全部家当，以及自己手里面在卖掉青木丸之后剩余的五百来万星石，也只有这么多了。 但他所表现出来的自信心却极为强大，让人根本摸不准他究竟还能拿出多少资本，更重要的是，直到现在，南宫家都不知道与自己竞争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在外人看来，用四千万星石买一册炼器术的残卷，这根本就是疯了，对于洛川而言，他有自己的理由，却不知道南宫家如此执着的原因何在。 如此看来，这一篇残卷除了能开启星火铭器术之外，还有别的隐秘啊！ 这么想着，洛川心中的执念顿时更强了几分，他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如果将自己这大半年来所炼制的全部灵药卖给星殿，能换来多少星石？ 同一时间，渠爷和王大掌柜也托星殿的人给洛川带来了好消息，他们二人联合凉城各大豪强，又为洛川凑了将近两千万的星石！ 手中拿着那沉甸甸的储物袋，洛川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因为他知道，大局已定！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件令众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却发生了。 从南宫家的包厢中突然传来了一道有些深沉的声音。 “没想到，在这小小的凉城当中，竟有如此藏龙卧虎之辈，我不知道尊下是何人，但如果尊下肯在拍卖会结束后赏个脸，与老夫见上一面的话，南宫家便不再争了。” 此言一出，拍卖会一层楼的各位豪强这才知道，原来想要拍下这炼器残卷的一方竟是南宫家的人！ 由此也可以看出，星殿对于二层包厢中的各位贵客的隐私是保护得非常好的。 换一个说法，现如今南宫家所提出的要求，便是打破了星殿的规矩，想要知道与他们直接竞争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对此秦江沉声道：“此事有风险，虽然你是我星殿中人，只要是在这凉城境内，哪怕是南宫家也奈何不了你，但如同青州八大家这般的存在，背地里见不得光的事情做得太多了，你一旦表露了身份，那么日后恐怕就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洛川当然明白秦江的意思，他略作犹豫之后，开口道：“不知道阁下想要与我谈些什么？” 对方顿时笑了：“到时尊下自然能知，老夫只能说，尊下一定不会失望。” 洛川握紧了手中的储物袋，然后言简意赅地说道：“好。” 此言一出，秦江顿时连连皱眉，洛川则笑着道：“南宫家势力再大，也大不过凌剑宗，更大不过星殿，只要我不离开青州范围，就算对方想要算计我也很难，而且这种事情一旦败露，想必偌大一个南宫家也顶不住来自凌剑宗与星殿的双重怒火吧？” 秦江叹了一口气：“话虽如此……” 凭良心讲，秦江仍旧觉得洛川此举非常不妥，但眼下木已成舟，台上的尹水儿已经当场宣布洛川以四千万星石的高价拍得那篇炼器残卷，此时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因此秦江只能苦笑道：“如此，那待会儿去与南宫家见面的时候，老夫陪你去吧。” 闻言，洛川顿时心生感动，连连拜谢道：“秦殿尊抬爱，洛川没齿难忘。” 秦江摆摆手，终于开口问道：“不过老夫真的很想知道，洛药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拍得此炼器残卷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洛川不禁笑道：“若我说，我打算成为一名炼器师，秦殿尊可信？” 秦江显得有些无奈，应道：“若洛药师真的只是想成为一名炼器师的话，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洛川摇了摇头：“不然，如果只是普通的炼器师，当然不值得我这么做，但我想成为一名炼器宗师。” 听得此言，秦江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可能，但细想一下洛川自第二次崛起后所创造的一个又一个奇迹，又哪里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在洛川出现之前，若有人告诉秦江，一位六品药师就能炼出无暇圣药，炼出九品青木丸，他只会当做一个笑话来听。 在洛川出现之前，若有人告诉秦江，一位降星境强者，便能凝聚剑气，使出肉身破音障的手段，他只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但洛川的出现，却将这一切变成了理所当然。 那么，他想要成为一名炼器宗师，又为什么不可能呢？ 念及此处，秦江顿时自嘲一笑，长叹道：“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洛川笑而不答，心中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可谓是既兴奋又紧张，虽然他对星火燎原诀很有信心，但不真正学到手，他终究还是有些忐忑的。 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通过花钱的方式买到星火燎原诀的分卷。 想当初，不论是《百草洗炼录》，还是《万木枯荣录》，甚至是《白焰焚身诀》，洛川都是在一次次机缘巧合之下，用空手套白狼得来的。 哪里像这一次为了开启星火铭器术，竟然花了整整四千万星石！ 洛川不得不感慨，自己花钱的速度真是远超赚钱的速度啊。 青木丸卖出去的九百万星石还没捂热乎，便尽数还给了星殿，而且还倒欠了王大掌柜和渠爷一大笔星石，冯笑那边倒是好说，等回去自己给太上长老说说情，应该可以算是宗门对自己的投资吧…… “这星火铭器术，一定要物超所值才可以啊！” 洛川正暗自祈祷着，便听到自己身后响起了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随即一位星殿的拍卖人员出现在了洛川眼中。 手里面正捧着洛川好不容易拍下的炼器残卷！ 洛川赶紧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从对方手中接过那一册薄薄的书卷，随即缓缓翻开。 轰！ 一道金光猛地自洛川脑中炸开，正如洛川所预料到的那般，便在那残卷到手的同一时间，在他脑中的星火燎原总诀顿时发生了变化。 星火燎原总诀。 卷二：星火铭器术。 千锤百炼！ 洛川迫不及待地将心神落了上去，快速浏览着多出来的内容，随即瞪大了双眼，整个人都有些傻了。 因为他分明能看出来，这所谓的《千锤百炼》，其实应该算是各种高级法宝的图鉴，上面写着非常详尽的介绍，包括每一件法宝上面有多少道铭文，原材料是什么，最后的作用又是什么，偏偏没有…… 如何打造法宝！ 毫无疑问的是，拥有了《千锤百炼》的洛川足以成为大梁帝国最博学的鉴宝大师，但，这似乎与炼器术，与炼器师没有半点关系啊…… 难道，洛川挥金如土般投入了整整四千万星石，最后竟然做了赔本儿买卖？ “不可能，不可能，就算是《百草洗炼录》也记载了炼药的方法，甚至还有如同摘星手这般的神通，这《千锤百炼》不可能就这些内容，一定是我还没有发现其中的奥秘！” 良久之后洛川才回过神来，连连安慰着自己，随即发现那位星殿的拍卖人员仍旧面带笑容地站在自己面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应该是，等着他付钱…… 见状，洛川忍不住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沫，然后转头看向秦江，脸上带着无比尴尬而苦涩的笑容。 “秦殿尊，那什么，我现在想要反悔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落下，秦江愣了，红豆傻了，而那名星殿拍卖人员脸上的笑容，则变得无比的僵硬起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放长线，钓大鱼 洛川的后悔当然已经来不及了，正如秦江在之前对他说过的那样，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谁敢欠星殿的钱。 就算是秦江自己也不行。 所以最后洛川还是不得不如数交付了四千万星石，但谁也不知道，他的心中到底有多苦…… 洛川这一前一后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片刻之前还意气风发、豪气冲天，现如今却仿佛失了魂一般，整个人都显得无比的木讷、痴傻。 在场最了解的他的当然是红豆，因此在下一刻，红豆走上前去拉着洛川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是不是赔了？” 洛川心里面有苦说不出，这岂止是赔了，简直赔大发了啊！ 那可是整整四千万星石啊！ 就这么被他打了水漂！ 哪怕他没有红豆那般视财如命，此时也觉得心脏一阵阵绞痛，连续好几次深呼吸之后才努力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 “没关系，赔了大不了再挣就是，不就是四千万么，等你家少爷我成为中级药师，赚这点儿钱还不是易如反掌！” 此言一出，便算是洛川彻底认栽了。 但一旁的秦江却满含深意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先前答应南宫家的事情，倒是可以看做是一步好棋了，若是下好了，未必不能挽回损失。” 闻言，洛川顿时精神一振，猛地抬起头来看着秦江，连连道：“秦殿尊果然老谋深算，啊不，是智慧过人！您说得对，我赔了没关系，这不还有南宫家的人在么！” 秦江微微一笑，见洛川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再多言，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了拍卖会上。 相反，洛川倒是对之后的拍卖没什么兴趣了，一来现在他的口袋比狗舔的盘子还干净，二来他还得仔细想想待会儿怎么坑南宫家的人一把。 他心中笃定，南宫家的人之所以会对此炼器残卷如此执着，肯定不可能是因为在他们的脑袋里面也有一本星火燎原总诀，那么，南宫家就肯定有着与洛川同样强大的理由做支撑，会是什么呢？ 洛川在脑中仔细回想着之前尹水儿对此炼器残卷的介绍，突然眼前一亮。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此篇残卷貌似是出自某位修行大能的洞天福地吧？ 那么，青州八大家的人都想拍下此卷，会不会与这件事情有关系？ 洛川的心里面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这并不妨碍他准备待会儿好好试探一番，或许可以忽悠南宫家的人用三千万星石再把这炼器残卷买回去？ 念及此处，洛川一扫之前的颓丧，脸上重新焕发了神采，不住地发出无比瘆人的低笑声，听得秦江都忍不住心底发麻。 好在很快，今夜的星殿拍卖会就来到了尾声。 此番作为压轴登场的拍卖品是一把流光熠熠的飞刀，据尹水儿说是出自已故的锻造大师，施野之手，最后被拍出了六千万星石的天价，由青州八大家中的袁家收入囊中。 至此，本届星殿拍卖会便算是圆满结束了。 尹水儿还在台上做最后的陈词，洛川便已经摩拳擦掌地站起身来，饥渴难耐地在包厢内踱着步。 他在等南宫家的人来请自己。 既然接下来准备坑南宫家的人一把，那么首先他便不能表露出太过急切的意思来，否则岂不是很容易就被对方看出了猫腻？ 所以他不能主动去找南宫家的人。 洛川就这么耐着性子等了快一刻钟的时间，眼看拍卖场一层楼的客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终于有一阵沉重的敲门声缓缓传来。 此时的秦江已经离开了包厢，去结算今夜星殿的盈亏了，所以房内就只剩下了洛川与红豆二人。 听到敲门声之后，洛川赶紧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向红豆打了个眼色，自顾自地端起了茶壶捧在手中，摆出了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红豆前去开了门，出现在主仆二人眼前的，是一位身形略显臃肿的中年男子。 对方的衣着并不算华贵，相貌看起来也比较普通，倒是不知道为何缺了一根手指，让人印象深刻。 来人看到包厢内年纪轻轻的主仆二人，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意外，但却保持着很好的风度，微微颔首道：“鄙人南宫无名，不知阁下是……？” 洛川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那胖子，笑着点头致意：“我叫洛川。” 南宫无名的脸上第二次露出了惊讶之色，顿时疑道：“洛川？凌剑宗那位？” 洛川乐了：“难不成您还听说过其他叫这名字的？” “有意思……有意思……”南宫无名笑着摸了摸肚子上的赘肉，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包厢内，轻轻叹道：“怪不得阁下能出得起这么高的价钱，原来竟是传说中的洛药师，那之前那枚青木丸……” “正是在下炼制的。”洛川对此毫不避讳。 洛川很明白，自己的身份越高，名声越大，对方才越不敢对自己生出歹心。 果不其然，接下来南宫无名便再度开口问道：“我听说洛药师已经加入了星殿，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 洛川点点头：“不愧为青州八大家，消息倒是灵通。” 南宫无名自顾自地坐到了洛川的对面，摆摆手道：“什么八大家，只是一些虚名罢了。” 话音落下，场中突然陷入了沉默，寒暄也寒暄过了，名字也相互报过了，那么接下来自然就该说正事了。 很明显，暂时看起来，洛川是更沉得住气的那一个。 片刻之后，南宫无名将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笑着开口道：“此番相见，鄙人有一个不情之请。” 洛川一挑眉：“说来听听。” “我想借用那篇炼器残卷一观。” “不行。” 南宫无名的话说得很直接，洛川回绝得更加直接，于是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顿了顿，南宫无名再道：“不白看，我给钱。” 洛川顿时笑了：“我想阁下应该知道，此残卷可是我花了整整四千万星石拍下来的，而我与阁下今日乃初次相见，我可不知道阁下有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或者带了可以暗中拓印的法宝，所以这个险，我不能冒。” 对于洛川的再一次拒绝，南宫无名倒是显得并不意外，然后他竖起了两根手指：“两千万，只看一眼。” 闻言，洛川顿时心头狂喜，他没想到，自己还没提钱的事儿，对方竟然就主动提出来了，而且一开口就是两千万星石，看来这胖子对这残卷的执念不比自己低啊！ 但表面上，洛川却是做出了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笑着道：“阁下恐怕是误会了，正如阁下所知，我是一名药师，我所炼制出来的青木丸刚刚在台上拍出了九百万星石的价格，所以阁下认为，我会缺钱吗？” 此言一出，南宫无名第一次皱起了眉头，顿时将一张大圆脸挤出了无数道褶子。 “那洛药师要什么？” 洛川抬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怀中的茶壶，思考了片刻之后说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看此残卷，莫非……也与那洞天福地有关？” 南宫无名的脸色顿时变了。 “原来，洛药师也知道此事，如此，也就难怪了……” 洛川模棱两可地说道：“我知道的不算多，不过若是你南宫家也在打相同的主意的话，也不是没有合作的可能。” 洛川的话锋突转令南宫无名当即目色一喜，连连道：“怎么合作？” “我刚才说过，我不缺钱，但有些规矩还是要有的，既然此卷是我以四千万星石拍下的，那么你们南宫家出两千万星石，此事很合理，不过除此之外，不管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都得算上我一份儿。” 话音落下，南宫无名再度沉默了，犹豫着道：“此事太过重大，我无法做主。” 洛川笑着耸了耸肩：“我可以等你消息。” 南宫无名眯起了一双小眼睛，在沉吟了片刻之后，这才再度笑道：“既然如此，那我改日再去小祁山拜访阁下，不过有一点我需要提前说明，就算家里面最后答应了阁下的条件，但有一件事情，是绝对没有商量的。” “噢？请讲。” “秋水人家要归我们。” 闻言，洛川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已经将神念落在了《千锤百炼》之上，急速翻看着目录上那一个又一个花里胡哨的名字，终于在中间的位置找到了南宫无名口中的那件秋水人家。 正如洛川所料，这果然是一件法宝！ 于是接下来，洛川露出了一脸的无所谓：“不过就是一把破扇子而已，洛某不感兴趣。” 一时间，南宫无名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或许是因为得知了洛川并非是冲着秋水人家而去的，也或许是因为他应证了洛川并没有诓骗自己，而是真的知道那洞天福地的事情。 洛川则是长长地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成功地在南宫无名的试探下保全了金身。 下一刻，南宫无名伸出了那只无比厚实，却残缺了无名指的手掌，对洛川笑道：“如此，今日便不打扰了，后会有期。” 洛川抬手与南宫无名盈虚一握，微微颔首：“后会有期。” 第一百二十六章 谢长京的请求 南宫无名离开了星殿。 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洛川才感到有些后知后觉的懊恼。 似乎自己装得有些太过了？ 若是对方之后不打算与自己合作了该怎么办？ 岂不是连两千万星石都没了？ 早知道如此，就算让对方先交个千把万的定金也好啊…… 洛川突然又开始变得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最终还是红豆认真地对他说道：“少爷，你给红豆说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儿套不着流氓，放长线才能钓大鱼，红豆倒是觉得这个胖子肯定还会来找咱们的！” 红豆的目光显得异常的笃定，总算让洛川心中稍安，顿时一挥手：“算了，不管了，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大不了咱们慢慢还就是了。” 说着，主仆二人便携手离开了包厢。 洛川原本是打算去与秦江打个招呼，却得知殿尊大人正在与州殿来的人密会，于是洛川只能托人给秦江带了个话，随即便拉着红豆，随着人流走到了星殿之外。 不曾想，谢长京竟然在门口等着他。 洛川不禁疑道：“怎么没跟冯师兄他们一起回去？” 谢长京显得有些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句整话，墨迹了许久才开口道：“长京想……想请师兄到家中坐一坐。” 闻言，洛川顿时皱紧了眉头。 谢长京是凉城人，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洛川更是老早就知道了，按理来说，既然洛川来了凉城，谢长京请他到家中坐一下，这原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偏偏洛川从中嗅到了一丝不怎么寻常的味道。 因为谢长京的表现有些奇怪。 仔细想想，似乎今天第一次在星殿包厢中看到谢长京的时候，对方就显得异常的沉闷，除了给洛川送来了冯笑的储物手环之外，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既没有问洛川打算买什么，也没有问洛川需要多少钱来买，甚至于最后离开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的。 这不是谢长京以往的性格，只是当时的洛川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那炼器残卷之上，一时间倒也没有注意谢长京的心不在焉，此时回想起来，似乎谢长京有什么心事啊…… 念及此处，洛川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坐一坐当然可以，但长京啊，你须得记住，在我的面前，你是任何话都说得的，不必遮遮掩掩。” 谢长京显得有些犹豫，又沉默了片刻，这才低声道：“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但现如今长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求助于师兄的。” 洛川点点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师兄应该知道，家父在来凌剑宗之前，曾在这凉城中打理着几家药铺吧……” 经过谢长京的一番讲述，洛川这才知道，原来谢长京父子在凉城老谢家属于二房，可家中老太爷实在太过偏爱长房，用一句话概之，就是活儿都给二房做了，可好处却全都落到了长房的口袋中。 究其根本，当然是因为谢长京的大伯在谢家有着比天还高的地位。 毕竟那可是凌剑宗的执丹长老！ 之前因为孔管事的死，洛川同意让谢长京的父亲接任百草堂药房管事一职，谢长京的父亲也就放下了家中的生意，全心全意为洛川打理药房。 然而，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谢家长房竟然趁此机会，将谢家的所有产业都划归到了自己的名下，连一座茅房，一个铜板都没有留给二房的人。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谢长京父子便当于被谢家给变相流放了。 今夜星殿召开拍卖会，谢长京得空随着冯笑来见见世面，自然在此之前先回了一趟家。 这才骇然得知，自己的母亲竟然已经被长房的人逐出了祖宅，一应丫鬟仆从被全部遣散，现如今老人家正孤苦伶仃地住在城南的一间平房中。 对此，谢家老太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更加纵容了长房的嚣张气焰。 谢长京想去找长房的人讨个说法，却直接吃了个闭门羹，谢家各大药铺从掌柜到伙计更是全部换上了新人，见到谢家二少爷前来，不仅没有任何恭顺之意，反而还好一阵冷嘲热讽。 “凌剑宗的记名弟子？百草堂药房的管事？哼，能够有如此成就，还不是靠着大爷在凌剑宗内的帮衬，否则你以为以你们二房的人能混得这么好？” “最近家中要开源节流，老太太一个人哪里用得着那么多仆从？再说了，前两天大少爷刚刚诞得麒麟子，不得在祖宅中腾个地方给小少爷住吗？老太太在城南的房子可是咱们谢家出的钱，每月的例银更是一分不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对于谢家长房的一顿冷嘲热讽，谢长京虽然怒火攻心，却还算是克制，既没有当场动手，也没有硬闯老太爷的宅子，但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是以现如今他才想到借洛川在凉城内的声望，哪怕是狐假虎威也好，至少得把母亲重新请回祖宅才行！ 得知了这一切的洛川目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随即问道：“这些事情，谢坤不知道吗？” 以洛川对谢坤的了解，后者虽然流氓气息重了些，但绝不是一个如此薄情寡性的人，按道理，若是谢坤知道了自己这一房的所作所为之后，就算不施以训诫，也至少该阻止长房的人继续欺凌二房才对。 果不其然，接下来谢长京苦涩地摇了摇头：“大伯并不知道这些事，他一生醉心于丹术，又哪会在乎这些家里长家里短的小事？” 洛川对此深以为然，别说是谢家了，就算是百草堂的事，谢坤平日都是不闻不问的，甚至自洛川来到凌剑宗以来，除了宗门年宴之外，就没见过谢坤踏出过丹房半步。 就连谢长京也是今天才知道家中所发生的变故。 谢坤又怎么可能收到半点消息？ 沉吟了片刻之后，洛川冷声道：“既然那臭老头儿不管家务事，我便替他管教管教他的小辈吧，再怎么说，他也是红豆的师父，咱们也算是出师有名。” 闻言，谢长京终于露出了一些笑意，连连躬身行礼道：“如此，长京便仰仗师兄了。” 洛川伸手将谢长京扶起，摇摇头道：“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讲究这么多的规矩，这样吧，此事全权交给我来安排，你回去告诉谢家长房的人，就说我明日会登门造访，其他就不用管了。” 谢长京面带感激地点点头：“是，师兄！” 言罢，谢长京便先行离开了，而洛川却没有带着红豆走远，而是一转身，向着大门口东侧一群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去。 走到近前，早已等候多时的众人连连恭声道：“见过洛药师。” 洛川笑着微微颔首，扫视了一圈之后，将目光定在了渠爷和王大掌柜的身上，一拱手：“今夜多靠诸位帮衬，日后大家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洛某能帮的，绝不推辞。” 说着，洛川将手中的储物袋递了过去，笑道：“好在最后南宫家的人还是退让了，倒是让洛某省下了大比星石，要不然恐怕真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诸位了。” 这当然是一句玩笑话，众人也无不附和地笑了笑，王东升从洛川手中接过储物袋，重新将其分配回了诸位豪强的手中。 最后众人共同筹集的这笔钱虽然没有花出去，但却卖了洛川一个人情，不论怎么看，这买卖都是划算得很。 然后洛川这才对王东升与渠庆开口道：“王大掌柜，渠爷，你们二位的钱恐怕还得等洛某些日子才能还上了，还请见谅。” 闻言，王大掌柜和渠爷连连摆手道：“洛药师客气了，别的咱们拿不出手，但千万星石还是有的，若是能用这笔星石结交上洛药师，才是我等最大的福缘。” 洛川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笑道；“这样吧，我也好不容易出一趟宗门，若是各位肯赏脸的话，我明日在谢府设宴，咱们好好喝上两杯，我也趁机与诸位熟络熟络。” 话音落下，众人立刻面露红光，连连道：“洛药师客气了，怎么能让您做东呢？要我看咱们还是去东升酒楼吧？” “就是就是，能成为洛药师席间的座上宾，是我们前世修来的福气，又岂能再让洛药师破费？” “哈哈，我看行，老夫也好久没尝过王大掌柜的咸水鸭了，还真有些惦记呢。” 洛川笑着摆摆手：“诸位有所不知，我有位小兄弟叫谢长京，是谢家的二少爷，此番下山，他已多次邀请我去谢家一聚，我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所以便想着，替我那小兄弟做个主，干脆借花献佛，邀请诸位到谢家同饮，人多才热闹嘛……” 此言一出，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洛川会选择在谢府设宴，顿时一个个都有些羡慕谢家的福泽深厚。 当下纷纷表态：“既然如此，那明夜我等一定准时到场！” 洛川点点头，又与众人寒暄了几句，婉拒了好几人邀请他到家中夜饮的热情，这才散了场，说好明日再在谢府共聚。 待所有人全都离开了之后，红豆这才拉着洛川的衣角说道：“少爷，红豆觉得，此事还是得提前跟师父说一说。” 洛川犹豫了片刻，随即点头道：“行，这样吧，我写封手函让星殿的人送到百草堂去。” 说着，洛川便重新折返回了星殿当中，找来了纸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行字。 “寒潭水的问题我找到别的办法解决了，速来谢家商议。” 第一百二十七章 谢府夜宴 谢家祖宅坐落在凉城城东的长袖街上，算不上什么繁华地带，更不是所谓的“富人区”。 毕竟整个谢家在凉城内也称不上是豪门大户，别说是跟黎家、王家和渠家相提并论了，就连薛二爷所在的薛家都能甩其好几条街。 这么说吧，昨夜的星殿拍卖会，偌大一个青州来了那么多豪强，谢家也没能从星殿那里获得一张请柬。 这便是身份与地位的差距之所在。 虽说谢家出了一位凌剑宗长老，不论是从名望上，还是实力上，都比黎家几代人强了不止半筹，但奈何谢坤醉心丹道，不问世事，更不如黎洪那般善于经营家族产业，所以谢家人除了蹭着谢坤的名声在凉城内开了几家药房之外，却也没能捞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论发展，更是远远比不上曾经的凉城第一豪门。 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现如今黎家已经被灭了满门。 而谢家至少还屹立不倒。 也是属于世事无常，各人有各命吧。 而且别看谢家家小业薄，虽然比不上坐拥东升酒楼的王家、垄断米粮生意的渠家等诸多豪强，但毕竟有些底蕴，消息也还算灵通，至少听说过洛川的名字，所以在得知这位名震凉城的大人物即将在今夜造访之后，便早早地在主院内准备好了酒宴。 除此之外，谢家长房还别有用意地邀请了几个平日与自家交好的小家族作陪。 “哼，说破了天去，那什么洛药师也只不过是凌剑宗的一位外门弟子，别说是身份地位了，哪怕是他最引以为傲的药道之术，又岂能与我父亲相提并论？” 说话的是谢坤的儿子谢长知，也是谢长京的大哥，此时正陪着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坐在主位上，面带冷笑地看着远方的谢长京。 话音落下，谢长知的一名小妾当即随声附和道：“就是就是，再者说了，这里可不是凌剑宗，而是凉城！谢长京那小兔崽子想要狐假虎威又怎么样，等那洛药师前脚拍拍屁股走了，后脚这家里面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谢长知冷哼一声：“所以今夜我把陈掌柜、许老板他们全都叫来了，就是想让那洛药师知道知道，在这凉城谢家，到底谁才是真正管事的！” 话音落下，一旁的那位中年妇人却是面带谨慎地开口道：“话虽如此，但等待会儿客人来了咱们还是得好好招待，另外长知啊，我怎么听说，黎家出的事儿好像也跟这位洛药师有关系？” 今夜的酒宴谢家老太爷没有参加，是以整个谢家自然以这位妇人为首。 毕竟他是谢长知的母亲。 此时听到母亲言辞间的担忧，谢长京却是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母亲别听人瞎说，那定是坊间的谣传。黎家之所以会遭此大难，必是犯了星殿的忌讳，当日可是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黎家是被殿尊大人亲自带人剿灭的，跟一个凌剑宗的外门弟子能有什么关系？” 一边儿的小妾也点点头道：“不错，若要真是像外面传的那样，黎家是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儿给灭了满门，岂不是笑掉了全天下人的大牙？” 闻言，中年妇人倒也觉得是这个道理，顿时心下稍安。 今天能够有资格坐在主桌上的，几乎都是凉城各大商行的掌柜和管事，此时虽然尚未开宴，倒也聊得不亦乐乎。 相比之下，谢长京作为谢家堂堂二少爷，却被谢长知安排在了最靠门边的位置上，而与他同桌的，则全是些为谢家药铺打工的小伙计。 这还是看在即将上门拜访的洛川的面子上，否则的话，恐怕谢长知直接就把他亲弟弟赶下饭桌，跟下人们一起用饭了。 谢长京心如明镜，知道这是大哥在刻意羞辱自己，试图在洛师兄面前让自己难堪，所以此时的他也是脸色铁青，胸中的怒火仿佛随时都会喷涌而出。 不过即便如此，谢长京也一直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因为他相信，洛师兄一定会给自己挣个公道的。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缓缓降临，所谓的贵客仍旧没有到场，谢家长房的几位顿时面露不耐之色。 谢长知的小妾更是阴阳怪气地说道：“长京小弟啊，你别是故意晃了我们一道吧，难不成是打算让在座的这些客人们看了咱们谢家的笑话？” 话一出口，就连与谢长京同桌的几个小伙计也不禁嘲笑道：“二少爷，我看那洛药师可能今夜有事儿，是来不了了。” “还亏得大少爷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呢，搞了半天，原来是闹了个乌龙啊！” 正说着，院外突然有人大喊道：“荣盛布庄杨掌柜到宴！” 顿时间门口处人头涌动，为首那人身着一套毛色鲜亮的裘服，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 见状，谢长知赶紧站起身来，朝门口迎去，脸上满是惊喜之意。 毕竟从财力和影响力上来说，荣盛布庄的生意可是做的要比谢家大得多了，原本之前谢长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杨掌柜那里发了请柬，并没有奢望对方真的会到场，却不曾想，这位杨大掌柜倒是为人和善，竟然这么给面子，怎能让谢长知不喜？ “哎呀，没想到杨大掌柜如此赏脸，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了。” 杨大掌柜笑着对谢长知拱了拱手，开口道：“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凉城做商行的，多走动走动是应该的，元宵佳节刚过，既然谢老弟有心，杨某也正好借此给诸位拜个晚年了。” 谢长知大笑着将杨掌柜迎了进来，连连道：“杨掌柜真是客气了，快请进，快请进。” 谢家众人也纷纷起身打招呼，谢长知让人将杨掌柜带到主桌上就坐，随即似笑非笑地走到了谢长京身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长京啊，看到了吗？这才是咱们凉城真正的大人物，至于你那位洛师兄，别是今夜临时怯场，不敢来了吧？” 旁边一个小伙计也接口道：“呵呵，刚才二少爷还说，等那洛药师到了之后，就算把在场的这些贵客们全部加在一起，也不如他一人呢，小的倒还真是挺好奇的，难道说这年头儿药师已经这般稀缺高贵了？” 谢长京皱着眉头不言不语，但心中却是无比的笃定。 今夜洛师兄一定会来的！ 既然师兄答应了自己，就一定不会食言！ 谢长知将谢长京那铁青的脸色当成了怯懦，当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这样吧，再等你那师兄半柱香的时间，总不能他不来，咱们就这么一直等着，我等得起，在场的这些贵客也等不起，半柱香之后，他若不来，咱们就开宴了。” 说完，谢长知也不等自家胞弟回应，直接便转身朝主桌走去，脸上的笑容是越发灿烂了许多。 “杨掌柜，来，我来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长来客栈的周掌柜，这位是城南做铁器生意的王老板，还有这位孙管事，可是在星殿的水星司里面当值……” 主桌那边是气氛越来越热闹，而相对的，谢长京这边则是越来越冷清，甚至很多旁边的下人都开始在一旁指指点点，全然不把他这个谢家二少爷放在眼中。 眼看半柱香的时间将到，谢长知正准备宣布开宴，却听得院门外又传来了一道唱名声。 “东升大酒楼，王大掌柜到宴！” 话音落下，场中众人顿时个个眼露震撼之色，谢家长房的人则是彼此面面相觑，前者是因为东升酒楼的这个名头太过响亮，后者则是有些疑惑，因为今夜谢家酒宴，谢长知并没有邀请东升酒楼的人。 不是因为谢家看不起东升酒楼，而是恰恰相反，谢长知很清楚，自己高攀不上人家。 贸然发去请帖，只能徒增笑柄。 场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异样，片刻之后，谢长知这才站起身来，连忙整理了一下着装。 “前段时间听说东升酒楼新出了一道药膳，或许王大掌柜是想借此与我谢家合作一番吧……” 心中这么想着，谢长知赶紧抬步来到了院门口，准备迎接王东升的大驾光临，要知道，东升酒楼与在场的这些人可不是一个档次的，就算是那荣盛布庄的杨老板，见了王东升也得执晚辈礼！ 谢长知又哪里敢怠慢？ 说话间，便看到一位气质不凡，面带春风的中年男子迈步走了进来，尚未迈入内院，眼睛便露出了一缕精芒，将场间的众人扫视了一遍，随即看向一处微微一笑。 下一刻，王大掌柜也不管正满脸堆笑迎上来的谢长知，便几个大步直接走到了距离门边最近的那张桌子前，对着一脸铁青的谢长京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这位应该便是谢长京，谢公子了吧，在下东升酒楼王东升，此番冒昧前来，还望谢公子不要介怀。” 话音落下，场中所有人都傻了，谢长知嘴角的笑容更是一僵，无比惊诧地看着不远处的谢长京，就像是在看着史上最荒谬的一出戏剧。 对此，谢长京也是满目疑色，有些不合时宜地开口问道：“王掌柜？你……认识我？” =================================== PS：照规矩，每逢周末都是补更的时候，没曾想，今儿非但没能补上之前的欠账，反而又多欠了一更，所以，明天会有四更。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佬齐至！ 此言一出，王东升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抹尴尬之色，只能干笑着说道：“谢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昨夜不是才在星殿拍卖会中见过么？我还看到谢公子与洛药师在星殿门口寒暄呢。” 谢长京何等聪明的人，一下子就听出了王东升的弦外之音。 当即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连连笑道：“哦……对对对，看我这记性，竟然把王大掌柜给忘了，快请坐！” 说着，谢长京便直接一把推开了身边的一个药铺小伙计，领着王东升坐在了自己旁边。 王大掌柜见谢长京如此急智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说到底，两人还真算不上认识，但关键王东升认识洛川啊，更重要的是，昨夜在洛川邀请他来谢家赴宴的时候，曾经无比明确地说了一句话。 “我有位小兄弟叫谢长京，是谢家的二少爷。” 在能被洛川称为“小兄弟”的人面前，他王东升哪里敢放肆？ 难道嫌命长了吗！ 王东升可不希望自己昨夜好不容易在洛川那里留下的好印象，因为今天的一着不慎而付诸东流。 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在谢家众人的心中掀起了多么可怕的惊涛骇浪！ “我没看错吧！那……真的是东升酒楼的大掌柜？他怎么会认识谢长……怎么会认识二少爷？” “你们听到了吗？刚才王大掌柜说，他昨夜在星殿的拍卖会中见过二少爷！没想到二少爷昨天消失了一晚上，不是像旁人说的那般去喝花酒去了，而是去了星殿啊！” “那可是星殿拍卖会啊！大少爷都没有收到请柬，二少爷是怎么去的？” …… 一时间，一众谢家的伙计、下人都在议论纷纷，令谢长知心中猛地一沉，但他还是保持着脸上僵硬的微笑，慢步来到了王东升的面前。 “小弟啊，贵客当前，怎么能让人坐在门口呢？真是没有体统！王大掌柜，快随我去主桌就坐吧，这里都是小伙计们待的地方，以您的身份，不太合适啊。” 话音落下，王东升顿时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甚至还轻轻皱起了眉头，漫不经心地瞥了谢长知一眼，沉声道：“你是谁？什么伙计们待的地方，没看到谢家二公子也坐在这里吗！” 谢长知顿时满目尴尬，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这个……” 不等谢长知说出个所以然来，一旁的谢长京便冷笑着道：“王大掌柜，这位是我大哥，今夜的酒宴便是他一手操办的，不过可能咱们家院子太小了，容不下太多的贵客，所以只能把我给挤到这里来了。” 王东升是什么人？能在这凉城撑起第一大酒楼，把烟雨楼给彻底打压下去，自然是比人精还要人精的存在，此时听谢长京这么一说，当即就明白了这兄弟二人的关系不善。 于是下一刻，王东升直接懒得理会谢长知，转头对谢长京问道：“那个，谢公子，你看，我要不要去拜见下老爷子和夫人？” 谢长京一摆手：“今夜我父亲和母亲都并未到场，所以不必了。” 此言一出，谢长知整张脸都绿了，毕竟他的母亲还在主座上站着等呢，王大掌柜过门而不见，岂不是打他的脸？ 对此，王东升才懒得去考虑谢长知的感受，当下抬了抬下巴：“既然如此，那王某就在这儿坐下了，你回去吧。” 谢长知满腔的不忿，却依旧只能面带笑容，卑躬屈膝地应道：“是，是，如若招待不周，还望王大掌柜见谅。” 没办法，势必人强，不得不低头，毕竟如果一定要用谢家和东升大酒楼相比的话，那中间至少差着一百座荣盛布庄！ 于是谢长知只能灰溜溜地走了，而真正令他尴尬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还不等谢长知走回主桌前落座，满堂的宾客便已经迫不及待地凑了上来，连连向他询问道：“谢大少你可真有能耐啊，是怎么把王大掌柜给请到的？” “是啊是啊，谢老弟你这可就太不厚道了啊，既然今天王大掌柜要到场，你怎么也得跟我们哥儿几个知会一声啊！” “不过，那王掌柜怎么没过来坐？” 谢长知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些问题，只能含糊其辞地说道：“唔，诸位应该知道，我二弟长京现如今在凌剑宗修习，此番王掌柜大驾光临，好像是想要让长京帮他办什么事吧……” 好不容易安抚了众人的情绪，待坐下之后，谢长知这才向一直面露忐忑的母亲解释道：“母亲请放心，刚才我见长京与那王大掌柜之间似乎并不熟悉，应该也没什么来往，估计是昨日长京随凌剑宗的人去参加星殿拍卖会的时候有了一面之缘而已。” 旁边的小妾顿时撇了撇嘴：“我就说嘛，你那不争气的弟弟哪会认识像王大掌柜这样的大人物，应该也就是让他给凌剑宗的某位前辈递个话儿而已！” 谢长知点点头，内心总算是平静了一些，开始在脑中快速地盘算，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能巴结上王东升这棵参天大树。 然而，谢长知这边还没想好下一步怎么办，另外一边的院门之外又有人高声喊道：“锦绣山庄，胡庄主到宴！” 话音落下，再度引起场中众人一片哗然。 “锦绣山庄？咱们凉城第一行商，胡天佑，胡庄主？” “今夜谢家还真是蓬荜生辉啊，不仅王大掌柜来了，就连胡庄主也请到了！” 场中那些药铺的掌柜、伙计，包括谢家的小辈和下人们海门反应过来，主桌上的诸多富豪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相比起东升酒楼的王大掌柜，毫无疑问，胡天佑可以算得上是掌握了在座这些人的经济命脉！ 任何从凉城运到外地的商品，不管是布匹、铁器、草药，都得经过锦绣山庄，只有有了他们车队的保驾护航，才能保证运出去的东西不会出半点岔子，据说在锦绣山庄的背后更有星殿的人支持，可谓是名满凉城，家喻户晓的大富商！ 只见在几名亲随的簇拥之下，年近半百的胡天佑精神烁烁地走了进来，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 “竟然真的是胡天佑？我们谢家好像与锦绣山庄并没有什么往来吧……”谢长知的小妾暗自嘀咕了一声，落在谢长知的耳中却是猛地一震。 冥冥之中，谢长知突然有了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难不成，这位也是冲着…… 这一次，上前迎接的可就不止谢长知一人了，不论是荣盛布庄的杨掌柜，还是城南铁铺的王老板，都纷纷小跑着凑了上去，连连打着招呼。 “胡庄主新年吉祥，我是荣盛布庄的小杨啊，不知胡庄主还有没有印象？” “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这里见到胡庄主，真是令王某受宠若惊啊！” …… 胡天佑看着众人，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即看到了坐在一旁的王东升，当即笑着走了过去。 “老王你倒是来得比我早啊。” 王东升也笑着点点头：“我也是刚刚才到，噢，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谢家的二公子，谢长京。” 胡天佑顺着王东升的手边看去，当即上前一步，连连道：“哎呀，原来这位就是谢公子，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器宇轩昂，少年有成啊！真是幸会幸会，老夫是锦绣山庄的胡天佑，日后还请谢公子多多关照！” 有了之前王东升的经验，这一次谢长京倒是显得从容了很多，笑着拱了拱手：“胡庄主客气，快请坐。” 说着，谢长京转头瞪了同桌的一位伙计一眼，这回对方倒是懂事，赶紧把位置给让了出来，灰溜溜地站到一旁去了。 这一幕顿时把在场的这些凉城富豪给吓得冷汗淋漓，王东升就不说了，那胡天佑是什么人？那可是吃人不吐渣子的狠茬子！锦绣山庄既然能为凉城大小商户开辟商路，自然是黑白两道都能吃得香的，手底下的人命更是数不胜数。 可偏偏这样一位超级大佬，此时竟然战战兢兢地与谢家一位小辈说话，顿时让众人都露出了见了鬼一般的神色。 当中甚至有的人根本就不认识谢长京，还在一旁暗自向谢长知打听道：“那个，谢大少，不知那坐在王掌柜和胡庄主中间的少年郎是谁？你怎么没跟我们介绍过啊？” 谢长知没有回答这些人的问题，因为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彻底懵了，张大的最久久无法合上，一颗心更是完全沉到了谷底。 尤其当谢长京看似不经意间对他幽然一笑的时候，谢长知直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蹿上了脑门，足令他魂飞胆丧！ 此时的他甚至来不及去思考谢长京是如何结识诸如王东升、胡天佑这些大人物的。 他只知道，自己似乎要完了…… 然而，今夜属于谢家大少爷的磨难，显然还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因为在院门外再次响起了门童的唱名声。 “凌光阁大掌柜，成杏到宴！” “秋水居大当家，柳如月到宴！” “东苑林家，林三少,林源到宴！” …… 随着一个又一个惊天动地的名字响起，偌大一个凉城，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全都到了，然后是最后两个名字。 “渠氏米行，渠庆到宴！” “城主大人，康无为到宴！” =================================== PS：感谢‘乱世灬英豪’10元红包打赏，今天第一更送上，虽然貌似只剩一天了，但还是祝大伙儿周末愉快，也希望你们看得高兴。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个人，一座城 大梁帝国有九个大州，上千城池，凉城在青州境内只能算得上是名不经传，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青州八大家没有一个坐落在凉城，但凉城的每年的税收却还算是在青州能排的上号的。 所以今夜驾临谢府的这一位位富豪巨擘，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们都还是第一次见到其真容。 但好在人不认识，地方他们还是知道的。 比如凌光阁是凉城内法宝生意做得最风生水起的大商户。 再比如秋水居的幕后大老板可是统一了整个凉城所有花坊的狠角色。 但即便如此，这些人全部加起来的分量，都不足最后两个名字那么重。 渠家二爷，娶庆。 凉城城主，康无为。 前者，被誉为凉城首富，仅用家财万贯这四个字来形容那都算是折辱了渠家的门楣，毫不客气的说，渠家便是凉城的财神爷！ 而后者，则是凉城名义上的首席行政长官，代表的乃是大梁帝国官方的意志，论分量，可以说是一点也不比星殿和凌剑宗低！ 更别说，今夜连林家的林三少也来了，便相当于是代表了青州最大的军权统治者亲临。 这三个人加在一起，便是偌大一个凉城中，财、政、军三方巨头！ 而这些在平日里高高在上，只能被谢家仰望的大人物们，却在今夜齐聚谢府内院，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已经超出了当日黎府年宴的规格，若只算凉城本地的话，更是几乎与星殿拍卖会的排场相差无几了！ 而他们无一例外，都在来到场中之后，一没有去拜会谢家的当代家主，谢家老太爷谢祝山，二也懒得与今日酒宴的操办者，谢家大少谢长知寒暄半句，而是直接来到了谢长京的面前，与这位凌剑宗的记名弟子谈笑风生。 一时之间，在场的所有谢府中人，包括一应宾客，全都傻了，在愣了半天之后才想起来上前拜见。 立刻将整个内院的气氛炒的火热了起来。 “见过城主大人，没想到城主大人多年不见，还是风采不减当年啊！” “这位便是渠爷吧？在下杨合，是荣盛布庄的一个小掌柜，对对对，就是城北那家小店，哎呀，没想到渠爷您还记得在下，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啊！” “柳姨，没想到您今天也亲自来了啊，当初您秋水居的铁栏杆还是我给打的呢，这一晃都过去多少年啦，哈哈……” 众人聊得欢畅，包括康无为和渠爷等十几位凉城大佬全都在谢长京所在的桌子旁落座，至于原本被安排在主桌的其他客人此时哪里还肯回去，直接就围成了一圈儿站在了一旁，看起来像是酒楼里面给客人斟茶倒水换盘碟的小厮一般，俯首帖耳地与诸位豪强谈笑着。 一时之间，谢长京所在的这张桌子已经俨然成了整个谢府内院的中心，比主桌还主桌了。 至于谢长知，则早就已经被吓得双腿发软，脸色惨白，若不是被一位仆人扶着，恐怕直接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那仆人也算是谢家的老人了，在关键时刻，倒是显得比这位谢家大少爷还要冷静一些，只见他有些颤颤巍巍地扶着谢长知重新坐了回去，然后低下头对一旁的中年妇人问道：“夫人，要不要我去通知老太爷？” 谢长知早就已经崩溃了，此时他的眼中只有那个被众星捧月一般的弟弟，以及周遭仆从对自己如同瘟疫一般的唯恐不及。 谢家长房与二房的关系不和，这在谢家算不得什么秘密，谢长京一脉所遭受的打压，谢母被逐出祖宅的侮辱更是人尽皆知，而现如今，谢长京却只用一场酒宴，便向整个谢府昭告了，谁才是谢家真正的顶梁柱。 如此一来，恐怕谢家长房要遭难了啊…… 谢长知满目绝望地看着自己那无比陌生的胞弟，又哪里还听得到身边的忠仆在说些什么？ 好在他母亲听见了，当即点了点头，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急声道：“我亲自去请！” 这或许便是谢长知唯一的退路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谢家长房与二房的争斗，只能算作是谢家的家事，最后谁主事，谁能带领谢家继续传承下去，还得看谢老太爷的意思。 只要谢老太爷对长房的支持不变，那么今日谢府就算来再多的豪强又如何？ 难不成谢长京还会接着外人的手打压自家人吗！ 念及此处，谢长知的母亲便赶紧与那仆人离了席，向着谢家的内苑走去，想着今日不论如何也得争取到老太爷的信任。 于是主桌前就只剩下谢长知与他的小妾失魂落魄地坐着，片刻前的意气风发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长……长知啊……你看，我们是不是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向小弟道个歉？” 谢长知的小妾坐立不安地看着自家夫君，一想到自己这一房在平日里对二房的欺压，甚至对谢长京母亲的折辱，整个人都不禁怕得浑身发抖。 现如今谢长京认识了这么多可以一手遮天的大人物，想要捏死自己，还不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尤其当她看到秋水居的柳姨似乎在不经意间打量着自己的时候，更是通体发寒，脸色发青。 然而不曾想，在听到她的话之后，谢长知非但没有服软的意思，反而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沉声道：“妇人之仁！你懂什么！要是道歉就能挽回的话，那小杂碎又怎么可能隐忍到现在！” 若是放在往日，谢长知一发怒，他那小妾哪里还敢争辩半句，但今天却显然不一样。 面对谢长知那色厉内荏的怒骂，他的小妾却继续劝道：“光道歉当然不行，要不咱们还是把老太太给接回来，争取她老人家的原谅，以后再好吃好喝地供着，总比……” 她还没说完，便见到谢长知猛地伸出手，一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 “啪！” “总比什么？怎么，现如今看到二房涨势，你便一心向着那小杂碎了？老子还没死呢！” 谢长知的小妾被这一耳光打懵了，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当即站起身来开口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妾身还不是为了你好吗？打女人撒气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去打谢长京去啊！” 这番话如同火上浇油一般，顿时让谢长知怒极攻心，直接一脚将那小妾踢倒在地，然后毫不留情地对着自家女人一顿狠踢猛踹。 仿佛他此时打的真的是谢长京一样。 女人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谢家内院，顿时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目光，愣了大半天，一众谢家家仆才纷纷冲上去劝阻，但等他们将那小妾救下的时候，对方已经奄奄一息，模样凄惨无比了。 谢长京看着这一幕暗暗皱眉，不知道自己这位好大哥又是闹的哪一出，却见那谢长知好似彻底发泄完了心中的情绪一般，脸上重新扬起了笑容，对着众人一拱手。 “抱歉诸位，都怪谢某管教不严，养出这么一个刁妇来，让大家伙儿看了笑话，还请诸位先行落座，马上就开宴了。” 话音落下，众人这才纷纷反应过来，似乎大家都在不知不觉当中冷落了这位谢家大少爷。 于是当前的场面就很有意思了。 一开始被谢长知所请来的诸如荣盛布庄的杨掌柜、城南铁器铺的王老板，星殿水星司的孙管事等人纷纷向几位大佬告了罪，然后回到了主桌前。 毕竟这些人可不知道谢家长房与二房的恩怨，在他们看来，今日谢家能有如此多的贵客光临，自然也与谢大少爷的能量是分不开的。 然而，今日场中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们。 比如王东升，比如渠爷，比如林三少，比如康城主，在听到谢长知这番话后却都不禁暗暗皱起了眉头。 紧接着，来自凌光阁的成杏，成大老板率先开口道：“谢大少爷还真是会开玩笑，洛药师都没来，开什么宴？” 此言一出，谢府众人全都愣了。 洛药师？哪个洛药师？ 难不成就是之前二少爷说的今夜要来的贵客，洛川，洛药师？ 还不等众人想明白这当中的因果关系，便听得秋水居的柳姨轻轻一笑：“许是谢大少爷饿了，没关系，你们吃你们的，我们等着洛药师就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若还听不懂，那这谢家恐怕也不配在这凉城中安身了。 让他们先吃，然后城主大人，凉城首富，林家三少，东升酒楼的大掌柜一干人等在旁边儿看着？ 恐怕连傻子都不敢这么做。 于是一时间，谢长知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回的一丝风度彻底荡然无存，面对一众豪强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他只能低下头来，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在……在下的意思……是，等……等洛药师……来了就可以开宴了……” 直到这个时候，谢长知也仍旧不明白，自己的那个草包弟弟，以及一个小小的凌剑宗外门弟子，为什么会得到这么多大人物的青睐？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这并不是青睐…… 因为就在谢长知说完话后不久，便从院门之外传来了最后一道唱名声，令在场众人恭候多时的那位，终于到了。 “凌剑宗弟子，洛川到宴！” 话音刚落，渠爷和王东升等人赶紧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垂首躬身，早早地守候在了院门的两侧。 随即看着那个踱步而入的少年，凉城十数位顶尖豪强齐声恭拜：“见过洛药师！” 第一百三十章 为我兄弟讨个公道 洛川孤身走进院内，对众人笑着摆了摆手：“诸位客气了，都坐吧。” 话虽这么说，但场中却没有一个人敢坐下，康城主主动迎上前来，对洛川拱了拱手：“洛药师当前，本官康无为，见过洛药师。” 洛川赶紧上前扶住了康无为的手臂，笑道：“城主大人可真是折煞我也，快请上座。” 说着，两人便有说有笑地来到谢长京身边坐下，随即洛川对谢长京点了点头：“长京啊，还在这儿愣着干嘛，开宴吧。” 谢长京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当即朗声对众人道：“今夜诸位大人赏脸前来，令我谢家蓬荜生辉，若有招待不周，还请大家多多担待，李管家，上菜！” 话音落下，守在内院大门口的一位老者赶紧点头道：“是，二少爷。” 若是换在一天之前，这位李管家恐怕看都懒得看谢长京一眼，毕竟现如今的谢家可是长房做主的，谢长知没叫开宴，谁敢擅动？ 但现在情况却完全不一样了。 此时谁还看不出来，谢家是出龙了啊！ 这条龙不是谢长知，而是谢家二少爷，谢长京！ 一时间，整个谢家都忙碌了起来，一道道美味佳肴被端上桌面，一坛坛美酒佳酿被拍开了封泥，因为洛川的到场，场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比之前更加热络了几分。 片刻之后，洛川端起手边的酒杯，站起身来对众人道：“今夜洛某借花献佛，主要还是为了让大家能与我这小兄弟多联络联络感情，往后在这凉城之内，还望诸位能多多关照，洛某定感激不尽。” 言罢，洛川手腕一翻，将杯中酒一口饮尽，立刻引来了一片应和声。 “洛药师言重了！谢二少年轻有为，真乃人中之龙，咱们这帮老家伙顶多就是为谢二少蹚蹚路，搭搭手，哪里能赶得上谢二少的成就啊！” “不错不错，依老夫看，谢家有二少在，未来自然是不可限量，说不得以后咱们青州八大家就得多添一个谢家了，到时候谢二少可得帮衬帮衬我们这些老兄弟啊！” “哈哈，远的不说，我那东升酒楼最近正好在主打几道药膳，届时谢二少可得多多照顾才是。” 众人七嘴八舌地捧着谢长京，纷纷干掉了这杯酒。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朝主桌上的谢长知看一眼。 仿佛那只是一个谢家的仆役，根本上不得台面一般，更没有资格被他们放在心中。 而与此同时，与谢长知一起坐在主桌上的宾客们却是一个个如坐针毡，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哪里还看不出来，今夜这些什么城主、首富、将军们的到来，根本就不是因为谢长知，而是为了谢家二少爷，谢长京！ 一时间，众人纷纷在心中暗骂谢长知竟然摆了他们一道，而脸色阴晴不定的杨大掌柜却猛地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向谢长京等人所在的桌子走去。 洛川面色平淡地看着走到自己面前，一脸谄媚的杨大掌柜，疑道：“这位是？” 杨大掌柜的脸上都快笑出花儿来了，连连开口道：“在下荣盛布庄的掌柜，杨合，见过洛药师。” 洛川却是看也懒得看对方一眼，直接对谢长京问道：“今夜怎么还会有外人在场？” 听着这话，杨大掌柜顿时满头冷汗淋漓，不过这家伙到算是有些急智，赶紧解释道：“是这样，我们荣盛布庄一向与谢家有些来往，今夜听说二少爷回来了，特来拜见。” 闻言，洛川脸上的冷色有所消融，好不容易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到旁边坐着吧。” 话音落下，杨大掌柜如蒙大赦，赶紧一口将杯中酒干了个底儿朝天，连连道：“祝洛药师、谢二少新年大吉，来年平步青云，武运昌隆。” 洛川不咸不淡地点点头：“嗯。” 谢长京也微微抬了抬手中的酒杯，虽然没有喝下，却也算是给了面子了。 当即锦绣山庄的胡天佑赶紧对杨合使了个眼色，后者哪里还不懂，也不敢再继续打扰，满脸庆幸地在旁边一桌坐下了。 以他在凉城的地位，还不够资格与洛川同桌，但能捞到个旁座的位置，也是足够了。 至少这代表了洛川日后不会计较他今日来谢家的本意。 见状，谢长知旁边的人哪里还坐得住，纷纷学着杨合，端起酒杯来到了洛川身前。 “在下长来客栈的周斌，见过洛药师、谢二少……” “在下百兵铁行的王金淦，祝洛药师修为大进，福运昌盛，祝谢二少新年新气象，诸道更上一层楼！” …… 不多时，谢长知的身边便再次变得空空荡荡了起来，倒是谢长京所在的左右两张桌子，都坐了个满满当当。 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谁是主，谁是客。 谁才是这谢家真正的话事人。 然而，便在众人正聊得起兴之时，却忽的见到从谢家的内堂中走出了一位白发苍苍，手持蛇形拐杖的老人。 谢长知的母亲和那位见机极快的仆人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老人，缓缓向众人走来。 谢长京见状，面色微微一怔，当即站起身来，上前微微躬身：“爷爷，您怎么来了？” 闻言，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便是谢家的当代家主，谢老太爷，谢永德。 谢老太爷难得笑着拍了拍谢长京的肩膀，随即颤颤巍巍地来到众人身前，对康无为行礼道：“草民谢永德，见过城主大人。” 康无为用余光看了看洛川，发现后者似乎并没有表示，于是点了点头：“老人家请起，这是家宴，不必多礼。” 谢老太爷抬起头来，随即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康无为身边，隐隐被众人尊于首的洛川，笑道：“这位应该就是洛小友了吧，老夫听长京提起过多次，今日一见，果然是天才出少年啊！” 洛川的眼中写着平静，不喜不怒地开口道：“您过誉了。”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而谢老太爷显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似乎并不以为意，只是笑道：“不知道今夜洛小友摆出这么大的排场，究竟是希望老夫怎么做？” 此言一出，谢家众人纷纷色变，因为老太爷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太直接了，根本不留半点退路啊！ 对此，康城主、渠爷、王东升等老狐狸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就权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然后洛川同样做出了非常直接的回答。 “我只想为我兄弟讨个公道。” 话音落下，一旁的中年妇人面色变得无比的惨白，原本以为自己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谢长知更是连站起身的勇气都没有了。 令人意外的是，年近百岁的谢老太爷并没有因为这一句话生出惊怒之意，反而于双目射出了两道精芒，一改之前垂暮之年的老朽，甚至连腰背也停直了一些。 “什么公道？” 洛川轻轻一笑：“我觉得，谢家想要兴盛百年，有长京一人足矣。” 谢老太爷骤然握紧了手中的拐杖，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松弛了下来，笑道：“洛小友，老夫知道你或许是好意，但这理应是我谢家的家事吧？就算是城主大人，也无权干涉。” 谢老太爷的这句话比之前说得要轻，却掷地有声，因为他说得很有道理。 不管今天洛川摆出多大的排场，不管今夜有多少凉城豪强为谢长京站台，但他们终究都是外人，又凭什么来管谢家的家务事？ 所以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 但很不好回答，并不代表着不能回答。 毕竟洛川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因此下一刻，洛川开口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如果这不是谢家的家务事，如果此事无关长京的话，或许今夜来的就不是这些人，而是秦殿尊与星殿暗卫了。” 话音落下，康无为瞳孔猛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中猛震，因为他们的脑中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另外一座凉城豪门。 黎家！ 但很显然，洛川这番话并不完全是为了威胁谢老太爷，因为这没有必要。 所以不等对方回应，洛川便接着道：“所以其实我想说，谢家主，您真是老糊涂了……”顿了顿，看着谢老太爷那渐渐变得僵硬的笑容，洛川又突然一改口：“当然，正如您先前所说，这句话，我没有资格讲，所以，我请了一位有资格讲这话的人来。” 说着，洛川转过头，看向身后漆黑一片的院门，笑道：“谢老头儿，你觉得呢？” 这番话一出口，在场众人都纷纷愣住了，不明白洛川是在与谁对话，更不知道他口中所谓的有资格的人是谁。 下一刻，答案揭晓。 就在洛川目光所及处，三道人影出现在了谢家内院的院门口。 正当中的是一位中年妇人，但或许是因为接连遭受到精神上的折磨，不过数日间已经白发满头，面色也显得有些憔悴。 见状，谢长京不禁惊声道：“母亲大人！” 而在这妇人的左右两边，则分别是一个身着大红色棉袄的小丫头，以及一个面色铁青的老人。 那老人刚一出现，便掀起了一阵令人心悸的杏黄色风暴，强烈的星力灵压让在场所有人都呼吸为之一滞。 然后他轻轻点了点头，对谢老太爷说道：“父亲，你确实是老糊涂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只要我还活着 谢坤终于出现了。 这原本是谢家长房和谢老太爷最希望看到的一件事。 但偏偏，谢坤在走进门后的第一句话，便说他父亲已经老糊涂了。 他的目光虽然在看着谢老太爷，但实际上却是在回答之前洛川的问话。 众目睽睽之下，说自己父亲是个老糊涂，或许也就只有谢坤这样的奇人才干得出来，但他既然已经这么说了，便为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定了基调。 谢坤扶着谢长京的生母迈步走进了内院，低声叹了一口气：“弟妹，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是我教子无方，还望弟妹不要介怀。” 妇人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只是浅浅一笑。 倒是一旁的红豆开口道：“少爷常说，做错了事，便是要受到惩罚的，只有得到了教训，以后才会知道怕。” 谢坤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谢长知就坐在那里。 谢坤醉心丹道，数十年来连丹房的大门都很少出，回家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按理来说，父子二人久别重逢，应该是无比的喜悦。 但此时的谢长知却只能感受到一股凛然寒意。 他张了张口，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最后却只化作了一声轻吟：“爹……” 谢坤的脸上写着失望，不容置疑地开口道：“看来我在凌剑宗这些年，的确对你疏于管教，从明天开始，你便去泗水城打理生意吧。” 话音落下，长房众人顿时面如死灰，虽说泗水城也在青州境内，但却是青州最贫瘠，最偏远的城镇，数年前因为战祸和水患所受的疮痍尚未被抚平，去那里便相当于是发配流放！ 这样的惩处，就连谢长京也觉得似乎有些过了，当即有些犹豫地说道：“大伯……” 然而，还不等他把话说完，一旁的谢老太爷便猛地将手中拐杖一杵，沉声道：“坤儿你疯了吗！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此番长知的做法的确有些欠妥，但我知道，他是为了谢家好！” “国无二君，家无二主！长知是我谢家长子长孙，日后继承家业的只能是他！长京有修行天赋，入了凌剑宗，日后前途自不可限量，但修行之辈，又哪里还有心力来守住家业？相比起来，长知才是我谢家未来中兴的希望！” 谢老太爷的这番话令人动容，就连洛川也不禁暗暗皱眉，因为从某一方面来说，他是对的。 谢坤作为谢家长子，任凌剑宗执丹长老，按理说这是无上的荣光，可为何谢家的名望和实力仍旧在凉城只能算得上个小家族？ 别说和黎家相提并论了，就连东升酒楼也难以望其项背。 究其根本原因，就是谢坤不理俗务，血脉亲情淡然，并没有想过用自己的地位为家族争得什么好处。 谢老太爷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料定谢长京也会走上与他大伯同样的路子，那么不论从名份上，还是实际情况上，都理应培养谢长知作为谢家的接班人。 是以谢老太爷对于谢长知的一切所作所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谢长京的母亲被其逐出了祖宅也不闻不问。 但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纵容，才酿成了今日的苦果。 因此下一刻，洛川摇了摇头道：“家族中兴的希望，难道就是建立在手足相残，罔顾伦常之上的吗？如果真是如此，就算这家族真的兴盛起来，恐怕在未来的某一天也终会烟消云散，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谢老太爷断然而道：“不然！我之前说过，长知此番所为的确欠妥，但究其根本，他的出发点却是好的！因为他就是不想手足相残，所以提前断绝了长京与自己争位的希望，他将小芸送到城南去住，就是想要淡化二房在谢家的影响力，长此以往，谢家才只会有一个声音！” 洛川笑了：“如果真的如您所说，难道这世上所有的家族，都只能留下一脉，将其他家族子弟扫地出门吗？” 顿了顿，不等谢老太爷反击，洛川便再度说道：“您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谢家好，其实说到底，只是您偏爱长房的借口而已，当然，这是您谢家的家务事，按理来说我不该插手，但正如我一开始对您所说的，此番我来，就只是为了给我兄弟讨一个公道而已。” “我这个人的是非曲直很简单，我兄弟受了委屈，我的亲朋受了欺辱，那么我才不管他是家务事还是天下事，就算是把这天给捅破了，我也要给他把公道讨回来，至于说你谢家二房去了泗水城之后，凉城这边该由谁主事，未来谁才是谢家的接班人……” “说句难听的，关我屁事？” 洛川的这番话说得很霸道，也有些不讲道理，但却是说的实话，任谁也无法辩驳。 谢老太爷气极反笑：“好，好，当然不关你的事……”然后他转头看向谢坤和谢长京母子二人：“难道也不关你们的事吗！” 对此，谢长京沉默不语，谢坤只是再一次摇了摇头：“所以我才说，父亲您老糊涂了。” 他向前迈了半步，自手心内燃起了一片杏黄色的璀璨星辉，沉声道：“您之前所说的一切，如果放在普通的家族，或许还能勉强说得过去，但我们谢家不一样，因为我是修行者，长京也是修行者！” “就算我常年待在宗门之内，但只要我活着，谢家就永远不会衰落，而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么这个接班人，只可能落在长京的头上，因为他会活得比你们所有人都长久，因为他修行者的身份，才是未来谢家不受欺辱的根基！” 谢坤一言，掷地有声，顿时让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因为谢坤说的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道理。 这个世界最大的道理，是拳头。 谢家现如今能够衣食无忧，与世相安，不是因为谢老太爷的的智慧有多高，手段有多强，而是因为他谢坤是凌剑宗长老。 谢家未来如果想要长久不衰，兴旺发达，也绝不可能靠谢长知的经营天赋，不择手段，而要仰仗谢长京的修为与实力。 谢老太爷不是修行中人，所以他看不明白这个道理。 在场的诸多豪强大部分也不懂修行，所以他们也没想到这个理由。 甚至就连洛川，或许因为他的心中仍旧坚守着前世的某些观念，所以在一时之间，便免不了忽略了这个世界与华夏的不同。 这是一个修行的世界，也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所以在这个世界里面，拳头和力量，才是一个人、一个家族、一个国家、一个宗门安身立命的根本。 于是一时之间，谢老太爷脸上的怒意突然间消失了，他的眼中悄然浮出了一丝茫然，就像是信念的突然崩塌，又像是遭受了一场无比巨大的打击。 导致他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远方的谢长知更是失去了最后翻身的希望，他突然发现，偌大一个凉城，已经再也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处，偌大一个谢家，他也再也没有了半个支持者。 他心如死灰地瘫倒在椅子上，那是原本今日谢府夜宴的主桌，更是主位，但从现在开始，他便不再是谢府的主人了。 下一刻，谢坤直接挥了挥手：“把父亲扶回房中休息吧，明日你们就启程。” 谢坤的这句话是对自己的发妻说的，所以眼中难得带了一丝柔情，但很快便消散无踪，随即他转过头，狠狠地瞪了洛川一眼。 “臭小子，所以你之前传书上的话都是框我的？” 洛川笑着摇摇头：“不这么说，你又怎么会来？” 谢坤冷哼一声，便打算拂袖而去，却是被一旁的红豆给拉住了。 “师父，难得回家一趟，便待一晚吧。” 谢坤皱着眉头道：“为师还有一味丹药没炼好呢，还不是你那白痴少爷，居然为了这点儿小事就把我给骗下山来，真是不可理喻！” 红豆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只是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待一晚吧。” 谢坤微微一怔，随即叹了口气：“也罢也罢……” 说着，谢坤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内院，来到失魂落魄的谢长知身边，表情十分不悦地说道：“行了，别哭丧着一张脸，又不是你老子我死了，抱坛酒到我房间来！” 谢坤的话不容拒绝，谢长知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抱起桌上一口没动的陈年佳酿，便跟在谢坤身后朝内堂去了。 至此，谢府的事情总算是画了一个完美的句话。 谢长京当即站起身来，对在场众人拱手道：“今夜家逢变故，让诸位看了笑话，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康城主顿时笑道：“无妨无妨，不过想必二少爷接下来还有很多家务要处理，那康某就不便多留了，就此告辞吧。” 康无为都这么说了，其他诸如王东升、渠爷之流也纷纷起身告辞。 他们当然知道，今夜洛川其实是把他们当枪使了，主要是借他们的身份为谢家二少站台，但对此非但没有人会介意，反而一个个眉开眼笑。 反正他们今夜也没损失什么，就来喝了顿酒，吃了顿饭，顺便看了场戏，什么力都不用出，就捞到了谢二少和洛药师的人情，这笔买卖，简直不要太划算！ 待客人们走后，谢家内院除了几名仆从、伙计之外，便只剩下了谢长京母子、红豆和洛川四人。 直到这个时候，谢长京才猛地转过身来，双膝一曲，直接向洛川行了个大礼。 洛川一愣，赶紧将他扶了起来，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谢长京凝声道：“今夜若不是师兄……大恩不言谢，日后长京这条命就是师兄的了！” 洛川无奈地笑道：“没那么严重，其实就算今天我不来，你把你大伯叫上，事情也很容易就解决了。” 谢长京摇摇头：“若是没有师兄，大伯他不会那么容易低头的。” 洛川顿时愣住了。 一旁的红豆则浅浅一笑：“似乎，师父他一直很忌惮少爷呢。” ================================== PS：嗯，没错，这是昨天的第四更，不算今天的更新，所以今天的两更会照常送上的，主要是写到中途慕白实在太困了去床上眯了一会儿，导致天都亮了才写好，望大伙儿见谅。 第一百三十二章 白家，白知舟 红豆说，谢坤很忌惮洛川，这句话初听起来很没有道理。 因为谢坤是凌剑宗长老，而洛川只是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 谢坤乃一位货真价实的洗星境巅峰强者，而洛川现在还只是降星境。 谢坤才是百草堂的中流砥柱，是所有百草堂弟子的底气，而洛川虽然得太上长老厚爱，提前许了百草堂堂座的职务，但别说他还真正坐到那个位置上，哪怕他有朝一日成为了堂座师兄，在声望上也绝对不如谢坤远矣。 既然如此，谢坤为什么要忌惮洛川？ 因为洛川一路走来，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行事百无禁忌，完全不择手段的一个人。 韩复说杀就杀了。 窦景行说灭就灭了。 黎家说屠就屠了。 虽然洛川行事大多还是按照宗门门规，按照大梁律法来办的，但究其根本，还是出自于他个人的好恶。 就像他对谢老太爷说的那样，如果这里不是谢家，不是事涉谢坤和谢长京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搞这么麻烦，又是叫来凉城一种豪强站台，又是诓骗谢坤下山的。 他完全可以向对待黎家一样，直接把星殿的暗卫带来。 甚至只需要他一个人，就可以将偌大一个谢家从凉城抹掉。 这才是洛川最可怕的地方。 拥有力量只是其次，重要的是，他似乎很难受到世俗规矩的束缚，最为可怕的，是他那少年老成，不动则已，动若雷霆的心性。 谢坤说，只要他还活着，那么谢家就永远不会衰落下去。 那只是一般情况。 不一般的情况在于，如果有朝一日，洛川的修为超过了他，而谢长京所在的二房一直被谢家大少爷这么欺凌下去的话。 那么，谢长知还有活路吗？ 洛川还会顾忌谢坤是凌剑宗执丹长老，是红豆的师父吗？ 这件事情真的很难说。 至少谢坤知道，如果一定要在自己和洛川两人中间选一个的话，红豆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支持自家少爷。 所以他不惜将谢长知送出了凉城，送到偏远的泗水，敲打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是一个方面，同时也存了保护他的意思。 唯有如此，谢家才能在谢长京和洛川的庇护下，长盛不衰！ 谢老太爷不是老糊涂了，而是眼光不够长远。 相比之下，谢坤才是全场最有智慧的那个人，因为他着眼的不是当下，甚至不是未来近百年光阴，而是更远，更深。 但不管怎么说，于洛川而言，谢家的事情总算是完美解决了，只是接下来，他还不能回凌剑宗，而是得继续在凉城中等着。 等秦江的消息。 因为秦江承诺过，会在星殿拍卖会结束之后给他介绍一位中级药师，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红豆体内的饕餮曼陀罗毒素。 可是这拍卖会都结束了整整一天了，秦江那边还没有任何动静，也不知道州殿来人究竟带来了什么样的消息，需要商议这么久。 好在洛川的耐心足够，而且事情终于在两天后有了转机。 这几日洛川与红豆主仆二人都住在长来客栈，自从在谢家的夜宴中结识了周大掌柜之后，两人不仅被免掉了所有的住宿费，还被恭恭敬敬地请到了最好的房间当中。 对此洛川倒是一点儿不矫情，反正红豆很高兴，这就可以了。 这一日，洛川带着红豆逛完街，吃完小吃回到客栈后，便看到了星殿的人正站在房门口等着他们，顿时心中一喜。 “在下星殿圣星司郑怀恩，秦殿尊让我来请洛药师一会。” 洛川点点头，随即对红豆说道：“丫头，你在客栈里面等少爷一会儿，少爷很快就回来。” 红豆嗯了一声，乖巧地一个人进了房间，也没有问洛川去做什么。 安顿好了红豆之后，洛川便迫不及待地随郑怀恩离开了长来客栈，不过让洛川稍微有些意外的是，郑怀恩并没有带他去往星殿，而是来到了城西的一家茶楼中。 茶楼没有名字，看起来也有些破败，里面的光线有些暗，冷冷清清的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对此洛川倒是没有什么警惕心，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他树敌众多，但倘若真的有人敢在凉城之内向他下手的话，恐怕真的是嫌命长了。 因为这里有星殿。 更因为洛川是星殿的人。 在郑怀恩的带领下，洛川直接走上到了茶馆的二层楼，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座雅间外。 说是雅间，但事实上与“雅”这个字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虽然还没进去，但光从四周那斑驳暗黄的墙色，以及木门上已经掉的差不多的朱漆，不论怎么看，都给人一种无比简陋、寒酸的感觉。 洛川只能认为，那中级药师定是位品味特殊的人。 也难怪，自古行丹药之道者，都或多或少有些怪脾气，不过今天洛川是来求人的，姿态当然摆得非常低，即便看到这种情况，也面不改色，抬手拦住了正打算扣门的郑怀恩。 随即一拱手：“凌剑宗弟子，洛川，求见秦殿尊。” 话音落下，雅间的木门无风而开，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不禁让人担心，若稍微用些力是否会把整个门框都碰下来。 洛川迈着谨慎的脚步走到里面，却发现雅间内的一切虽然老旧，却有一种令人发指的整洁，一尘不染的地面，平滑如镜的茶桌，以及被擦得发亮的窗户，使得整个房间被映得无比的明亮，与之前茶楼里面的阴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茶桌的两边，各坐着一人，其中一位正是凉城星殿的殿尊秦江，另外一个则是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 一件洗的发白的素色长衫，一支漆黑如墨的发簪，以及一双在市面上几十个铜钱就能买到的青色布鞋。 这便是洛川对那中级药师的第一印象。 秦江见到洛川，便连连招手道：“洛药师来了？快过来坐。” 洛川微微颔首，抬步走上前去，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一阵阵轻响，显得有些刺耳。 中年男子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也转过头来看向洛川，目色中似乎带着些好奇，还有一种淡淡的审视。 秦江随即介绍道：“白药师，这位便是我向你提过的凌剑宗外门弟子，洛川。洛药师，这位便是我星殿的中级药师，白知舟。” 原来是自己人，这让洛川心中稍安，赶紧对白知舟一抱拳：“见过白药师。” 白知舟微微颔首，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蒲团，示意洛川坐下说话。 直到此时洛川才发现，原来房间内没有椅子，而不论是秦江还是白知舟，都是盘膝坐在地上的。 对此洛川倒是客随主便，当即坐到了蒲团上，开门见山地说道：“想必关于我的事情，秦殿尊已经向白药师说过了，不知白药师可有良策？” 白知舟轻轻抿了抿嘴唇，随即伸出食指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 不易。 见状，洛川不禁满目疑色。 一旁的秦江随之解释道：“白药师出身于青州八大家当中的白家，从小便展露了在丹药一道上的天赋，现如今不仅是一位三星药师，同时也是九品丹师，可惜天妒英才，在白药师二十岁那年曾遭逢了一场意外，从此便无法再开口说话了。” 闻言，洛川顿时心中一阵唏嘘，他完全能够想象到，白知舟在失声之后所遭受到的劫难，但对方仍旧没有放弃在丹药一道上的追求，现如今能获得如此成就，想来也不是偶然。 或许便真是应了那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吧…… 念及此处，洛川的眼中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怜悯或同情，反而透出了一丝喜色。 不是因为白知舟是个哑巴，而是因为他写下的那两个字。 不是不能，而是不易。 于是洛川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恭声道：“还望白药师直言，究竟需要我怎么做？” 闻言，白知舟从怀中掏出了一页薄薄的白纸，将其倒扣在了桌面上。 洛川伸手去拿，却被白知舟轻轻按住。 于是洛川心领神会地问道：“什么价？” 这一次，白知舟没有任何表示，倒是旁边的秦江笑道：“之前白药师就与我聊过此事了，这是他按照你所描述的饕餮曼陀罗毒发的状况，以及你拿给我的那小半瓶血液综合分析后，所写成的药方，不过白药师有个要求。” 洛川点点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什么都可以答应。” 秦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此事要说难也难，要说容易也容易，而且与你本身的利益也息息相关，白药师希望你能在凌剑宗争取到一个进入月影秘境的名额，然后在秘境当中帮助白家人取得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秦江摇摇头：“白药师没有明言，只说等你进了秘境，与白家人汇合之后便知，不过进入这月影秘境对你也是有着极大好处的，除了秘境本身的价值之外，最重要的是，在这道药方之中，有一味月见草，只能在月影秘境中获得！” 话音落下，洛川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好！” 于是白知舟收回了手掌，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要为宗门争光！ 从拿到药方的那一刻起，洛川就终于明白了，白知舟为什么会在桌上写下“不易”二字。 抛开炼药本身的难度先不说，光是药方上所列出来的那一样样草药名目，就让洛川看得心尖儿直颤。 里面品阶最低的都是一株五百年的铜椮！ 其珍惜程度，远远不是一句有价无市就能概括得了的。 好在洛川虽然手中没有药方上那些价值连城的草药，但至少他还算认识，也知道每一株草药的效用是什么。 这便是《百草洗炼录》和《万木枯荣录》给他打下的坚实基础。 与此同时，洛川也从这一张简简单单的药方上，看出了白知舟在丹药方面的造诣，的确是要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其中两人最大的差距，便是在对于如何拔除饕餮曼陀罗毒素的方法上，所采取的思路和手段截然不同！ 洛川当初所炼制的红豆膏，其核心思想是针对于饕餮曼陀罗毒发后所产生的饥饿感，所以选取了很多可供饱腹的草药材料，与断食丹、辟谷丹的原理大致上相同。 但白知舟却剑走偏锋，给洛川开拓了一条前所未有的新道路。 或者说，白知舟这张药方所针对的方向，与洛川有着极其鲜明的对比。 洛川炼制的红豆膏针对的是红豆这个人。 而白知舟的这味灵药，却是针对的饕餮曼陀罗本身！ 换句话来说，白知舟完全将饕餮曼陀罗当成了一种生命来对待，所以他的核心思想，是欺骗饕餮曼陀罗，使其认为宿主再也没有了吞噬的价值，或者说宿主本身的养分已经很难供给它的生存。 那么最后就只会产生两种情况。 其一，若饕餮曼陀罗真的存有灵智，自然会主动脱离红豆的身体，寻求新的宿主。 其二，如果饕餮曼陀罗无法自主地从红豆体内分解出来，那么它就会被活活饿死！ 不得不说，白知舟的这一解毒思想，几乎算是给洛川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更让他明白，原来药还能这么炼！ 虽然洛川暂时还不知道这样的办法是否管用，但至少白知舟绝对不是在糊弄他，而且这种解毒的手段的确值得一试！ 不过药方虽然有了，但想要真正把这一味药炼出来，洛川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除了收集药方上那一味味价值连城，极难找寻的草药材料之外，他还需要不断地提升自己的草木造诣，否则就算材料凑齐了，他也没法儿炼制。 此事急不得，更何况秦江已经给他提供了一条非常珍贵的线索。 在月影秘境中，便有炼制此灵药所需要的主材料之一，月见草！ 因此在告别了秦江和白知舟以后，洛川便马不停蹄地带着红豆回了凌剑宗，然后直接就去了太上长老的洞府。 “百草堂洛川，求见太上长老！” “进来吧。” 太上长老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大概是这几天被天元门的人给烦的。 眼看月影秘境开启在即，天元门作为青州三大宗门之一，这一次竟然连一个名额也没有，除了面子上不好看之外，本身的损失也可谓极大。 所以在洛川下山的这两天，天元门的丹鬼大师几次三番前来拜见太上长老，为的就是想要把他们之前输给凌剑宗的两个名额给赎回来。 为此，丹鬼甚至破天荒的愿意拿出一颗九转还魂丹的交换！ 要说太上长老不为之心动是不可能的，只是在权衡各方利弊之后，她还是没有轻易松口，只说过两日再看。 那丹鬼老头儿也是执拗，干脆就在凌剑宗住下不走了，一没事儿就来太上长老的洞府卖惨。 值得庆幸的是，洛川来的时候，丹鬼前脚刚离开，两人倒是没能见到面。 否则丹鬼看到洛川，还不得把他给生吃了。 毕竟天元门的那两个秘境名额，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都是因为这小子给输掉的，也就是这世界上没有窦娥，否则丹鬼老头儿肯定觉得整个天元门都比窦娥要冤。 走进太上长老的洞府之后，洛川倒是显得轻车熟路，直接就来到了太上长老往日修行悟道的地方，轻轻扣响了大门。 下一刻，大门无声而开，太上长老就坐在门内的一块巨石上，沉膝打坐。 洛川来到太上长老的身前，猛地一躬身，无比虔诚地说道：“太上长老，请允许弟子为宗门争光，为宗门流血，为宗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太上长老睁开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洛川，颇为警惕地说道：“你想做什么？” 洛川抬起头来，脸上赶紧堆起了无比灿烂的笑容，轻轻搓了搓手道：“是这样的太上长老，您看，这月影秘境的开启时间也越来越近了，不知道，宗门有没有定下派哪些弟子入内？” 太上长老一愣，问道：“你是想……” “不错！”洛川用力地点了点头，义正言辞地说道：“弟子知道，每一次月影秘境的开放，其实便相当于整个青州所有宗门的一次竞争，弟子想要报效宗门，为宗门蝉联这青州第一大派的荣耀而拼死奋斗！” 太上长老不禁笑着摇了摇头：“你去不了。” “为什么！”洛川顿时急了。 然而接下来，太上长老却给出了一个令他完全无法反驳的理由。 “因为你修为不够。” 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太过直接了，太上长老又补充道：“月影秘境地势特殊，唯聚星境以下修行者方可入得其内，而且名额稀少，所以按照以往的经验，各大宗门都会派出他们最顶尖的弟子入内试炼，一般来说，大部分都是洗星境巅峰，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去了也没什么意义。” 洛川顿时不甘心地说道：“弟子虽然只是降星八重，但已经有了与洗星境强者一战的实力，更何况，正是因为弟子修为不济，反而不会成为其他人刻意针对狙击的目标，只要弟子小心一些，应该自保不成问题！” 听得洛川的据理力争，太上长老顿时暗暗皱起了眉头，但随即她又想起，此番凌剑宗所多出来的两个名额，原本就是洛川给挣来的，若是真的一点情面不讲，似乎也不太说得过去。 因此在下一刻，太上长老不再向洛川解释那月影秘境中到底藏匿了多少凶险，往年青州各大宗门、世家弟子的伤亡比例又有多高，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有今年非去不可的理由吗？” 洛川挺直了腰背，沉声道：“有！” 闻言，太上长老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然后点了点头道：“你应该知道，老身一向是很看好你的潜力的，既然此番你如此坚持，那么老身便给你一个争取的机会。” 话音落下，洛川顿时心中一喜，连连道：“多谢太上长老厚爱！” 然而太上长老却摆了摆手：“先别忙着谢我，给你机会是一回事，你能不能把握住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洛川点点头：“望太上长老明示！” 太上长老沉吟了片刻，随即说道：“若要老身就这么把那月影秘境的名额给你是肯定不可能的，宗内弟子也不会服气，既然你说你有信心在诸多洗星境强者的环伺下保住性命，那么我们就来试一试。” 洛川一愣：“怎么试？” 太上长老幽幽一笑：“相比起月影秘境中的险恶环境，咱们凌剑宗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世外桃源了，而且说到底，咱们宗内现如今也只剩下了六名亲传弟子，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老身已经给你降低了很大难度了，若连这样你也无法通过考验的话，此事便休得再提。” 说到这儿，太上长老也不再吊洛川的胃口，直接揭晓了谜底：“你应该知道大逃杀吧。” 此言一出，洛川顿时瞪大了双眼，心中一颤。 他当然知道大逃杀是什么！ 正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会感到心惊！ 说起来，这也算是近些年凌剑宗所固守的传统之一了，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各大宗堂、峰头，为了争夺来年整个凌剑宗的修行资源，而采取的一种竞争方式。 一般大逃杀都会在过完年后不久举行，以整个小祁山为界，全宗所有弟子，不管是外门的也好，内门的也好，还是核心、亲传，都需要参与到其中。 三峰五堂各自为阵，在凌剑宗内开展一场全门弟子的大混战，届时每个人的身上都会携带一张特殊的符篆，当符篆判定某位弟子生命垂危，或者陷入必死局面下的时候，便会爆开一层绝对结界，保全对方的性命，但同时也算是此人被淘汰出局。 一般大逃杀都会在事前设定一个获胜的名额，比方说十个，那么一直到整个小祁山只剩下最后十人幸存者之后，整场大逃杀才算是结束。 接下来，便按照幸存弟子所代表的总堂、峰头，同比例将来年的修行资源进行划分。 比如在最后获胜的十个人里面有三个是演武堂的，那么接下来这一年演武堂就将得到凌剑宗三成的资源倾斜！ 虽然这一竞争机制仍旧存在不少令人诟病的地方，但凌剑宗却始终没有将其废除，反而慢慢的成了其他宗门所争相效仿的对象。 算算日子，今年的大逃杀，似乎也的确到了快要开始的时候了。 因此下一刻，太上长老直接对洛川说道：“今年的大逃杀，将会在三天后举行，总共有五个晋级名额，自然也就对应了五个进入月影秘境的资格，若你能从中抢得其一，老身便同意你去月影秘境！”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合纵连横？ 当洛川回到百草堂的时候，已是满脸的沉重。 凭良心讲，太上长老对他所提出的要求并不算过分，甚至算得上是给了极大的优待了。 这也就是在凌剑宗。 换做别的小门小派，恐怕连进入月影秘境的资格都没有，而凌剑宗作为青州第一大宗，最明显的一个优势便在于其本身就坐拥三个名额！ 比天元门和血狱谷还多一个！ 再凭借洛川从天元门赌来的两个名额，此番大逃杀才能有整整五名弟子获得进入月影秘境的资格。 洛川的机会也由此大了不少。 而且大逃杀是以各大宗堂、峰口为单位进行的，并不能算作纯粹的个人战，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洛川还占了不少便宜。 但凡事有利便有弊，洛川的背后虽然有整个百草堂作为支撑，但偏偏百草堂的实力太过孱弱，不仅一个亲传弟子没有，唯一的核心弟子，堂座黎洪还被洛川给杀了，所以在大逃杀里面的竞争力并不算强。 洛川想要从中脱颖而出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更何况，他真正的对手，其实是那六位亲传弟子，以及修为在洗星境以上的诸位核心弟子。 压力不可谓不小。 一时间，洛川真是把头发都给愁白了，也没想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对策。 想要在诸多亲传弟子、核心弟子的混战中夺取那仅有的五个名额，以洛川现在的实力，想要实打实的硬拼肯定是不现实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智取。 可问题就在于，怎么个智取法？ 洛川这边还没找到半点头绪，倒是先迎来了一位东峰的客人。 “洛师兄，莫师姐让我请你去东峰一会。” 来人是黄昭，经过外门小比一役之后，他与洛川两人之间的关系越发亲密了不少，现如今已经俨然成为了洛川在东峰第二信任之人。 第一当然是莫有雪。 闻言洛川倒是一愣，问道：“师姐有说什么事吗？” 黄昭挠了挠头，笑着说道：“应该是关于大逃杀的事情吧，不过莫师姐没有细说，我也没敢多问。” 闻言，洛川顿时眼前一亮，脱口而出四个字。 “合纵连横！” 黄昭听得满头雾水，疑道：“洛师兄你说什么？” 洛川摆摆手：“啊……没什么，走吧，先去了东峰再说。” 言罢，洛川便由马不停蹄随黄昭地朝东峰去了。 待二人来到东峰最高处的时候，莫有雪已经早早地在那里等着他们了，黄昭只露了个脸便匆匆退下，给莫有雪和洛川留出了说话的空间。 洛川笑脸盈盈地走上前去，开口唤了一声：“师姐。” 莫有雪点点头：“听说你这几日在凉城中可是出了个大风头啊。” “哪里哪里……师姐就别损我了。”洛川打了个哈哈，随即将话题引回到正事上：“听说这次师姐找我来，是想商议下大逃杀的事情？” “嗯……”莫有雪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你应该知道，大逃杀属于宗门内战，关乎各峰各堂的利益之争，所以自古以来便鲜有同盟这一说，毕竟谁也不敢轻易相信谁，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洛川笑着道：“因为我。” “不错。”莫有雪毫不隐晦地点了点头：“因为你的出现，所以我东峰与百草堂，现在便有了结盟的基础与可能。” 洛川摸了摸鼻子，倒是一点儿不谦虚，只是有些好奇地问道：“不过我看师姐似乎与冯师兄的关系也很不错啊，而且演武堂实力雄厚，为什么咱们不再找演武堂商量一下呢？” 莫有雪顿时摇了摇头：“不一样的，我知道陈副掌门很看重你，蔡堂座平日与你也很亲近，就如我跟冯笑一般，但平时的交情是平时的交情，事涉各峰各堂的利益，谁也不敢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顿了顿，莫有雪又解释道：“你要知道，演武堂坐拥五位长老，就算四位长老同意联盟，那么剩下的那一个，也可能在关键时刻叫人在背后捅你我一刀，这个风险实在太大，变数太多，所以我只信任你，信任百草堂。” 话音落下，洛川不禁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原本我还想着多拉拢些盟友，先把刑堂和勋禄堂的人给干掉呢，现在看来是不可行了……” 莫有雪点点头：“同样，你也不必担心刑堂和勋禄堂会联合起来对付你百草堂，因为就算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但彼此之间也绝不会相互信任的。” 洛川也不知道这究竟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一时间显得有些沮丧。 因为这么一来，他原先所想的合纵连横的路子就走不通了。 莫有雪倒是没太注意洛川的心里变化，而是继续说道：“此番大逃杀，只要东峰与百草堂两相联手，即便依然胜不了演武堂，但也勉强能够跟勋禄堂分庭抗礼了，而且我建议，一开始我们最好先从刑堂、西峰与神兵堂这三处入手打击！” 洛川好不容易从失望的心境中平复过来，点点头道：“之前刑堂被我杀了一个亲传弟子，一个核心弟子，可谓元气大伤，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最好时候，不过……” 洛川迟疑着问道：“西峰和神兵堂是为什么？” 莫有雪寒声道：“因为西峰对百草堂最为知根知底，神兵堂对我东峰同样如此！” 听到这里，洛川这才反应过来，感叹莫有雪不愧是连续参加了好几年大逃杀的精兵干将，单从经验上而论就不知甩了自己几条街。 不过既然话赶话说到了这儿，洛川也有些好奇地问道：“之前许长老被调回勋禄堂之后，神兵堂老实些了吗？” 莫有雪冷冷一笑：“杜方这只老狐狸，果然夹起尾巴做人了。” 洛川笑着摇摇头，随即目色微变，因为就在这一刻，他脑中忽的灵光一闪，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从大逃杀中幸存下来的办法。 然后他赶紧向莫有雪问道：“师姐，在大逃杀期间，整个小祁山有哪些地方会被设为禁地？” 莫有雪一愣，随即回答道：“总共四个地方，包括寒潭秘境、剑林、勋禄堂的宝阁，以及神兵堂的兵阁。” 似乎是猜到了洛川想要做什么，莫有雪不禁摇了摇头：“在大逃杀期间如果只想一味躲藏的话，是绝对行不通的，就算是太上长老的洞府，届时也会全面开放，谁都可以进去，以往有不少弟子也想用这种方法来投机取巧，事实证明却是不可取的。” “后来为了杜绝门内弟子消极作战，太上长老更想出了一个办法，便是向所有的参战人员发放一种特殊的铜简，里面会实时记录每一个人所在的位置，让每个人都无处躲藏！” 莫有雪以为，自己的这番话一定会让洛川打消偷奸耍滑的念头，去不曾想，下一刻，洛川眼中的光芒却更加强盛了几分。 “师姐所言当真无误？在大逃杀期间只有这四个地方进不去？” 莫有雪暗暗皱了皱眉，点头道：“按照往年的规矩，应该无误。” 听得此言，洛川的嘴角渐渐掀起了一丝诡异的弧度，然后他开口笑道：“师姐可知，今年的大逃杀，除了会按照胜者所在的宗堂、峰口分配宗门资源之外，还将选拔出进入月影秘境的人选！” 莫有雪一愣，随即疑道：“那又如何？” 洛川并没有直接回答莫有雪的问题，而是继续将他提前从太上长老那里获得的消息分享了出来：“所以此次大逃杀总共会有五个最终获胜的名额，就是不知道……” “师姐你有没有十成的把握留到最后？” 莫有雪不知道洛川的葫芦里到底准备卖什么药，但既然他这么问了，莫有雪的眉宇间也不禁浮上了一丝冷傲之色。 “单以弟子层面而论，现如今的凌剑宗，谁又可堪一战？” 闻言，洛川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更加诡异了，接着道：“既然如此，如果莫师姐相信我的话，那么我有办法，可以在最后的五人当中，再添一位东峰弟子！” 莫有雪目色微怔：“你打算怎么做？” 洛川摇摇头：“现在暂时不能说，我还需要求证一件事情，不过最重要的问题还在于师姐你，师姐认为，在这东峰之内，谁既值得信任，又可以在月影秘境中不至于拖咱们后腿？” 莫有雪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三个字。 “齐青山。” 洛川点点头：“我明白了，现在我需要去找太上长老证实一个猜测，如果一切真的如我所料的话，那么此次大逃杀，可就有好戏看了……” 说完，洛川向莫有雪拱了拱手，随即身形一闪，便又朝太上长老的洞府去了。 一天之内，他可谓将整个凌剑宗跑了个遍，从太上长老的洞府到百草堂，再从百草堂到东峰，最后又回到太上长老的洞府，可谓是把腿都给跑断了，但此时在洛川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疲惫之意。 反而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 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在大逃杀的规则下，一条最重要，却一直被众人所忽略的大漏洞！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逃杀 洛川今日第二次来到了太上长老的洞府，所说出的第一句话，便让后者颇感意外。 “敢问太上长老，在大逃杀期间，有哪些禁忌是绝对触碰不得的？” 太上长老暗暗皱了皱眉，随即回答道：“不得在符篆开启之后伤害对手性命，不得离开小祁山的范围之内，同时有四大禁地不得进入。” 洛川仍旧弓着身子，再次开口道：“请太上长老明示，四大禁地是哪四个地方？” 隐隐之中，太上长老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照实回答道：“寒潭秘境、后山剑林，以及勋禄堂的宝阁与神兵堂的兵阁。” 洛川将头压得更低了一些，让太上长老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沉声而道：“如此，只要弟子在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不触犯以上任何一条禁令，不进入任何一处禁地，其余不管采用什么手段去争取胜利，都是被宗门认可的，对吗？” 这一次，太上长老难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许久之后才有些犹豫地应道：“不错。” “弟子明白了。”言罢，洛川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向太上长老行了一礼，转身便走出了洞府的大门。 看着洛川渐行渐远的背影，太上长老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喃喃而道：“这小子，不会真的……” 下一刻，太上长老缓缓摇了摇头，眼中的担忧渐渐消散开来，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淡淡的期待。 她很想知道，在接下来的大逃杀中，洛川到底能创造出什么样的奇迹。 而在另外一边，洛川在回了百草堂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他将与东峰结盟的事情告诉了谢长京，然后便彻底做起了甩手掌柜，将自己关在了家中。 对外宣称是在为了三日后的大逃杀做准备。 只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准备些什么，就连红豆也三缄其口，一切都搞得神神秘秘的。 不过即便是这样，当三天时间过去，大逃杀即将开始的时候，百草堂的一众弟子仍旧显得有些信心不足。 哪怕他们当中的不少人已经得知了与东峰的盟约，但百草堂本身的实力孱弱，却是一个在短时间内无法更改的事实。 就算是洛川用三天时间破境至洗星又能如何呢？ 他毕竟只有一个人。 而除开莫有雪之外，整个凌剑宗还有整整五名亲传弟子！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洗星境巅峰！ 毫无疑问的是，几乎每一个亲传弟子都有着横扫一峰一堂的强大实力，而被凌剑宗公认为是最弱宗堂的百草堂又岂在话下？ 更别说其他有着洗星境修为的核心弟子。 随便一个拿出来对上百草堂的人都可以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 虽然现在他们有了东峰大师姐莫有雪的庇护，但莫有雪也只有一个，又怎么护得了这么他们多人呢？ 莫有雪自己有着可以与勋禄堂一争长短的信心与勇气，并不代表着其他人也有。 而偏偏他们的主心骨，洛川洛师兄连续闭关三日，既没有给他们做出相应的战术安排，也没有带给他们必胜的信心，甚至连士气都未曾鼓舞一下。 不禁让人们猜测，难道就连洛师兄也知难而退，选择放弃了吗…… 而谁也不知道，就在三日后的这一天清晨，趁着天光未亮，洛川终于偷偷摸摸地从家里面走了出来，此时距离大逃杀开始还有大约一个时辰左右，而他则穿上了全套的夜行衣，一个人蹑手蹑脚地摸上了中峰。 来到了勋禄堂的大门之外。 这几日因为大逃杀的关系，有不少宗门弟子为了放手一搏，为自己的宗堂、峰口出一份力，来到勋禄堂兑换法宝、符篆等东西的人可真不少，为此勋禄堂可以说已经忙碌了整整三天三夜了。 这会儿眼看大逃杀即将开始，勋禄堂的大门前倒是显得有些冷清。 真正勋禄堂的主力军此时都已经去往固定地点集合了，显然在大逃杀的特殊规则下，每一峰、每一堂的弟子都会尽量避免落单，否则一旦碰上其他宗堂、峰口的人，便只能自认倒霉，唯出局这么一条路可走了。 相比起来，洛川自然就看起来有些另类了，不仅一个人孤身潜入了东峰，更来到了勋禄堂，倒也真是艺高人胆大，不怕自己被勋禄堂的人给包了饺子。 今日负责在勋禄堂中当值的只有一个人，叫做魏守勋，只是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但哪怕是他，等大逃杀的钟声响起之后，也会用最快的速度与勋禄堂的大部队汇合。 届时，不仅勋禄堂会停止日常工作，就连整个凌剑宗都不会有人再为众弟子服务。 一直到大逃杀结束。 洛川的到来，让魏守勋笑着摇了摇头：“得，又来一个临时抱佛脚的，说吧，要换什么东西？” 魏守勋有些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也没太注意来人是谁，知道对方笑意满满地走到自己身前。 “我想先查实一下这里面还剩多少贡献值。” 魏守勋接过对方的身份令牌，用神念轻轻一扫，这才慢慢瞪大了眼睛，抬起头来仔细看向来人。 “洛……洛……洛……” 或许是因为实在太过于震惊，导致魏守勋洛了半天也没洛出个所以然来，这也不怪他太过小题大做，实在是洛川的名声太大，尤其对于勋禄堂而言，平日里更是无比忌讳的一个名字。 毕竟在冬雪小比上的一幕幕，一直被勋禄堂弟子视为极大的耻辱。 而在此番大逃杀开始之前，更有不少勋禄堂的师兄们提议在一开始便先干掉百草堂！ 所以此时见到洛川真身，怎能让魏守勋不惊？ 对此，洛川倒是懒得理会对方的心路历程，只是有些急切地问道：“怎么样，还剩多少？” 闻言，魏守勋这才稍微缓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还……还有十……十七万五千……整。” 话音落下，洛川顿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在来之前他还有些担心自己手中的贡献值会不够用，毕竟在冬雪小比开始之前，慕容小卿曾花了不少贡献为他兑换各式法宝、符篆等东西，好在冬雪小比的榜首本身就是会奖赏贡献值的，倒也弥补了不少损失。 虽然十七万多的贡献相比起洛川曾经的身家可以说是大幅度缩水了，不过放在今日却是刚刚好。 因此下一刻，洛川便对着魏守勋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还请你帮我兑换一件东西……” 片刻之后，洛川拿着兑换的物品离开了勋禄堂，向着东峰飞奔而去，倒是让场中的魏守勋久久没能缓过神来，因为他实在是想不通，洛川为什么会在大逃杀即将来临的时候，兑换这么一件东西。 不多时，洛川便一路疾驰到了东峰脚下，抬头看看天色，此时距离大逃杀开始只剩下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似乎有些赶了。 所以接下来洛川彻底放开了体内汹涌澎湃的星力，加速朝着东峰之巅冲刺。 好在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今日东峰弟子将会集结在莫有雪的洞府之前，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只是在路过神兵堂的时候，不免引来了很多诧异的目光。 “咦？那不是洛川吗？此时他不在百草堂待着，怎么跑到东峰来了？” “早就听说他与东峰的关系匪浅，难道说这次大逃杀东峰会和百草堂联合起来？” “快将此事禀报堂座师兄！” “是！” 洛川并不知道，他的到来，已经使得莫有雪联盟的计划提前暴露了出去，当然，即便他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因为此时距离大逃杀开始已经很近了。 更何况，从一开始，洛川真正的目的，便不是率领百草堂弟子与东峰联盟。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更加兵不血刃的办法…… 一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好在洛川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大逃杀即将开始前的一刻，赶到了一众东峰弟子的面前。 其中大部分人都已经早就知道了他们今日会与百草堂联盟的事情，更认识这位在凌剑宗声名显赫的洛师兄，虽然此时见到洛川登临东峰有些诧异，仍旧热情洋溢地开口问好。 “见过洛师兄。” “洛师兄你怎么来了？” “洛师兄多日不见，还是神采依旧啊！” 洛川来不及与众人一一打招呼，只是频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便来到了莫有雪的身前。 此时的莫有雪站在队伍的正前方，正打算做最后的战前动员，见到洛川出现，也是面色微怔。 却不曾想，洛川竟然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与其错身而过，一把拉住了齐青山的手。 齐青山满脸的茫然，喃喃而道：“洛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下一刻，洛川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通体黝黑，散发着森然之气的令牌，当众宣布道：“我，凌剑宗外门弟子洛川，以此令为证，申请挑战东峰内门弟子齐青山，上生死台一决胜负！” 此言一出，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因为他们认出了洛川手里面的东西。 正是凌剑宗用来让宗门弟子解决私人恩怨所用的挑战令！ 这是什么情况？ 洛师兄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对齐师兄发起挑战？ 没听说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然而，回答他们的，既不是眼前一亮的莫有雪，也不是满脸惊愕的齐青山，而是一阵悠扬而绵长的钟响。 这也代表着，便在此时此刻，大逃杀开始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规则的漏洞 事实证明，当两件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同时发生的时候，人的大脑往往会因为强烈的刺激而变得反应迟钝，哪怕是修行者也不例外。 便如此时，洛川前一刻刚对齐青山出示了挑战令，后一刻大逃杀的钟声便激荡而起，顿时令在场的一众东峰弟子全都变得神思惘然。 但有两个人不一样。 莫有雪在钟声响起之前，便已经意识到了洛川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所以此时脸上非但没有惊怒之色，反而带着清冷的笑意。 看向洛川的目光更满是赞叹。 另外一边，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齐青山，原本也不理解洛川为什么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候向自己发起挑战，但当大逃杀的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过来，原来洛川是想要用这种方法，取得大逃杀的优胜。 这也进一步证明了，莫有雪的眼光的确有独到之处，而齐青山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下一刻，齐青山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我接受你的挑战。” 凌剑宗门规有言，除亲传弟子的挑战令不可拒绝之外，其余弟子若想上生死台，必须经由双方同意。 换言之，被挑战者一方其实是有资格拒绝上生死台的。 所以当齐青山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东峰弟子都炸毛了，纷纷上前劝阻。 “齐师兄你疯了！现在大逃杀已经开始了，你可是我们东峰此战的主力军啊！” “是啊齐师兄，你若是去了生死台，我们这边可就要少一人作战了！” “望齐师兄三思啊！” 看得出来，齐青山虽然只是一位内门弟子，但在东峰的声望还是颇高的，这或许也跟他在冬雪小比中拿到了种子名额有关。 毕竟在众人眼中，等过段时间晋级战开始，齐青山就是板上钉钉的核心弟子了！ 这样一位东峰的主力战将，现如今却要远离大逃杀的战场，与那不可理喻的洛川上生死台一决胜负，简直就是…… 等等…… 远离大逃杀的战场？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不少东峰弟子已经渐渐回过味来，一个又一个地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洛川。 仿佛在看着一个怪物。 场间的声音逐渐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只有一道道无比沉重的呼吸声，无数人的脑中只剩下了同一个念头。 “这……也可以？” 对此，洛川从头到尾都没有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此时迎着众人那惊骇无比的目光，只是笑着对莫有雪微微颔首。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师姐了，预祝师姐在接下来的大战中旗开得胜，顺利拿到一个优胜名额，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莫有雪轻轻点了点头，驻足远眺，眉眼间再度笼上了一层熟悉而凄绝的寒意。 而洛川口中所说的“我们”，当然是指的他和齐青山两人，所以下一刻，齐青山也向着莫有雪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场中上千名东峰弟子就这么目送二人向山下走去，寂静无声，不少人的眼中更是夹带了浓重的崇敬之意。 不是对齐青山的。 而是对洛川的。 他们似乎终于能够明白，此人为什么能够仅用了半年时间，便从凌剑宗的一个笑话，变成了炙手可热的超新星。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原来真的可以这么大…… 同一时间，在凌剑宗的剑林之内，各位宗门长老齐聚一堂，太上长老与副掌门陈安也来了，大家正在相互探讨着着本届大逃杀的优胜候补。 相比起除夕夜的明剑阁，今日的剑林并没有那么热闹，除了诸如副掌门徐子林、演武堂长老罗丰等人有事外出之外，还有部分长老正在闭关当中，所以场中即便加上太上长老和陈副掌门在内，其实也只有八九个人。 不过今天谢坤倒是破天荒地来了，只是显得有些孤僻，并没有参与到众人热切的讨论中。 而是一个人坐在一块黑色的大石头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水镜。 水镜上所显示的是整个小祁山的平面图，上面密密麻麻地闪烁着各色光点，每个光点便代表了大逃杀中所幸存的每一名凌剑宗的弟子。 不过各个总堂、峰口的弟子都用颜**分开来了，比如演武堂的弟子是红色光点，而刑堂的人是黑色光点，至于百草堂，则执草药之绿色。 “此番大逃杀只有五个优胜名额，相比起往年少了不少，现在看来，除了几名亲传弟子之外，恐怕其他人都没什么机会了。” 此言一出，西峰长老崇翎和勋禄堂长老许怀秋都显得脸色很不好看。 因为偌大一个凌剑宗，除了百草堂以外，也就这两家旗下没有亲传弟子了。 原本凌剑宗有七大亲传弟子，在洛川杀了赵昊之后便只剩下了六个。 其中莫有雪代表东峰，冯笑代表演武堂，另外四人，神兵堂亲传弟子叫做丘晨，中峰亲传弟子叫做李逍，演武堂还有一位亲传弟子叫做许清云，最后，便是现如今刑堂仅存的一位亲传弟子，陈童。 毫无疑问的是，哪怕是在亲传弟子与亲传弟子之间，也是有实力差距的。 大家的境界相同，但并不代表着战斗能力也相同。 所以当下诸位长老的话题便引到了哪位亲传弟子最终会被淘汰出局上面。 “雪丫头的实力一直是有目共睹的，想来五个名额里面她应该能占到一个。” 说这话的当然不是东峰长老，因为东峰唯一的一名长老，柳如风，现如今还在星殿闭关，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句话不是东峰的人说的，所以反而更加凸显了莫有雪的强大在众人眼中那是有目共睹的。 闻言，其他长老纷纷点头，表示认可，随即又有人提名道：“另外小童自从去了一趟噬日大峡谷历练回来之后，修为也精进了不少，五强之争理应有其一席之地。” 说话间，不少人都将目光挪到了两位刑堂长老，以及陈副掌门的身上。 毕竟陈童除了是刑堂亲传弟子以外，还有一重鲜为人知的身份，便是陈副掌门的亲生儿子！ 所以一直以来陈童在凌剑宗所享受的都是最好的待遇，哪怕在之前的七大亲传弟子里面，也或多或少得到了修行资源的倾斜，否则噬日大峡谷历练这种好事为什么偏偏轮到了他？ 当然，这种事情说破天去也是无可厚非的，人家一个堂堂宗门副掌门，照顾下自己亲生儿子又有什么问题？ 除开莫有雪和陈童这两位之外，冯笑也被不少人看好，他虽然没有个副掌门的爹，但好歹有个副掌门的师父，与旁人的竞争优势当然极大。 相比起来，剩下的三位亲传弟子，不管是修行资源上，还是他们自身的境界上，都在伯仲之间，在这种情况下，谁能够留到最后，恐怕就得看各自总堂、峰口弟子的整体实力了。 如果这么看来，许清云的优势自然是最大的，首先她所在的演武堂是整个凌剑宗公认的第一宗堂，其次她身边还有一个冯笑可以相互仰仗。 如无意外，今年的大逃杀与过去几年至少在有一点上是不会改变的。 演武堂必然还是最后的大赢家。 至于说往年战绩也不可小觑的勋禄堂，此番因为优胜名额的减少，在没有亲传弟子保驾护航的情况下，想要出头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从头到尾许怀秋和乔远城这两位勋禄堂长老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早知道是这么一番局面，他们恐怕也会找个借口不来了。 眼看大逃杀已经正式开始，诸位长老的讨论声也并未停止，毕竟按照往常的经验来看，在大逃杀刚开始的一两个时辰里面，各大宗堂、峰口都会显得无比的小心谨慎，最多派几个外门弟子，甚至是记名弟子相互试探一下，大的冲突是肯定不会发生的。 说话间，刑堂长老徐成瞥了一眼坐在远方的谢坤，突然笑道：“真没想到啊，谢老弟往日都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今天怎么也有心情来看热闹？” 徐成的这番话当然存了些嘲讽的意思，毕竟经过新年夜洛川那一闹之后，刑堂和百草堂之间可谓是变得彻底的水火不容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不趁机打压一下对方，可不是刑堂的风格。 谢坤没有搭理徐成，仍旧老神在在地看着前方的水镜，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 徐成面色一冷，再度开口道：“谢老弟啊，你百草堂现如今连个核心弟子都没有，此番大逃杀注定是沦为炮灰了，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难道，你还盼着那洛川再创造什么奇迹不成？” 话音落下，其余长老纷纷脸上憋着笑，尤其是勋禄堂的许怀秋，更是毫不遮掩地说道：“在来之前我便听到堂内有弟子在说，今年会先把百草堂踢出局去，虽然这不是我的意思，不过想来仅凭一个洛川，是挡不住我勋禄堂的。” “噢？”徐成飒然一笑：“那还真是巧了，许老弟这一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啊，我们刑堂的弟子也打算把第一目标放在百草堂呢，不如咱们来打个赌，看看那百草堂能撑多久？” 两人的这一唱一和，显然是完全不把百草堂放在眼中，可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到谢坤突然从那块青石上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水镜之前，用力皱起了眉头。 同一时间，副掌门陈安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将身子向前探了探，唇齿轻启。 “咦？” =============================== PS：感谢‘御童童’2元红包打赏，感谢‘雨眠714642544’2元红包打赏。第二更在凌晨。 第一百三十七章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谢坤那无比突兀且怪异的举动顿时引得一众长老面露疑色，如果说谢坤的分量还不足以引得众人为之重视的话，那么陈副掌门的一声轻咦，则让徐成和许怀秋两位长老无端心中一紧。 大逃杀才刚刚开始，难道便有什么意外发生了吗？ 众人下意识地顺着谢坤和陈副掌门的目光看向身前的水镜，仔细观察了半天，这才发现，在东峰之上，有两个孤立的光点，正在林中不疾不徐地穿梭着。 其中一个光点是蓝色的，代表东峰，而另外一个，则是绿色的，自然代表百草堂。 而在这两个光点的前方，正有数以千记的金色光点密密麻麻地拦在半路上，那是神兵堂的弟子。 眼看这两个光点即将与漫天金光相遇，顿时有人分析道：“蓝色的那个应该是雪丫头派出的炮灰，为了提前试探下神兵堂的布置，可……百草堂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东峰？” 这个问题是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不解的，而神兵堂长老杜方则在沉思了片刻之后，突然惊声而道：“不好！东峰与百草堂联盟了！” 此言一出，满场尽皆哗然。 因为在以往的大逃杀当中，不是没有总堂和峰口试图联盟，但无一例外全都以失败而告终，究其根本原因，当然是大家相互之间不够信任，而这种不信任极其容易被敌方利用，往往一个简单的离间计就能使联盟内部产生裂痕，最后反而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长此以往，便鲜少会有不同立场的弟子在大逃杀中选择联盟了。 大逃杀内无联军，这是整个凌剑宗的共识。 可现在杜方却一口咬定东峰与百草堂已经结盟，自然有着非常牢不可破的理由。 这个理由便是——洛川！ 经由杜方这一提醒，一众长老这才纷纷惊觉，原来他们一直以来都忽略了，或者说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洛川自外门招考崛起开始，便一直以百草堂弟子自居，百草堂的人也视他为自家最大的一块招牌，但事实上，洛川却是东峰的人！ 因为当初将他带进凌剑宗的人是东峰长老，柳如风！ 如此一来，东峰与百草堂之间便有了一条最牢不可破的纽带，足以支撑这一峰一堂的弟子对彼此报以最完整的信任，这条纽带便是洛川这个人。 于是一时间，几位长老纷纷色变，片刻之前，他们还在嘲笑百草堂连个核心弟子都没有，恐怕是最早被淘汰出局的总堂，但现在情况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一个百草堂固然孱弱，但若是再加上一个东峰呢？ 那可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尤其在其他宗堂、峰口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只要东峰和百草堂的默契足够，完全可以以雷霆之势，里应外合，给其他竞争对手一个无比巨大的惊喜。 毫不客气的说，除了演武堂，剩下的恐怕没一个是这支联军的对手！ 东峰出人，出剑。 百草堂出人，出药。 两军一旦汇合，便定能势如破竹，一往无前！ 届时谁能与之争锋？ 好在许怀秋反应极快，当即开口道：“没那么容易的，百草堂在西峰，与东峰之间隔了一座中峰，距离太远，而且前有勋禄堂阻击，后有刑堂虎视眈眈，想要合流，必定困难重重。” 此言一出，众人这才心中稍安，但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他们便再一次被水镜中的影像给震撼了。 因为太上长老已经将那两个光点所在之处单独分离了出来，在旁边放大成了完整的图像。 于是人们看到了齐青山，以及，洛川。 徐成顿时笑了：“这是什么情况？我记得那齐青山是东峰的内门弟子吧？怎么会去充当炮灰的角色？另外那洛川未免也太过愚蠢了，竟然身先士卒，硬闯神兵堂的驻地？难道他不知道，一旦自己被淘汰出局，东峰与百草堂之间的联盟便不复存在了吗？” 一旁的许怀秋也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目色轻蔑地摇了摇头：“真是两个蠢材，如此大好的局面从一开始就被葬送了……” 众长老纷纷应和，遗憾者有之，感慨者有之，幸灾乐祸者同样有之。 原本他们以为，百草堂与东峰的联盟将会为本届大逃杀增添一个非常巨大的变数，现如今看来，联盟才刚刚结成，恐怕就要彻底破裂了。 因为洛川即将成为大逃杀中第一个被淘汰出局的人。 就算神兵堂亲传弟子丘晨不出手，仅凭他和齐青山二人，也绝对闯不过神兵堂的千人防线。 谢坤紧握的双拳已经几乎把指甲全都嵌进了掌心中，目色中透着一种沉寂的光芒。 他不知道洛川要做什么，但他所认识的洛川，绝不会如此鲁莽。 事出反常，其必有妖！ 场中除了谢坤之外，唯一一个对洛川抱有莫名信心的，是太上长老。 她同样不知道洛川的这番举动有何意义，但她握着短杵的掌心已经浸出了一片热汗。 隐隐当中，这位凌剑宗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人物，竟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紧张，相比起她当年在战场上与燕国那些蛮夷厮杀时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便在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洛川与齐青山终于缓缓来到了神兵堂的第一道防线之前。 有些巧的是，领头的竟然是洛川的老熟人，孟成余。 孟成余看到洛川出现在东峰，出现在自己面前，似乎并不显得特别意外，反而满目警惕。 因为整个神兵堂，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洛川的可怕了。 所以当几名外门弟子在看到洛川走上东峰，并向堂座师兄禀报了之后，孟成余便自告奋勇来到了阵线的最前方，想要看看今日洛川到底又要使出什么阴谋诡计。 但他怎么也没料到，洛川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来到了自己面前，他身边的那位也不是莫有雪，而只是东峰的一个内门弟子。 数十名神兵堂弟子面面相觑，看着这无比诡异的一幕，一时间竟有些愣住了，反而没有一个人抢先出手。 终于孟成余率先开口了：“洛师兄，你可知道大逃杀已经开始了？” 洛川笑着点点头：“我当然知道。” “既然如此……”孟成余决定不再给对方任何侥幸的可能，直接一挥手：“大家一起上！” 说完，孟成余身先士卒，率先激起了体内的明橙色星辉，手中佩剑悍然出鞘，眼看就要杀到洛川身前。 然而就在这同一时间，洛川却将挑战令高举到了半空中。 “宗门有律，门内弟子之挑战权神圣不可侵犯，自挑战令生效之时起，任何人不得插手挑战双方之战事，违者，逐出小祁山！” 此言一出，场中的空气骤然凝固了，孟成余体内汹涌澎湃的星力也停滞了，他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挑……挑战令？” 洛川微笑着点了点头：“就在片刻之前，我已经向东峰的齐师兄发起了挑战，齐师兄也接下了我的挑战，所以我们这会儿正准备赶往生死台去一决胜负，如果你待会儿有时间的话，记得来给我加油啊！” 说完，洛川一把握紧了手中的挑战令，众人这才看到，原来在那块散发着森然气息的挑战令中，正延伸出了两条浅灰色的气线，分别连接在洛川和齐青山的身上。 这也证明洛川的确所言非虚，此时的他的确正处在挑战齐青山的状态之下。 于是孟成余彻底懵圈儿了，他身边的一众神兵堂弟子也傻眼了。 良久之后，一位外门弟子才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这也可以？” 洛川微笑颔首：“当然可以，你看，这挑战可是被生死台所确认了的，否则我又怎么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各位面前。” 孟成余无比震撼地说道：“可……可现在是大逃杀啊！” 洛川轻轻一摊手：“谁说大逃杀期间不能发起挑战的？” “可是……可是……” 洛川笑着拍了拍孟成余的肩膀：“行了，别可是了，那什么，我们还急着去生死台上血战到底呢，就不打扰各位了，当然，如果有人想挑战一下宗门门规的话，也可以向我们两人出手试试，不过到时候被逐出了宗门可就别怪我没提醒大家了。” 说完，洛川甚至还微笑着向众人拱了拱手，然后就这么施施然地拖着齐青山朝前走去了。 所到之处，竟没一人敢出手阻拦，反而纷纷像是躲瘟疫一般让出了一条笔直的通道，生怕被误认为是破坏了挑战之门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洛川从中穿行而过！ 良久之后，眼看洛川已经快要穿过神兵堂的第二道防线了，才终于有人后知后觉地开口道：“这大逃杀，还能这么玩儿的？” 更有人后悔得直跳脚：“早知道我也去换一枚挑战令了！可惜现在整个勋禄堂都关闭了正常事务的通道，想换也换不了了啊！” “可是……这种方法也太不要脸了吧！” “难不成，他们二人的挑战一日不结束，就一日没人能对他们出手？” “可恶！我怎么就没能想到这个方法呢！” 可惜的是，众人的议论纷纷并不能阻碍洛川和齐青山二人继续前行的脚步，等他们大摇大摆地穿过神兵堂第三道防线的时候，神兵堂亲传弟子丘晨终于收到了消息，当即气急败坏地拦在了两人身前。 “洛川！你这种手段属于作弊！这挑战令不能作数！” 洛川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笑道：“若丘师兄不信的话，可以尽管来试试，顶多就是被逐出山门而已，你反正也有洗星境巅峰的修为了，天大地大，哪儿去不得？当然是阻止我获胜才更加重要啊！” 于是丘晨彻底暴走了，破口大骂道：“洛川你不是男人！你这个懦夫！你……你……你不要脸！” 洛川当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撇着嘴道：“幼不幼稚，行了，我们走了啊，丘师兄加油啊，莫师姐还等着你呢。” 说完，他再懒得理会这暴跳如雷的亲传弟子，直接迈步走下了西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史无前例的大逃杀开局 洛川就这么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出了神兵堂的驻地，走下了西峰。 而他的所作所为，一举一动，则全都通过水镜传到了剑林中的一众凌剑宗长老面前。 因此现如今的剑林是一片死寂。 比坟墓还要安静。 别说是神兵堂弟子了，就连他们的长老杜方，就连副掌门陈安，就连太上长老林如，在这一刻全都傻眼了。 因为时至此刻，所有人都知道了洛川想要做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了洛川胆敢一人独闯龙潭的仰仗是什么。 是挑战令！ 他花了整整十五万贡献值在勋禄堂兑换来的挑战令！ 早在三天之前，当洛川与莫有雪在商议联盟事宜的时候，因为莫有雪偶然提到的神兵堂，便让洛川回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是半年之前，当洛川刚刚拿到外门招考榜首的时候，受宗门封赏，可以去神兵堂领取一件法宝，山海壶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孟成余忽悠着取得的。 但在那之前，其实在神兵堂的大门前，还曾发生了一件不怎么愉快的小插曲。 便是莫有雪与一位神兵堂守堂弟子之间所发生的冲突。 当时那神兵堂弟子阴阳怪气地不让莫有雪入阁，而莫有雪回应的方法，则是极其强势地拿出了一枚挑战令，险些把对方给吓尿了，后来还是神兵堂长老杜方出面，才化解了场间的一场冲突。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洛川知道了东峰的处境有些微妙，甚至被神兵堂所针对。 而在半年之后的这一天，当莫有雪再一次提到神兵堂的时候，洛川脑中的第一个画面，就闪出了莫有雪与那神兵堂守堂弟子叫板的那一幕。 然后他想到了挑战令。 于是接下来，洛川再三从莫有雪和太上长老的口中确认了，当大逃杀开始的时候，整个小祁山的禁地只有四处，并不包括……生死台！ 更加利好的消息是，当洛川深入了解了发起挑战的规则之后，竟然惊喜地发现，当挑战双方签订了口头契约之后，挑战令便即刻生效，一直到两人在生死台上完成挑战，期间不可受任何人出手干扰，否则对方便会受到门规的严惩。 一如洛川所说，最严重的，的确可以被逐出山门。 这么一来，原本是被用来解决宗门弟子私人恩怨，被人认为是催命神符的挑战令，在大逃杀这种特殊的环境下，便俨然成了洛川最好的护身符！ 一令在手，天下我有！ 直到这个时候，太上长老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何洛川要一再向自己确认大逃杀的规则限制，原来是用在了这处！ 毫无疑问，挑战令便是大逃杀最大的漏洞！ 而洛川，找到了这个漏洞…… 念及此处，太上长老的嘴角不禁浮出了一抹苦笑，此时再想反悔，似乎有些来不及了啊…… 同一时间，在场的众多长老纷纷开口抗议起来。 “太上长老！洛川此举应该算是作弊吧！” “哪有用这种方法来逃避大逃杀的！” “就是就是！这么一来，那挑战令岂不是变成他洛川的免死金牌了？这战事还怎么进行下去？” 所有人当中，尤以刑堂长老徐成和勋禄堂长老许怀秋最为心急，因为他们是最不希望看到洛川获胜的人，更何况，若真的让洛川用这种方法拿到了优胜名额，让其他弟子怎么想？ 相比起来，谢坤则是场中唯一一个为之欣慰之人。 “我就知道，这臭小子肯定有什么阴谋！不过，这种做法也太过卑鄙了吧，嗯，这无耻的样子，还真是颇有老夫当年的神韵啊……” 谢坤对于一众长老的反对声充耳不闻，随即又背着手走回到了那块大青石旁优哉游哉地坐下了，看似平静，眼中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片刻之后，太上长老并没有正面回应大家的群情激奋，只是幽然而道：“如今看来，这大逃杀的优胜名额便只剩下三个了，不知诸位认为哪三人能战到最后？” “太上长老！” “太上长老！” …… 此时的洛川可不知道，自己的“小伎俩”已经完全暴露在了凌剑宗高层一众人等的眼中，此时的他正闲庭信步地走在通往中峰的青石长阶上。 一旁的齐青山脸上洋溢着激动之色，连连道：“洛师兄此计真是妙到毫巅啊！过往咱们宗门也举办过不少届大逃杀了，怎么就没人发现这其中的漏洞呢！” 洛川笑了笑没有回应，倒是转眼道：“青山啊，师姐当你是自己人，所以我也当你是自己人，此番我把其中一个月影秘境的名额给了你，希望你日后不要辜负我与师姐的期望才是。” 洛川的这番话当然是故意说的，其实按照他的打算，黄昭理应是比齐青山更好的人选。 毕竟从忠诚和信任的角度上来说，洛川显然要更相信黄昭一些。 但洛川也知道，齐青山是莫有雪的心腹，这一点从他获得一品药师的资格之后，莫有雪派了齐青山去百草堂道贺便可见一斑。 洛川没有仔细问过莫有雪，她如此信任齐青山的理由是什么，但至少从修为这一点上来说，齐青山也的确要比黄昭强上不少。 现如今的齐青山已经是洗星境的修为了。 如果按照太上长老对月影秘境凶险程度的描述，齐青山倒也勉强合格。 可不知道为什么，洛川总觉得齐青山此人的心思不如黄昭单纯，所以才会在此时故意敲打他一番。 闻言，齐青山也赶紧表态道：“请洛师兄放心！待进入月影秘境之后，青山定以莫师姐与洛师兄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洛川点点头，也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笑着道：“你说这中峰怎么还没人来迎接咱们？按理来说时候也差不多了。” 齐青山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石阶大道，猜测道：“或许，是因为他们有更重的事情要做……” 眼看两位外堂弟子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杀到了自家门口，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干掉这两个落单的倒霉蛋更重要？ 很快答案就揭晓了。 当洛川与齐青山二人来到中峰半山腰上的时候，顿时看到了一副真真正正的大场面。 数千名弟子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个阵营，一左一右地相互对峙着，谁也不敢抢先对手，谁也不肯轻易放任对手离开。 凝重的气氛在空中结成了一道又一道白雾，透着肃杀的冷意。 竟是演武堂与勋禄堂的大部队提前遭遇了！ 见状，洛川顿时笑了，走上前去开口道：“蔡师兄，别来无恙啊，咦，这不是勋禄堂的文波兄弟么，怎么这么快就准备开打了啊，这大逃杀才刚刚开始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就像是在静谧的汪洋上空炸响了一道惊雷，顿时引得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到了洛川的身上。 于是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连场中的肃杀之气也消散了那么一瞬。 蔡长讳眼睛都瞪直了，仿佛见了鬼一般，沉声道：“洛……洛川？你怎么来了？” 至于另外一边的勋禄堂众弟子，则像是恶狼见到了羊群一般，恨不得一拥而上将洛川撕成粉碎。 所有人当中，唯有熊原的心腹弟子，一袭白衫的程修衣暗暗皱起了眉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下一刻，洛川照例举起了手中的令牌，上面一个硕大的“战”字触目惊心。 而洛川的台词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变过。 “宗门有律，门内弟子之挑战权神圣不可侵犯，自挑战令生效之时起，任何人不得插手挑战双方之战事，违者，逐出小祁山！” 说完，洛川向蔡长讳眨了眨眼睛，笑道：“这不，我刚才对齐师兄发起了挑战，所以这会儿正赶着去生死台呢，那什么，我看你们也忙着呢，就不打扰大家办正事儿了，我们先走了啊。” 到最后，他甚至还认真地朝蔡长讳问道：“对了蔡师兄，生死台是往这个方向走的吧？” “呃……”蔡长讳脑子一根筋，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对，一直往前走就是了。” 洛川微笑着颔首，又向场中的众人拱了拱手，随即便像是阅兵的大将军一般，顺着两军对峙的中间通道走了过去。 紧接着，整个中峰都炸了锅了。 “挑战令……挑战令还能这么用？” “违者逐出小祁山？真的假的！别是这家伙忽悠咱们的吧！” “那谁，你们要不要去试一试，没准儿是洛川在使诈！” “我可不敢去，要试你去试，没看那挑战令上发出的灰色气线吗，这说明这场挑战的确已经被生死台记录在案了，我可不想因为一场大逃杀就被逐出山门……” “就是！你没看演武堂那边的亲传弟子一个个脸色铁青，却偏偏不敢动手吗？说不定是真的！” 一时间，仿佛场中的所有人都忘了近在咫尺的敌人，全都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洛川的身上。 远方的冯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喃喃道：“这家伙，真是神了……” 至于另外一个阵营的程修衣，则失去了一如既往的优雅，咬牙切齿地怒吼道：“是谁把挑战令兑换给他的！自己站出来！” ================================== PS：实不相瞒，这一剧情是慕白当初第一次设计挑战令和生死台的时候就埋伏好的，时隔数月之久，终于把这一段呈现在了诸位的眼前，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也很感谢大伙儿一直以来的不离不弃，这一卷快要结束了，之后卷末几章的剧情请允许慕白任性一下，毕竟，咱们这一卷叫做，莫问空山有霜雪。 第一百三十九章 生死台，无敌界！ 洛川可不管别人会怎么想，也不太想知道那位把挑战令兑换给自己的哥们儿下场会怎么样，此时的他就这么迎着数千道比刀子还锋利的目光，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洛川早就被凌迟了。 看着洛川那有恃无恐的讨打模样，在场的很多人，尤其是勋禄堂弟子，无不咬牙切齿，面色阴沉。 黄文波挪步来到程修衣的身前，压低了声音问道：“咱们要不要找几个人试一试？” 虽然这两人，一位是年宴之时百草堂的座上宾，一位是熊原最喜爱的徒弟，但在针对洛川这件事情上面，整个勋禄堂都可谓是同气连枝，同仇敌忾。 尤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洛川从自己身前走过，他们却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无疑是一种更大的羞辱。 可面对黄文波的提议，程修衣却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拦不住的。” “为什么！”黄文波满脸的不解。 程修衣叹了口气：“因为这是一道非常简单的术科题。” 闻言，黄文波顿时瞪大了眼睛，显得满头雾水。 于是程修衣不得不耐心地为他解释道：“演武堂的两位亲传弟子没动，很明显是对于发起挑战令的规则极其熟悉，知道洛川说的是真话，而核心弟子都在察言观色，到了这个位置上，根本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去试探洛川，至于说内门弟子……” 程修衣摇摇头：“不管是演武堂的内门弟子，还是咱们勋禄堂的内门弟子，一个个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好不容易攀上了宗门最被重视的两个堂口，谁会舍得为了一场大逃杀就丢掉这个身份？” 黄文波听懂了，不禁接着程修衣的话说道：“如此说来，哪怕是外门弟子，也没人会愿意当出头鸟了……” “不错。”程修衣露出了一丝苦笑：“如果是记名弟子的话，倒是有些可能，毕竟这些人对宗门的归属感还很弱，只要我们能许下足够令他们心动条件，可是，你觉得，就算是把咱们整个中峰所有的记名弟子加起来，能拦得住洛川吗？” 黄文波沉默了。 “而且还有一个齐青山。”程修衣的最后这句话，顿时让黄文波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彻底打消了试探洛川的念头。 不管是洛川，还是齐青山，都是能与洗星境强者一战的高手，虽说修行者同样是可以被人命给堆死的，可想要堆死洛川和齐青山，光靠那些刚刚降星成功，或者干脆连星海都没点亮的普通人，那得需要多少？ 至少光靠演武堂和勋禄堂是不够的，哪怕加上中峰也不够。 所以程修衣才会说，这其实是一道术科题。 能拦得住洛川的人不会出手，能出手的人拦不住他…… 那么，除了眼睁睁看着洛川离开之外，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没有办法。 所以洛川真的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出了所有人的视线，向着生死台而去了。 期间，无一人敢擅动。 不多时，两人穿过中峰的层峦叠嶂，终于在眼前出现了一座恢弘大气的战台。 这是洛川第一次来到生死台前，顿时就感觉到了一股肃杀与铁血之意扑面而来，仿佛有成千上万头凶兽在他心中发出怒吼，又像是战场上一阵阵兵戈之音在他脑中回荡不止。 在此之前，洛川曾多次踏上过战台。 比如说外门招考的时候，再比如说冬雪小比的时候。 但那些战台都是演武堂临时搭建的，相比起来，生死台的历史更加源远流长，在上面厮杀过、奋战过、杀戮过、死去过的人们更是不计其数。 远远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生死台上的四座石柱，每一座都比十人合抱还要粗，上刻蟠璃龙纹，分立战台四角，直插云霄，石柱上布满了各式剑痕，最深的可及半尺，但它们仍旧昂首屹立在生死台上，见证着凌剑宗数百年的兴衰荣败。 除了四根尽显沧桑之意的大柱之外，生死台整体由上古灭辰石所打造，通体黝黑，透着令人心悸的清芒，地面上满是龟裂的石纹，就像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相互交错，却非但不会使其显得破败，反而有一种宛如实质的杀气摄人心魄。 或许也正是因为生死台上的杀意实在太盛，导致此地哪怕有万千冤魂索命，也被镇压得丝毫不敢冒头！ 所以当洛川走近生死台的时候，不但感受不到丝毫的凄寒之意，反而满是热血沸腾。 洛川一马当先，一个跨步便来到了战台之上，他手中的挑战令即刻绽放出了无比璀璨的黑色火焰，与四周的灭辰石交相辉映，令洛川心中燃起了熊熊战意。 四根石柱就像是四头饥渴难耐的巨兽，在得到挑战令的滋养之后，顿时发出了阵阵颤鸣之音，好似军中战鼓，又像是轰隆的马蹄，仿佛使人置身于一片厮杀不止的战场之上。 齐青山同样受生死台影响，几乎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体内呼之欲出的磅礴星力了，他的脑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嘶吼。 杀！杀！杀！ 他的双目正在渐渐变得猩红，他腰间的佩剑正在跃跃欲试，仿佛唯有一战，才能让他彻底释放心中的欲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及时来到了他的身前，手腕一翻，便将一颗通体纯白的药丸送入了齐青山的口中。 刹那间，一种浸人心脾的冰凉在齐青山体内急速融开，就像是一股清冽的甘泉送到了荒漠旅人的喉咙中，给人带来了无限的希望……与平静。 齐青山的目色终于变得清醒了许多，随即看着眼前的洛川，无比后怕地说道：“好险，此地果然存着诡异，若是一个不小心，恐怕很容易着了道。” 洛川笑着摆摆手：“幸好在来之前我做了很多准备，像你刚才服用的清心丸，我就准备了上百颗之多，所以就算我们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也没有问题。” 闻言，齐青山不禁暗暗咋舌，心道洛川为了这次大逃杀的计划可谓是做足了准备。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洛川耸了耸肩：“还能做什么，就在这儿待着呗，等外面什么时候只剩下三个人了，宗门宣布咱们获胜再出去。” “呃……”齐青山一时无言以对，沉默了片刻后又问道：“若是之后其他人杀红了眼，来找我们麻烦怎么办？” 洛川顿时笑了：“找麻烦？别忘了咱们现在在哪儿，这可是生死台！一旦我们两人踏足此地，祭献了挑战令，生死台就会自动开启禁制，在四周形成一道肉眼难辨的结界，别说是亲传弟子了，就连太上长老她老人家也不一定轰得开！” 说着，洛川又拍了拍齐青山的肩膀：“放心吧，咱们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之前最担心的，其实是来生死台的路上，会有不知死活之辈愤而出手，好在这件事情并没有发生……” 说到这里，洛川突然从山海壶中掏出了两床棉被，以及两个简易的帐篷，对齐青山努了努嘴：“这是我的，这是你的，如果困了的话，就这么将就着睡吧，咱们毕竟条件有限，也不能讲究那么多了。” 看到这一幕，齐青山整个人都傻了，良久之后才干笑了两声：“洛师兄你还真是，准备充分啊。” 洛川摇摇头：“原本我是打算把家里面的床直接搬过来的，不过想着麻烦就算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带了不少。” 一边说着，洛川便一边从山海壶不断地朝外面掏东西，比如火炉、水壶、大铁锅、各种蔬菜水果、一大块猪腿，甚至还有一整套茶具！ 齐青山的眼睛已经完全看直了，嘴角不停地在抽搐着，直到他看见洛川竟然还拿出了一副喜牌，这才终于忍不住了，苦笑着道：“洛师兄这是真的打算在这儿长住下去了啊……” 洛川笑道：“我研究过往年的大逃杀，最短的也得持续三天三夜，最长的一次整整用了一个星期，不多做点准备怎么行，谁知道外面那些家伙得打多久，反正我是铁了心了，不到最后获胜的那一刻，绝对不会踏出此台半步。” 齐青山彻底无话可说了，只能帮着洛川整理起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来，不多时，两人收拾妥当，便干脆席地而坐，就这么在正当中的位置摆上了一张矮茶桌，优哉游哉地饮起了茶来。 若是将那四根石柱当做是房梁的话，远远看出，洛川二人就像是在家里面一样！ 洛川不禁感慨道：“以往我是不爱喝茶的，后来发现不管是太上长老还是秦殿尊都喜欢搞这套，干脆就从太上长老那里讹了一套茶具过来，现在看来，果然喝的是什么茶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这个范儿啊……” 齐青山笑着摇了摇头，眼中却悄然闪过了一丝担忧，喃喃而道：“不知道……莫师姐那边怎么样了？” 第一百四十章 势如破竹！ 毫无疑问的是，此番洛川针对大逃杀所作出的计划，虽然莫有雪全程都没有参与其中，但她却是里面非常重要的一环。 如果莫有雪在接下来的大逃杀当中憾然失手，未能成功获得那最后的三个优胜名额之一的话，那么洛川的这番苦心可就算是白费了。 因为早知如此，他便不如直接让莫有雪以亲传弟子的身份挑战自己了。 如此还能省去很多麻烦，而且能百分之百地保证莫有雪能拿到前往月影秘境的资格。 所以洛川在制定这一计划的前提，便是莫有雪可以凭借自身强大的实力从大逃杀中取得完胜。 可以预想到的是，因为洛川和齐青山以这种作弊式的方法提前锁定胜局之后，莫有雪的处境将会变得越发困难起来。 因为齐青山是东峰的人，他既然已经代表东峰拿到了优胜名额，那么剩下的人就一定会在之后的大逃杀中重点针对莫有雪！ 否则一旦让莫有雪留到了最后，那么东峰便当于在五个优胜名额里面占了两个！ 抛开月影秘境的机遇不谈，只将这两个名额换算成来年的宗门计划的话，那就是整整四成的资源倾斜！ 没有人愿意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虽说大逃杀中无联盟，但众人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 所以从策略上来说，接下来的这一两个时辰便至关重要了。 因为此时洛川和齐青山登上生死台的消息暂时还只有神兵堂、勋禄堂和演武堂知道，尚未传遍整个凌剑宗，这就给了莫有雪以可趁之机！ 虽然她失去了洛川与齐青山这两位主要战力，但麾下却多了整个百草堂数百名精兵悍将！ 大逃杀，大逃杀，逃，在杀之前，所以但凡是有经验的凌剑宗弟子都知道，一个宗堂或者一个峰口的机动能力，才是这场战役最关键的胜负手。 神兵堂为什么会在半山腰的地方接连铸起三道防线？ 便是为了将东峰弟子全都围死在东峰之上，只要东峰弟子出不去，那么最后的结局只能是被人给包了饺子，一锅端掉。 莫有雪当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便在洛川和齐青山离开半柱香的时间之后，她便果断率领东峰的一众内、外门弟子杀了下去。 按照战前部署，出现在最前面的是东峰的外门弟子，其任务主要是作为佯攻与试探，真正的主力军当然是修为和人数都相对平衡的内门弟子。 而在大逃杀的主战场上，记名弟子的实力是很难发挥太大作用的，所以莫有雪只将记名弟子作为了后勤补给之用，让他们拖在了队伍的大后方。 除此之外，不管是哪一堂哪一峰，其顶尖战力当然是由核心弟子与亲传弟子所组成的。 东峰核心弟子共计十六人，此时全都出现在了莫有雪的身边，坐镇于大军阵中的位置，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如果将东峰弟子的排兵看做是一个阵法的话，那他们便是阵枢。 阵可以乱，但阵枢不能破！ 东峰之巅距离神兵堂的驻地并不远，全力奔袭只需要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因此在一刻钟之后，东峰的外门弟子率先与神兵堂的第一道防线相遇了。 黄昭作为在今年冬雪小比中唯一一个代表东峰拿到了种子名额的外门弟子，今日被莫有雪委以重任，负责统筹调度整个东峰外门的战斗，所以相比起来，黄昭的位置略微有些靠后，但这并不能妨碍他根据战局的变化实时作出战术调整。 “第一纵队，把对方兵线向东侧吸引！” “二三队把他们的阵型给我压扁！再压！” “四队的人用神火丹！就是现在！快！” 话音落下，数以百计的丹药从天而降，就像是突然下起了一阵小型的丹雨，随即一条条火龙从中爆裂而开，见风起势，很快就在神兵堂的阵前扫出了一道豁口，其间不知有多少神兵堂弟子被迫激发了身上的符篆，就此淘汰出局。 见状，黄昭当即大手一挥：“所有外门弟子，随我突进！” 言罢，黄昭手持长剑，在一众师兄弟的掩护下，第一个杀进了那道豁口当中，直接将敌方阵线的统将一剑斩落！ 对方直到最后也不明白，为什么东峰弟子的手中会有这么多的神火丹，而他已经没有机会将此消息回禀堂座师兄了。 因为神兵堂的第一道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而从头到尾，他们甚至都没能把东峰的内门弟子逼出阵来！ 这场东峰弟子与神兵堂弟子的首次交锋，为整个大逃杀彻底拉开了序幕。 虽然战役的规模并不大，战斗的过程也说不上多么精彩，但无疑落在剑林的诸位长老眼中，却是掀起了阵阵惊涛骇浪。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等人的判断犯了第一个错误。 或者说，是陷入了一个很大的误区。 之前徐怀秋说，百草堂在西峰，与东峰之间隔了一座中峰，因为双方的距离太远，所以想要合流，必定困难重重。 这句话本身是没有错的，但他忘记了，百草堂在这场大逃杀中真正能发挥价值的地方，并不是其堂内弟子有多么强大，而是在他们手中拥有的那些，数量难以估算的丹药！ 百草堂与东峰的联盟是在三天前就定下的，虽然洛川没有亲自负责，但谢长京早就将大批的灵丹灵药秘密送到了东峰，所以当大战初一开始，东峰弟子便给了神兵堂一个巨大的惊喜！ 神兵堂第一道防线的崩溃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东峰弟子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第二道防线，手中的丹药更像是不要钱一般洒向对手，因为此战莫有雪所定下的基调就只有一个字。 快！ 不惜一切代价，不留任何后手，务必以雷霆之势，用最快的速度冲毁神兵堂的全部防线！ 而当东峰外门弟子冲击神兵堂第二道防线的时候，第一道防线失守的消息才刚刚传回到神兵堂的大后方。 今日神兵堂所选择的作战本部并不在阁楼当中，而是在林中搭建了两个简易的帐篷，按照神兵堂堂座毕书尽在战前的部署，也根据往年大逃杀的经验来看，这场攻防大战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结束的，所以从一开始整个神兵堂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打算。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距离大逃杀的钟声响起才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神兵堂的第一道防线便已经失守了！ 消息传回之后，毕书尽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当然知道东峰的人一定会攻下来，但他怎么也没料到，东峰的人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猛！ 根本没有往年所谓的试探，一出手就是倾尽全力！ “莫有雪这个疯子！她想干什么！” 毕书尽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随即用最快的速度下达了一道道指令，甚至抽调了几位核心弟子去援助第二防线。 相比起第一道防线全部以神兵堂的外门弟子所搭建，第二道防线中则几乎都是内门弟子，自然没那么容易攻破，哪怕今天的东峰完全摆出了一副摧枯拉朽的事态，手中握着大量由百草堂提供的灵丹妙药，也足足用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凿出了一个缺口。 但这在毕书尽的眼中已经是非常神速了，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再继续这么等下去了，否则很快东峰的人就会杀到自己面前！ “肯定是莫有雪亲自出手了，否则绝不会这么快！” 念及此处，毕书尽暴跳如雷地暗骂了两声，随即朝不远处的那顶帐篷走去，看样子是准备请丘晨师兄与剩下几位核心弟子出马了。 能够挡得住一位亲传弟子的，必然也只有另外一名亲传弟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一道人影仓皇地从远方疾驰而至，脸上带着无比的惊恐。 “报告堂座师兄，有人从山底杀上来了！” “什么！”毕书尽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把双眉拧成了疙瘩，沉声道：“是勋禄堂的人吗？” 那名内门弟子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是百草堂的人！” 话音落下，毕书尽再一次瞪大了双眼，活像是见了鬼一般。 “百……百草堂？百草堂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事实上，同样的一种震撼，不仅仅出现在了毕书尽的心中，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剑林内几位长老的脸上。 按照他们一开始的判断，此时的百草堂应该在刑堂与勋禄堂的两相夹击中风雨飘摇，就像是泥菩萨过河，连自身都难保了，又怎么可能兵临东峰脚下，与莫有雪的人马里应外合？ 这便是他们所犯下的第二个错误。 百草堂的大部队当然不可能在半个时辰内赶到东峰，但如果只是由数十人所组成的精锐小队，却是可以办到的。 百草堂虽然在失去了黎洪之后便再无核心弟子，但这并不代表着，百草堂内没有洗星境弟子的存在。 因为人们都下意识的忽略了一个群体。 丹师！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七杀藏凶！ 正如一开始许怀秋所说过的那样，本次大逃杀，一众勋禄堂弟子可是卯足了劲，一定要把百草堂第一个淘汰出局的。 但在这之前，他们还需要先稳住演武堂。 身居凌剑宗中峰之上，这是勋禄堂的荣耀，同时，也是勋禄堂的压力，因为在他们的身边一直盘踞着一头恶虎——演武堂。 论对宗门的贡献，演武堂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论战斗力，演武堂更是首屈一指的强豪。 演武堂内长老人数是最多的，亲传弟子是最多的，剑法传承是最强的，对内横扫玉宇，对外震慑宵小！ 如果说洛川是百草堂最金光闪闪的一块招牌的话。 那么演武堂就是凌剑宗内最锋利的那把剑！ 剑刃出鞘之时，整个青州谁不俯首？ 在往年的大逃杀中，演武堂所获得的优胜名额永远都是最多的，但此番因为太上长老将大逃杀的胜者缩减到了五人，就无形中增添了很多变数。 凌剑宗现在总共有六名亲传弟子，唯演武堂占据其二，这当然是天大的优势。 可如何将优势转化为胜势，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尤其当洛川带着齐青山堂而皇之地从演武堂众弟子面前走过，去往生死台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此番大逃杀的名额，已经锐减到了三个！ 为了不让更多的意外发生，对演武堂来说最好的选择，当然是优先除掉自己强大的邻居，勋禄堂！ 就像是很早之前莫有雪对洛川所建议过的那样，越早把最熟悉自己的对手消灭，才能越快建立起在大逃杀中的优势。 所以东峰的第一个目标是神兵堂。 同理，演武堂也将自己的第一个对手锁定为了勋禄堂。 因此当百草堂的数十名丹师借中峰过境，一路从西峰奔袭到东峰脚下，竟然破天荒的没有遭受到任何的阻拦，甚至连半个勋禄堂的弟子都没看见！ 洛川以挑战令进驻生死台的影响终于引发了连锁效应，而东峰所吹起的进攻号角就像是点燃了整场大逃杀的导火线，以至于此时的中峰也爆发了一场正面的大战。 对战双方分别是演武堂和勋禄堂！ 而与此同时，刑堂的主力部队也已经杀到了严阵死守的百草堂前。 刑堂堂座文逝水猛地一挥手，长啸一声：“杀！” 顷刻间，无数星辉争相而起，无数法宝激烈对撞，无数长剑激荡长鸣，更有无数的鲜血洒满了大地。 至此，连绵战火以燎原之势，彻底点燃了整座小祁山，三大主峰无一幸免！ 而对于此时正处在两面夹击中的神兵堂来说，情况无疑是最岌岌可危的一个，虽说此番百草堂来的人并不多，但其中一小半都有着洗星境的修为，也就当于是一个个核心弟子！ 好在在此之前，毕书尽就一直防备着来自身后的偷袭，所以提前组建了一个数百人的团队，里面大多是记名弟子，也掺杂了一些实力不强的内、外门弟子，可以说是一支货真价实的杂牌军。 也正是因为这支杂牌军的阻挡，才没有让百草堂的人轻而易举地深入到神兵堂的腹地。 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或者换一个更加残酷的说法，那几百个人所组成的防线根本就起不到阻击敌人的作用，倒是用来示警的意义更大，所以毕书尽必须马上调整策略！ 这一次，毕书尽再也没有了任何的侥幸和犹豫，在第一时间就将神兵堂的处境报告给了丘晨，让这位亲传弟子以作定夺。 丘晨作为此战神兵堂的主心骨，自然身负着很大的压力，洛川与齐青山的全身而退已经让这位洗星境强者的头顶蒙上了一层阴影，此番听得东峰和百草堂的里应外合，更是被气得须发直立。 此时的他哪里还不知道，东峰与百草堂早就在大逃杀前结成了联盟！ “该死！” 丘晨一拳砸碎了身前的木桌，立刻分出了七名核心弟子前去支援大后方，务必挡住百草堂的进攻，随即一挥袖袍，目沉似海。 “其余人等，随我阻击东峰强兵！” 言罢，丘晨直接身形一闪，化作一道天边流失，向着远方杀声震天的主战场去了。 毕书尽有心想要劝阻丘晨的分兵之策，却根本没有机会说话，此时也只能长叹了一声，对那七名核心弟子说道：“你等此番前去，务必多加小心，万事以保全自身为主，若稍后战况不利，随时准备掩护丘师兄突围！” 众人纷纷垂首应是，心中却是不以为然，以百草堂那些残兵败将的实力，又哪里挡得住他们七人的联手合围？ 毕书尽并不知道这些人心中所想，当下也不敢耽搁，便随之与其他核心弟子朝丘晨追了上去。 相比起东峰，神兵堂座下共有二十名核心弟子，底气当然更足，就算分出七人，也还有十三个洗星境强者，面对东峰的来势汹汹，击溃对方不敢说，至少能够拖住一定的时间，只要他们将战事拖至日暮，待东峰一方损失惨重，莫有雪见事不可为，自会鸣金收兵。 届时，一切便能如神兵堂所愿，把这场大逃杀彻底拖到拉锯战的节奏中来。 可，莫有雪真的会如众人之所愿吗？ 毕书尽暗暗皱起了眉头，总觉得今年的大逃杀会发生更多的意外。 便在此时，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飘落在他的身前，带着绝寒的凄凉，以及无比恐怖的杀意，仿佛能将这周遭的空气彻底凝冻成虚无。 一缕姗姗来迟的寒风吹在毕书尽的衣袍上，仿佛还夹杂着几丝冬雨，不过瞬时之间就将他衣袍的一角浸湿了，再凝干成了一块五光十色的冰晶，随之撕扯落地，摔碎成了片片粉尘。 天空下雪了。 大地起风了。 这并不是来自大自然的风雪，而是来自莫有雪的冰封结界！ 下一刻，一缕星光刺破了众人头顶的云层，一股凛然杀意降临东峰山腰。 命星投影！ 莫有雪竟然这么快就开启了命星投影！ 如果有星殿观星司的人在场，一定会为之骇然，因为莫有雪的命星并不一般。 那正是传说中的南斗六星的最后一颗。 名为：七杀！ 七杀星主肃杀，掌生死，乃是南斗六星中唯一一颗凶险无比的命星，七杀坐命者，若其心不够坚韧，甚至有可能遭遇命星反噬！ 此时的毕书尽甚至尚未抵达战场，只是一粒寒雪，一缕寒风，便让他肝胆俱裂，先前的那一刻，若不是他反应极快，将身形向旁侧横挪了半寸，恐怕已经被淘汰出局！ 而此时的丘晨呢？ 作为神兵堂唯一的一名亲传弟子，丘晨虽然心高气傲，但自恃并不是莫有雪的对手，所以他此番前来更多的是为了牵制莫有雪的出手，并没有打算与对方硬碰硬。 谁曾想，他才刚一现身，甚至都没来得及放两句狠话，莫有雪便直接向他开启了冰封结界！ 恐怖的冰霜剑气呈一个扇面向丘晨汹涌而来，就像是被一颗石子惊扰了平静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所到之处，直接将眼前的数十名神兵堂弟子全部化作冰雕，若不是他们身怀宗门赐下的保命符篆，恐怕早已魂归九泉！ 丘晨深知莫有雪的修为恐怖，哪里敢硬接，口中怪叫一声，腰间长剑顷刻出鞘，整个人却在半空中借力后点，顺着来时之路爆退而回。 作为神兵堂亲传弟子，丘晨最大的优势当于在他手中的剑，此剑通体流光，身长三尺有余，自然不是凡品，而是由已故的铸造大师，施野，亲手打造的，名为业火！ 业火剑一出鞘，立刻自剑尖喷发出了一道恐怖的炎浪，仿佛连周遭的空气也随之扭曲，更是直接把莫有雪射出的寒冰剑气彻底气化，只留下一缕虚无缥缈的白雾。 但即便如此，丘晨也丝毫不敢怠慢，手臂一转，便在胸前挽了一个囚火剑印，干脆利落地摆出了守势，半点也没有与莫有雪对攻的意思。 谁曾想，莫有雪在看到囚火剑之后，竟也没有罢休的姿态，反而直接开启了命星投影！ 七杀星一出，场间仿佛连空气都为之窒息了，神兵堂一众弟子原本便被冰封结界所影响，此时再受杀气肆虐，一个个的眼中都不禁露出了惊恐之意。 相反，包括黄昭在内的东峰众人却战意更加高昂，不多时，场中便出现了一边倒的屠杀局面！ 在这种情况下，唯一有可能带领神兵堂力挽狂澜的，便只有丘晨了。 可此时的他，甚至连命星投影都还来不及开启，因为莫有雪手中的风雪，以及那自苍穹垂下的森然杀意，都在第一时间锁定了他的全身，让他魂飞魄散！ “不可能……不可能……大家都是洗星境巅峰，她……她怎么会这么强！” 一时之间，丘晨甚至连对战的勇气都快失去了。 他的胸口正在剧烈起伏，他握剑的手掌在微微颤抖，甚至就连身前的囚火剑印也濒临破碎。 心念急转之下，他的脑中顿时就只剩下了一个字。 “跑！” 第一百四十二章 神兵堂之殇 从一开始，丘晨便低估了莫有雪的实力。 他不明白，在去年的大逃杀中，自己虽然敌不过莫有雪，但至少自保无虞，而且犹有反击之力，为什么仅仅过了一年时间，莫有雪便已变得如此强大？ 大家都是亲传弟子，都是洗星境巅峰，但毫无疑问，莫有雪已经成长到了令丘晨难以企及的高度。 她距离那传说中的聚星境，真的只剩下一线之隔了。 这当然与莫有雪平日里的刻苦修行，以及她那远胜于常人的天赋有关，但更重要的是，洛川送了她一颗冰肌丹。 那是用寒潭水炼制而成的星级大丹！ 正如洛川所预料的那般，冰肌丹内所蕴含的绝寒之意，正好与莫有雪所修行的寒霜剑气完美契合，可以说是为莫有雪所量身打造的一般，一经服用，便立刻将她的修为再向前推了半步！ 这半步虽然还不能让莫有雪彻底突破洗星境最后的瓶颈，但无疑是一场天大的造化，如无意外的话，等这场大逃杀结束之后，莫有雪破境聚星，俨然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 丘晨自然是不知道这一切的，这个时候的他一心只想着如何先从这无边的七杀领域中逃出去！ 说起来颇有些讽刺，当丘晨面对莫有雪那凄绝骇人的冰封结界的时候，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开启命星投影，现如今在他打算逃命的时候，却反而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之下，打通了星海与苍穹之间的那层隔阂，火红色的星光急坠而下，不过瞬时之间就将他化作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正是丘晨的本命星——火府！ 如果一定要给夜空中的那亿万群星划分出一个三六九等的话，火府星反馈给修行者的力量当然不如七杀远矣，但不可否认的是，开启了命星投影的丘晨在这一刻已经是他最强大的时候了。 火府星的降临让丘晨浑身上下都包裹着一层红光，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颗疾驰奔逃的火球，其速度较之先前至少提升了三倍，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直掠了数里之遥！ 毕书尽才刚刚从冰封结界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一抬头，便看到丘晨向自己狂奔而来，当即心中一凛。 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于是在下一刻毕书尽肝胆俱裂地放声大喊道：“所有核心弟子，掩护丘师兄撤离！” 时至此刻，毕书尽甚至还不知道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莫有雪为何会对丘晨紧追不舍，但他明白，丘晨作为神兵堂唯一一名亲传弟子，便是此番大逃杀中神兵堂最后的希望，一旦丘晨被淘汰，神兵堂便再难有丝毫建树。 所以，哪怕今日神兵堂所有弟子都败了，哪怕他也败了，也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丘晨！ 话音落下，毕书尽身先士卒，第一个朝着丘晨身后的漫天风雪冲了上去，他的体内燃烧着熊熊星火，却骇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开启命星投影。 于是毕书尽终于知道，是什么迫使丘师兄落荒而逃了。 “命星压制！竟然是聚星境才会出现的命星压制！那莫有雪竟然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了吗！” 心中惊骇之余，毕书尽的身形却半点也没有停顿，哪怕无法开启命星，他也要用他手中的剑，为丘晨争取哪怕一分一秒的时间！ 但下一刻毕书尽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他手中的剑虽然不如丘晨的业火，但其身为神兵堂堂座，自然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差也不会比丘晨差到哪儿去，所以他为自己选择的，是一把叫做冷月的凶兵。 可此番面对莫有雪，他手中的冷月剑甚至连半寸荧光都不曾绽放出来，便被那铺天盖地的风雪凝成了一块冰片。 恐怖的寒气顺着剑柄侵蚀到毕书尽的手掌，很快便在他的整条右臂上都附了一层霜甲，让他别说挥动剑锋了，根本连手指头都动不到分毫！ 紧接着，七杀星的冰蓝色光辉照耀在了毕书尽的身上，带来了一种比冰雪还要凛冽的死意。 仿佛有万千兵戈在毕书尽的脑中肆掠，又好像是在他的心间立起了一座座森意盎然的墓碑。 “杀……杀……杀……” 一声声令人头皮发麻的低语不断在毕书尽的耳边回荡，让他的双眼变得一片猩红，整个人都充满了无比暴戾的气息。 可偏偏，此时的他浑身僵直，根本没有办法将体内的戾气宣泄出来，于是他体内的千万缕星辉便化作了千万把利剑，以他的身体为主战场，各自厮杀起来！ 他的经脉开始自行断裂，他的骨骼生出了道道裂纹，就连他的血肉也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于是下一刻，一道金光从他的胸口迸开，在外化作一个半透明的罩子将他包裹在内，隔绝了外界风雪的肆掠，在内则变成了一条涓涓细流淌进他的五脏六腑，修复着他的伤势，化解着他体内的戾气。 毕书尽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蚕茧，缓缓坠落在雪地上，他的命保住了，但与此同时，他也失去了继续参加大逃杀的资格。 在他的身边同样散落着很多一模一样的金茧，大多是神兵堂的弟子，这些都是被淘汰出局的失败者。 而从始至终，他们别说是对莫有雪出手了，甚至都还没有看到对方，便在冰封结界、冰霜剑气，以及七杀星投影的三重压迫下，被迫退出了大逃杀。 毕书尽的打算彻底落空了，他没有能够阻挡莫有雪，对方也没有在他的身上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而其余十二名神兵堂的核心弟子都被东峰的人死死缠住，别说是一拥而上阻拦莫有雪了，连自保也变得有些有心无力。 丘晨并不知道毕书尽已经败了，因为他根本不敢回头，可无比敏锐的五官神识正在不断地提醒着他，莫有雪与自己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 好在下一刻，他的眼前便突然出现了几道无比熟悉的身影，正是他之前派去抵挡百草堂进攻的七名核心弟子！ “老吴！快帮我拦住后面那疯娘们儿！” 丘晨大喊一声，心中已经有了定计，只要这七人帮他阻下莫有雪片刻，那么他就有把握逃出东峰，而一旦他踏足东峰的青石长阶，莫有雪便必定不敢追来，因为在中峰的演武堂内，可是有着整整两名亲传弟子！ 莫有雪的命星投影就像黑夜中的一支火把，是那么的耀眼夺目，势必会引起演武堂的警惕和猜忌，她只要敢来，就一定会遭到冯笑和许清云的联手合围！ 念及此处，丘晨体内的星力已经燃烧到了极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辉。 可谁曾想，那被唤作“老吴”的神兵堂核心弟子转过头来，脸上却写着莫名的惊恐，他的身上满是鲜血，左臂呈九十度夸张地向后弯折，他徒劳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对丘晨说些什么，却终究已经来不及了。 一朵鲜艳的血花从他的胸口绚丽绽放，一片金色的符文随之悍然爆开，紧接着，老吴双膝一软，彻底栽倒在地，变成了一团金色的蚕茧。 见状，丘晨心中急沉，来到近处这才发现，他之前所派来的七名核心弟子，竟是一个比一个凄惨，在百草堂一众丹师的围攻下竟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像老吴那般被淘汰出局的就有三人！ 此时看到神兵堂亲传弟子仓皇逃来，几位腾出手来的丹师哪里还会客气，当即将一颗颗灵丹像不要钱一般鲸吞入体，然后整齐划一地向丘晨迎头撞去！ “找死！” 丘晨睚眦欲裂，哪里容得这些宵小之辈在自己面前放肆，业火剑随之出手，配合火府星投影的恐怖力量，以横扫千军之势，直接一剑就将眼前的五六名丹师全部击落。 论修为和力量，丘晨与这些洗星境丹师之间的差距，便宛如莫有雪与毕书尽之间的差距一样大，几人根本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便纷纷化作一团团金茧摔落在地。 可是，单独一个洗星境强者的阻拦，与五六位洗星境强者的联手一击肯定是有很大区别的。 比如，毕书尽甚至连剑都出不了，就被莫有雪轻而易举地淘汰出局了。 但百草堂的这五六位丹师同时出手，却令丘晨的身形不可避免的为之一滞。 这一滞或许只有一瞬的差距，但在顶尖高手的对决中，这一瞬便是胜负之差，便是生死之别。 丘晨甚至还没有能够从一剑秒杀众人的快感中回过神来，背后的风雪已经到了。 他的后背彻底被那无孔不入的冬雨浸了个通透，再由寒风一吹，立刻带来无与伦比的痛楚，仿佛连皮肤也被生生冻裂了。 丘晨知道，自己逃不了了。 生死一刻，他终于激发了最后的勇气，猛地急停转身，自手中挥出了一道业火剑气，恐怖的灼浪将他的头发狠狠向后撕扯，一缕细到了极致的火线以肉眼难及的速度倒侵风雪，直刺莫有雪的心口。 然而，面对丘晨濒死反扑的这一剑，莫有雪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的左手轻轻一挥，便在身前以水蓝色的星光凝成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冰盾，随即投桃报李一般，手中长剑向着丘晨缓缓一点。 下一刻，业火与寒冰的对撞并没有发出多么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反而显得无比的静谧，只有大片的水雾从半空升腾而起，隔绝了众人的视线。 丘晨的业火剑横亘在胸前，上面还散发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高温，但他的双手，却变得比寒潭水还要冰凉。 他的喉咙上，正有一朵美丽的雪莲花在冉冉绽放。 可惜的是，此花尚未开到极致，便有一缕金辉将其连根拔掉，融成了虚无，再然后，丘晨手中的业火剑惨然落地，而他自己，则被包裹成了一团美轮美奂的金色蚕茧。 相比起毕书尽的那个，上面的金色华光倒是显得更加艳丽几分。 ===================================== PS：感谢‘乱世灬英豪’19元红包打赏，今儿打算出门跟许久不见的老友们聚个会，第二更可能会很晚，也可能在明天凌晨，大伙儿不用等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魏源森的建议 大逃杀的战役已经全面打响了，但迄今为止，仍有两处势力没有出手，而是选择了坐山观虎斗。 自然便是中峰弟子与西峰弟子。 毫无疑问，这样的策略是最为稳健，最为明智的。 因为大逃杀比的不是谁淘汰的对手多，而是看谁能留到最后。 在前期保存实力、龟缩防守，当然比从一开始就当出头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要更切实际。 当然，西峰与中峰的情况并不完全相同。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西峰之所以会显得如此低调，也可以看做是其不得已所做出的选择。 毕竟他们没有亲传弟子压阵。 神兵堂之所以敢和东峰叫板，是因为他们有丘晨。 演武堂之所以敢在一开始就对勋禄堂掀起全面战争，是因为他们有冯笑和许清云。 东峰有莫有雪。 中峰有李逍。 而西峰则是凌剑宗三大峰头里面唯一一个没有亲传弟子的。 根据往年大逃杀的经验来看，有亲传弟子的一方，其优势当然比没有亲传弟子的一方要大得多。 好在西峰本身的地势就是易守难攻，只要严阵死守，扛过最初的一两天时间，哪怕后面被人攻进大本营，也能有一线胜机。 过去这些年靠着这种与世无争、低调做人的方法，西峰倒还往往能在最后捞到一两个优胜名额。 当然，今年不一样。 今年的大逃杀只有五个优胜名额，如无意外的话，最后获胜的五人只会在亲传弟子里面产生。 所以西峰从一开始就没有争胜的打算。 也争不过。 不过能拖一段时间算一段时间，起码能让脸面上好看一些。 这便是西峰从大逃杀一开始所采取的战术策略。 可现在意外发生了。 “何师兄，不能再犹豫了，时机稍纵即逝，锦上添花永远比不上雪中送炭啊！”魏源森站在殿中，目色显得有些急切。 凌剑宗三大峰头是没有设置诸如“堂座”这样的职务的，所以一般在各峰都是以修为最高的弟子为尊。 西峰没有亲传弟子压阵，主导话语权的自然便是诸多核心弟子中唯一一个达到了洗星七重境的何师兄，何耀。 此时在西峰一座光线昏暗的偏殿中，何耀与西峰另外十六名核心弟子齐聚一堂，但在场中却多了两个外门弟子。 一个是魏源森，另一个则是上官飞虹。 魏源森自然不必多说，相比起其他外门弟子，他已经算是西峰比较知名的人物了，既是上一届的外门招考榜首，也在本届的冬雪小比中拿到了种子名额。 另外上官飞虹虽然处处都被洛川压了一头，但他的天赋与实力都是被众人所认可的。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刚刚过去的冬雪小比中，因为韩复的身亡，种子名额自然就多了一个出来，最后宗门所想到的办法便是将当时晋级第三轮，却被淘汰了的弟子重新召集了起来，进行了一轮附加赛。 最后胜出的是上官飞虹。 当然，这也得益于刑堂卖给西峰的一个人情。 因为当时那位身怀降星八重境修为的孤僻少年再一次开口认输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上官飞虹获得那宝贵的种子名额，也算得上是一波三折，好事多磨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今日得知魏源森的想法之后，上官飞虹第一个跳出来表示了反对。 “魏师兄此言差矣！我西峰弟子，绝不应该行此不义之事，做那背信弃义的小人！刑堂对我西峰有恩，对你我亦有恩！我们又怎么能与百草堂联手，在背后捅刑堂一刀呢！我不同意！” 闻言，魏源森顿时皱起了眉头，连连道：“什么是恩？当日冬雪小比的结果，说到底，只是我西峰与刑堂之间的一场交易！他们给了我们种子名额，但我们也在观星大会的条件上做出了让步，更付出了数百万星石的代价，一切都只是公平交易的结果！” “你没听到刚才消息来报吗？洛川找到了大逃杀在规则上的漏洞，只用了一块小小的挑战令，便已经与东峰的齐青山一起，提前锁定了两个优胜名额！”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一年当中，百草堂至少能得到宗门两成的资源倾斜！事已至此，我西峰反正也没有机会争夺大逃杀的优胜名额，不如便卖个人情给百草堂，就算最后赌输了，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上官飞虹面色沉寂，坚决反对道：“不可！不管是恩情也好，交易也罢，至少刑堂对我西峰而言一直都是怀抱着善意的，我们又怎能恩将仇报？即便抛开情义不谈，只讲利益，刑堂的陈童师兄也绝对可以拿到此番大逃杀的优胜名额，如果一定要站队的话，与其选择一直以来都实力孱弱的百草堂，为什么不继续维系我们与刑堂之间的合作关系？” 魏源森断然摇了摇头道：“上官师弟你还是看不清当前的形势啊……自新年之后，刑堂已经接连失去了一名亲传弟子，一名核心弟子，其势正值衰落之时，昔日的辉煌早已是日薄西山！” 顿了顿，魏源森又转头看向主位上的何耀，努力劝说道：“反观百草堂，自洛川于外门招考再度崛起之后，其门下弟子不知扩充了多少倍，现如今正是蒸蒸日上，蓬勃发展的时候，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洛川这杆大旗一日不倒，百草堂就越发强盛下去，超越刑堂只是时间问题！” 话音落下，上官飞虹还欲争辩，却见得何耀摆了摆手道：“你们两个先别吵了，阿森你再仔细说说，此番若我们出手支援百草堂，具体能获得什么好处？” 闻言，魏源森顿时面色大喜。 他知道，何师兄已经被自己说动了！ 毫无疑问，不管是他，还是上官飞虹，在这场涉及整个西峰利益的大逃杀中，都起不到丝毫的决定性作用，更没有太多的话语权，所以一切都要看何耀与其他十六名核心弟子的意愿！ 因此在下一刻，魏源森又整理了一下思路，再度开口道：“众所周知，百草堂在我凌剑宗一向势弱，若不是出了个洛川，更是鲜少有人问津，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自从洛川在药道之上打响了名号以来，宗门对于百草堂的扶持力度有了很大的提升，其待遇更不可同日而语，从新年夜所赐下的年宴便可见一斑！” “更何况从刚才郝师弟来报的消息来看，洛川已经提前锁定了今年大逃杀的一个优胜名额，如此，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面，百草堂的兴盛是完全可以预见到的。” “而据我所知，在此之前，还没有哪一峰，哪一堂的人与百草堂联系密切，或许莫师姐所在的东峰能占得一定的上风，但别忘了，百草堂毕竟地处我西峰，我们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巨大优势。” “反观刑堂，正如我先前所说，现如今正值势头衰落之时，若我们能在关键时刻拉百草堂一把，不仅能够得到百草堂的感念，更能在一定程度上制衡刑堂在我西峰的一家独大，长此以往，对我西峰的发展只会有好处，而绝不会有半点不利！” 顿了顿，魏源森最后笑道：“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这次大逃杀刑堂的陈童师兄也拿到了优胜名额，我想他也不会主张让刑堂弟子与我西峰交恶的，因为这样只会将我们进一步推到百草堂的身边，所以……” 话说到这里，魏源森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何耀当即点了点头：“所以接下来，不管是刑堂还是百草堂，都只会越发讨好我西峰，寻求与我西峰的合作，如此，他们才有机会去打压对手。” “不错！”魏源森淡然一笑：“这便是此番我西峰出手援助百草堂最大的好处！” 话音落下，其余几位核心弟子也纷纷点头，看起来都颇为赞同魏源森的这番说辞，一旁的上官飞虹长叹了一口气，随即默默地后退了半步，垂首不言。 接下来，何耀一拍桌子，沉声道：“好！往年我西峰弟子在这大逃杀中都只能做缩头乌龟，只守不攻，大伙儿早就在心里面憋了一口气了，既然如此，今日我们便去与那刑堂杀个痛快，不求拿到最后的优胜名额，只当是卖百草堂一个人情了！” 说着，何耀又对身边的几个师兄弟开口道：“还劳烦诸位去通知我西峰的所有弟子，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所有人在大殿外集合，咱们一起杀下山去！” “是！” 一众核心弟子抱拳领命，随即纷纷从场间离开，去准备接下来的大战了。 最后何耀才对魏源森说道：“阿森，你接下里的任务只有一个，便是让百草堂知道，此番我西峰出手，是为了援助他们去的，可千万别到时候咱们出工又出力，却没捞到半点人情！” 魏源森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何师兄放心，此事交给我来办！” 言罢，何耀走到上官飞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有安慰他，而是遥望着窗外西峰的美景，喃喃而道：“今年的大逃杀，可真是有意思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只鸿雁来 大梁帝国有一句很著名的话，叫做牵一发而动全身。 或许就连洛川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其实才是今年大逃杀中最大的一个变数。 如果不是他想去月影秘境，太上长老也不会将大逃杀的优胜名额减少到五个。 如果不是他以这种如同作弊般的方式，与齐青山登上生死台，变相地提前锁定了两个优胜名额，演武堂也不会急着与勋禄堂开战，西峰更不会下定决心援助百草堂。 毫不客气的说，今年的大逃杀之所以会在一开始就呈现出与往年完全不一样的局面，一切都是因为洛川。 但对于百草堂而言，暂时洛川所带给他们的，却并不是胜利的曙光，而是山雨欲来的危机。 因为他们被刑堂给盯上了。 如果放在往年的这个时候，刑堂弟子或许看都不会看百草堂一眼，他们真正忌惮的都是诸如演武堂、中峰这等实力强大的对手。 至于百草堂，即便他们不出手，这些残兵败将也会被其他宗堂、峰头的人给淘汰出局。 但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洛川的缘故，刑堂与百草堂之间可谓势同水火，二者之间的关系也早就剑拔弩张。 此次大逃杀，便是刑堂展开疯狂报复的一个最佳理由。 如果从整体上来看，哪怕现如今的刑堂少了一个亲传弟子，三个核心弟子，而百草堂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面扩充了好几倍的人马，双方的实力差距也仍旧非常大。 就算在接下来的战役中陈童不出手，百草堂所面临的也只有全军覆没这一条路可走。 所以从大逃杀的第一刻钟开始，刑堂的大批人马就将整个百草堂团团围住了，别说是人，就连苍蝇也别想飞出去一只。 而百草堂的人也像是全都傻了一样，根本就没想着逃走，而是就这么留在原地让刑堂的人将他们彻底围困。 接下来，刑堂的人也没急着出手，就像是猫抓住了老鼠之后不愿意轻易吃掉，而是会先好好戏耍一番，将老鼠折磨得奄奄一息之后，才送其上路。 刑堂的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只是一刀将百草堂的人给淘汰出局就太没有意思了，也无法解除他们心中的怒火和恨意，他们一定要逼得百草堂的人走投无路，跪地求饶，才肯善罢甘休。 所以在大逃杀刚开始的这一个时辰里面，刑堂的人虽然也组织了几次颇有威胁的进攻，但往往在攻破百草堂的防线，淘汰几名外门弟子后就选择了撤退，并不急着将对方一口气全部灭掉。 文逝水作为刑堂堂座，此时并没有出现在前线，而是坐镇于大后方，此时看着百草堂众人那一次次劫后重生，又迎来灭顶之灾的慌乱，不禁在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人呐，往往都是有侥幸心理的，总是盼望着奇迹的发生，不到最后一刻，永远都抱有一丝求生的希望，你们看，那些百草堂的守堂弟子还真的以为是他们自己挡住了我们的攻势，竟然还能拖着伤残的身体继续构筑防线，殊不知，他们所谓的勇气，脸上的不屈，在我们看来，只是一场笑话罢了。” 一旁的陈童眯着眼，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那洛川为什么还不现身？” 文逝水笑着道：“不用等了，今日洛川肯定不在这百草堂内，恐怕他早就预料到了我们会在第一时间出手，所以提前就在别的地方藏起来了。” 陈童对此显得更加不解，凝声道：“若是如此，那他为什么不带着百草堂的人一起跑？而是留在这儿等死？” 文逝水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很简单，正如我刚才所说过的那样，洛川也对这大逃杀的优胜还抱有一丝幻想。” “你是说……”陈童轻轻扬起了眉毛：“他想要用百草堂的人拖住我们，给自己争取获胜的机会？” “恐怕是的。” 文逝水点点头，笑道：“可惜他的算盘终究是要落空了，想要在大逃杀中凭借躲藏获胜……至少在我来凌剑宗的这些年，还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闻言，陈童不禁打了个哈欠：“那我们就这么在这儿跟百草堂干耗着？” 文逝水笑了笑：“怎么能说是干耗着呢？以往的大逃杀咱们其实都犯了个错误，就是从一开始就去找最强大的宗堂拼命，但实际上，我仔细演算了一遍，现在我们所采取的策略，反而才是最有利的。” “什么意思？” “很简单，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现在演武堂、中峰和勋禄堂之间肯定有其二已经爆发了一场大战，东峰和神兵堂应该也不会全都选择龟缩防守，陈师兄觉得，等他们各自结束了战斗之后，首先要对付的是什么人？” 陈童轻轻耸了耸肩膀，开口道：“按照往年的情况，此时获胜的一方肯定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自然得把目标放在那些还没动手的总堂、峰头之上，否则很容易被人渔翁得利。” “没错。”文逝水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无比和煦的笑容：“我们假设此番中峰尚且还在观望，最后是演武堂和东峰全面获胜，那么接下来，演武堂就必然会对中峰动手，而东峰的目标，则会放在西峰。” 陈童眼前一亮：“你是说……” 文逝水轻轻低下了头，眼中甚至闪过了一抹羞涩，笑着道：“现在的我们可是正在与百草堂血拼呢，谁会来找我们麻烦呢？” 陈童也笑了：“这便是你选择对百草堂出手的原因？” “当然不是。” 文逝水笑着摇摇头：“刚才我所说的，只是从战略层面进行的分析，但赵师兄和窦师弟他们的仇总是要报的，更何况，我最喜欢做的，就是当一个人心中充满希望的时候，再亲手将其碾碎！” 说着，文逝水抬手一指远方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百草堂：“当如此时。” 毫无疑问，若论及对人心的拷问，以及对精神和肉身的折磨，整个凌剑宗当以刑堂为首，而在这里面，又以刑堂堂座，文逝水最为驾轻就熟。 正如原百草堂堂座黎洪，虽然在一众弟子当中，他的修为不一定是最高的，但他炼药的造诣一定是最强的，至少在洛川出现之前。 又如勋禄堂堂座苏长见，放眼整个勋禄堂，他的眼光也不算是最独到的，他所受到的拥戴也不是最多的，可他赚钱的能力却绝对是首屈一指。 凌剑宗每一个宗堂的堂座，永远是在那一领域中最强大的弟子。 文逝水，便是整个刑堂中最擅长折磨敌人的那一个。 而现在，轮到百草堂来领教他的手段了。 从这场大逃杀刚一开始，百草堂内所有的弟子便知道刑堂是他们最大的威胁，谢长京自然也知道。 但他却并没有选择带着大部队逃离西峰，一路向东奔袭，去与莫有雪的人汇合。 因为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 现如今的百草堂已经不是当年的百草堂了，因为洛川崛起所引发的连锁效应，御下少说也有上千名弟子，虽然还说不上是家大业大，但这么多人同时出动还是不免会引起多方势力的关注。 比如说勋禄堂。 所以谢长京只将百草堂内绝大多数的高战力弟子编成了一个精英小队，悄无声息的潜入了东峰，给了神兵堂一个巨大的惊喜。 这样所造成的后果便是，此刻的百草堂其实内部非常空虚。 洛川不在，那些有着洗星境修为的丹师们也不在，剩下的大多是修为底下的外门弟子和记名弟子，以及最初谢长京为百草堂所组建的那支守堂小分队。 比如聂玄宇、李大壮等人。 而谢长京所需要做到的，便是在东峰援兵到来之前，稳住军心，挡住刑堂一波又一波的狂轰乱炸！ 这件事情很难，好在谢长京在百草堂内有着极高的威信，更好在刑堂似乎并没有一口气将他们全部吞下的打算。 刑堂的险恶用心已经被谢长京给猜到了，因为只是几轮进攻下来，百草堂一众弟子便仿佛已经被打丢了魂一般，一个个面露绝望，身心俱疲。 每一次当他们以为自己挡住了刑堂的攻击，刚刚充满希望地搭建起新的防线，还不等有半刻的喘息之机，敌人便再次以更加强大的姿态兵临城下，将他们的防线如破纸一般撕裂、揉烂。 正如文逝水所说过的那般，他最喜欢的，便是扼杀一个人的希望，将其打入无尽的深渊。 在这周而复始，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心理折磨下，不少内心脆弱的记名弟子已经有些精神崩溃了，任谢长京再怎么呵斥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完全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整个百草堂都沉浸在悲观的气氛中，没有人相信他们能撑到东峰的援兵到来。 在这种情况下，聂玄宇和李大壮等守堂弟子自然就肩负起了更加沉重的责任，他们一次次浴血奋战，一次次构筑防线，再一次次被敌人击溃，一次次在敌人戏谑的目光中倒下，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化为金色蚕茧，被淘汰出局。 却没有一个人轻言放弃，他们每个人都咬着牙，忍着痛，流着血，等到敌军退去之后，在第一时间爬起来，吞服灵药，用自己的身体再一次铸成百草堂前线的血肉防线。 谢长京的左臂已经被完全折断了，哪怕服用了丹药也无法立刻痊愈，只能一次又一次的伤上加伤，现如今已经完全无法动弹。 但他仍旧挥舞着右手的长剑，在不断地嘶吼着：“挺住！都给我挺住！只要我们再坚持半柱香的时间，东峰援军就到了！刑堂那帮孙子猖狂不了多久了！都他妈给我站起来！” 伴随着谢长京的阵阵狂吼，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的百草堂弟子慢慢捡起了身边的佩剑，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爬起，但脸上的麻木却怎么也擦拭不掉。 聂玄宇侧靠在一根断裂的石柱旁，自嘲似的笑了笑，对李大壮说道：“大壮，你觉得咱们还能撑到东峰的人来吗？” 李大壮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沫，满不在乎地扯下衣服包扎起肚子上的伤口，沉声道：“就算东峰的人不来，我相信洛师兄也一定会来的！” 聂玄宇叹了口气，仰头看向有些雾蒙蒙的天空，喃喃道：“洛师兄……” 直到现在，整个百草堂也不知道洛川在什么地方，在做些什么，但没有人会怀疑，如果此时此刻洛川在的话，战局绝对不会是这么一个样子。 那些已经快要精神崩溃的神兵堂弟子也不会这么早早的就缴械投降。 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就是他们的神。 洛川一句话，场中所有人都可以杀出去和刑堂拼命，也可以随时引颈受戮，就算刑堂的人再折磨他们千百遍，就算刑堂的人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也面不改色。 或许还能面带微笑。 这恰恰便是谢长京所做不到的。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聂玄宇的目光中，一只鸿雁悄然出现，突破了重重云雾，来到了百草堂的上空，随即缓缓降落在了众人的身前，将脚上所绑的那个小小的竹筒带到了这片残酷的战场。 里面装着希望。 第一百四十五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聂玄宇有些疑惑地解开了鸿雁脚下的细绳，把一张小巧的纸条从竹筒中抽了出来，随即看着上面的字迹，慢慢瞪大了双眼。 一旁的李大壮觉得蹊跷，也好奇地凑了过去，然后整个人都傻了。 他甚至都忘了继续包扎伤口，也忘了伤痛，忘了随时会出现的敌人，忘了周遭的一切。 两个人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足足过了数十息的时间，聂玄宇才放声喊道：“长……长京！长京！” 此时的谢长京还在安排百草堂弟子布置下一次的防线，此时听到聂玄宇的呼喊顿时暗暗皱了皱眉头。 但他知道，以聂玄宇的性子，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自己的。 所以谢长京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快步来到了两人的身前，凝声道：“怎么了？” 聂玄宇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 谢长京有些莫名其妙地将纸条接到手中，狐疑地扫了一眼，随即猛地抬起头来，厉声道：“哪儿来的？” 聂玄宇似乎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伸手指着脚边的那只鸿雁。 谢长京看了看那个显得有些呆头呆脑的小家伙，又再度确认了纸上所写的内容，顿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天佑百草堂！天佑百草堂啊！” 谢长京这番疯狂的表现顿时吸引了堂内所有弟子的注意力，就连已经瘫倒在地的几个胆小鬼也转过头来，看着谢长京的手舞足蹈。 下一刻，就见谢长京猛地将手中的纸条一挥，朗声道：“结束了！大逃杀结束了！” 闻言，众人全都愣住了，有不少心思机敏之辈顿时向谢长京手中的纸条望去，可惜谢长京手臂舞得太快，根本没人能看清上面的字迹。 不过谢长京显然是一个不太擅长吊人胃口的人，在独自激动了一会儿之后，便将那纸条无比郑重地展开在了胸前，朗声笑道：“就在刚刚，我们收到了来自东峰的鸿雁传书，上面写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 百草堂一众弟子凝神望去，终于看到了上面一行无比潦草的手书。 “洛川携本峰弟子齐青山同登生死台，已经提前锁定了一个优胜名额。” 落款是，莫有雪。 见状，偌大一个百草堂顿时变得无比的寂静，就连几个重伤员也一时间忘了喊疼，全都张大了嘴巴，满目愕然。 良久之后，才有人回过神来，惊声道：“生死台？洛师兄竟然想到了利用生死台的无敌结界来应对大逃杀？” 此言一出，顿时有人猛地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方法呢！” “原来洛师兄去了生死台，而且已经算是提前获得了优胜名额！” “真不愧是洛师兄！其智近妖，其谋……神鬼难测！” 很快，场间便再度响起了那句无比响亮，而且早已传遍了整个凌剑宗的口号。 “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 一时间，场中众人一扫先前的颓丧与绝望，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骄傲与自豪，是极致的兴奋与激动。 紧接着，谢长京大手一挥，放声大喊道：“既然洛师兄已经取得了优胜，那我们也不必再等东峰的援兵了，更不必再龟缩防守了，等下次刑堂的人再敢来犯，我们便与其拼死一战！” 话音落下，百草堂内顿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杀一个回本，杀两个血赚！” “大爷的长剑早就已经饥渴难耐了！” “打死那帮龟孙子！” 不多时，洛川利用大逃杀漏洞提前锁定优胜名额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再传千，很快便被所有的百草堂弟子所知晓了。 于是刚才还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胆小鬼们纷纷一个鲤鱼挺身，抄着腰中的佩剑就冲到了第一线上。 于是一些原本被抬到了药房中医治的重伤员们也一个个都撑着最后一口气走了出来，准备和刑堂的那些孙子们同归于尽。 于是原本脸上已经一片麻木的守堂弟子全都振作了精神，摩拳擦掌地看着不远处刑堂弟子的驻地，嘴边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李大壮扯来一块破布，将佩剑直接缠在了右手上，笑着对聂玄宇说道：“聂老三，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赌待会儿谁杀的多！” “好！” 谢长京走到一块金色蚕茧身边，将手掌轻轻按了上去，呢喃着道：“你师父已经拿到优胜了，接下来，师兄给你报仇！” 言罢，那金色蚕茧上似乎轻轻闪烁起了淡淡的星辉。 就像是慕容小卿在向他微笑。 百草堂一众弟子或许从来没有如此期待过大战的爆发，一个个的眼睛里面仿佛都冒着绿光，盯着远方悉悉索索的草丛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刑堂弟子又一次杀来了。 与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携裹着恐怖的肃杀气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残忍而戏谑的微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感觉，这次眼前的这些虾兵蟹将们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明明上次走的时候，这群乌合之众已经处在了精神崩溃的边缘，怎么这么快就恢复如常了？不，还不止是恢复如常这么简单，反而好像是充满了无穷的斗志，更激发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还不等刑堂一众弟子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谢长京手中的长剑已经唰的一声挥了下来。 “杀！” 话音落下，上千百草堂弟子如恶狼扑虎一般，竟然主动冲了出来，向刑堂众人汹涌而去。 一片片赤红色星辉争相而起，仿佛组成了一片波涛汹涌的狂浪，毫不讲理地拍在了刑堂弟子的身上，不惜一切代价要将他们淹没，将他们扯碎！ 饶是刑堂弟子大多都是骁勇善战之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整个百草堂在一瞬间就彻底打疯了，体内星海不要命的宣泄而出，手中长剑挥舞成了片片残影，似乎已经不再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而是一具机器，一件傀儡，不知伤痛，不惧生死，以命搏命！ 就算被一剑刺入了体内，只要我还有一丝力气，哪怕只能斩断你一丝头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斩下去！ 就算已经快被爆开的金色符篆化成蚕茧，只要我还能动，哪怕只是朝你脸上吐口血，我也要遮住你的视线片刻！ 就算我手中的剑已经碎了，手已经断了，脚已经残了，只要我还没有被淘汰，哪怕只是用牙齿，我也务必在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单纯的一个人不要命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上千个人都不要命了。 此番负责进攻的刑堂弟子本来人数就不多，大概也就一两百人的样子，原本只是想要继续向百草堂施压，逼迫众人向着崩溃的边缘更近一步，哪里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只是一个照面，就彻底被上千百草堂弟子彻底淹没了。 然后他们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人潮汹涌中，就算凭借着强大的修为淘汰了一个人，十个人，一百个人，但也终究会在第一百零一个百草堂弟子的疯狂反扑中饮恨。 这场百草堂弟子的反攻只用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 一炷香之后，一切重归寂静，而他们则终于第一次，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将来犯敌人斩于剑下。 战绩是，刑堂来人共计一百八十九人，全灭！ 而百草堂这边，则被淘汰了将近六百人。 可即便如此，对于百草堂一众弟子而言，这仍然是一场振奋人心的大胜！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外如是！ 然而，在这胜利的一刻，却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呐喊，所有幸存者都沉默地将战场上牺牲的兄弟们带回了堂内，然后秩序井然地领取伤药、灵丹，也有人在排队更换崭新的武器、低阶法宝，然后他们沉默地战回到了百草堂的大门前，等待下一次大战的爆发。 一战，获新生！ 而与此同时，在刑堂的驻地当中，当文逝水闻讯得知己方所派出的进攻小队全军覆没之后，脸上第一次收敛了笑容。 “一个逃回来的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不知……” 文逝水瞥了一眼身边的陈童，轻轻摸了摸下巴，然后猛地抽出了腰间佩剑，将身前半跪在地的刑堂弟子斩成了一具金色蚕茧。 “有些意思，下一次，我亲自督战，我倒想看看，这小杂碎到底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说着，文逝水便缓缓抬步朝外走去，然而，还不等他走出陈童的视线范围，便忽的又有一位刑堂弟子仓皇而至。 “报告堂座师兄……”那人来到近前，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金色蚕茧，顿时瞳孔一缩，刚要脱口而出的话也就此停在了嘴边。 文逝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说。” 闻言，那刑堂弟子赶紧低下了头，无比惶恐地开口道：“西峰弟子杀下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兵贵神速！ “什么！” 文逝水身形猛地一顿，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凝重。 就连旁边一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陈童也轻轻皱起了眉头。 他们真正所担心的并不是西峰弟子的实力有多强，又会给己方造成多大的威胁，而是在于西峰在此次大逃杀中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与立场。 一向不愿做出头鸟的西峰今年竟然一反常态，这么早就有了动作，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太寻常的信号。 至于说这个信号对于刑堂来说到底是好是坏，就连心思老道如文逝水和陈童都暂时无法判断。 然而，前来通报的那名刑堂弟子的原话是：“西峰弟子杀下来了。” 里面最关键的一个字是，“杀”。 于是下一刻，文逝水暗暗绷直了身体，肃然道：“你是说……西峰的人，与我们的人交手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现在场面有些混乱，对方提出想要与堂座师兄谈一谈。” 听到对方没有直接动手，文逝水不禁心下稍安，疑声道：“什么叫场面有些混乱？” 那刑堂弟子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沫，这才急声道：“西峰的人刚来的时候，负责看家的王师弟一时没有认出对方来，还以为是百草堂的人在暗度陈仓，于是双方就发生了一些小误会，好像是王师弟不小心错将一名西峰弟子给淘汰出局了，所以现在西峰的何师兄要来找咱们讨个说法。” “何耀？” 刑堂弟子点点头，随即苦笑道：“这事儿也说不清到底是哪边的错，不过何师兄倒还算理智，虽然亲自出手拿下了王师弟，但暂时还没有将他怎么样。” 文逝水听完之后，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随即终于点头道：“既然是误会，那么大家摊开来说清楚就行了，我去一趟也好，正好打听一下他们西峰到底想要干什么。” 说着，文逝水便让那名刑堂弟子在前头带路，然后他转过身用眼神向陈童示意了一下，后者又恢复到了之前无精打采的状态，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表示让文逝水早去早回。 文逝水朝前走了几步，随即又对旁边一名内门弟子吩咐道：“让兄弟们先停一下，百草堂那边有古怪，等我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是。” 待完成了这一交代之后，文逝水这才渐渐放下心来，百草堂那边暂时先不管，大后方有陈童坐镇应该也不会生出什么意外，接下来就看西峰今天究竟是唱的哪一出了。 在他的印象中，西峰那帮人一向是采取坐山观虎斗的战术策略的，怎么今天突然改了性子？ 难道此番何耀打算先下手为强，主动出击，去参加另外两座峰头的混战？ 可是，没道理啊…… 文逝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索性便不再去想了，反正待会儿直接问何耀就是了。 片刻之后，文逝水来到了刑堂弟子所搭建的最外围防线，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秩序井然的十数名西峰弟子。 为首的的确是何耀。 看起来此番西峰所摆出的阵势并不大，虽然身前捆了一个刑堂弟子，但双方却没有发生更大的冲突，场内也没有什么火药味，几个刑堂弟子还在不住地向何耀道着歉。 “哎，何师兄你消消气，这小子在咱们刑堂三棍子也打不出个屁来，平时就知道一个劲儿的埋头苦修，别说是西峰了，就算咱们刑堂的人他都未必能认得全，所以此番完全就是一场误会。” “就是，何师兄你大人有大量，跟这么个外门弟子较什么劲啊，一会儿等堂座师兄来了，让这个臭小子给你道个歉，咱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吧。” 对于众人的这番好言相劝，何耀倒也并未显得太不近人情，而是和颜悦色地说道：“事情本身确实不大，但总得拿出个说法来不是？等逝水来了再说吧……” 说话间，站在何耀身边的魏源森眼角一闪，看到了匆匆而来的文逝水，于是悄悄低下了头，对何耀悄声道：“文逝水来了。” 文逝水的到来令魏源森心头微紧，但他并没有将这种紧张表现在脸上，只是暗暗退后了半步，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旁边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刑堂弟子身上。 眼中一抹歉意一闪即逝。 魏源森在凌剑宗内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平日里与刑堂弟子的接触自然也颇为频繁，可这个人他却不是很熟悉。 哪怕两人曾有过一面之缘。 如果洛川在这里的话，也一定能一眼认出来，此人便是当初在冬雪小比中，身怀降星八重境的强大修为，却在最后关头认输退赛的那个家伙。 正是因为他的认输，魏源森才能拿到最后的种子名额。 他叫王柯，在刑堂中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外门弟子，虽然修为不低，却并不招人待见，究其根本，还是他自身的性格使然。 如果一定要作出一个比较的话，王柯便恰好是魏源森的相反面，不爱说话，不善交际，在刑堂中也没有半个朋友。 他这样的人，其实更适合独善其身，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加入刑堂。 便在这时，文逝水已经慢步来到了何耀的身边，看也没看王柯一眼，对着何耀抱了抱拳道：“何师兄。” 何耀随之露出了微笑：“逝水你来了。” 文逝水点点头，拢了拢有些寒酸的冬衣，开口道：“我之前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此事的确是我刑堂弟子有失妥当，不知何师兄打算如何处置？” 何耀伸手揽住了文逝水的肩膀，笑道：“此事咱们稍后再谈，愚兄先带你看一样东西。” 文逝水一愣，他似乎还不太习惯于有人对自己如此亲切，身体显得有些发紧，但却克制着自己不去挣脱何耀的手臂，而是就这么被对方搭着向前方的密林走去。 然后文逝水听到了一道细如蚊声的低语。 不是来自何耀，而是来自王柯，这句话只有两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快走。” 文逝水的右手下意识地握在了剑柄之上，却已经晚了。 因为一道冰凉刺入了他的体内，一截剑尖从他的前胸悄然探出。 直到这个时候，文逝水才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西峰弟子，包括何耀在内，竟然全都变成了有着洗星境修为的剑客。 几乎只是在一个瞬间，整整八道刺骨的杀意便同时涌入了文逝水的体内，八片明橙色光辉争先恐后亮起，其浩然之势，竟然掩盖了文逝水体内所爆开的那道璀璨金光，亦敛下了场间淡淡的血腥气息。 文逝水猛地瞪大了眼睛，想要回头向刑堂示警，却再也没有了这个机会。 他眼中最后的画面，是何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以及王柯被魏源森一剑刺穿了胸骨，然后他的世界变成了纯粹的金色，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文逝水被淘汰出局了。 这件事情做得很隐蔽，就连近在咫尺的刑堂弟子都未曾察觉，因为在何耀的手中有一件可以制造幻象的高级法宝。 所以刑堂众弟子并没有看到场中多出的两个金茧，也没有看到那冲天而起的八道橙光。 但在距离事发地点数里之外的刑堂驻地中，陈童却突然睁开了双眼，他的身上一改之前的懒散与懈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森与肃杀之意。 陈童的长相不算俊俏，倒也不至于像文逝水那般寒酸，只是面相显老，明明只有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却更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而且他眼角的那道长及寸许的疤痕也在一等程度上破坏了他的容貌。 此时陈童猛地站起身来，眼角的刀疤一时间竟变得猩红，他转过头，遥望西峰所在的位置，目色中杀气凛然。 文逝水是陈童帐下最重要的一员大将，整个刑堂的战术策略都是由他亲自布置的，所有关于大逃杀后期的作战计划也只有文逝水才知道该如何进行。 因此陈童虽然没有跟着文逝水前去与西峰的人交涉，却早就将一缕神念留在了他的身上。 文逝水所遭遇的突袭，陈童是第一个知道的。 可惜何耀等人的下手实在太过果断决绝，哪怕陈童知道了，也已经来不及营救了。 但这并不妨碍陈童让西峰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下一刻，陈童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了，嘹亮的剑啸声响彻整座西峰，然后他脚尖翩然一点，整个人化作了一颗天外飞星，向着西峰众弟子所在的位置急坠而去。 但陈童手中的剑终究还是没能将何耀等一众西峰弟子斩成金茧，因为就在同一时刻，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从这一刻开始，刑堂所需要面对的敌人就不止百草堂和西峰了。 陈童的身形骇然顿在了半空中，不可置信地回首遥望东方大地，心跳声仿佛也就此漏了一拍。 因为他看到了浩浩荡荡的东峰大军兵临山下，也看到了那位一袭雪衫的冰山美人傲立于空中，手中的寒剑透着点点血光。 此时距离大逃杀开始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莫有雪终于来了。 百草堂的援军，终于来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刑堂谢幕 此时的陈童心中一万个想不明白，为什么东峰的人会这么快就来了西峰？ 为什么会对刑堂的人出手？ 就像他同样想不明白，西峰弟子为什么会突然背弃以往的同盟关系，在背后捅了刑堂一刀？ 但此时的情况却根本不容陈童多做思考，因为莫有雪已经离他很近了。 正如先前剑林中一应长老们所分析的那样，在现如今凌剑宗仅存的六名亲传弟子中，莫有雪的实力最强的，陈童顶多只能排到第二。 第二和第一看似差距不大，但如果放到实战中，那便是胜负之差，便是生死之别。 也许莫有雪的出剑速度只比陈童快一瞬，她的剑术造诣只比陈童高一丝，她的修为只比陈童强一点，她的经验只比陈童多一毫…… 但将所有的这些一瞬、一丝、一点、一毫全部加起来，便足以沉淀成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 这件事情所有凌剑宗的长老都知道，陈副掌门知道，陈童更知道。 所以在莫有雪出现的同一时间，陈童的身形便暴退而回，他不像神兵堂的丘晨在面对莫有雪的时候还抱有一丝侥幸，因为一头狼不会知道猛虎的极限在哪里，只有同样作为猛虎的陈童，才最为了解对手的可怕。 在今天之前，陈童与莫有雪曾有过无数次交手，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莫有雪胜了。 所以哪怕陈童在噬日大峡谷中获得了天大的造化，其实力早已今非昔比，也同样没有与莫有雪正面交锋的意思。 大逃杀的胜者不止一个，陈童完全没有必要在一开始就折戟在莫有雪的手中。 陈童退得很果断，莫有雪追得也很坚决，两人之间的距离恰到好处的保持在二十丈，一寸不多，一尺不少。 此时的陈童或许并不显得狼狈，但心中的怒火却正值盛时。 因为他看到了百草堂已经在谢长京的带领下展开了反攻之势，他看到东峰弟子已经杀入了刑堂的腹地，更看到了西峰众人对刑堂弟子的屠杀。 原本刑堂以为百草堂只是一只温顺的肥羊，生杀任人予夺，但谁也没想到，肥羊疯起来也是会咬人的！ 更可怕的是，在这只肥羊的身后，还藏着两头猛虎！ 一时之间，刑堂众弟子已经处在了三方夹击的危险境地。 百草堂在得知洛川提前获得优胜名额后，本就士气大振，此时得知东峰援军抵达，更是一个个都打疯了。 而东峰众弟子也的确是守诺之人，在干掉了神兵堂之后，连片刻都未曾休整停歇，便直接马不停蹄向东峰奔袭而来，再加上百草堂原先所离开的那些丹师们，一时间打得刑堂节节败退。 西峰的人得知东峰来了，而且和他们一样针对的是刑堂，所有弟子顿时信心大增，对何师兄那英明神武的决定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众人连眼睛都杀红了，一心只想着先把刑堂淘汰再说！ 三方联军高歌猛进，而刑堂一方则是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因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迎来如此强大的敌人。 因为他们分明看到连陈童师兄也正在狼狈逃窜。 因为他们已经听说，堂座师兄文逝水已经被西峰的人斩落当场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众人所承受的心理打击一次比一次强烈，现在，轮到他们体会绝望的滋味了。 陈童看着这一幕幕，睚眦欲裂，眼角处的那道刀疤越来越猩红，但他却连片刻的停顿都不敢有，连挥出半道剑气的时间都不敢浪费。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停，莫有雪的冰霜剑气就有机会来到他的面前。 “只要我能逃出去，刑堂就不算败！” 陈童阴沉着脸，一咬牙，身上的煞气再胜三分，体内的星海翻涌激荡不止，终于自天边垂下了一道血色光幕，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命星投影！ 这一次，陈童抢先一步开启了自己的命星投影！ 而他的命星竟是那传说中二十八星宿里面的危月燕！ 命星投影一出，陈童的身速顿时快了三倍不止，他脚下的蜉蝣步已经踩到了极致，终于渐渐拉开了与莫有雪之间的距离！ 见状，莫有雪不禁暗暗蹙眉。 她不是不想开启命星投影，而是到了她们这个层次，命星投影对于星力的消耗极大，之前她为了强杀丘晨已经开启过一次了，如果现在再次动用此杀招的话，追不追得上陈童还两说，若是再遇到其他亲传弟子，其体内的星力恐怕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枯竭。 “有些可惜啊……” 莫有雪没有料到，陈童居然会这么怂，不仅看到自己就跑，而且还把珍贵的命星投影用在了逃命上！ 既然不打算开启命星投影，那么眼看自己就不可能追上陈童了，莫有雪随即顿住了身形，折身向刑堂其他弟子杀去。 至于陈童，则根本连头都不敢回，一路狂奔不止，直到完全离开了西峰的地界，跑到了中峰，才中断了自己与苍穹之间的联系，小心翼翼地潜伏了下来。 他可没忘，在此时的中峰还有三位亲传弟子在虎视眈眈地等着他！ 另外一边，有了莫有雪这位亲传弟子的加入，立刻加快了刑堂众弟子溃败的速度，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三方大军便彻底汇合在了一处，而在他们的脚下，则躺满了一具具金色蚕茧。 场中已经一个刑堂弟子都看不到了。 或许还有一些漏网之鱼趁乱躲藏了起来，但这些残兵败将已经成不了气候了，稍后只需要众人按照玉符上所提供的所有弟子的位置去找，很快就能把这些人一一挖出来。 只是，现在还没有人急着去做这件事，因为在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之后，场中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这种尴尬显然不是存在于百草堂与东峰之间的，而是关乎西峰。 众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半天，魏源森才终于长叹了一口气，打破了场中的寂静。 “没想到你们原来早就结成了联盟，这么看来，我们这一次出手倒是显得有些多余了……” 闻言，谢长京赶紧开口道：“魏师兄此言差矣，此番若不是你们出手相助，恐怕刑堂的人也没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莫有雪皱着眉头道：“问题在于，你们为什么……” 闻言，何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魏源森毫不避讳地如实答道：“因为我们听说洛师兄已经提前获得了此番大逃杀的优胜名额，所以便想着卖百草堂一个人情。” 魏源森的直言不讳倒是搞得谢长京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笑道：“不管怎么说，这次我便替洛师兄感谢诸位的仗义相助了，这个人情，百草堂承了！” 听得谢长京此言，何耀顿时长松了一口气，转身对莫有雪说道：“现如今优胜名额只剩下了三个，我们西峰是绝对没有相争之意的，毕竟莫师姐你们亲传弟子就有六个……” 何耀的这番话还没说完，莫有雪便冷声打断道：“五个。” “啊？”何耀一愣。 “丘晨已经被我淘汰了。” 莫有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口气之随意，就像是在说今天吃了几碗饭一般，但无疑，这番话落在西峰众人的耳中，却宛如天边响雷！ 足足反应了半天，何耀才苦笑着摇了摇头：“莫师姐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连丘师兄也输了，如此看来，莫师姐对于本次大逃杀的优胜是势在必得了。” 莫有雪对此不置可否，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他们接下来要随我去中峰，你们来不来？” 莫有雪口中的“他们”，当然指的是百草堂，原本按照双方在一开始的定计，是打算将莫有雪和洛川二人保到最后的，但现在洛川已经提前锁定了优胜名额，众人所有的重心当然就全都放在了莫有雪的身上。 只是此言一出，何耀却显得有些犹豫了起来，毕竟按照他原本的打算，是准备帮了百草堂之后就继续回去龟缩防守的。 见状，魏源森赶紧拉了何耀一把，低声道：“何师兄，别忘了咱们此番参加大逃杀的目的是什么！是人情！人情啊！” 闻言，何耀顿时眼前一亮。 对啊！ 原本他们这次出手相助百草堂，除了制衡西峰两大总堂的力量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为了获得百草堂，或者说获得洛川的人情。 毫无疑问，时至此刻他们已经完美达成了这一目标。 可是，会有人嫌人情多吗？ 百草堂的人情是人情，难道东峰的人情就不是人情了？ 东峰来援百草堂，当然是魏源森所没能预料到的，可既然东峰已经来了，而且明显已经与百草堂结成了攻守同盟，现在甚至邀请他们西峰加入，为什么不干！ 这可是只赚不亏的买卖！ 不管最后莫有雪有没有拿到优胜，至少东峰会念西峰的这个人情，那就够了。 更何况，最关键的是，现在除了洛川之外，其实还有一个人托他的福，提前锁定了一个优胜名额。 便是东峰的齐青山！ 念及此处，何耀彻底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当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去！” =================================== PS：或许会极少有作者会如慕白一般任性，居然把主角雪藏了整整八章，但请相信我，再有两章洛川就现身了，另外，慕白还欠诸位两章更新，立个flag吧，本周六之前还清，嗯，以‘乱世英豪’的节操起誓！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决战在即 曾几何时，大逃杀被誉为凌剑宗的开年大戏，其精彩程度甚至不亚于十年一度的三宗大比。 因为这是一场由全部凌剑宗弟子都亲身参与进来的超级大混战。 不管是记名弟子、外门弟子、内门弟子、核心弟子，还是亲传弟子，都会在小祁山这片战场上浴血厮杀。 你可以看到洗星境巅峰强者之间的对决，也可以欣赏到上千人最为原始的近身肉搏，以及层出不穷的战术策略。 几乎每一年都会从大逃杀中涌现出一批超级黑马，为这场旷日持久的战役增添无数的变化与惊喜，这些人有可能是核心弟子，有可能是内门弟子，甚至可能是记名弟子。 忆当年，冯笑就是从一场大逃杀中脱颖而出，展现出了令人拍案叫绝的御剑天赋，这才被副掌门徐子林收为弟子，悉心教导的。 那一年的冯笑还只是一个内门弟子。 因此在往年观看大逃杀的时候，剑林中的一众长老都会展开非常热烈的讨论，比如今年哪个弟子露出了平日修行中未曾显现的天赋，再比如哪一个宗堂所采取的战略令人拍案叫绝，或者哪一方的失败实在令人惋惜。 但今年不一样。 今年的剑林，自洛川手执挑战令登上生死台之后，便经常陷入绝对的寂静中。 本届的大逃杀从一开始就创造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开局，接下来的发展更让诸位长老瞠目结舌。 此时在中峰上的演武堂与勋禄堂尚未彻底分出胜负，而东峰已经联合百草堂以雷霆之势横扫了神兵堂，再在西峰一众弟子的帮助下，不费吹灰之力拔掉了刑堂。 三方大军彻底组成了联盟，此刻正在对整个西峰进行地毯式的搜索，想必很快就能将刑堂的一些漏网之鱼尽数淘汰。 然后中峰的人才会发现，他们的敌人是何等可怕的庞然大物。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此时的莫有雪理应采取闷声发大财的策略，趁着消息还没有传出去，便干脆稳坐钓鱼台，看着演武堂、勋禄堂与中峰之间相互厮杀、内耗，自己只需要坐享渔翁之利就可以了。 但那不是莫有雪的风格。 她也不屑于用这样的方式获得最后的胜利。 现在勋禄堂几乎已经快完蛋了，演武堂虽然有两大亲传弟子坐镇，也仍旧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幸存弟子不足千人！ 相较而言，中峰的实力倒是保存得最完整的一个，因为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 但毫无疑问的是，当战火烧到东峰之巅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们唯一的亲传弟子，李逍。 便如接下来演武堂最重要的任务也是保住冯笑和许清云一样。 可于莫有雪而言，她的身后可不止是一个东峰，还有西峰和百草堂！ 哪怕与中峰、演武堂正大光明地战上一场又何妨！ 看着水镜中意气风发的三方联军，只有西峰长老崇翎和百草堂长老谢坤满面笑意，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显得有些面色阴沉。 因为谁都看得出来，接下来这场大逃杀的胜利天平将会无限向着这支联军所倾斜。 莫有雪能拿到优胜名额并不令人意外，因为这本身就在一众长老的预料当中，但刑堂和神兵堂的覆灭，西峰、百草堂与东峰的联盟，却叫人不敢置信。 神兵堂输得太冤。 刑堂输得更冤。 想必经此一战之后，百草堂的名声将会更加响亮，而西峰以往的怯战之名也会彻底被遗忘。 所以西峰长老崇翎已经乐得鼻涕泡儿都快冒出来了，他原本以为今年的大逃杀西峰只是来凑个数的，却不曾想，魏源森的眼光，以及何耀等一众核心弟子的果断，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哪怕在接下来的大战中西峰弟子全军覆没也值了！ 至于谢坤，虽然早就知道了百草堂与东峰的联盟，对于近日百草堂的表现也抱了很大的期待，但最后所呈现出来的结果，仍旧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追根溯源，洛川的那张挑战令真是神来之笔！ 也是这场大逃杀最为精彩的转折点！ “不过这臭小子还是心向着东峰啊，否则直接挑战百草堂弟子不就完了？根本就不用做什么联盟，还白白给了齐青山一场大造化！” 谢坤的这番话当然没有说出口，否则就是当着一众长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心中把洛川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的选择或许也并非完全是因为偏袒东峰，毕竟今年大逃杀的优胜关乎月影秘境，在整个百草堂中，还真找不出一个比齐青山更合适的人选，谢长京和聂玄宇等人固然够忠心，但毕竟实力还是太低了，去了月影秘境也只能枉送性命。 当然，谢坤是不会朝这个方面去想的，反正他就是看不惯洛川那小子就是了。 “按这个势头，要是到最后我百草堂还能浑水摸鱼般捞到一个优胜就好了。” 便在谢坤这般得寸进尺地想着的时候，场中却突然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惊呼声。 剑林已经沉寂了太长时间了，往往有人发出惊呼便代表着真的又有大事发生，比如之前东峰大军兵临西峰山下的时候，比如西峰弟子突然出手淘汰文逝水的时候，再比如百草堂弟子奋起反击的时候。 而现在，又发生了什么？ 谢坤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身前的水镜，找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莫有雪那边的联军尚未杀到中峰，演武堂与勋禄堂的对决也没有发生惊天大逆转，中峰仍旧保持着绝对的沉默，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除了…… 片刻之后，谢坤终于发现，原来是地图上所有的黑色光点都消失了！ 黑色光点代表刑堂，早在三方联军呈围剿之势高歌猛进之时，地图上的黑色光点就在急剧减少，到后面只能看到零星的几个还在苦苦挣扎。 莫有雪等人对西峰的大面积搜索早就被众人看了个真切，所以刑堂弟子的全军覆没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但理论上来说，有一个黑色光点，是暂时不会消失的。 便是代表了陈童的那一个！ 之前莫有雪与陈童的一追一逃同样看得众人屏气凝神，当最后陈童开启命星投影，彻底逃出三方大军的包围圈之后，众人立刻发出了或庆幸，或遗憾的惊叹。 庆幸的当然是刑堂的两位长老。 遗憾的当然是崇翎和谢坤。 但毫无疑问的是，接下来只要陈童小心行事，不被其他亲传弟子察觉，虽然没有了刑堂弟子的帮助，哪怕仅凭借其本身的强大修为，也应该能支撑一段时间才对。 可现在，他怎么也被人给淘汰了？ 一时间，刑堂两位长老和陈副掌门的脸色都阴沉到了极点，就连太上长老也显得有些疑惑。 她将画面依次集中在了莫有雪、冯笑、许清云和李逍的身上，却发现这四人并没有异动，那么是谁将陈童淘汰的？ 谁有这个本事淘汰一名亲传弟子？ 没有人知道答案，此时就连太上长老也无法找出陈童被淘汰的位置，因为在每个弟子所携带的符篆被激发形成金茧之后，就失去了定位的功能，而此时随着连番几场大战，整个小祁山到处都是金茧，根本没人能分辨得出来哪一个是陈童。 这个谜团看来只能等大逃杀结束之后，由陈童亲自揭开了。 但无疑，陈童的意外出局对于谢坤和崇翎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虽然当着陈副掌门的面两人不便表现得太过喜悦，但心中早就乐开了花。 同一时间，原本刚刚结束了搜山行动的谢长京，正准备收回手中的铜简，却慢慢瞪大了双眼。 “莫师姐！就在片刻之前，陈童也被人淘汰了！” 闻言，莫有雪也拿出了自己袖中的铜简，仔细看了看上面每一名幸存弟子所在的位置，的确，一个黑色的光点都没有了。 “难道是他被冯笑他们发现了？” 莫有雪的第一反应不是窃喜，而是疑惑，因为她知道，陈童是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的，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陈童真的被其他几个亲传弟子所察觉了，靠他那神鬼莫测的身法，也应该可以提前逃走才对。 要知道，陈童可是凌剑宗所有亲传弟子里面速度最快的！ 否则之前他也不可能在莫有雪的锁定下逃之夭夭了。 可是莫有雪也和一众凌剑宗长老一样想不明白，如果不是亲传弟子动的手的话，会是谁将陈童淘汰的？ 冥冥之中，莫有雪的直觉告诉她，那淘汰了陈童的神秘力量，或许将会成为接下来优胜之争的一个大变数！ 不过此时追究这件事情没有太大的意义，莫有雪暗自存了几分小心，随即对谢长京说道：“通知所有人在西峰山脚下集合，随我攻上中峰！” 谢长京收起铜简，摩拳擦掌地开口道：“是！” 第一百四十九章 洛川的梦想 莫有雪所率领的三军联盟出发了，剑指中峰之巅。 而此时在中峰的半山腰上，演武堂与勋禄堂的战斗也逐渐到了尾声，勋禄堂长老的大弟子程修衣已经化作了一具金色蚕茧，倒是勋禄堂堂座苏长见利用一件高级法宝，带着几名亲随逃遁而去，暂时不知去向。 但不管怎么说，大局已定了。 可演武堂的一众弟子还来不及休养生息，便听得山下弟子传来了一个噩耗。 蔡长讳仓皇来到冯笑与许清云身前，惊疑不定地开口道：“冯师兄、许师姐，东峰、西峰，以及百草堂的人联手杀上来了！” 闻言，冯笑猛地一怔，立刻皱紧了眉头：“你说什么？” 蔡长讳嘴唇发干地擦了擦头顶上的热汗，连声道：“不知道莫师姐用了什么办法，与百草堂、西峰结成了联盟，三方势力同时攻入中峰了！” “这不可能！”冯笑握着长剑的手掌骤然一紧，凝声道：“那神兵堂呢？刑堂呢？” 蔡长讳的眼中满是苦涩，赶紧将自己的铜简递了过去，说道：“之前咱们一直在与勋禄堂的人拼杀，所以没人注意其他几座宗堂的动向，直到刚才我才发现，神兵堂和刑堂已经全军覆没了！” 这一次，就连一向以冷静著称的许清云也站起身来，脸上写满了凝重。 随后两位亲传弟子一起查看了铜简，果然正如蔡长讳所言，铜简上代表神兵堂的金色光点与代表刑堂的黑色光点已经一个不剩，全都消失了！ 冯笑张大了嘴，满脸不可置信地说道：“连丘晨和陈童也被淘汰了？这太荒谬了！” 相较之下，许清云倒是显得镇定很多，直接对蔡长讳问道：“敌人还有多久能抵达此地？” 蔡长讳沉声道：“估计不超过半柱香时间。” 话音落下，许清云的脸上立刻布满了阴云。 半柱香的时间实在太短了，众人才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伤兵满营，如果马上就要面对三方联军的进攻的话，胜算几乎为零。 随即她问出了第二个问题：“有没有统计对方的人数？” 这一次，蔡长讳略微犹豫了片刻，然后说出了一个比较模糊的数字：“应该在三千人到四千人之间。” 此言一出，冯笑心中再沉三分。 因为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了。 诚然，演武堂乃是凌剑宗公认的第一宗堂，其御下弟子实力之强，恐怕已经比得上一个小门小派了，可面对四五倍的敌人，而且对方再不济也是凌剑宗弟子，这场仗根本没法儿打。 于是接下来，冯笑斩钉截铁地说道：“必须让中峰出手了！” 许清云摇了摇头：“如果我是李逍的话，面对这种情况，反而更应该让中峰龟缩防守才对，最好能让莫有雪与咱们打个两败俱伤，届时他再出来收拾残局。” 冯笑沉声道：“如果我们败了，他中峰难道就能挡得住小雪吗！” 许清云面带苦笑着道：“中峰不必挡得住，只要李逍能挡得住就可以了。” 闻言，冯笑顿时咬紧了后槽牙，眯着眼睛道：“不错，现在还剩下三个优胜名额，丘晨和陈童已经被淘汰了，可咱们还有四个人，一旦你我之间出了什么差池，或者小雪被我们联手击败，那么李逍就算是不战而胜了！” 许清云叹了口气：“所以现在是一个死局。” 一旁的蔡长讳听得云里雾里的，也不敢插话，只能瞪着一双大眼睛，心急如焚地搓着手。 说起来也是有些奇怪，不管是刑堂堂座文逝水，还是神兵堂堂座毕书尽，亦或者是勋禄堂堂座苏长见，甚至于原百草堂堂座黎洪，都没一个是心思简单之辈，全都是个顶个儿的老狐狸，一个比一个更老谋深算。 唯独到了蔡长讳这里，却偏偏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坐上这堂座之位的。 而且还是凌剑宗最重要的演武堂堂座。 不过蔡长讳的脑子不够使不要紧，场中还有冯笑与许清云。 因此在下一刻，冯笑突然露出了险恶的笑容，冷声道：“他中峰不想出手，我们就逼他们出手！反正东峰、西峰和百草堂的人都已经打上来了，那么我们索性也往上打！” 许清云眼前一亮：“你是说，祸水东引？” “不错！” “可以一试！” 两位亲传弟子都拍了板，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冯笑直接对蔡长讳吩咐道：“立刻召集所有演武堂弟子，让他们不用去管勋禄堂了，咱们接下来攻打中峰！” “啊？”蔡长讳满脸的莫名其妙，他不明白，明明现在突然多出的三波敌人已经够他们头疼的了，为什么还要去招惹中峰。 但不明白不要紧，既然冯笑与许清云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蔡长讳就只需要负责执行就可以了。 于是接下来，蔡长讳也没有去问这么做的缘由是什么，而是郑重其事地点了头，随即便去传达命令了。 而演武堂也不愧为凌剑宗最锋利的那把剑，即便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也仍旧不失军威，纪律严明，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秩序井然地集结完毕。 然后冯笑手中长剑一挥，朗声道：“演武堂所有弟子，听我号令，向峰顶进发！生死不论，寸草不留！” “是！” 众人齐声应喏，同样不问缘由，不顾伤痛，即刻化作一道道星光流矢，向中峰之巅疾驰而去。 冯笑与蔡长讳二人处在队伍的最前面，而许清云则负责断后，一切都井井有条，毫不慌乱。 只是在途径生死台的时候，冯笑与蔡长讳二人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面色复杂地看着台上的那两个优哉游哉的家伙。 蔡长讳更是险些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了，因为他分明看到，此时的齐青山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烤肉！ 是的，此时在凌剑宗重地，生死台的中间位置上，正摆放了一张烧烤架，下面虽然没有炭火，却是被洛川扔了几颗伏火丹，大火烧得正旺。 齐青山手中拿着一把扇子，正在仔细地烤着肉串儿，香气四溢。 而洛川则像大爷一样躺在一张藤椅上，手中捧着铜简，从很早之前似乎就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些什么。 “青山啊，东峰已经与神兵堂交上手了！现在冲在前面的应该是东峰的外门弟子，他们所面对的则是神兵堂的第一道防线！” “东峰第一小队的人将对方整体防线向东侧牵引了，第二小队开始强突了！神兵堂大幅度减员！应该是东峰用了伏火丹，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撕开了！神兵堂的第一道防线被彻底撕开了！” …… “百草堂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啊，刑堂随时可能一口吃下他们，只是时机未到而已……啊！西峰的人冲出来了！西峰弟子要加入混战了！” “东峰援军赶到了！现在是四方乱战了！不对，东峰与百草堂是联盟，所以应该算是……咦？我没看错吧！西峰的人好像只在对刑堂出手，倒是与一些百草堂的弟子合流了！难道现在是三方联盟围剿刑堂？” …… “刑堂和神兵堂已经全军覆没了，现在我们来关注下演武堂和勋禄堂之间的较量，果然正如我们之前所预料的那样，演武堂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勋禄堂已经快要撑不住了！看！勋禄堂的阵型被彻底冲散了，演武堂的人杀进去了！杀进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演武堂仍旧保持着良好的进攻节奏，相互之间的配合也非常棒，勋禄堂应该是无力回天了！有勋禄堂弟子主动脱离了战团！数量不多，但速度很快，应该是用了某种高阶法宝，准备逃命了！” “等等，现在东峰、西峰和百草堂的人已经彻底组建了三军联盟，向中峰杀上来了，现在让我们看看演武堂准备如何应对……” …… 生死台上虽然没有剑林中的那面水镜，齐青山也看不到这场大逃杀的精彩战况，但通过洛川那栩栩如生的讲述，还真的仿佛让他如临其境一般，丝毫没有错过这场大战的精彩之处。 哪怕现在的他正烤着肉。 烤架上已经香气四溢了，齐青山用小刀割下一块来放到口中，脸上顿时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又给洛川盛上了一块，这才对其夸赞道：“真没想到，洛师兄你还有说书的天赋啊……” 闻言，洛川顿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难得停止了讲述，咬了口肉之后这才叹道：“青山啊，你知道我曾经的梦想是什么吗？” 齐青山一愣：“成为全天下最厉害的剑客？要不就是当上高级药师？” 洛川摇摇头：“都不是……” 说着，洛川仿佛陷入了长远的追思中，良久之后才苦笑道：“我原本是打算成为一名足球解说员的。” 话音一落，齐青山顿时满脸的迷惘，疑声道：“什么玩意儿？” 洛川自嘲一笑，随即摆了摆手道：“算了，没什么。” 言罢，洛川不经意间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蔡长讳与冯笑二人正在生死台的光幕外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于是他颇为惊喜地从藤椅上站了起来，迈步走到了生死台的边缘，扬着手中的烤肉笑着道：“蔡堂座，冯师兄，你们来了啊？吃了吗？” 第一百五十章 最佳观战位置 说起来，洛川在偌大一个凌剑宗内，除了百草堂和东峰之外，他的朋友其实并不多。 蔡长讳就算一个。 冯笑勉强算半个吧。 但毫无疑问的是，现在这两个人的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他们在前线浴血厮杀，现在又被莫有雪撵得跟狗一样，洛川居然在吃烤肉！ 还问自己吃了没？ 吃你大爷啊！ 虽然早在大逃杀刚刚开始的时候，两人便亲眼看到洛川带着齐青山去了生死台，但此时真正看到洛川这悠闲自在的讨打模样，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冯笑直接开口大骂了一声：“臭不要脸！” 蔡长讳则说得要稍微委婉一些：“我……我要与你割袍断义！” 说完，两人生怕再受到什么刺激，赶紧转身跑了，只剩下洛川一个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故作哀怨地叹了口气。 “至于么……” 但很快洛川就发现，真的至于。 因为接下来每一个从生死台经过的演武堂弟子都面露不善，一个个看起来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剐了一般，所谓千夫所指，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走在最后的是许清云，在来到生死台之后，先是无比鄙夷地看了洛川一眼，随即冷声道：“或许在大逃杀中你可以用这种小聪明拿到优胜，但到了月影秘境，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下作手段只会让你死得更惨。” 说着，许清云便准备转身离开。 却在此时，洛川第一次开口回应了。 “首先，这不是小聪明，大逃杀在凌剑宗举办了数百年，却唯独只有我想到了这个办法，所以这是大智慧。其次，如果任何不符合你们预期的胜利都是下作手段的话，那么宗门又何必举行大逃杀呢？直接按照修为高低排序不就好了？所以，这叫谋略。” 闻言，许清云脚步一顿，皱着眉头转过身去，原本以为此时的洛川应该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不曾想，对方的脸上却写着极大的认真。 见到这一幕，许清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有意想要驳斥洛川的谬论，却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毕竟论及打嘴炮这门手艺，她不如洛川远矣。 所以下一刻，许清云只能冷冷地哼了一声，沉默地离开了。 等她走远之后，洛川的脸上才浮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转头对齐青山问道：“怎么样青山，你觉得师兄刚才这番言论，够不够引起许清云的注意力？” 齐青山满嘴包着烤肉，听着这话顿时一挑眉，含糊着问道：“怎么，你看上许师姐了？” 洛川一愣：“我看上她做什么？” 齐青山也愣了：“那你引起许师姐的注意力做什么？” 洛川顿时满脸的痛心疾首，沉声道：“那可是咱们凌剑宗的亲传弟子好不好！虽然现如今的我跟莫师姐和冯师兄的关系都不错，但若能多跟一个亲传弟子搞好关系总不是一件坏事，更何况她还是演武堂的亲传弟子啊！” 齐青山满头的问号，看着洛川的目光不亚于看到了一头在大海里面与鲨鱼搏斗的兔子，惊疑不定地问道：“可洛师兄你刚才说的话，与搞好关系这件事情根本不搭茬吧？” “所以我才说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嘛！”洛川循循善诱地说道：“没听人说过吗？好奇心，是引起一个女人对男人产生浓厚兴趣的根源！” “可你不是说你没看上许师姐吗？” “这跟看不看上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让许师姐对你产生兴趣？” 洛川顿时觉得自己先前的一番话全都喂了狗了，当即摆出了一副不愿意再解释的高冷模样。 见状，齐青山倒也没再刨根问底，而是直接一招手：“快来吃，待会儿这牛肉就烤老了。” “你不早说！” 说话间，两人便围着烧烤架大快朵颐起来，没一会儿工夫，整整两大盘牛肉就被他们一扫而空了，也就在这个时候，莫有雪与谢长京等人也追击到了生死台，众人看着台上已经撑得快走不动路的洛川二人，全都傻了。 就连一向性情冷淡的莫有雪，也下意识地张大了嘴巴。 他们虽然早就知道洛川和齐青山通过发起挑战的方式，提前锁定了两个优胜名额，单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这两个人竟然过得这么安逸！ 尤其是来自西峰的何耀、魏源森等人，更是被震惊得无以复加，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恐怕就连凌剑宗初代宗主从棺材里面爬起来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能有人这么优哉游哉地取得大逃杀的优胜！ 其情其景，真是令人发指啊！ 不过好在大家都是自己人，倒是不会像演武堂的弟子那般露出厌恶、鄙夷之色，除了极大的震撼之外，更多的还是羡慕。 谢长京苦笑着来到生死台前，充满怨念地说道：“师兄，我虽然早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对付这场大逃杀，但下次你能不能提前跟我们知会一声啊……” “就是啊师兄……”聂玄宇也满脸无奈地说道：“你可不知道先前我们有多担心你呢！” 洛川哈哈一笑，打着饱嗝走上前来，连连道：“这次的确是师兄我太过小心谨慎了一些，这不是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么，要不然万一被别人知道了，也学着我发起挑战那可怎么办，毕竟生死台只有一座啊……” 众人闻言，虽然嘴上不说，但实际上在心里面还是颇为认同的。 对于如此重大的事情，的确是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的。 就连莫有雪和齐青山也是在洛川拿出挑战令的时候才明白他的计划的，其他人又怎么可能提前获知？ 当然，或许红豆是个例外…… 而洛川的这番谨慎也收获了回报，至少从现在看来，那张挑战令用价值连城来形容也不为过，而且太上长老也没有发话，看起来应该是默许了洛川的这种“作弊”行为了。 众人相互寒暄了一番，莫有雪这才笑着开口道：“这种事情，或许也就只有你才干得出来了。” 很明显，莫有雪说的不是发起挑战这件事，而是指的洛川所带来的帐篷、藤椅、茶案、炒锅、烧烤架、牛肉等一大堆有的没的的东西。 这一幕就连莫有雪也不禁为之莞尔，脸上竟极为难得的浮出了一丝并不冰冷的笑容。 洛川目瞪口呆地欣赏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的目光逐渐变冷，这才赶紧开口道：“师姐此番可谓战功赫赫啊，竟然接连淘汰了两名亲传弟子，如此看来，之后理应有一个优胜名额被师姐收入囊中了。” 莫有雪摇摇头：“陈童不是被我淘汰的，此事有些蹊跷。” “嗯？”洛川一怔，随即皱着眉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稍后师姐得小心了。” 莫有雪点点头，随即有些犹豫着说道：“原本此番我是打算直接带人杀到中峰之巅的，不过既然你在这里，那我们便在此安营扎寨，等他们下来吧！” 洛川对此表示赞同：“如此最好，虽然演武堂似乎是想将祸水东引，把一直坐山观虎斗的中峰拉下马来，但只要咱们不追，演武堂和中峰之间必定会产生一场恶斗，待他们两败俱伤之后，师姐你再带人上去收拾残局，那就再轻松不过了。” 闻言，莫有雪不禁摇了摇头道：“我所在意的倒不是这个，如果只是为了取胜的话，即便是现在我带人杀上去，也有信心一口吃下演武堂。” 洛川一愣：“那师姐这为了……” “为了给你长长见识。” 话音落下，洛川顿时感觉心中一暖，因为他明白了莫有雪的用意。 莫有雪是希望他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观摩这场数千人之间的大战，更希望洛川能够从自己与其他几位亲传弟子的战斗中有所领悟，如此，对于洛川日后的修行必定是大有裨益的！ 所以莫有雪直接将最后决战的地点选在了生死台附近，甚至不惜给了演武堂和中峰彼此和解，达成联盟的时间。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洛川！ 这才是真正的用心良苦！ “师姐……” 莫有雪看着洛川脸上那无比真诚的神色，轻轻偏过头去，再次开口道：“月影秘境凶险莫测，此番你缺少了大逃杀的历练，我也说不好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所以，接下来的这一战，你可得看仔细了。” “我与其他几位亲传弟子之间的交手，你能看懂多少就看多少，除此之外，诸位核心弟子的作战方式你也需要重点观摩，毕竟洗星境对你而言已经很近了，也许此番去了月影秘境就能有所突破，即便不能，至少也能提前熟知洗星境强者的优缺点，在未来的战斗中有所防范和准备。” “虽然接下来我会争取与你同去月影秘境的机会，但在秘境的特殊环境下，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关注到你，若是一个不慎……” 说到这里，莫有雪似乎察觉到周遭弟子看着自己的目光都有些怪异，立刻止住了话头。 同时有些狐疑地皱起了眉头。 也许就连莫有雪自己也没有发现，一向惜字如金如她，竟然在此刻对着洛川啰嗦了这么久…… 第一百五十一章 血染朔明峰 大逃杀，一个听起来无比残酷而血腥的名字，至今却已经举办过数百年了，就和除夕夜的年宴一样，属于凌剑宗每年固有的传统之一，有着非常悠久的历史。 除了靠这种方法激发几大宗堂、峰头的竞争意识，争夺来年的修行资源以外，大逃杀本身也是对凌剑宗内所有弟子的一种历练。 修行不是闭门造车，也不能单纯只靠自身的感悟，实战同样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今年的大逃杀或许不是最特别的一届，但毫无疑问的是，因为洛川的横空出世，却在冥冥之中创造了很多前所未有的记录。 比如说洛川和齐青山两人必然是历届大逃杀中最早锁定优胜名额的。 用时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这个记录绝对是前无古人，相信也是后无来者了，可以预想到的是，从明年开始，生死台必然也会成为大逃杀的“禁地”之一。 另外今年的大逃杀还极其罕见地形成了一个三方联盟，最为难得的是，暂时看来这个联盟本身还是极为稳固的。 往年也不是没有人试图这么做过，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此番东峰、西峰与百草堂的结盟必定会在凌剑宗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然，以上所说的这些都是比较光荣的记录，除此之外，本届大逃杀同样产生了很多耻辱性的记录。 比如丘晨，是历届大逃杀中被最快淘汰的亲传弟子。 再比如神兵堂，此番是其建堂以来，第一次作为凌剑宗三峰五堂中首个全军覆没的势力。 当然，最值得一提的，还是本届大逃杀的进行速度之快，已经到了令一众长老、副掌门，甚至太上长老瞠目结舌的地步。 以前的大逃杀往往都要持续一周左右的时间，长一点的甚至大半个月也有可能，短一点的也至少需要五天。 可这一次，从洛川对齐青山发起挑战，到此刻以莫有雪为首的三军联盟杀到中峰，还不到一天时间！ 便在这短短的一天之内，神兵堂、刑堂尽数覆灭，勋禄堂所幸存的弟子不足十人，几乎已经处在了全军覆没的边缘。 如果不是莫有雪为了让洛川从观战中获得感悟的话，她早就率领三军杀到中峰之巅了，最后的大决战一经爆发，想必最迟在明天傍晚时分，一切便将尘埃落定，缔造大逃杀有史以来最短的耗时记录。 洛川站在生死台的结界之内，遥望中峰峰顶，颇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演武堂和中峰暂时是打不起来了，双方应该已经展开了联盟谈判，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定不下来的，今天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 说着，洛川打了个哈欠，对着联军众人拱了拱手，笑道：“大伙儿也早些休息吧，我跟青山就先睡为敬了。” 此番来生死台，洛川可谓做了极其充分的准备，不仅早就搭好了两个帐篷，连里面的炉子都生好了，此时招呼了齐青山一声，便自顾自地钻到帐篷里面了，还真是把这儿当成了自己家一般。 这一幕看得众人连连苦笑，更是把剑林中的一众长老气得牙痒痒。 眼看大战在即，这家伙还真的说睡就睡了？ 当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也证明了洛川的确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自己在接下来的大决战中帮不上任何忙，就连战术安排也自有何耀、莫有雪等人去操心，他这一睡，才能让百草堂在之后的战备中不受任何影响。 不多时，从洛川的帐篷中已经传来了低沉的鼾声，至于生死台之外的三军联盟，当然不可能真的如他所言放松警惕。 在谢长京等人的一条条命令下，众人很快就安排好了轮岗的人选，前方的防线也紧锣密鼓地搭建好了，接下来，一众核心弟子还需要商议一下决战时的战术策略。 而对于三军联盟中的核心人物，莫有雪来说，这一夜则是注定无眠的。 次日，天光尚未破晓，正值一天中最黑暗，也最寒冷的时刻，就连天边的明月也被一片乌云悄然掩下，却突然有大片璀璨星光将整座中峰映得通明。 战争爆发了。 洛川在第一时间钻出了帐篷，站起身来，凝神看向双方交战的最前线。 很明显，这次由中峰和演武堂联手发起的抢攻，仍旧抱着一定的试探目的，主力军是来自中峰的大批记名弟子和外门弟子，演武堂虽然也来了几个内门弟子，但却主要负责调度和策应。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现如今但凡是降星境范围之内的战斗，都已经提不起洛川丝毫的兴趣了，对他想要进一步提升自己修为的帮助也并不大。 可洛川的目光仍旧显得非常的认真，面色显得非常的郑重。因为他很清楚，如这般上千人的大战，其实是极为难见的，在这样规模的战争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不如绝对的力量有用。 没有任何侥幸，也没有任何取巧，只有输和赢。 生与死。 上千人同时激发星海的场景很壮观，也很凄美，只在一瞬之间便将众人眼前染成了一片猩红，剑锋的激荡声，血与肉的碰撞声，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以及低阶法宝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一个个凌剑宗弟子相继倒下，化作流光璀璨的金茧，然后又有如潮水一般的大军补充上去，开始下一轮的厮杀。 整个中峰的半山腰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磨盘，碾碎了骨头，挤烂了血肉，折断了兵戈，却好似永远没有尽头，永远也不会停下。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双方所被淘汰的弟子就超过了一千五百人，联军一方逐渐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打得东峰弟子节节败退。 除了人数上的优势之外，更重要的是，在接连经历了与神兵堂和刑堂的厮杀之后，不论是东峰还是百草堂，乃至于西峰，绝大部分的记名弟子都已经被淘汰了，留下来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又岂是中峰的这一场前哨战所能轻易撼动的？ 再半个时辰之后，东峰一方不得不提前鸣金收兵，退守到了三十丈开外，第一战，联军一方大获全胜！ 但却没有多少人去享受胜利的喜悦，因为他们知道，这只是开胃菜，真正的考验尚未开始。 接下来，中峰又连续组织了三次进攻，虽然没有一次能杀到联军腹地，参战人数更是一次比一次少，但至少起到了骚扰敌人的作用，而且他们是在用记名弟子来跟联军的外门弟子对子，不管怎么打都是稳赚的。 这一系列的骚扰战一直持续到正午时分才彻底消停下来，然后，整座中峰都陷入了一段很长时间的寂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大海，在酝酿着更加恐怖的浪潮。 果然，正午刚过，中峰与演武堂的弟子便再次卷土重来。 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演武堂几乎倾巢而出，而中峰也派出了大量的内门弟子和核心弟子！ 联军这边当然早有准备，东峰、西峰、百草堂内所有精锐混编成三路人马，就像是化作了三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直接一头扎进了人潮中。 谢长京倒下了，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黄昭也化作了金茧，眼中却闪过了一丝遗憾。 何耀孤军深入，在三位核心弟子的包夹下，重伤一人，再与一人同归于尽，可谓是超常发挥。 魏源森还在苦苦支撑，但体内的星海似乎已经燃烧到了极限，有些后继乏力了。 蔡长讳手中的佩剑已经碎了，所以他现在所用的是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一把残剑，但被他斩于剑下的人数仍旧在不断激增。 这场大战一直从正午时分打到日落山头，双方弟子从将近七千人打到只剩不到六百，鲜血染满了整座朔明峰，地上铺满了一个又一个金色蚕茧，混杂在一起，让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联军一方守住了一开始的胜势，但即便最后胜了，也必定是一场惨胜。 就在此时，三道人影从峰顶急掠而下，恐怖的星力威压立刻覆盖了整座朔明峰，让人仿佛连呼吸也变得无比的艰难。 同一时间，莫有雪也睁开了双眼，缓缓站起身来。 自这场大战开始至今，莫有雪一直都没有出手，而是盘膝坐在生死台边，闭目打坐，便是为了防备这三人，便是为了将自己始终保持在巅峰状态。 毕竟，他们与她一样，都是亲传弟子。 来人两男一女，正是演武堂亲传弟子冯笑、许清云，以及中峰亲传弟子，李逍！ 在大逃杀开始之前，几乎所有人都明白，最终的优胜名额，只可能在几位亲传弟子当中产生。 中间虽然出了洛川与齐青山的这起意外，让他们提前占据了两个优胜名额。 但与此同时，丘晨和陈童也被淘汰出局了。 所以以此时的情况来看，在这仅存的四位亲传弟子中间，仍旧需要淘汰掉一人，剩下的三个才有可能留到最后。 现在，本届大逃杀真正的大**终于要上演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巅峰对决 如果一定要给现如今凌剑宗仅存的六大亲传弟子根据实战能力排出一个名词的话，莫有雪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丘晨则只能沦到最末。 李逍与许清云两人不相上下，而冯笑和陈童则比他们更技高一筹。 莫有雪究竟有多强？ 对此与她曾有过多次交手的陈童再清楚不过。 同时，冯笑作为几人当中与莫有雪关系最为紧密的，自然在心中也有一杆秤。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莫有雪是整个凌剑宗内，除了大师兄之外，冯笑最不愿意与之为敌的一个人。 因为对方的冰封结界非常难缠。 所以在现身出来的第一时间，冯笑并没有急着对莫有雪出手，而是笑着道：“小雪，现在还剩下三个名额，你一个，我们两个，怎么样？” 整个凌剑宗的人都知道，冯笑虽然在名字里面带了一个“笑”字，但事实上他是很不喜欢笑的一个人。 通常只有在两种情况下他才会笑，一种是在他身临险境，面对生死危局之时，另外一种，则是当他想杀人的时候。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冯笑究竟是因为哪一种原因而笑，但毫无疑问，他说出来的这番话其实是很不道义的。 因为他的言下之意，是联合莫有雪干掉李逍。 这当然是一个非常合理的建议，因为李逍和许清云是四人当中实力相对较弱的一方，但不同之处在于，许清云是演武堂的弟子，所以首先拿李逍开刀就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了。 只是…… 中峰才刚刚与演武堂达成了盟约，甚至于此时的李逍就傲立于一旁，冯笑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向莫有雪抛出橄榄枝，甚至语气中还带着一丝理所当然，这让场中还在与演武堂联手对抗三方联军的东峰弟子怎么想？ 让李逍怎么想？ 所谓大逃杀中无盟友，不过如是。 但更加令人意外的是，对此李逍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愤怒，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他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同样对莫有雪建议道：“他们有两个人，我们也正好有两个人，你先选，至于最后的胜负结果，全凭各自手段。” 洛川在生死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直至此时，他才终于知道了莫有雪究竟有多么强大。 冯笑与李逍的这两句话对洛川而言，甚至比他先前以为莫有雪连杀丘晨、陈童两位亲传弟子的时候更加震撼。 因为冯笑和李逍所传达出来的都是同一个意思。 不是他们想和莫有雪联手。 而是即便他们再加上许清云，整整三位亲传弟子，对阵莫有雪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诚然，以洛川现如今的实力，他也有自信能在同境之内以一敌三，但降星境与洗星境毕竟是不同的。 境界越高，以少胜多的难度就越大。 如果放到碎星境这个层面上，一个碎星境巅峰强者面对两个碎星境巅峰强者，必然就只有死路一条！ 洛川没有亲眼见证莫有雪击杀丘晨的那一幕，所以此时的他才会觉得如此震撼。 但更令洛川没有想到的，是莫有雪接下来的选择。 她说了两句话。 “看好了。”这句话是对洛川说的。 然后莫有雪转头扫了李逍一眼，冷声道：“许清云交给你了。” 言罢，莫有雪手中的剑出鞘了。 伴随着一声清冽的风吟，一层层的雪色涟漪从莫有雪的手中急速荡开，场中的空气骤然而凝，就连生死台的四根石柱上也被覆上了一层浅浅的寒霜。 风声正冷，却无雪落，只是在莫有雪的剑尖出现了三支冰棱，相互交叉旋转着，向冯笑疾驰而去！ 在这争夺最终优胜的重要时刻，莫有雪竟然没有选择与实力更为强大的冯笑、许清云一方合作，反而选择了李逍！ 洛川略加思考后便明白了莫有雪这么做的理由。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她与冯笑的关系明显要更亲近一些，但在大逃杀的特殊环境下，他们两人的交情却不足支撑起莫有雪绝对的信任。 否则今日出现在中峰的就不是三方联军，而是四方了。 然而，这也并不意味着莫有雪就相信了李逍的诚意，只是相较于冯笑来说，与李逍暂时结盟会让莫有雪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上。 或者换一个说法，冯笑的提议本身就比李逍更不可信。 如果他真的诚心拉拢莫有雪的话，早就可以和许清云联手将李逍淘汰出局，甚至都不用许清云出手，他一个人就可以对付李逍了。 又何必还需借助莫有雪的力量呢？ 因此如果在最坏的情况下，不管莫有雪与哪一方合作，对方都会临场叛变的话，无疑，李逍叛变所带来的危害，远比冯笑、许清云叛变的危险程度要低上很多很多！ 说话间，四人已经两两为战，短兵相接了。 不管李逍心中真正的打算是什么，至少在这一刻，他的确对许清云出手了，而且两人都在第一时间开启了命星投影，不战即罢，一战便是绝对的全力以赴！ 因此除了地面上有两道源源不绝的剑气在相互对撞之外，半空中亦有两片星光在彼此交错，一青一蓝，泾渭分明。 许清云的命星名曰岁破，杀伐之意极浓，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凌厉感，却一点儿也不显得阴沉，相反，带着正大光明的铁血，就像是一头正在争夺王位的雄狮，向对手扬起了锋利的爪牙。 另外一边，李逍的命星叫做孤辰，于青色星辉的照耀之下，带来一种远古的苍凉，又携裹着令人心惊的寂灭之意，仿佛让人看到了一头孤狼立身于雪山之巅，在向着空中的暗月发出低啸。 狮王争岁。 苍狼啸月。 两者的对撞自然是惊天动地，恐怖的星力在东峰激荡肆虐，哪怕只是一丝余波，也足以将其他幸存的宗门弟子重创，宛若秋风扫落叶一般，彻底在场中清出了一片方圆十丈的空地。 寸草不生，孤木难存。 然而，相比起李逍和许清云的对决，另外一边莫有雪与冯笑的过招则更显得惊心动魄。 只不过是瞬息之间，莫有雪剑锋上的冰棱便从三支增加到了七支，就像是七把截然不同的飞剑，从各个角度彻底封死了冯笑的所有退路。 晶莹剔透的冰凌在清冷的星辉照耀下，折射出五彩缤纷的光芒，美轮美奂，却也藏着致命的危险。 冰封结界使得周遭温度骤然下降，若是换一位核心弟子在前方的话，恐怕早已被活生生地冻成了一座冰雕，彻底缴械投降。 但冯笑不一样。 作为凌剑宗最为出色的几位亲传弟子之一，同时又是徐副掌门的爱徒，冯笑虽然对莫有雪抱有极大的忌惮，但当他真正直面莫有雪的威胁的时候，却并不显得慌乱，而是像演练了无数遍那样，下意识地用手中长剑挥出了几道诡异的弧线。 与此同时，一片生机盎然的星幕撕开了夜色，从苍穹缓缓垂下，在冯笑的身前竖起了一道泛着翠意的光壁。 正是冯笑的命星投影——天赦！ 一时间，莫有雪眼前的光线变得极度扭曲了起来，冯笑之前所挥出的剑气在同一时间绽放出了盛大的星芒，看似毫无规律地排布在他的周身，实则却暗含了某种阵意，竟将他的身形变得虚无缥缈了起来，让莫有雪一时之间难以锁定。 这便是冯笑最负盛名的看家剑法，画地为牢。 欲以宽赦入命，先画牢囚敌！ 莫有雪眼中清光一闪，脚下的速度不减，七支冰棱先行一步刺入了那如影似幻的星牢中，然后，一道恐怖的杀伐之意从空中呼啸而至，降临在了莫有雪的体内。 七杀出，众星黯！ 凄绝的杀气率先触碰到了那层生机勃勃的光壁，一时间，荣草渐枯，繁花皆衰，不过瞬时之间就让其上的光芒暗淡了八成不止，显得极其霸道！ 冰霜剑气随之而来，落在了光壁正当中的位置，却只停留了不到三息的时间，便发出了一声轻吟。 紧接着，一个细如发丝的小孔出现在了光壁之上，将阵阵寒意倾灌而入。 那光壁就像是一个被银针刺破的肥皂泡，顺着小孔向着四周崩溃，但还不待其彻底堙灭，便又被恐怖的低温冻成了一块布满了裂纹的镜面，还不等砸落在地便寸寸粉碎。 莫有雪的身影从中鱼贯而入，但待她真正进到里面后却发现，冯笑不见了。 下一刻，汹涌澎湃的星力夹杂着一道道肉眼难辨的剑气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冯笑的这一剑叫做画地为牢，而现在牢里面只剩下了莫有雪一个人。 这便是请君入瓮。 然而，面对突如其来的杀局莫有雪却面不改色，七支冰棱再次回到了她的身边，七杀星的光芒骤然再盛三分，一道比先前更加凛然的杀气以莫有雪为中心向激散开来，荡出了重重雪尘。 一场无比恐怖的暴风雪骇然而至，毫不讲理地就向着这牢房撞了上去！ 伴随着一道道令人牙酸的金石之音，暴风雪与四周的剑气光辉在十息之内足足碰撞了上千次，便相当于莫有雪与冯笑对了上千剑，然后，一片惊天动地的气浪将方圆二十丈内的雪层全部掀起，露出了光秃秃的地面，激昂而起的雪浪冲破了半空中那道透明的光壁，重见天日。 “叮。” 一声满含怅然的脆响在场中升起，就像是一面脆弱的镜子被石子给砸碎了，又像是一块上好的玉石裂开了缝隙。 亦或者，是一把剑被折成了两半。 第一百五十三章 风云突变 片刻之后，空中的雪雾渐渐散去，大片染着鲜红的沉雪落回地面，莫有雪的长发结满了冰霜，傲立于场中，她的面色有些苍白，但目光却一如既往的锐利。 就在莫有雪身前三丈的地方，冯笑单膝跪倒在地，手中的长剑已经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剑柄，他抬起头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猛地咳出了一道道血箭。 七杀星与天赦星的投影仍旧笼罩在两人的头顶，但相较而言，天赦星的翠芒却显得黯淡了很多。 毫无疑问，这一战，莫有雪胜了。 但冯笑还有退路，因为他的伤势还没有重到激发金茧符篆的地步。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莫有雪看着已经快要山穷水尽的冯笑，却并没有趁胜追击，哪怕她只需要再出一剑，这场大逃杀或许便可以结束了。 只要冯笑被淘汰出局，那么场中就只剩下了三名亲传弟子。 最后的三个优胜名额也就此各有其主。 至于其他诸如苏长见、蔡长讳之流，已经成不了气候，不可能给莫有雪等人造成威胁了。 可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莫有雪的神色便越发显得小心谨慎，因为她知道，冯笑的手中肯定握有某件足以改变场间战局的至宝。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不希望冯笑这么快就被淘汰出局。 如果一定要她在凌剑宗一众弟子中选择一位同伴一同前往月影秘境的话，她的第一选择恐怕不是洛川，而是冯笑。 毕竟冯笑是洗星境巅峰！ 其在月影秘境中能够发挥的作用是洛川的百倍不止！ 虽然在大逃杀的特殊环境下，莫有雪无法完全信任冯笑，但如果是放在月影秘境的话，那么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届时不管是莫有雪还是冯笑，不管是洛川还是李逍，他们所代表的都不再是各自的宗堂、峰头，而是凌剑宗！ 所有人都会摈弃彼此之间的间隙，一切以大局为重。 此刻的敌人到了月影秘境便是袍泽，是战友，是同门！ 他们所能依靠的除了自己，还有彼此！ 所以莫有雪在等。 等李逍和许清云分出胜负。 最好的情况，当然是这两人当中被淘汰掉一个，这也是她一开始提议让李逍对付许清云的原因之一。 此时在中峰半山腰的另一处主战场上，李逍与许清云正二人战得难分难解，各种剑决层出不穷，各类法宝激烈对撞，就连两人的命星投影仿佛都融在了一起，看得人热血沸腾。 相较之下，李逍身上的杀伐之气虽然不如许清云那般深厚，但一套逍遥剑法却使得出神入化，渐渐占据了上风，压得许清云只剩下了抵挡之力。 见状，冯笑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他将一直藏在手心中的一颗纽扣状的玉石突然抛了出去，双腿猛地一个发力，整个人从地上急跃而起，如一支劲弩，直刺云霄。 莫有雪瞳孔微缩，因为她认出了冯笑抛出的乃是一枚引雷扣。 更重要的是，那引雷扣竟不是向着莫有雪而去的，而是落到了李逍的头顶！ 下一刻，原本就灰暗无比的天空突然变得更加阴沉了几分，一道道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响彻天际，紧接着，九道如手臂粗细的雷蛇自天边轰然坠下，直向李逍而去！ 在现如今凌剑宗的六大亲传弟子中，李逍一向以隐忍和冷静著称，可即便是他，此时也不由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面对那宛如天劫一般的九重惊雷，李逍可不敢硬抗，也扛不住，于是他脚尖在半空中一点，直接朝着离自己最近的许清云扑了上去，看起来竟有一种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气势！ 引雷扣虽然没有眼睛，但却如影随形地贴在了李逍的头顶，任李逍速度再快也摆脱不了，也向着许清云所在的方向疾驰而至。 见状，许清云自然明白了对方的打算，哪里肯让李逍得逞，当即衣角轻轻一荡，便从原地消失不见，待她重新出现的时候，已经与先前掠空而上的冯笑汇合在了一处！ 然后，两人仿佛早就约定好了一般，冯笑从储物袋中拿出了第二把剑，与许清云一起，悍然向莫有雪的头顶斩去！ 站在生死台中心的洛川瞳孔一缩，他分明看到先前的许清云也动用了一件法宝，有些类似于他在星殿拍卖会上买下的子母鸳鸯锁，只用了不到一息的时间便瞬移到了冯笑身边，这样一来，四人的相对位置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原本追着许清云而来的李逍突然惊觉，现在距离自己最近的人竟变成了莫有雪！ 此时的他为了能够撑过九重惊雷的轰击，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哪怕现在拦在他面前的是太上长老，他也只能冲上去了。 于是一时之间，莫有雪的处境就变得岌岌可危了，前有李逍头顶已经快要成形的天雷无差别轰落，后有冯笑与许清云的双剑合璧奇袭而至，几乎使她陷入了一个死局。 见状，莫有雪的唇角悄然掀起了一丝冷笑，手中的剑再一次动了。 恐怖的寒气向四面八方激散而去，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七杀星的光芒笼罩了整个中峰，仿佛让此地变成了一处伏尸百万的古战场，兵戈之音响彻天际。 然后莫有雪的身形动了。 向着冯笑和许清云所在的方向冲了上去！ 然而，还不等莫有雪来到两人身边，便突然面色微变，因为有一道无比坚实的光壁拦在了她的身前。 仍旧是画地为牢，但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的画地为牢是冯笑和许清云两人联手布下的！ 其坚韧度和威力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而是呈几何倍数增长，竟然真的挡住了莫有雪的风雪侵蚀！ 场中战局瞬息万变，或许只需要三息时间，莫有雪依然能斩开这座无形的牢笼，但此刻的她却连三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因为李逍已经到了。 空中的九重惊雷也正嘶鸣着向大地轰落。 于是莫有雪只能被迫仗剑回身，对李逍开口道：“随我一起斩落这九霄雷云！” 话音未落，莫有雪手中的剑已经向着天空迎去，李逍也停下了追击的脚步，一咬牙，将体内全部的星力都投注到了手中长剑之上，仿佛化作了一道光矢，直刺那九天苍穹！ 轰！ 人力与天威的对抗化作一道恐怖的巨响，震得整座小祁山都轻轻颤抖，刺眼的强光仿佛将黑夜都变成了白昼，让人不敢直视。 待雪尘散落，洛川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九重天雷的威能之大，就算是离得较远的冯笑和许清云两人也纷纷被震落到了地上，李逍作为天雷的第一打击目标，更是被轰得皮开肉绽，浑身上下俨然已经没有了半寸完好的皮肤，鲜血淌在焦黑的骨肉之间，显得无比的狰狞。 全场只有一个人还能站着。 莫有雪。 虽然此时的她也显得无比的狼狈，胸前的雪衫已经被大片的鲜红染得触目惊心，周身还游动着令人心悸的电芒，左臂更夸张地向后折断成了九十度，漆黑如墨的骨头刺出了手肘，看起来是那么的惨痛。 但她毕竟还站着。 莫有雪以剑拄地，身体轻微颤抖着，那是被雷点集中后残留的麻痹感，双眼透着些茫然，那是因为在强光的照耀下所造成的短暂性失明。 可她就是不肯倒下。 这一幕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肃然起敬，洛川更是握紧了双拳，体内的恐怖星潮激荡翻涌。 时间仿佛就此静止在这一刻，化作永恒。 良久之后，落在旁侧的李逍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呵呵……咳……哈哈哈哈……” 能够在九重天雷的轰击下幸存，李逍的确有资格感到劫后余生，哪怕刚才的他其实只承受了其中三道雷劫，但能够活下来，甚至没有激发体内符篆，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了。 可惜的是，李逍的笑声在下一刻便戛然而止。 因为冯笑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将手中的剑刺进了他的胸口。 下一刻，一道道金芒从李逍体内汹涌而出，让冯笑的剑锋再难近寸许，然后一层又一层地裹在了李逍的身上，把他缠成了现如今整个小祁山随处可见的金色蚕茧。 李逍被淘汰了。 他挺过了九重雷劫，但仍旧倒在了冯笑的剑下。 至此，一切都结束了。 场中只剩下了三位亲传弟子。 莫有雪。 冯笑。 许清云。 再没有人能与他们争夺那最后的优胜名额了。 冯笑单膝跪倒在地，仿佛之前的那一剑已经耗掉了他最后的力气，他抬起头看着莫有雪，目光中的敬畏再沉了三分。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啊…… 冯笑忽的有些庆幸，他在之前拿出引雷扣的时候，并没有直接扔向莫有雪，否则，或许最后被淘汰的人就是自己了。 好在，现在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念及此处，冯笑微笑着转过身遥望远方的许清云，向对方轻轻挥了挥手，他们总算不负师尊之所望，保住了演武堂的尊严与荣耀。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模糊的影子却突然贴到了许清云的背后，轻描淡写地将手中的匕首刺进了许清云的心脉。 那道影子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冯笑的笑容还没沉下，快到许清云根本没有半点反应，就这么任由金色的强光遮盖了她的双眼。 直到最后一刻，许清云也不知道是谁淘汰了自己。 能够看到这一幕的只有冯笑和洛川。 所以随即在二人的脸上露出了无比惊骇的神色，仿佛是见了鬼一般。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真的是见鬼了。 因为那道影子是陈童。 第一百五十四章 死而复生者 陈童为什么还活着？ 这个问题是此刻在场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的。 因此冯笑和洛川看着陈童的表情，就宛如当初钱元鑫等人看到洛川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样。 充满了震惊与悚然。 当初的洛川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他使用了一具分身来瞒天过海，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钱元鑫等人杀死的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洛川，自然也就算不上所谓的死而复生。 可同样的手段放在陈童身上却是绝对不成立的。 因为洛川和冯笑都真真切切地看到，代表陈童的黑色光点早在昨日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等等，光点？ 洛川猛地瞪大了双眼，惊声道：“你竟然毁掉了体内的保命符篆！” 话音落下，冯笑终于反应过来，看着陈童的目光也慢慢从震惊变成了恼怒：“你这个疯子！” 陈童的确是疯了，正如洛川所言，他之所以能够让代表自己的黑色光点从地图上消失，便是因为他在逃出了西峰之后，随之悍然震碎了体内的保命符篆。 由此而付出的代价是，一旦他被其余几位亲传弟子提前发现并围剿，一旦他被击杀当场，那么，他就真的死了。 可事实证明，陈童的运气真的很好。 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也没有人识破他的计谋，至少在他淘汰许清云之前，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而现实却是，陈童一直藏身在中峰，就这么冷眼旁观着众人的厮杀，旁观着四大亲传弟子的争斗。 一直等到李逍身死，等到许清云放下所有的戒备，才悍然现出身来，以他赖以成名的身速贴到了许清云的身后，将那支代表了死亡的匕首刺穿了许清云的心脉。 如果不是有符篆相保，许清云已经死了。 一直以来，凌剑宗众弟子都普遍认为，李逍才是所有亲传弟子中最隐忍的那一个，现在看来所有人都错了。 经此一役，陈童的隐忍力足以让所有人都叹为观止。 从他自莫有雪的手中逃走，再潜伏中峰，毁掉符篆，到最后的惊艳一击，一切的一切都太值得敬佩。 他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在大逃杀的最后改变了其应有的结局，更保住了刑堂最后的尊严！ 哪怕是洛川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危险程度乃是他生平罕见。 如果这不是一场比赛，而是真正的战场，如果陈童代表着敌军一方的话，那么接下来，冯笑恐怕也死定了。 连遭重创，又失去了引雷扣的冯笑，又怎么会是全盛之时的陈童的对手？ 念及此处，冯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莫有雪，心中暗道，恐怕就连现在的她也不是陈童的对手了吧？ 谁曾想，下一刻莫有雪竟也转过身来，却没有看向冯笑，而是将目光投在了陈童的身上。 脸上悄然闪过一丝遗憾。 “我以为你会对我出手的。”莫有雪慢慢挺直了身躯，右手轻轻一舞，手中剑巧然入鞘，其动作行云流水，哪里像是一个被九重天雷重创之人？ 这一幕令冯笑大惊失色。 倒是远方遥立半空的陈童轻笑道：“我的确差一点就被你骗过了，虽然我并不知道你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但毫无疑问，如果我先前出手的对象是你的话，死的一定会是我。” 莫有雪摇摇头：“我并不知道你还活着，只不过你的死实在太过蹊跷，不得不让人警惕，相反，我又是哪里露了破绽？” 陈童笑着耸了耸肩道：“你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露出破绽的是他。” 说着，陈童抬手指向了洛川。 洛川一愣：“我？” 陈童点了点头：“你的莫师姐明明已经被天雷重创了，而冯笑刚刚才一剑淘汰了李逍，为何你的脸上连一点焦急之色也没有？难道你就不怕冯笑突然对小雪动手？这件事情不合情理。” 闻言，洛川不禁苦笑着低下了头。 是的，他的确没有担心莫有雪，哪怕看起来后者已经没有了继续作战的能力，哪怕后者看似只要被风轻轻一吹就会倒下。 因为他给了莫有雪一颗醉生梦死。 而直到冯笑一剑淘汰李逍之时，莫有雪也没有服下。 这说明莫有雪还留有后手。 这本是洛川与莫有雪两人之间才知道的秘密，却不曾想，在此刻却成为了莫有雪最大的破绽，被陈童一眼看破。 就连莫有雪也为之默然。 下一刻，陈童轻轻拍了拍手道：“好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个亲传弟子了，我想，接下来我们不必再相互出手了吧？至于先前逃出去的苏长见等人，就交给我来处理，毕竟这场大逃杀我也没出什么力，就权当做月影秘境的门票钱了，诸位可有异议？” 冯笑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转头看向莫有雪。 许清云被这种手段淘汰出局，让他有些咽不下这口气，只要莫有雪同意出手，就算他身受重伤也一定奉陪到底！ 但莫有雪却轻轻摇了摇头。 因为时至此刻，他们已经不可能淘汰陈童了，除非真的杀死他。 且不论刑堂在凌剑宗里面是多么的恶贯满盈，与各峰各堂的关系又多么恶劣，毕竟对方是凌剑宗弟子，而且是亲传弟子，杀了陈童，真正损失的是宗门。 更何况，进了月影秘境之后，有一位亲传弟子相互照拂，终归是最保险的。 尤其在现如今带了洛川和齐青山这两个拖油瓶的情况下。 看着莫有雪眼中的坚决，冯笑只能长叹了口气：“好吧，我同意。” 莫有雪亦微微颔首。 见状，陈童的一颗心才算是彻底放下了，然后他笑着对众人拱了拱手，身形一闪，便于场中消失不见，其鬼魅之势，较之先前出现的时候也不遑多让。 接下来，哪怕陈童的体内已经没有了符篆的保护，其他人也绝对敌不过他一剑之威。 至此这场大逃杀，终于可以算是彻底盖棺定论了。 从一场意外开始，到另一场意外结束。 想必这一战将会被凌剑宗的年鉴记录在案，供后人瞻仰，被其他宗门的弟子大书特书，口口相传。 不管是洛川，还是莫有雪，亦或者是陈童，都已成为了此战绝对的主人公，就连冯笑和许清云等人也为之黯然失色。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找到大逃杀漏洞的不止是洛川一个人，还有陈童。 虽然他是拿自己的性命当做了赌注。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的铜简上只剩下了四个光点，这也代表着陈童彻底肃清了其余漏网之鱼。 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袅袅升起，照亮了整座小祁山，天光刚刚破晓。 一具具金茧在清冷的空气中逐一复苏，如同坟墓一般的凌剑宗重新恢复了生气，一众宗门长老走出了剑林，目色复杂地来到了众人面前。 太上长老和陈副掌门走在人群的最前面，两人都面带红光，显然对于本次大逃杀的结果均显得很满意。 倒是生死台上的齐青山显得有些迷茫，对洛川问道：“我们真的拿到优胜了？” 洛川笑着点了点头：“没错。” “可是……”齐青山挠了挠头：“我们怎么出去？” 齐青山的担忧的确是有道理的，毕竟生死台四周的结界不仅阻拦了其他人的脚步，也让他们二人走不出去，难道非要分出生死才行？ 对此洛川只是笑道：“你认输就可以了。” 齐青山一愣，随即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道：“我，我认输。” 洛川紧随其后开口道：“我同意。” 下一刻，立于生死台四角的石柱发出了柔和的清光，第一次收敛了无边的杀戮之意，随即笼罩在生死台边缘的透明结界消散于无形，就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洛川迈着轻松的脚步走下台去，直接走到了莫有雪的身边，微微躬身。 “恭喜师姐。” 莫有雪点点头，然后侧过脸去，目光似乎有些躲闪。 洛川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倒是有些关切地问道：“师姐你手臂的伤光吃丹药可治不好，要不要我去找星殿水星司的人来给你看看？” 莫有雪沉默了片刻，才终于从口中挤出来两个字：“不用。” 洛川终于发现了莫有雪的态度有些古怪，不禁皱着眉头疑声道：“师姐……怎么了？是不是之前天雷的后遗症……” 莫有雪冷着一张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总觉得四周众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更有人在用一种无比暧昧的眼光堂而皇之地打量着她和洛川，甚至当着她的面不知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见状，莫有雪寒眉一竖，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到太上长老来到了自己面前。 “现在我宣布，本届大逃杀最后的优胜者是：莫有雪、冯笑、陈童、齐青山、洛川！今年宗门的修行资源按照这五位优胜者所在的宗堂、峰头按比例分配，另外，这五人也将代表我凌剑宗，参加星殿召开的月影秘境试炼！” 话音落下，洛川立刻兴高采烈地举起了莫有雪的右手，高声欢呼道：“我等定不负宗门厚望！” 于是莫有雪将眉头皱得更深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八方风云动 凌剑宗的大逃杀结束了，最后的大赢家当然是东峰，因为在最终的五个优胜名额里面，东峰占了两个。 也就是说，今年整个凌剑宗的修行资源，将有四成之多向东峰倾斜。 这可是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自四年前东峰执峰长老柳如风去往星殿闭生死关之后，东峰还从未如此风光过。 演武堂和刑堂的获胜是在人们意料当中的事情，虽然过程跌宕起伏，但好在最终还是没有砸了这两大王牌宗堂的招牌。 唯有百草堂洛川的获胜，让整个青州修行界都大吃了一惊。 事关月影秘境历练这么重大的事情，不管是凉城还是星殿，不管是血狱谷还是青州八大家，当然早在大逃杀一开始就密切关注起了凌剑宗的一举一动。 所以在太上长老当众宣布了最终优胜结果之后的两个时辰，这场大逃杀的详细战报就已经摆在了青州一众修行巨擘的桌子上。 姜家二公子姜卫城看过这份战报之后不禁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不过靠着一些小聪明和无耻的手段获胜而已，也值得这么大书特书？这凌剑宗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啊！” 闻言，姜家家主姜无殇顿时皱紧了眉头，沉声道：“不可小看了天下英雄！这洛川自外门招考一战之后，其风头一时无两，这大半年青州几乎所有的秘报都是关于他的，你此番去了月影秘境，见到此人必当谨慎行事！” 姜卫城心中不以为然，低声嘀咕道：“这洛川的名头大多是因为他会炼药的缘故，真说到修为实力，只不过是个降星境的小家伙罢了，这种货色在平时我看都懒得看一眼！” 姜无殇把脸一板，想要斥责几句，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下去吧，争取在秘境开启之前把炎魔枪修至大成，如此方有自保之力。” 姜卫城一拱手：“是，父亲。” 见姜卫城走远之后，姜无殇这才兀自摇了摇头：“这小子还真是随我，等他出去挫挫锐气也好，免得以后长大了到处闯祸……” 姜家显然并没有把洛川当做真正的劲敌，哪怕是姜卫城，也只是想趁机敲打一下自己的儿子，相对而言，他倒是更看重莫有雪和陈童在这场大逃杀中的表现。 不过这两人在青州早已声名远扬，不用自己提醒，姜卫城也早就把他们当成了竞争对手。 相似的一幕，也发生在其他几大宗门里面，他们大部分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莫有雪和陈童这两人的身上，也顺便关注了一下冯笑，至于说洛川和齐青山，则是几乎无人问津。 除了…… “轻弦你记住，这个洛川可是我南宫家日后需要结交之人，此番到了月影秘境之后，切记不得与凌剑宗的人发生冲突，更不能与洛川为敌，如果有机会的话，最好能结交上此人，听明白了吗？” 南宫轻弦看着自家大伯那大腹便便的身躯，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轻弦记住了。” “嗯……”南宫无名拍了拍肚子，颇为欣慰地开口道：“你也应该知道，家里面为了探索那冥师的遗藏，已经耗费了多年的心血，现如今最关键的线索就掌握在这洛川的手中，而且如果之后要去开探此地恐怕也少不了此人在炼药上的帮助，大家和气生财是最好不过了。” 南宫轻弦连声道：“知道了大伯，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一定不会搞砸的。” 听到南宫轻弦的保证，南宫无名这才笑着站起身来，然后看了看窗外的日头，疑声道：“是不是到了饭点儿了？我怎么有些饿了……” 南宫无名并不知道，自己并不是整个青州唯一一个看重洛川的人，甚至在青州八大家里面，他南宫家也不是特例。 因为就在青州南边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当中，一个看起来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正在自己的大床上蹦跶着，口中还不断欢呼着：“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一旁的仆从只能苦笑着道：“小公主，快下来吧，再这么跳床就要塌啦！” 这番话若是传到外面，不知道会引起何等的轩然大波，因为这可是犯禁的称呼！ 说得不好听一些，这是足以杀头抄家的大罪！ 大缙帝国只有一个皇室，自然也只有一位公主，很明显，那位公主不姓夏，更不可能出身自青州八大家。 床上的小女孩儿倒好像习惯了这样的称呼，只是此时正在兴头儿上，根本听不进旁人的劝说，仍旧自顾自地蹦跶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似天上的繁星，肉嘟嘟的脸颊上泛着兴奋的红霞，手舞足蹈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终于能见到洛川喽，终于能见到洛川喽……” 见状，一旁的几个仆从只能相互苦笑着摇了摇头，暗自退了出去，任由小公主在房内狂欢了。 只是接下来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摆在他们问题，要不要将此事禀告给家主知道呢？ 其中一人苦笑着开口道：“要是家主知道了之后，取消了小公主去月影秘境的资格，大家应该知道后果的……” 闻言，众人纷纷打了个冷颤，全都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道：“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如果洛川知道夏家小公主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见自己的话，脑中一定是充满了一万个问号，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此人，更没有跟夏家打过交道。 难道真的是他的英雄气概迷倒了万千少女，让整个青州都拜倒在了他的裤衩子之下？ 这件事情很没有道理，也根本说不出道理，要想知道真相，恐怕只能等这位小公主与洛川见面的那一天了。 当然，如果说夏家小公主的热情对洛川而言只是一个意外的话，那么接下来这位大人物的态度，就可谓是在情理之中，就连洛川也不会为之惊讶了。 此人便是血狱谷的副谷主，林枫！ 毫无疑问，以林枫的地位，当然也是属于最早看到大逃杀战报的那一批人，所以此时他已经快要将手中那一沓厚厚的信纸给揉烂了，尤其是他反复观看的关于洛川的那部分表现。 “天才，真是天才啊！这么多年没人能找到大逃杀的漏洞，竟然被这小子一眼就看穿了！真不愧是我林枫看重的麒麟子！” 林枫狂肆的笑声震得整个洞府都在急急打颤，更让从门外路过的几位血狱谷弟子噤若寒蝉。 “快走快走！林副谷主又发狂了！小心一会儿把你我浸到血池里去！” “嘶……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惹到林副谷主了，真是可怜……” 事实上，他们并不知道，如果一定要说此时在林枫洞府里有一个倒霉蛋的话，那么只能是当今血狱谷的掌狱使之一，同时也是白家少主，白羽。 不过白羽似乎对于师尊这癫狂的模样已经习惯了，虽然那声音也震得他耳膜生疼，但脸上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结结实实地翻了个大白眼，伸手掏了掏耳朵。 “那什么，老师差不多就行了啊，您再这么嚎下去，小心把母狼给招来。” 林枫恶狠狠地瞪了自己徒弟一眼，随即又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对白羽开口道：“你不是一直嫌那月影秘境没什么挑战吗，要不我给你加点儿难度？” 白羽撇了撇嘴：“不就是想要我把那洛川给策反过来吗，您这个任务还真是一点儿新意也没有。” 林枫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声，问道：“怎么样，有把握吗？” 白羽白了他师父一眼，突然有些得意地说道：“如果我告诉您，这家伙原本就是为了我去月影秘境的，您会不会高兴得把那串弥勒珠给我？” 闻言，林枫猛地一怔，随即皱着眉头道：“此言当真？” 白羽直接一抬手：“骗你我是狗。” …… 同一时间，在青州与汴州交界的一座小镇中，一位稍显落魄，面容憔悴，但双目却泛着精光的年轻人正坐在茶楼的窗户边，伸手轻轻敲击着桌面，仿佛在等什么人。 片刻之后，有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衣男子走到了他的对面坐下，自顾自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年轻人下意识地握住了手边的长剑，但在对方喝完茶之后却渐渐放松了一些。 然后那黑衣男子开口说话了。 “我已经表现出了我的诚意，阁下的诚意是什么？” 年轻人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却看不出太多的端倪，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令牌，扔到了桌子对面。 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剑”字。 黑衣男子并没有急着将令牌拿到手中，而是再一次问道：“我想知道，阁下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年轻人淡淡一笑：“被青州第一大宗门追杀不算，还被星殿所通缉，你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呵呵……”黑衣男子笑了笑，却因为斗笠挡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表情。 但下一刻，他却将那令牌收入了怀中，向年轻人伸出了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我仅代表大燕帝国皇室，欢迎阁下的到来。” 顿了顿，当年轻人握住了他的手之后，这位黑衣男子又笑着问道：“不过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可否告知？” 年轻人面无表情地吐出了两个字：“杨霖。”（本卷完！） =========================================== PS：今日第三更送到，总算是成功保住了乱世英豪的节操，另外不知不觉咱们也写到五十万字了，便将这一章作为咱们第一卷的结束吧，感谢诸位这几个月来的大力支持，下一卷的洛川将会暂时离开凌剑宗，内容自然会更加的精彩纷呈，慕白也为下一卷取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卷名，叫做春江花月夜，敬请诸位期待。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月影秘境 阳春三月，陌上花开。 在凌剑宗大逃杀结束整整两个月之后，整个大梁帝国的风雪都已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翠意盎然的勃勃生机。 整个小祁山欣欣向荣，彻底洗去了因为新年夜一役所带来的伤痛。 不管是外门弟子、内门弟子，还是核心弟子、亲传弟子，都在日复一日地刻苦修炼着，一切仿佛又重新回到了正轨上。 当然，在这两个月里面，人们聊得最多的话题已经不再是洛川，而是即将开启的月影秘境。 此番由星殿所主持开启的月影秘境总共对外发放了五十个名额，其中凌剑宗占了十分之一，血狱谷那边有两人拿到了资格，除此之外，包括青州八大家，以及各大小门小派也都分到了一杯羹，甚至听说还有十个散修也会参与到这场盛事当中来。 而凌剑宗一众弟子最为关心的，当然便是各方势力此番即将派出的试炼人选。 几乎每一次有新的名字被宣布出来，便会引来众人的一番激烈讨论。 有好事者甚至根据收集到的消息列出了一个表单，上面详细记录了这些青州天骄的所有信息。 相比之下，凌剑宗的大逃杀是举行得最早的，洛川的非凡事迹也自然早就淹没在了那一个个星光璀璨的名字当中。 连个浪花儿也掀不起来了。 对此洛川倒是显得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是从莫有雪的口中听到的一件秘闻引起了他的兴趣。 也解开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个困惑。 今年当然不是星殿第一次开启月影秘境，最近的一次甚至就在三年前的这个时候。 原本凌剑宗对于月影秘境的重视程度并不算高，根据前人探索的经验来看，此秘境本身的价值也不大，所以往年的凌剑宗顶多也就派三个内门弟子去意思一下，算是给星殿一个面子。 但这一切都在三年前的那一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根据星殿在很多年前就定下的规矩，月影秘境的探索时间不能超过两个月，两个月后所有修行者必须自行退出，否则月影秘境的出口将会彻底封锁，将他们与世隔绝。 这一定律从来没有被打破过，通常进入秘境的修行者都会按时归来。 可偏偏三年前的那一次却发生了意外。 整整五十名修行者，直到秘境通道关闭的最后一秒，也没有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这件事情在当年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青州各大势力所派出的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那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是即将跨入洗星境的未来栋梁！ 对此星殿当然难辞其咎，立刻便着手调查其中缘由，最后所得出来的结论，竟是月影秘境中突然出现了多片上古遗迹，诸多势力所派出的试炼代表并非死于非命，而是在那些上古遗迹中乐不思蜀了！ 这些人或是在接受上古修行大能的传承，或是寻到了威力巨大的至宝，全身心都投入到了研究当中，或是无意中参悟了某种神秘功法，进入了入定状态，一时间，竟全都忘记了返回时间。 直到今年秘境开启前两个月左右的时候，星殿才再度发现，月影秘境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原本只能允许降星境强者进入的星空隧道，现如今已经可以容纳数十位洗星境强者同时通过了！ 此消息一出，立刻引起了各大宗门、世家的强烈关注。 这也是为什么此番凌剑宗可以将大逃杀与秘境名额挂钩的原因。 更是莫有雪得以进入月影秘境的机缘之所在！ “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毕竟我们几个都没去过月影秘境，具体的情况只能到了里面才能了解，另外我们手中的地图也是六年前所绘制的，现如今的月影秘境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所以此图只能做参考所用，不能尽信。” “除此之外，根据星殿的探测，虽然月影秘境现在已经可以容许洗星境强者通过，但其中所蕴含的危险也跟着提升了好几倍，甚至还会不时地出现星痕乱流，一旦不小心陷入其中，就算是我也回天乏术，所以等会儿进入秘境之后，我们最好不要分散，大家一起行动才是最保险的。” 莫有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寒气逼人，但在齐青山和冯笑几人听来，却已经是格外柔和了，或许这还是因为洛川在场的缘故。 此时的洛川一行人正盘膝坐在一把巨大的飞剑之上，那是凌剑宗的飞行类至宝刑天剑，长约十丈，宽两丈，传说是从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直至今日凌剑宗也未能将其研究透彻，哪怕是太上长老也只能发挥出其不到一成的威力。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只将此剑当作载人所用，也真算得上是暴殄天物了。 不过此番众人前往月影秘境，代表的是整个凌剑宗的门面，而且此番有不少青州的修行巨擘到场，自然不能堕了宗门的威风。 所以今日凌剑宗不仅出动了刑天剑，甚至就连带队的也是太上长老的一具分身。 飞剑上除了洛川、冯笑、莫有雪、陈童和齐青山五人之外，还搭乘了不少其他凌剑宗的弟子，他们虽然进不了月影秘境，但跟着出来长长见识，壮壮声威还是可以的。 今天红豆和大白也来了，这当然是洛川强烈要求的结果，不过那不争气的大白自从刑天剑升空之后便一直趴在红豆腿边瑟瑟发抖，看起来很是畏惧高空的样子，差点儿没被吓尿了，一双小眼睛里面满是惊惧不定。 于是红豆大多数时候都在安抚大白的情绪，心中有些后悔的同时，也失去了欣赏四周风光的心情。 倒是此时听到莫有雪的一番讲述后，小丫头有些担心地扯了扯洛川的衣角，低声道：“少爷，既然那月影秘境那么危险，你就不要去了好不好？” 洛川笑着捏了捏红豆的脸颊，笑着道：“放心吧，此番你家少爷我可是准备充足，一应符篆、法宝、丹药都带齐了，不敢说有多少收获，至少自保无虞！你呀，就在外面等着少爷的好消息吧！” 红豆情绪有些低落地垂下了头，似乎还是为洛川担心不已。 见状洛川只能赶紧岔开了话题：“那什么，这次少爷一走就是两个月，我已经把子母鸳鸯锁给了你师父，如果遇到什么危险，记得在第一时间开启，想必在凌剑宗的范围之内，还是没几个人能打得过那臭老头儿的。” “另外你无聊的时候也可以去找那老家伙炼炼丹，争取什么时候去闯一下药王塔试试看，不管成不成功，至少重在参与嘛，那臭老头儿炼了一辈子丹，既然他都觉得你有天赋，那肯定是假不了的。” “噢，对了，之前你过生日的时候黄昭不是没来吗，听他说打算给你补一份儿礼物，你到时候可别不好意思，这家伙去汴州发了一笔横财，不狠狠敲他一笔可不是咱们的风格，要是你有什么要求也尽管给他提，反正大家都不是外人……” 洛川还在这儿絮絮叨叨地嘱咐着红豆，却被后者怯生生地打断了。 “少爷……” “嗯？” “你这话听起来像安排后事似的，不吉利。” “……” 洛川一时间被噎了个够呛，正一脸窘迫的时候，却突然感觉一阵寒芒在背，等他转过头去，恰好看到莫有雪在冷冰冰地瞪着自己。 “特别是你，洛川，在我们五人当中，你的修为最低，实力最差，所以等进入月影秘境之后，你最好别离开我身边半步，否则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洛川苦笑着连连开口道：“师姐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我都记住了，到时候一定时时刻刻守候在你身边，寸步也不离开。” 莫有雪又瞪了洛川一眼，然后颇有深意地继续说道：“另外此番我们去往秘境除了探寻各类上古遗迹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找到三年前进入里面的同门师弟，如果他们还活着，便务必将其全部带回凌剑宗！” 闻言，洛川的心跳忍不住漏了一拍。 因为他知道，莫有雪的这番话，其实是强调给自己一个人听的。 还记得当初他让莫有雪帮自己调查四年前烟雨楼那场意外的时候，莫有雪所带回来的消息，便是当日的座上宾，除了韩复之外，还有三人留在了凌剑宗！ 这三个人，便恰巧是三年前一同进入月影秘境的那三人！ 关于四年前烟雨楼一役的真相，洛川已经在新年夜的那场杀戮中挖出了刑堂长老徐成，但对方身份敏感，实力非凡，绝对不是现在的洛川所能够轻易撼动的。 除此之外，其他所有的线索全都断了，就连曹家也逃到了京都宛城，如果洛川想要继续深挖细查下去的话，那么那三个流落在月影秘境的凌剑宗弟子，便是最后的突破口！ 念及此处，洛川不禁朝莫有雪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明白！”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众人脚下的刑天剑突然停下了，众人眼前的景象则变成了一片一望无际的荒漠，在前方大约十丈开外的地方，有一座虚空光门正伫立在漫天黄沙当中，接受众生的顶礼膜拜。 月影秘境的入口，到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风云际会 在来之前，洛川曾经仔细研究过月影秘境的资料，也听说过很多关于月影秘境的传闻，但真正当他来到近前，才发现根本没有任何词汇能够形容自己心中的震撼。 那恢弘大气的两根气柱直耸天际，上面的异兽图腾随风变幻，时而是飞龙在天，时而是火麟灭世，其上所笼罩的七彩光晕带着神圣不可侵犯之势，又透着一种淡淡的慈悲意，就像是上古时代的佛陀，欲普度众生。 气柱高不知及许，直接刺入了云端，让人看不见门楣，两根门柱中间隔着一层流光璀璨的银光，哪怕在黄沙漫天的荒漠中也不染寸缕尘埃，被风一吹立刻荡开了层层涟漪，给人带来一种无比平和的静谧感。 洛川的双目落在其中，仿佛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难以自拔，毫不夸张的说，单单从这扇光门来看，月影秘境的品阶就不知道甩了寒潭秘境几条街！ 两者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上！ 通过这两个月的苦修和学习，洛川对于秘境的知识也有了进一步的掌握，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就钻进寒潭秘境的愣头青了。 众所周知，所谓秘境，其实是万万年前所坠落的星辰，在经过剧烈的碰撞与燃烧之后，所分裂出来的碎片与残渣，在经过历史长河不断的冲击和洗涤之后所形成的一个个小世界。 可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些碎片世界中原本所蕴含的磅礴星力正在急速消散，现如今所残留下来的秘境碎片相较于万万年前恐怕还不足一成。 而且每一个碎片世界内的环境都各不相同，有的极热，有的极寒，有的一片荒芜，有的宛如世外桃源。 在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星辰碎片。 它们的形状各不相同，其内星力的流逝速度差距颇大，甚至连出现的时间也完全不一样。 因此，在星陨大陆上又将秘境简单的分成了两种类型。 一种被称为永恒型秘境，比如凌剑宗的寒潭秘境，便是一座典型的永恒型秘境，常年都留驻在小祁山内，可随时任人进出。 而另外一种，则被称为暂时型秘境，恰如现在洛川面前的月影秘境。 顾名思义，暂时型秘境并不是始终都存在的，只会在特定的时间出现在特定的地点，持续时间也各不相同，如月影这般能够开启两个月之久的，已经算是非常难得了。 当然，如果细分下去，暂时型秘境也还包括固定型和随机型两种不同的类别。 前者就像月影秘境这样，固定三年一开，所在位置也锁定在青州境内。 而随机型就比较复杂了，开启的时间无法确定，关闭时间无法确定，乃至于每次出现的位置都是完全不同的，可能这一次出现在青州，下一次就在万里之外的琼州，甚至完全离开了大梁帝国。 一般来说，暂时型秘境的价值都会比永恒型秘境要高一些。 原因很简单，因为但凡是永恒型秘境，进出都没有限制，那么随着修行者的不断探索和开采，里面的星力自然就枯竭得越快，这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过程。 而暂时型秘境就不一样了，几年才出现一次，而且每一次最多也就开启几十天的时间，甚至大多都留有禁制，比如之前的月影秘境就只能允许降星境强者进入。 这样一来，其内资源的损耗，以及星力的流失速度当然会慢上很多，所以现如今星陨大陆上所残留的秘境世界大多都是暂时型的。 只是在过往的很多年时间里面，月影秘境并没有展现出与其外表相符的价值，不仅里面的资源匮乏得惊人，而且还横布了大量的凶兽，彻底开采的性价比极低，就连星殿也将其评定为了低级秘境。 这也是为什么以凌剑宗为首的青州各大势力从未真正重视过月影秘境的原因。 但现在不一样了。 经过三年前的那一场巨变，月影秘境不仅变成了众人眼中炙手可热的宝藏，更被星殿升为了中级秘境，其价值直接翻了好几番！ 在莫有雪之前的描述中，现在的月影秘境中甚至会出现星痕乱流，那便是中级秘境最为显著的特征之一。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月影秘境中的无数上古遗迹是在三年前才刚刚被发掘的，其内所蕴藏的巨宝不知几何，就算被当年留在里面的修行者捷足先登了一步，他们也绝对不可能将这些宝藏全部据为己有。 对于青州一众修行巨擘而言，现在的月影秘境便相当于是一块刚刚被发现的星辰碎片，一个完全未经开采过的处.女地！ 所以此番不仅凌剑宗派出了整整三位亲传弟子，就连血狱谷、青州八大家来的都是洗星境强者！ 比如此时在洛川等人所乘坐的刑天剑旁边，便耸立着一座高达数十丈的血塔，通体猩红，在外包裹着一层浓郁的血雾，塔顶一颗惊悚的巨大眼球看得人心中发怵。 这便是血狱谷的至宝之一，镇尸塔！ 除此之外，青州八大家所展露出来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看到那个坐在一杆白幡之上的少年了吗？那便是宁家宁春，曾经与咱们大师兄被并称为青州双骄，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如今大师兄已经是聚星四重境的超级强者，而那宁春则据说在多年前的一次意外中受了重伤，境界大幅度跌落，如今才勉强恢复到洗星境巅峰的实力。” 冯笑一边对洛川介绍着，一边不自觉地扬了扬下巴，眼中满是骄傲之色，显然对于大师兄的崇敬之意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洛川点点头，当初在星殿拍卖会的时候，他也曾听秦江提过这宁春，不过当日遗憾未能见其真容，今日一看，倒是觉得对方长得普普通通，最大的特征，恐怕便是其身后所背负的血色长刀。 “那边那个独自一人坐在孤舟上的家伙你也得小心，别看他此番是代表袁家来的，实际上此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便是天元门的丹子！此人与你年纪差不多，现在的实力大概在洗星三重左右，被誉为天元门的超新星，地位不知道比那米源高到那里去了。” 洛川心念一动，想到当初秦江对自己的介绍，顿时疑声道：“袁小花？” 冯笑一愣，随即点点头道：“你竟然知道此人？不错，正是袁小花！你可千万别被其脸上的亲善之意给骗了，这人虽然来自天元门，实际上心思极度阴险，倒像是血狱谷的做派，完全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若是之后在秘境中遇到了，最好离他远点儿。” 洛川微微颔首，立刻心里将袁小花划入了极其危险的名单中。 “那个瘦骨嶙峋的家伙叫做姜卫城，是姜家二公子，一手炎魔枪使得出神入化，旁边的小丫头是南宫家的南宫轻弦，我虽然没跟她交过手，但据说此女心计颇深，如果小看了她只会自讨苦吃。” “青州八大家与我们三大宗门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和其他小门小派的人际更是千丝万缕，就像你这会儿所看到的陈家，便是咱们陈副掌门，还有陈童师弟的宗家，与咱们凌剑宗一向合作良多，一会儿到了秘境里面大家也会相互照应。” “嗯……这会儿刚到是夏家的人，为首的那个小姑娘……诶？那是谁？” 洛川一怔，没想到今日来的这些少年天骄里面，竟然还有冯笑不认识的，不禁多看了夏家所在的阵营两眼。 此番夏家所乘坐的是一片通体泛着翡翠流光的绿叶，其长度几乎能与刑天剑比肩，上面密密麻麻地挤了好几十个人，却都以正当中的一个小萝莉为中心，那前呼后拥的派头，像极了不少纨绔子弟出游时的境况。 冯笑挠了挠头，对一旁的莫有雪问道：“莫师姐，你认识那丫头吗？” 莫有雪轻轻皱了皱眉头，冷声道：“不认识。” 闻言，洛川更加好奇了，不知道夏家是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天赋异禀的子弟，竟然连冯笑和莫有雪这两位凌剑宗的亲传弟子都未曾听闻过？ 但更令他意外的是，就在自己暗自打量着那模样讨喜的小丫头的时候，对方竟然也朝他投来了目光，随即无比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满脸兴奋地向洛川挥着手。 洛川看得莫名其妙，待确定对方挥手的对象真的是自己之后，只能也跟着抬起手向那小萝莉打了个招呼。 “难道是认错人了？” 这一幕不仅是洛川无比错愕，就连一旁的冯笑，甚至是其他几大世家的人也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行啊，没想到你小子还认识夏家的人，这样咱们在秘境里面又可以多几个帮手了，不过那小丫头究竟是什么来头？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面对冯笑接踵而至的疑问，洛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此时莫有雪突然开口说话了。 “噤声，星殿的人来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星空走廊 此时聚集在月影秘境大门处的洛川等人并不知道，千里之外的一个叫做五合门的小派被人一朝灭门了。 那人自称是一百多年前的星魔老祖，白夜行。 他的模样正值青春年少，身边带了一具鬼斧天工般的剑匣，里面装了十四把凶名显赫的神剑。 更准确地说，在场的绝大多数人，甚至于州殿的首尊或许都已经忘记了这个早已被岁月埋葬的名字，更没怎么注意过，在青州界内还有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门派。 至于所谓的太和山在哪里，与月影秘境有有着何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更不被人所知了。 所以不论是青州军方，还是州殿暗卫，都没有发出任何的警讯。 就好似这一切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故而此时这些青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全都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那条幽深的长廊上。 那是通往月影秘境的必经之路。 星空走廊。 其名星空，但事实上，在众人的头顶却看不到半颗星辰，苍茫的夜色无边无际，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相反，众人脚下的走廊却泛着莹莹蓝光，好似那群星璀璨，就像是洛川前世所见过的玻璃栈道，给人一种行走在星带上的错觉，却没有临渊万丈的恐惧感，反而使人感到无比的静谧、安宁。 此时的洛川一行五人已经告别了太上长老和红豆等人，其他各大宗门、世家的子弟也纷纷与长辈辞行，整个青州所有的青年才俊，都争先恐后地踏上了星空走廊，感受着其中的神秘与迷幻。 “世人常言，星空即命运，但，星空是真实存在的，而命运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莫有雪的声音中难得带了一丝怅然，令此时正在欣赏脚下千万繁星的洛川微微一愣，然后他抬起头来，对莫有雪笑着道：“世间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 “星空会变，天地会变，命运，自然也会变。” 莫有雪有些意外地看着洛川，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星空什么时候变过呢？从万万年前到今天，不管我们能不能看到天外的繁星，但它们始终存在着，闪耀着，这难道不是永恒吗？” 洛川犹豫了片刻，用最简单的方式向莫有雪解释道：“便如我们现在即将前往的月影秘境，在坠落之前，它也曾经是夜空中的一点星光，但现在呢？” 顿了顿，洛川又笑着道：“哪怕是现在我们所能看到的星辰碎片，其内的星力也在不断流失中，这难道不是变化吗？我跟你一样都去过寒潭秘境，所以我看到了那里的白雪融了再沉，那里的枯木日渐衰败，就算是寒潭水，也终会在有朝一日蒸发殆尽。” “由生向死，这本身便是自然界最普遍的变化规律。” 洛川的这番言论并不高深，虽然前世的他只是一个业余的天文爱好者，但他至少知道，不管是宇宙中的亿万繁星，还是他们目所能及的太阳和月亮，其实都是处于时时刻刻的变化中的。 洛川并没有抛出如此玄奥的观点，因为这对于星陨大陆上的修行者们来说太过于大逆不道，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他只是举了一个最浅显的，最近在咫尺的例子，向莫有雪耐心解释着。 但即便如此，他的这番话还是在莫有雪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要知道，在星陨大陆上最广为流传的一个说法是，修行者在降星时所点亮的那颗命星，便代表了其一生的宿命，那颗星辰的运行轨迹，便蕴藏了修行者人生所前行的道路。 所以不仅星殿有观星司，就连大梁皇室也顷其国力打造了一座恢弘大气的瞻星台。 为的不是观测星辰的变化与运动规律，而是为了研究计算大梁皇室的气运。 换言之，便是大梁帝国的国运。 但凡是大梁帝国的皇家子弟，自降星成功的那天起，他们所点亮的命星便会被观星司和瞻星台记录在案，实时观测，以甄选出其中最明亮，最耀眼的那颗，此星所代表的皇子，便是下一任皇位继位者。 不止是大梁皇室，事实上，整个大梁帝国所有声名显赫的修行者，其命星都是备案在这份观测名单上的。 一旦发现此人的命星与敌国高层的命星有频繁接触，或者相距太近，或许便会遭到整个星殿的围捕，甚至被帝国执法者处以极刑，绝不姑息！ 洛川不知道这种律法是否科学，毕竟能够引星力入体修行这件事情本身就不科学，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种说法最好的驳斥。 因为在他的星海之内，有整整五十颗命星！ 这岂不是说明，他的命运有五十种截然不同的方向？ 所以此时的洛川才会情不自禁地向莫有雪灌输了自己前世的某些观念。 “你难道想说，就连我们各自的命星，也是处在时时的变化当中，无法被人所预测的吗？” 洛川耸了耸肩膀，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或许吧，不过我毕竟不是观星司的人，这番话也纯粹是我自己瞎想的，做不得准。” 洛川终究还是怂了，因为他不希望莫有雪把自己当成一个怪物，或者疯子来看待。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这番话，仍旧在莫有雪的心底埋下了一个很深很深的种子，也许将在某天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或许，他在这一刻也改变了莫有雪的命运…… 众人边走边聊，星空走廊很长，据以往去过月影秘境的弟子所言，想要进入秘境当中至少需要半天时间，所以他们可以找到很多事来做。 比如冯笑就敏锐地发现了，众人脚下的那些看似在毫无规律闪烁着的光点，竟然真的是代表了一颗颗真实存在的星辰！ 冯笑是第一个发现这件事情的人，虽然花了他整整两个时辰。 等到他掏出怀中的星图一一参照比对过之后，随即便无比激动地对莫有雪等人宣布了自己的发现。 闻言，就连洛川也不禁为之意外。 哪怕在他的手里面也有一份星图。 那是瞻星台每五年所绘制一次的已知星辰的排列位置，再大批量印制之后免费发放下来的，几乎每个修行者的手中都有一份。 星图并不难见，难得的是将整幅星图全部背下来的人。 而冯笑就是这样的人。 洛川很难想象，竟然真的会有人无聊到去背星图，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得背得多么烂熟于心，才能这么快就从那些毫无规律可言的光点中辨认出星空？ 要知道，此时的星空是出现在众人脚下的，本身与平时他们仰天观测的习惯就有着很大的区别，难度可不止增加了一倍这么简单，再加上那些光点时隐时现，并非如星图那般是完全展现在人们眼前的，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想到二者之间的联系。 所以想要认出这些光点就代表了星空，真的很不容易。 但洛川随之又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可是，就算真的在这星空走廊上模拟出了真实的星空，又有什么意义呢？” 冯笑轻轻皱了皱眉头，疑声道：“或许，是为了让我们能近距离地观察这些星辰？” 洛川摇摇头，这个解释根本说不通。 因为他非常清楚，如果真的是近距离观测星辰的话，那就绝不可能是米粒大小的光点，而应该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球体才对，所以这个说法不成立。 但洛川随即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不禁惊声对冯笑问道：“这些星辰的排列顺序与星图上的记录完全一致吗？” 冯笑一愣：“我还没有全部对照完毕，只是从中辨认出了一座星云而已，你是说……” 洛川点点头，连呼吸声也变得沉重了起来，连连道：“这星空走廊应该不是由星殿所搭建的吧？” 话音落下，就连莫有雪的双眼都亮了起来。 因为如果这里的星辰光点是由月影秘境残留下来的话，那么这也就代表着，这是一片真实存在的星空！ 换言之，这上面所排列的星辰，绝对比瞻星台所绘制的星图更加详尽，更加真实！ 而星辰排列的规律与运行轨迹，本身就是从洗星境跨入聚星境，乃至于从聚星境晋升碎星境的关键！ 因此一时之间，就连自进入星空走廊后便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的陈童，也迫不及待地拿出了自己的星图，开始与脚下的星空仔细比对起来。 “找到了！这里不对！在星图的记录上，此处应该是由十二颗星辰所组成的一把巨弓的形状，但这里却只有十颗星辰，而且形状相比起弓来说，反而更像是一条长蛇！” 果不其然，最先发现不同之处的人还是冯笑，众人闻声纷纷聚拢在了冯笑的身边，在仔细对照了手中的星图之后，全都脸色大变。 “果真如此！” “可是，这代表了什么？说明瞻星台的星图画错了？”齐青山一脸茫然地问道。 洛川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低声对莫有雪说道：“还记得我说过的吗？世间万物，从来都没有永恒不变的存在。” 第一百六十章 你就是洛川？ 冯笑的发现，以及洛川的一番猜测，立刻让凌剑宗五人陷入了极大的惊喜当中。 因为星图是死的。 而他们脚下的这片星空却是活的。 哪还有什么别的方法比如此近在咫尺地观测群星更加直观，更加准确呢？ 别的不说，单单是众人将修改之后的星图呈到瞻星台，恐怕也是大功一件！ 当然，更重要的是，此番观测对于莫有雪、冯笑和陈童三人来说，无异于是打开聚星境那扇大门的钥匙！ 这么看来，月影秘境的真正价值恐怕还在众人的预想之上，甚至完全不止于一个中级秘境那般简单！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还需要先找寻到自己所属的那颗命星。 七杀、火府、天赦。 因此众人立刻分开行动起来，一方面是为了尽快比对、完善手中的星图，另外也是为了更早地发现各自的命星。 在所有人当中，反倒是洛川对此显得兴趣央央。 因为他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 在他的星海当中，便存在着一座比他们脚下星空更加浩瀚，更加广袤的银河！ 而众所周知，人体星海乃是他们头顶那片星空的完全投影，因此洛川若想要捕捉某一颗星辰的运行轨迹，或者查阅数颗星辰的排列形状，只需要将心神沉到星海中瞄一眼就可以了。 又哪里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毫不客气的说，如果洛川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将手中的星图修正、补充完全。 只是他没有必要这么做罢了。 因为那是洛川最大的底牌之一，也是他绝不能被旁人所窥探到的隐秘之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个道理不管放在哪个世界，哪个朝代都是绝对成立的。 只不过这么一来，洛川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了，只能一个人埋头向前走去，时不时装模作样地在星图上添上几笔，以表示自己并没有偷懒。 凌剑宗众人的异动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就算是有所察觉者也只是以为他们被脚下的星河所震惊了而已，并没有往更深处去细想。 又两个时辰之后，众人总算将方圆三十丈之内的星辰全都比对完毕了，冯笑也很快根据各星辰之间的相对位置率先找到了自己的命星，随即干脆利落地盘膝坐在了地上，近距离感悟其中的奥义。 冯笑的这番举动更加激发了莫有雪和陈童的傲气，两人所探索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若不是担心动作太大引来旁人关注的话，恐怕他们早就开启命星投影了。 洛川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莫有雪她的命星在什么地方，却猛地一抬头，发现自己身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来人一袭青衣，脸上洋溢着和善的微笑，仿佛浑身都沐浴在炙热的阳光底下，充满了朝气，看起来就像是个邻家的小男孩儿。 但洛川却在心底升起了极大的警惕。 因为对方的身份，更因为在此之前冯笑曾特地向自己介绍过此人的性格，最重要的是，但凡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自己身前，而且不被自己所注意到的，必定是极其危险的人物。 “你就是洛川？” 洛川对于少年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丝毫不觉得意外，也懒得跟对方打哑谜，只是轻轻一挑眉：“袁小花？” 袁小花点点头，笑着道：“没想到洛师弟竟然认识我，真是我莫大的荣幸。”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一时之间，洛川心中的警惕更沉了三分，他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山海壶，凝声道：“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哈哈……”袁小花看着洛川那一脸紧张的模样，顿时大笑起来：“洛师弟别误会，我此番并没有恶意，虽然洛师弟与我天元门素有恩怨，但这次我是代表袁家前来的，也并没有找洛师弟报复的意思，相反，洛师弟那神鬼莫测的药道造诣，令我非常佩服！” “所以呢？” “洛师弟不要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嘛……”袁小花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之后在月影秘境中或许会遭遇很多意想不到的危机，所以提前交好一位药师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洛川暗暗皱了皱眉，然后沉声道：“刚才你已经说过了，你来自天元门。” 既然来自天元门，当然不可能不懂炼制丹药。 所以袁小花的这番说辞有些站不住脚。 但袁小花却丝毫没有显得尴尬，脸上的笑容半分不减，无比认真地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草木药道之上，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向洛师弟学习。” 实事求是的说，如果没有冯笑先前的那番提醒的话，或许洛川真的会相信袁小花，因为对方的表现实在是太过真诚了。 可惜的是，如果一定要洛川选一个人来信任的话，他只可能选冯笑。 所以下一刻，洛川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回应道：“如此，待之后进了秘境，我一定向袁公子讨教一二。” 这便是下逐客令了。 袁小花也并没有表现出死缠烂打的意思，当即微笑着颔首道：“一言为定。” 言罢，袁小花便施施然离去了。 洛川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轻轻眯起了双眼，但还不等他搞明白这袁小花的企图究竟是什么，双眉便再一次皱了起来。 因为在袁小花之后，又有一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甚至就连开场白都一模一样。 “你就是洛川？” 不同之处在于，此人的语气并不如袁小花那般客气，而是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气，看着洛川的目光更是如看着蝼蚁一般的蔑然。 洛川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先前之所以会对袁小花和颜相向，是因为他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态度，但毫无疑问，现在的这个人不一样。 相比起袁小花，刚来的这个青年身材要瘦很多，几乎可以跟红豆相提并论了，不过却是比洛川高了一头，尤其是他身后所背负的那杆黑气萦绕的长枪，更有一种直刺苍穹的霸道感，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丝敬畏。 洛川轻轻扬起了脖子，笑道：“看来你认识我。”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说了句废话，因为在场的所有人当然都认识他，哪怕是原来不认识的，也肯定通过各种渠道收集了他全部的消息。 毕竟在之前的大半年时间里面，他是整个青州声名最显之人。 但洛川的下句话就不是废话了。 “不过，我不认识你。” 说完，洛川直接敛去了脸上的笑意，转身就走，丝毫也不给这位姜家二少爷面子。 因此在下一刻，那把长枪从姜卫城的背后来到了洛川的身前，恰到好处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呵呵。”姜卫城嘴角泛着冷笑，但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紧接着，洗星巅峰境的恐怖威压直接如千钧之势向洛川当头砸来，令他身形一个趔趄，体内血气翻涌不止。 已经有很长时间，洛川没有被敌人压迫得如此狼狈了。 上一次，还是勋禄堂长老，熊原。 但此时的洛川，已经不再是当时的洛川了，所以他半步不曾退，反而再度笑了：“怎么，你们家族是打算与凌剑宗开战了吗？” 此言一出，姜卫城不禁瞳孔猛缩，身上的恐怖气势也为之一滞。 因为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直接就抬出了凌剑宗这杆大旗！ 令姜卫城没有想到的还在后面。 只见洛川缓缓挺直了腰背，向前踏了半步，沉声道：“如果你是在挑衅我凌剑宗的尊严的话，洛某自当与你拼死一战，如果你不敢的话，就滚吧。” 姜卫城彻底傻了，因为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传闻中性情暴戾，反复无常的洛川，竟然会这么无耻！ 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凌剑宗，他所针对的只是洛川这个人而已，怎么到了对方的嘴里却变成了对凌剑宗的不敬？ 这个黑锅太大了，饶是姜卫城那般桀骜的一个人，也绝对不敢背。 于是场面顿时就非常尴尬了。 姜卫城不愿退，也不敢进，两人就这么僵持在了原地，大眼瞪着小眼，然后，洛川毫无征兆地出手了。 他没有出剑，而是伸出了拳头，径直朝姜卫城的脸庞轰去！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洛川的这一拳无疑令姜卫城怒火大盛，随即抄起了手中的长枪，拦腰朝洛川扫去，仿佛要将其撕成两半。 然而，非常可惜的是，姜卫城的炎魔枪莫名在半空中停了一瞬，而也就在这一瞬之间，洛川的拳头精准无比地落在了他的鼻梁上。 嘭！ 一声闷响回荡在星空走廊之上，两道鲜血顺着姜卫城的鼻梁汹涌而下，眨眼间就将他的前襟染得猩红。 姜卫城的脸庞已经几近扭曲了，仿佛受了奇耻大辱，可他手中的长枪却依旧没能挥出去。 不是因为洛川的拳头太快了。 而是他腕间的冰霜让他根本动弹不得分毫。 紧接着，一道无比清冷的声音于姜卫城的耳边轰然炸响。 “怎么，在这青州境内，竟还有人敢打我凌剑宗弟子的主意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求和？ 说话的当然是莫有雪，但令洛川稍微有些意外的是，陈童竟然也走了过来，挡在了自己身前。 姜卫城被凌剑宗两大亲传弟子一前一后包夹，脸色顿时变得比死了爹还难看。 一个莫有雪他都不是对手，更别说再加上一个陈童了。 关键是这事儿姜卫城的确觉得自己有些憋屈。 是，他此番前来的确是存了给洛川一个下马威的意思，主要是在来之前自家父亲的那些话刺激了他心中的傲气。 可事实上，姜卫城也并没有对洛川做什么啊。 从出现到现在，他总共只说了两句话，用气势压了洛川一下。 但洛川呢？ 一开始就没给他好脸色看，又阴阳怪气地损了他一顿，然后给他扣了一顶要与凌剑宗开战的大帽子，最后还打了他了他一拳！ 姜卫城甚至连手都没能还了！ 现在看这意思，莫有雪和陈童还准备给洛川出头了？ 你凌剑宗就算是青州第一大宗门，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 然而，姜卫城显然是小看了洛川那非黑即白的世界观，更低估了洛川小肚鸡肠的人生信条。 洛川是什么人？ 就说他在凌剑宗混得风生水起的这大半年，有谁能得罪了他之后还全身而退的？ 从陈七到孔祥林，从韩复到熊原，再从黎洪到整个刑堂，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洛川身上占到便宜的！ 黎家就不说了，就连看似和洛川八竿子打不着的整个谢家，也在他的翻手之间被闹了个天翻地覆！ 所以在下一刻，还不等姜卫城开口说话，洛川便抢先喊道：“师姐、师兄，这家伙无缘无故挑衅于我，不知道是被哪方势力派来针对我凌剑宗的！” 话音落下，姜卫城手腕间的寒意更盛了三分，亦有一丝黑色的气线缠到了他的胸口。 姜卫城整个人都懵了，赶紧连连开口道：“误会！都是误会！我是姜家姜卫城，此番前来只是因为久仰洛药师的威名，想要来结识一番！” 洛川冷冷一笑：“真是信口雌黄！刚才若不是我师兄师姐来得及时，恐怕我已经被你手中的长枪捅出个血窟窿了吧？你还真是热情得很啊！” 此言一出，站在姜卫城身后的莫有雪突然出手了，她手中剑锋轻轻一抖，三支冰棱狠戾向姜卫城袭来！ 姜卫城虽然没有回头，也感受到了那令他肝胆俱裂的恐怖寒气，立刻点燃了体内的熊熊星火，手腕一发力，彻底震碎了覆盖在其上的冰屑，随即一记回马枪杀出，扫向那三支冰棱。 然而，姜卫城的对手却并不止莫有雪一人。 紧接着，陈童也看似漫不经心地向前迈了半步，却没有出剑，而是伸出了一根手指，向姜卫城的胸口点去。 刹那间，之前萦绕在姜卫城身上的黑色气线猛地一个紧缩，就像是一条坚韧无比的绳索，勒得姜卫城胸口向下一沉，然后陈童的手指便到了，精准无比地戳到了姜卫城的右胸之上。 “噗。” 一个深可见骨的血洞立刻在姜卫城的身上炸开，这也就是姜卫城在情急之下身形暴退了数尺，否则这伤还要更重！ 而另外一边，因为那黑色气线的骤然爆发，使得姜卫城的挥出的一枪顿时有些变形，只扫落了两支冰棱，第三支却是毫不留情地扎进了他的肩膀，带来一片凄绝的极寒。 寒气入体使得姜卫城的身形也变得有些僵硬了起来，几乎只是一个照面之下，他便被凌剑宗的两位亲传弟子逼入了绝境！ 然而，这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下一刻，一道拳影悄然破空而至，以超过了音速的恐怖速度，再一次，无比精准地轰在了姜卫城的鼻梁上！ 嘭！ 姜卫城的鼻子彻底塌了，汹涌入柱的鲜血再次爆发出来，看起来要多惨有多惨。 但很明显，此时更惨的是姜卫城的内心。 凌剑宗太欺负人了啊！ 居然三打一啊！ 还是偷袭！ 传说中青州第一宗门的风范呢？ 一言不合就动手，还有没有修行者的气度了！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能让你们一个个的这么下死手啊！ 不就是和你们一个外门弟子搭了个腔吗？ 啊！ 不就是自己打算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吗？ 而且还没给成呢！ 你们至于吗？ 至于吗！ 姜卫城是真心觉得自己委屈啊，尤其是被洛川接连两次打脸，几乎把鼻梁骨都打断了，也不知道自己的一世英容会不会就此毁于一旦，他心中的悲愤之情已经快满到嗓子眼儿了。 因此下一刻，这位原本傲气十足的姜家二少爷，竟然一改往日的盛气凌人，突然不顾一切地开口嚎了起来：“凌剑宗杀人了！凌剑宗杀人了！” 闻言，莫有雪和陈童都是一愣，身形也是微微一顿。 趁此机会，姜卫城一个闪身，彻底逃出了二人的包围圈，却没敢走远，而是赶紧解释道：“两位，两位，当真是误会！可能是洛药师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真没有轻辱贵门的意思！如果之前我的举动令洛药师心中不快的话，我可以道歉！” 闻言，莫有雪不禁暗暗蹙眉，因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也不可能太不给姜家面子。 更重要的是，经过姜卫城那一嗓子，现在很多人都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对于众人接下来找寻命星悟道不利。 所以她转头看了看洛川。 洛川也有些意外，原本看这姜家二少爷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还以为对方是个硬茬子，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欺软怕硬的怂货，当下也有些难办了。 沉吟片刻之后，洛川才犹豫着道：“既然如此，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不过光一句道歉不够吧，怎么也得拿出点儿精神损失费来……” 关于精神损失费这个词儿莫有雪和陈童当然是听说过的，想当初在冬雪小比的时候，洛川就是这么讹上熊原的。 说得好听点儿是索赔，说得不好听就是敲诈！ 但落在姜卫城的耳中，却是给听得一愣一愣的。 精神损失费？ 什么玩意儿？ 然后他看到了洛川摊出的手掌。 于是姜卫城顿时明白了，他一脸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洛川，却发现对方的眼中是那么的坦诚和认真，仿佛这本身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更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姜卫城觉得自己的世界观仿佛被彻底颠覆了，随即才在洛川那有些不耐的神色中伸手掏了掏储物袋。 然后他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龟壳。 “这物……” 还不等姜卫城说完，洛川便身形一掠，来到了他的身前，一把将那龟壳拿到了手中，先不管这玩意儿怎么用，至少从上面所围绕的那一层层宝光就能看出，绝对不是什么便宜货啊！ 下一刻，洛川眉开眼笑地将龟壳收到了山海壶中，一把搂住了姜卫城的肩膀。 “哎呀，姜师兄真是见外了，哈哈哈哈，那个什么，看来之前真的是误会一场啊，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哈哈哈哈……” 洛川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看得姜卫城又一次傻了。 就连陈童也露出了惊异的目光。 唯有莫有雪像是见怪不怪了般摇了摇头，随即收起了手中的长剑，继续去寻找自己的命星去了。 “姜师兄以后常来啊！姜师兄回见啊！姜师兄……” 姜卫城离开了，只留下洛川一个人兴高采烈地在原地挥着手，仿佛对方真的是他的至亲好友一般。 也是，像这种眼巴巴跑上来被自己揍两拳，最后还得捏着鼻子给自己赔礼道歉的人，洛川可是再欢迎不过了！ 不过还不等洛川取出那乌龟壳仔细研究，便见到陈童走到了他的面前。 洛川一愣，随即笑道：“刚才多谢陈师兄了。” 说实话，陈童会出手相助的确是洛川意想之外的事情，毕竟不管是从新年夜的事情，还是大逃杀的事情，洛川都把刑堂得罪得很惨，最后如果不是陈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话，恐怕最终的获胜名额刑堂一个都捞不到。 这一路从凌剑宗到月影秘境，陈童也显得非常的沉默，几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谁曾想，当洛川被人威胁的时候，他居然站出来了！ 正当洛川觉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陈童突然非常认真地对他说道：“洛师弟，在凌剑宗所发生的事情，那是宗门内部的事，但到了这里，我们都是凌剑宗弟子，都是同门，所以我希望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面，你愿意不计前嫌。” 陈童的这番话说得很大气，更令洛川无比的诧异，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人家陈童作为亲传弟子都拉下脸来了向自己示好了，洛川又哪里还会摆什么架子。 所以接下来，洛川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陈师兄言重了，我也希望陈师兄知道，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并非是刻意针对刑堂的。” 陈童笑了笑，随即从手中递了一件东西过去。 “我知道洛师弟一时之间恐怕难以解开心结，也知道之前的事情的确是我刑堂有些地方做得不对，便以此物聊当歉礼吧。” 洛川低头一看，陈童手上的虽然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却是他和红豆最喜欢的东西。 因为那是一袋星石。 于是洛川笑傻了…… ========================================= PS：感谢‘乱世灬英豪’2元红包打赏。年前工作有些多，很多事儿要忙，所以更新上又得亏待大家了，而且最近都写得有些赶，很多地方可能质量不如人意，希望大伙儿多多包涵，今天只有一更了，现在总共欠各位两更，之后一定会补上的，看我的认真脸。 第一百六十二章 黑色祭坛 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话来总结此时洛川的心情的话，那只能是陈童太上道了。 当然，话又说回来，现如今的百草堂与刑堂已经势同水火，双方彻底撕开了脸皮，面对陈童的突然示好，他洛川难道真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吗？ 当然是…… 所以下一刻，洛川笑眯眯地将星石袋藏进了山海壶中，对陈童说道：“哎呀，陈师兄真是太客气了，咱们出门在外都是同门师兄弟，我洛川哪里是分不清轻重之人？” 陈童也跟着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这可就算是握手言和了。” “哈哈，主要还是陈师兄大度啊，哈哈哈……” 毫无疑问，那神秘龟壳和这袋星石的出现，彻底一扫洛川心底的阴霾，整个人都变得意气风发了起来。 这还没进月影秘境呢，就捞到了这么两大笔好处，果然自己与这秘境命中有缘啊！ 为了表示自己的和解之意，洛川甚至还暗示了陈童的命星所在之处，当然，那必须得是在莫有雪沉膝悟道之后的事情了。 到最后，就连齐青山都找到了自己的命星，就这么一脸肃穆地盘腿坐下，细细体会了。 如此一来，洛川又变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不过他也有些纳闷，怎么在继袁小花和姜卫城之后，就没人来搭理自己了呢？ 其他家族的人他不熟也就罢了，为什么白家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如果洛川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在冬雪小比的时候，血狱谷的副谷主林枫就曾无数次向自己抛来过橄榄枝，恰逢此番血狱谷的其中一个代表便是白家的白羽，于情于理，此人都不应该这般低调才对。 毕竟自己之所以会如此执意进入月影秘境，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他。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因为他的父亲，白知舟。 时至今日，洛川也仍旧没能搞清楚白知舟为何会那么看重于自己，明明知道此番前来月影秘境的都是藏龙卧虎之辈，他一个小小的降星境剑客，若非因为之前的药师之名太盛，恐怕根本就掀不起半朵浪花儿来。 而偏偏白知舟就将自家嫡子的生命安全托付在了洛川的手中。 这件事情听起来很滑稽，也很不可思议，但至少于洛川而言，收钱办事，是他最大的做人原则之一。 所以在刚刚踏入星空走廊，再经历了最初的震撼之后，洛川便一直在找寻白羽。 却不知道这小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根本看不到人影。 同样无故消失无踪的还有一个人。 便是在之前对洛川表现出了极大兴趣的夏家小萝莉，仔细回想一下，她先前似乎是跟着星殿的人一起进来的？ 月影秘境的开启本来就是星殿所举办的，星殿的人当然有资格进入其中。 或者说得更加直接一点，此番有幸拿到月影秘境入场门票的这五十个人里面，星殿的人数本来就是最多的！ 除此之外，才是来自青州各地的散修最为人多势众。 再之后才轮到凌剑宗。 那十几名散修洛川并不在意，因为这些人都是个顶个的独行侠，想要将他们揉成一股绳恐怕真是比登天而难。 倒是星殿的声势浩大令洛川警惕不已。 好在现在的他也算是星殿的一员了，就算之后进了秘境被迫要与莫有雪等人分头行事，至少他还有星殿这跟金灿灿的大腿可以抱。 时间过得很快，便在洛川一个人闲得发慌，寂寞如雪的时候，冯笑第一个结束了自己的感悟，从地上站起身来。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已经悟到了什么生命的本源，或者窥破了星力的奥秘，纯粹是因为时间不等人了。 因为凌剑宗五人的这一停留，大部队早就已经甩开了他们，向着星空走廊的更深处而去了。 而此番不管是凌剑宗也好，还是血狱谷也罢，甚至于威名赫赫的青州八大家，所来到月影秘境的根本目的，可不是为了这片价值不菲的星图，而是其内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出的遗地！ 那里所蕴藏的宝藏，恐怕是此处的百倍不止！ 若为了感悟命星而耽搁了时间，让其余众人抢占了先机，那可就真的是丢了西瓜拣芝麻了。 因此不多时，莫有雪、陈童和齐青山三人也接踵醒来，五人再度集结，向着更加幽深的远方疾驰而去。 经过这一耽搁，凌剑宗五人已经落在了队伍的最后方。 好在这几个人都非泛泛之辈，尤其是陈童，本身就以身速见长，不多时便一马当先，化作一束飞星，迎头追上了先头部队，冯笑紧随其后，虽然没有开启命星，但也将体内的星力熊熊燃烧起来，气势非凡。 凌剑宗三位亲传弟子当中，莫有雪落在了最后面，倒不是因为她不擅身法神诀，而是她刻意减缓了速度，为了照顾洛川和齐青山。 即便如此，凌剑宗一行人也很快就追上了大部队，只是有些可惜的是，众人还是来晚了。 哪怕是陈童，也没能赶到第一个进入月影秘境。 第一批进入月影秘境的，是星殿的人。 这是一个根本没有半点悬念的结果。 毕竟月影秘境每年都是星殿负责开启的，对众人而言震撼无比的星空走廊，在星殿众人的眼中只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景象，他们在踏入星空走廊之后根本没有浪费半刻时间，甚至看都没看脚底那美轮美奂的星空投影，直接就向着星空走廊的尽头去了。 来到近前，洛川这才发现，原来在星空走廊的最末端，有一片云雾阻拦了众人的去路，绵延千里不止，让人看不清云后的情形。 这一点，倒是与当初洛川进入寒潭秘境时，那藏在洞穴深处的光幕不一样。 进入这片云雾，才算是真正进入了月影秘境。 凌剑宗一行五人相互对了个眼神，又检查了一下各自系在腕间的金线，随即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直接一头扎进了那浓厚的云层当中。 下一刻，洛川的眼前变成了一片绝对的纯白，耳边呼啸着凛冽的寒风，仿佛在高空疾行，给人一种动静难持的错乱感。 他腕间的金线闪烁着强盛的光芒，在不断从洛川体内抽取星力，骤然缩紧的力量勒得洛川心中直颤。 哪怕洛川的身体已经经受了白焰焚身诀的恐怖改造，一时间也感觉手腕快断了。 那是太上长老交给几人的一件法宝，其作用只有一个，便是在众人被传入秘境的时候可以干扰其内的阵法波动，让五个人被传送到一个相对较近的区域。 这是洛川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进入秘境，所以还是听太上长老的讲述才明白，原来通常在多人同时进入秘境世界的时候，都会被随机传送到不同的地方，而他手腕上的那条金线，便是为了保证五人能够在进入秘境后用最短的时间汇合。 这对于洛川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毕竟以他现在的实力，打个普通的洗星境强者没问题，但如果遇上洗星境巅峰，恐怕跑都跑不了。 比如那姜卫城，虽然的确被莫有雪和冯笑打得抛头鼠窜，但如果只有一个洛川的话…… 那毫无疑问，洛川死定了。 所以洛川在进入秘境后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探寻里面的遗迹，也不是寻找秘宝、传承，而是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莫有雪等人！ 洛川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也从来不会托大，自然是谨记了太上长老的一番嘱咐。 “要是能和师姐被传送到一个地方就最好不过了……” 正这么想着，洛川眼前的白光渐渐散开，他的脚面重新踩到了坚实的土地，然后，就像是极与极的转换，天色骤然暗了下来。 在月影秘境当中，是一个几近永夜的世界，这是洛川早就知道的事情，抬头看向天空，只有一轮孤独的圆月在散发着清冷的光芒，众星皆黯。 刚一到月影秘境，洛川便燃起了体内的澎湃星力，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挪动脚步，而是警惕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幸运或者不幸的是，洛川的周围没有半个人影。 既没有姜卫城埋伏在这里，也没能如洛川所愿见到莫有雪。 但洛川也不敢就此掉以轻心，手腕一翻，挽歌剑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山海壶中的无数丹药隐而不发。 足足在原地站了百息时间，洛川才第一次迈开了脚步，向前走去。 腕间的金线仍旧散发着淡淡幽光，再加上洛川刻意激荡而起的星辉，倒是将前路照了个通明。 按照原本的安排，此时的洛川当然应该想办法去找莫有雪几人，但才走了没几步，洛川便如遭雷击般楞在了场中，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的一抹黑影。 那是一座通体黝黑的祭台，高三丈几许，虽然好似遭受了极大的损坏，显得有些落魄，但却透着无比的诡异，隐隐中，洛川甚至能听到一声声凄切的低吟。 毫无疑问，这是一处遗地。 洛川如果足够理智的话，便应该赶紧离开此地，绕道而行。 因为但凡遗地，都藏着可大可小的凶险。 可洛川不能这么做。 不是因为那座祭台扰乱了他的心志。 而是因为在祭台脚下，正有几株银色的杂草，在月光的照耀下轻轻摇曳着身躯。 正是洛川此行的最大目标之一，月见草！ =================================== PS：昨天居然断更了，简直是人神共愤的一件事情，慕白诚心为诸位道歉，欢迎大家来唾弃，慕白也很冤，坚持了快一个月，全勤就这么没了啊……另外还需要道歉的事情是，之前慕白又做了一件蠢事，便是不慎将第一百五十八章《白夜行》错发在了第一卷里面，居然也没有小伙伴提醒一下啊，大伙儿没觉得看着看着剧情连不上么……现在已经改好了，为大家带来的困扰，慕白深表歉意，今天晚上要吃年夜饭，但慕白会尽力三更的，再次双手合十，向您说一声对不起。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月见草朦胧 月见草。 根据《百草洗炼录》中记载，此灵草珍稀程度极高，常与坟茔相随，受尸气洗涤，再由精纯的月光灌溉而生。 因此月见草这个名字虽然听起来很美，但实际上却往往预示着不好的征兆。 更有人将其取名为冥草，寓意不祥。 正好与冥花曼珠沙华配成一对。 在洛川从白知舟手中获取的药方来看，月见草是解除饕餮曼陀罗之毒的主药之一，缺之不可。 故而此番洛川来到月影秘境，对这月见草可谓势在必得，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刚刚进入秘境，就看到了这味极其珍贵的灵草！ 用撞大运来形容也丝毫不过分！ 但此时的洛川却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喜悦给冲昏头脑，更不敢轻举易动，而是慢慢收敛了体外的赤红色星辉，中断了对腕间那条金线的星力供给，并暗暗沉下了腰身，就像是一头猎豹，或者隐藏在暗处的孤狼，只有眼中的寒芒无处掩盖。 洛川的呼吸声越来越浅，整个人仿佛融入了这片凄凉的夜色当中，屏息静气地等待着什么。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场中没有任何变化，就连寒风里那让人难以分辨的呜咽声也渐渐停息了，月光静谧地洒在月见草上，在它的身上笼上了一层神秘的白光。 洛川终于动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用灵符扎成的纸人，轻轻向前抛去。 下一刻，那纸人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稳稳地落在地上，继而迈开双腿向前走去！ 这是洛川花了大量贡献点在勋禄堂换来的傀儡纸，原本是打算遇到极险的时候当做杀手锏来用的，却不曾想这么快就被他抛了出来。 没办法，毕竟眼前的那座黑色祭台实在太过诡异，洛川可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这里可不是凌剑宗大逃杀，一个不慎，是真的会死人的！ 一时间，洛川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傀儡纸上面，只见那纸人摇头晃脑地走到月见草之前，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就伸手去摘那莹白色的草茎，却还不等它碰触到月见草分毫，便有异变突起！ 一缕黑气静悄悄地从月见草下的泥土中飘出，沾染到月见草之上没有任何变化，但当其绕到傀儡人手上的时候，却立刻将其腐蚀成了一团漆黑如墨的纸浆！ 见状，洛川赶紧指挥傀儡人向后退去，却还没能逃开那黑气的侵蚀，又有一只人手猛地从斜刺里伸来，一把抓住了傀儡人的左腿，将其硬生生扯落下来！ 洛川看得心惊胆战，他分明注意到，突然出现的手掌并非来自某个活生生的人，因为那手臂已经腐烂到了极致，向外翻开的皮肉中甚至还有蛆虫在钻来钻去，这是一只死人手！ 傀儡人历经黑气和人手的几度摧残，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力，但这毕竟不是一个真的人，所以它不会流血，也不会感觉到疼痛，更不会因此心生恐惧，所以下一刻，傀儡人用仅存的一条右腿在地上猛地一踩，直接腾空而起，不退反进，再度向月见草冲去。 既然是探路，自然得将此地所有的危险一次性探个清楚！ 洛川有一种直觉，隐藏在月见草四周的东西或许还不止于此…… 果不其然，便在傀儡人第二次靠近月见草的时候，突然从祭台底层的石头裂缝中，飞出了两三个红色的光点，仔细看去，很像是某种飞虫，比蚊子稍微大一些，背生四翼，速度奇快，眨眼间就落在了傀儡人的身上。 下一刻，傀儡人的身上突然冒出了熊熊火光，在不到两息的时间里面被烧成了灰烬，连一点残渣都没能留下…… 黑气与死人手失去了攻击目标，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游荡了片刻，随即再度隐藏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场中恢复了静谧，傀儡纸之前被扯下的左腿渐渐陷入了泥土中，四周什么也没有，干净得与先前一模一样，只有那几株月见草还在不知疲倦地摇晃着身躯，一切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洛川不知已经倒吸了多少口凉气，就连身形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 果然，这月见草不好摘啊！ 重宝之前必有埋伏，这是修行界的一个常识，但这埋伏也特么太狠了吧！ 先不说最后那无比恐怖的红色飞虫是什么，单就说之前的那缕黑气和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死人手就够令人头皮发麻的了。 单独一种陷阱洛川或许还能凭借着手中的各种灵丹妙药，白焰焚身诀，挽歌剑，各种符篆什么的化险为夷，可这光傀儡纸探出来的危险就有三种！ 还别说那没探出来的！ 这还怎么玩儿？ 玩不动啊…… 念及此处，洛川不得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才刚进月影秘境，这鬼地方就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惊喜和天大的难题啊。 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在傀儡纸第一次靠近月见草的时候，那飞虫没有出现呢？ 难道说…… 洛川猛地瞪大了双眼，然后毫不犹豫地从怀中又掏出了一具傀儡纸！ 这也就是他家底丰厚，虽然傀儡纸价格不菲，但凭借洛川在大逃杀中的惊艳表现，宗门还是奖励了他不少的，再加上之前诸如冬雪小比等杂七杂八的奖赏加起来，单轮贡献值的话，恐怕整个凌剑宗连内门弟子都比不了。 当然了，这些都并不是洛川如此财大气粗的根本原因，更重要的是…… 他有一个好师姐啊！ 大逃杀一役，莫有雪，不，应该说是整个东峰都欠了洛川一个大人情，虽然洛川本身就算是东峰的人，但就算是礼尚往来，莫有雪怎么也得表示表示才行。 以洛川这等高风亮节，做好事不留名，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当然是毫不犹豫地就拉着莫有雪去勋禄堂了。 然后光是傀儡纸，洛川就准备了十具！ 这不，现在就正好派上大用场了！ 第二只傀儡人刚一出现，就与之前大不一样，并没有再小心翼翼地前行，而是以极快的速度朝月见草所在的方向急掠而去，一伸手就碰到了月见草那娇柔脆弱的草茎，看起来竟是想要将其一把连根拔起。 然而，傀儡人的速度快，黑气的速度却比它更快，甚至这一次来得更加凶猛了一些，不等傀儡人拔出月见草，就已经将其半个身体都染成了焦黑色。 下一刻，傀儡人并没有强行去摘月见草，而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却是提前防备到了那只死人手的出现，刚等对方探出一根手指，傀儡人便在洛川的心神控制下二度折返靠近黑色祭台。 果不其然，又是两只红色飞虫如约而至。 但这一次洛川有了经验，哪里肯让那飞虫靠近，而是主动令傀儡人后退，狠狠地撞到了那死人手上面。 死人手毫不客气地一把抓向傀儡人的脑袋，然后用力一拧！ “嗤……” 傀儡人就此身首分离。 如果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话，失去了脑袋当然是必死无疑，但傀儡人不是人，所以仍旧能够活蹦乱跳。 因此接下来，傀儡人直接伸出双手双脚，死死地抱住了那死人手的手臂！ 死人手再可怕，它也只是一只手，正常情况下，一个人的手掌有可能抓到同一只手的手臂吗？ 当然不可能…… 所以一时间，那死人手开始如无头苍蝇般在半空中挣扎起来，却怎么也无法将傀儡人从手臂上甩下来，然后，那缕黑线也跟着缠到了那死人手的手臂上。 这下子，不仅傀儡人受到了极其严重的腐蚀，就连死人手也无可幸免！ 这还不是洛川的最终目的。 因为很快，那两只不知道是什么物种的飞虫也到了。 下一刻，整只死人手，加上那缕黑色气线，以及傀儡人，都在一瞬之间被飞虫点燃了，熊熊火光立刻照亮了方圆十数丈的夜色，就像是突然爆开了一簇烟花。 死人手和傀儡人一齐被烧成了灰烬，黑色气线也就此消散于无形，再也看不到了。 见状，洛川心中大喜，却仍旧保持了足够的冷静，并没有急着上前摘取月见草，而是拿出了第三具傀儡纸！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飞虫根本就不是冲着傀儡纸来的，而是被那死人手给引诱出来的，现在没了死人手，飞虫应该不会出现了吧……” 念及此处，洛川心中顿时变得无比紧张了起来，能不能拿到月见草，就看现在了！ 只见第三具傀儡纸在离开了洛川的手掌后便一路朝着月见草狂奔而去，待来到祭台脚下后却猛地停住了脚步，然后小心翼翼将胳膊触碰到了月见草的草叶上。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没有黑气，也没有死人手，更没有那恐怖的飞虫。 仿佛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洛川的幻觉一般。 见状，洛川不禁猛地握紧了双拳，沉声道：“成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洛川的尝试成功了，他只用了两具傀儡纸，便将月见草前的三重阻拦尽数化解。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呃，不，是见证采摘月见草的时刻。 傀儡纸虽然是人形法宝，但毕竟不是人，虽然有手，但没有手指。 所以洛川便控制着傀儡纸用两只手轻轻夹住了月见草的草茎，然后小心翼翼地向旁侧一折，一声脆响发出，随即一株月见草就这么被傀儡纸摘到了手中。 毕竟不是自己亲自动手，洛川心中还是有些没底，也没敢多摘，便赶紧指挥着傀儡纸回到了自己身边。 月见草落在洛川手中，还闪烁着莹白色的光芒，只不过看起来黯淡了很多，但那浓郁的生命气息还是让洛川喜上眉梢。 有戏！ 下一刻，洛川的一番手，将这株好不容易拿到的月见草装进了特质的玉匣当中，为的便是尽可能地锁住其中的药力。 待做完这一切之后，洛川心中的石头才彻底落了地。 果然是机遇与危机并存啊！ 要不是他心思机敏，恐怕就真的只能望洋兴叹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洛川一次次指挥着那傀儡纸人，将祭台脚下的所有月见草全部一扫而空，一根也没留下。 如果说得自私一点，至此，洛川这次进入月影秘境最大的一个任务已经完成了！ 至于那神秘莫测的黑色祭台…… 洛川恨不得离它越远越好。 这还没到祭台呢，就有这么多幺蛾子，要真的爬上去了，别的不说，单是那些恐怖无比的飞虫就得要了他的老命！ 想到这里，洛川便准备拍拍屁股走了，毕竟接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当然就是与莫有雪等人汇合。 可还不等洛川收回地上的傀儡纸，便突然眼角一闪，猛地看到了一件东西。 之前洛川没能看到它，是因为这件东西被藏在了一丛月见草的后面，遮挡了洛川的视线，但现在月见草都被洛川给采了个精光，自然就露出其真面目了。 真要说起来，其实洛川也没能看得多么真切，因为这件东西只有一部分露在了外面，而另外一部分，则尽数没进了黑色祭台的基座！ 暴露在空气中的那部分，是一个圆柱形的铁柄。 这是…… 一把剑？ 洛川心中一热，眼中立刻闪过一丝精芒。 诚然，现如今的他已经有一把好剑了，便是从寒潭中被钓起来的挽歌，但既是凌剑宗弟子，又哪有嫌好剑多的道理？ “要不要试着，拔出来？” 洛川轻轻搓了搓手掌，并没有太久的犹豫，赶紧就指挥傀儡纸向祭台折返而去。 有宝在前而不取，这绝对不是洛川的风格。 不多时，傀儡纸便来到了那圆柄之前，然后如法炮制，用两只手掌将其稳稳夹住，猛地向后一拉。 三息时间过去了…… 十息时间过去了…… 百息时间过去了…… 洛川眼前的画面就像是完全静止了一般。 那傀儡纸人别说将铁剑给拔出来了，根本就撼动不了对方分毫！ 见状，洛川顿时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然后一咬牙，直接一挥袖，将剩余的七具傀儡纸全都拿了出来，指挥着它们一起去帮着拔剑。 于是在黑色祭台的脚下，顿时多出了一长串的纸人，一个接着一个，就像是在拔河比赛一般，整齐划一地向后倾倒着。 然而，那铁剑仍旧纹丝不动。 洛川看得心里面着急，却根本不敢上前，别说那黑色祭台还有没有别的杀招，万一要是把剑拔出来之后又引来一堆神秘飞虫怎么办？ 洛川心道此事不可为，便准备放弃了，反正左右不过是一把剑，自己有挽歌倒是已经够了。 不过，有些不甘心啊…… 良久之后，傀儡纸人那边仍旧没有什么新的动静，而洛川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将它们全都招了回来，随即手腕一翻，将挽歌剑交到了其中一具傀儡纸的手中，指挥着它挥剑向黑色祭台砍去！ “铛！” 一声清脆的金石之音响彻场间，洛川躲在十数丈之外猫着腰看着，随即瞪大了眼睛。 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次没有一只飞虫跑出来。 更重要的是，那黑色祭台竟然没有半点损伤！ 连一片石屑都没能砍下来！ 挽歌剑有多锋利洛川是心知肚明的，虽然这一下是傀儡纸人砍的，没有任何章法，也没有使出什么剑法，但力气是绝对够得啊，若是放在小祁山，至少能一剑砍断一株百年老树！ 但这看似已经损毁极其严重的祭台却什么事也没有？ 这是什么材料打造的啊！ 洛川的心里面更纠结了…… 这祭台的强韧度已经如此可怕了，那么那把能够插进祭台的剑又该有多么锋利？ 傀儡纸人又砍了几剑，然后便带着挽歌回来了，而洛川却已经险些把后槽牙都咬碎了。 “要不要赌一把？” 如果说他没看到那把剑也就罢了。 如果说他不知道那把剑如此不凡也就罢了。 可他既然已经看到了，知道了，又哪里还迈得动步子？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此时洛川心中的想法非常的危险。 但越是巨大的危险，便往往意味着巨大的收益。 更是难得的大机缘！ 洛川就这么站在原地想了又想，琢磨了又琢磨，犹豫了又犹豫，终于一咬牙，一跺脚，伸手往山海壶上狠狠一拍！ 下一刻，洛川的身上多了无数张防御性的符篆，什么金蚕甲、璃火罩、长山锁等一大堆法宝都套在了身上，真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然后他又吞服了好几瓶加强肉身强度、抵御火气入侵的灵丹妙药。 最后洛川左手拿着醉生梦死，右手握着挽歌剑，身上白色焰火熊熊升腾，这才一脸视死如归地向黑色祭台走去。 当然，打头阵的还是那整整八具傀儡纸人。 十多丈的距离，洛川愣是走了快半柱香的时间才走到，好在一路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总算让他磨到了那神秘的剑柄之前。 洛川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背心里全是热汗，精神更是紧绷到了极致，然后他伸出了手，将挽歌剑收入腰间。 握住了那神秘的剑柄。 “不管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给我出！” 洛川低喝一声，真到了这时候，反倒是显得果断决绝了许多，也不再拖泥带水，直接握着剑柄猛地向后一拖！ “嗞……呲……”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顷刻而起，那之前被八具傀儡纸人都撼动不了的长剑竟然真的动了！ 但速度却是很慢，几乎是在半寸半寸地往外挪。 另外一边的洛川已经咬紧了牙关，头顶热汗淋漓，右臂的肌肉更是绷到了极限，青筋毕露，甚至连他的骨头仿佛都在低声尖叫。 洛川知道，自己在这里多待一息的时间，危险性就多添三分，必须速战速决！ 但不管他如何拼命灌注星力，也不管他再怎么燃烧白焰光辉，那铁剑就是这么慢吞吞地向外挪着，丝毫没有加快速度的意思。 也就是在这令人心焦万分的关头，洛川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伴随着铁剑一寸寸外露，整座黑色祭台突然轻轻颤抖了起来，而那些藏在基座裂缝中的神秘飞虫也被惊动了，纷纷从祭台里面飞了出来。 而且这次不是一只两只，而是一群！ 密密麻麻的火色光点倾巢而出，放眼望去，至少有上千只那么多，一个个拍打着背后的四只透明翅膀，直接就朝洛川劈头盖脸飞来！ 洛川看得亡魂皆冒，一颗心被提到了极致，此时即便他想跑也来不及了。 “该死！” 生死存亡之际，洛川心中一狠，一次性将星海中的五十颗命星尽数点亮，手中却仍旧没有放弃那古怪的剑柄！ 轰！ 恐怖的星力风暴向四周肆虐开来，落在那些飞虫的身上，却根本没能对其造成半点伤害，反倒是守在前方的傀儡纸人已经有五具被烧成了灰烬。 洛川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法宝和符篆到底能不能拦住这些飞虫，但他真的不想试。 于是下一刻，洛川直接将醉生梦死含在了嘴中，双手一起发力，将全身的力量都投注在了那柄铁剑上！ 反正都这样了，就算是死，我也得把你给拔出来！ 洛川彻底拼命了。 而那深陷其中的铁剑也终于加快了速度，逐渐露出了其真容。 第六具傀儡纸人被烧毁了。 第七具傀儡纸人变成了灰烬…… 而洛川的争分夺秒终于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因为他手中的长剑终于被他拔出了三分之一。 随即仿佛一切都突破了禁制，一切都脱离了束缚，洛川分明感到那股一直与自己对抗的强大力量一松，他整个人猛地向后倒退了数十步，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而那些呼啸而至的飞虫也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璃火罩连一息时间都没抵挡住，便彻底碎了。 长山锁顷刻断裂。 金蚕甲一瞬之间化为飞灰。 但洛川还活着。 因为在生死存亡之际的最后一刻，他仿若福灵心至一般，撑开了手中握着的那把“剑”。 是的，那不是剑。 而是一把伞。 第一百六十五章 永夜伞 四周一片寂静，不管是飞虫扑打在那铁伞上的荧光点点，还是傀儡纸熊熊燃烧的火光汹涌，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诡异。 洛川就这么傻愣愣地维持着撑伞的姿势，眼中满是惊骇，就像是时间突然静止在了这一刻。 令洛川为之惊讶的，并不是手中的铁伞竟然这么容易就挡住了铺天盖地的飞虫侵袭，也不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庆幸，甚至不是因为他手中所握的并非自己一开始所期望的神剑。 而是因为就在他撑开铁伞的那一瞬间，一支熟悉的金色卷轴再一次在他的脑中徐徐展开。 星火燎原总诀。 卷二：星火铭器术。 千锤百炼！ 自从当初洛川在星殿拍卖会上以四千万星石的天价拍下那本炼器残卷之后，他便无数次地研究过这星火燎原诀的第二卷。 但非常可惜的是，不管洛川再怎么看，这一卷中所记录的《千锤百炼》也只能起到一个图鉴的作用，如果洛川立志想要去做一名鉴宝师的话当然能够如虎添翼，但如果他想成为一名炼器师的话，却是连门儿都没有。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是洛川所做过的唯一一笔赔本儿生意。 而且赔了很多……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当自己已经对那《千锤百炼》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的时候，惊喜却悄然而至。 因为洛川分明看到，在那图鉴书册的某一页当中，已经多出了一大段密密麻麻的小字。 “永夜伞，地榜排行十七，防御性法宝，所需材料为天龙骨八十一根、高级星铁五十斤、铜山虎皮十尺、琼玉石十一颗、白辰丝三缕，所用锻造技艺为《狂风惊石锤》三重、《闭夜震》一段、《锁魂掌》大成。” 如果只是这么一段介绍性的文字的话，或许还不至于让见惯了大风大雨的洛川如此失态，但当他下意识地将心神落在那《狂风惊石锤》五个大字上的时候，脑中却突然一阵轰鸣，一幅幅不知来自哪一时空的画面全都涌入了洛川的记忆深处。 有人在手持大锤与异族人作战，每一锤落下就像是平地惊雷起，引来飞沙走石，鲜血四溅。 还有人在铁匠铺中将石锤挥舞得虎虎生威，锤面与精铁的撞击声让人心尖直颤，耳膜生疼，仿若天劫临世。 不知过了多久，洛川的眼中才渐渐恢复了清明，而他的脑中已经多出了一套锤法，一套身法，以及一套掌法。 毫无疑问的是，不管是《狂风惊石锤》，还是《闭夜震》，乃至于那《锁魂掌》，都是这个世界上无比精妙的功法，对于现如今正好缺少战斗手段的洛川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这里面没有剑法。 不过即便如此，洛川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扬起了一片无比灿烂的笑容，因为他知道，自己赌对了，更赚大了！ 虽然洛川从来没有听说过那所谓的“地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仅凭永夜伞挡住了上百鬼火飞虫的袭击，便足以说明此灵宝的防御性多么可怕。 除此之外，永夜伞的出现还让洛川彻底发掘了《千锤百炼》真正的价值所在，让他轻而易举地掌握了三种无比高深的锻造技艺，同时也是三种异常强大的功法，单单一句物超所值恐怕都不足以表达此时洛川心中的喜悦！ 当然，如果一定要再加上一条的话，永夜伞的锋利程度也是让洛川叹为观止的，别忘了，在最早的时候，他甚至以为那是一把剑！ 有此灵宝在手，洛川的实力再次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如此看来，那《千锤百炼》绝不仅仅是一本索然无味的图鉴，而是需要我找到里面所记录的一件件灵宝，便能学习与之相对应的锻造技艺！” 这一发现令洛川激动不已，毫无疑问的是，在此之前，不论是他从勋禄堂换来的璃火罩、长山锁、金蚕甲等物，还是他视若珍宝的山海壶，都还够不上那所谓地榜的评级标准，更没有资格被《千锤百炼》记录在其中，所以他才迟迟未能察觉到这锻造神术的奥秘。 “也就是说，只要等我将《狂风惊石锤》练到三重，将《闭夜震》练到一段，将《锁魂掌》修至大成，再找来相应的材料，就可以打造出一把一模一样的永夜伞！” 洛川心中一片火热，但很快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三种功法倒还好说，毕竟现在都已经存在了洛川的脑中，只要他勤加修习，总有一天能够达到标准，可那些什么天龙骨、琼玉石、白辰丝之类的东西，别说是见过了，洛川压根儿连听都没听过！ 而且但凡有点智商的人都能够想到，这些材料绝对是个顶个的天灵地宝，想要将其收集齐全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洛川倒是显得很洒脱，并没有因此而显得失望，反而喃喃自语道：“管他的呢，我又不是真的要打一把永夜伞出来，反正现在成品都在我手上了，相应的功法也学会了，其他的就只能随缘了……” 念及于此，洛川顿时脸上笑开了花儿，轻轻将永夜伞收拢回来，这才发现，之前那些漫天飞舞的鬼火飞虫竟然连个尸体都没能留下来，只是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焦臭味，提醒着洛川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至于永夜伞，真不愧是洛川所见过的最恐怖的防御性灵宝，就算是经受了鬼火飞虫那好似永无尽头的自杀式攻击，也没有出现任何损害，甚至于伞面上连被灼烧过的痕迹都没有！ “真是好东西啊！” 洛川舔了舔嘴唇，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身来，然后将永夜伞插到了背后，又在原地演练了无数次，试图找出能够最快拔出永夜伞的角度。 整整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洛川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只是再次看向那黑色祭台的目光却多出了些犹豫。 毫无疑问的是，有了永夜伞的洛川心中底气自然就更足了一些，此物连那鬼火飞虫都能挡得住，还有什么是挡不住的？ 既然如此，那么，要不要去祭台上面看看？ 片刻之后，洛川还是摇了摇头，选择了放弃。 他并没有被暂时的喜悦冲昏头脑，因为很明显，既然永夜伞失落在了此处，那么它的上一个主人，想必就是在试图闯入祭台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洛川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比一个拿着如此重宝的高手还要厉害。 既然做出了决定，洛川也就不再拖泥带水了，直接转过身，再次激发了腕间金线的光芒，随即选择了绕道而行。 “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师姐他们怎么样了，又为什么没有来找我？难不成发生了什么意外？” 洛川心中存了万分的谨慎，彻底从获得永夜伞的狂喜中冷静了下来，只是有些可惜的是，在月影秘境中并不能运用如同大逃杀时候的铜简，所以他也并不知道此时的莫有雪到底在什么地方。 接下来，就只能瞎猫去撞死耗子了。 反正根据太上长老所言，在手腕上那条金线的作用下，五人相隔的距离应该不会超过十里，大不了洛川就将这方圆十里的范围全都搜个遍就是了。 再不济也总能碰到一个的。 然而，正当洛川彻底走出那黑色祭台的范围，来到一处山间洞穴前的时候，还没能找到莫有雪等人的行踪，却让他撞到了一幕非常荒诞的场景。 便在他身前十数丈的地方，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冷眉直面六七个修行者的包围，非但没有露出丝毫的胆怯，反而还在大声的叫嚣着。 “要动手就干脆点儿，一个个婆婆妈妈的跟小娘们儿似的，大爷很忙的，哪有闲工夫跟你们闲扯？” “小黄毛儿，你之前不是嚣张得很吗，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哑火了？难不成是怂了？区区一个洗星五重也敢跟大爷作对，你等着，待会儿大爷缓过来，第一个搞的就是你，我决定把你身下那活儿割下来塞你嘴里，然后活生生噎死你！” “还有那个瘦子，对，就是说的你！刚才居然敢用板砖偷袭大爷，简直龌龊！无耻！肮脏！我建议你别修行了，去当个老鸨肯定能大发横财，如果你缺客源的话大爷可以介绍给你，然后咱们坐地五五分成，怎么样？” 洛川听着这一席话，整个人都有些懵，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双方看起来仇怨极大的样子，可为什么他偏偏觉得那黑衣少年的话更无耻一些呢？ 这都刀剑相向了，还有空跟对方讨论开花楼做生意的事情，这家伙不是刚才说没有工夫跟他们闲扯的吗？ 然而，令洛川震惊的还不止如此。 因为即便是面对那黑衣少年铺天盖地的辱骂，对面的六七个人竟然还忍得住气，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反而显得忌惮重重的样子。 就在洛川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黑衣少年突然一抬眼，发现了洛川的不期而至，于是猛地仰天长笑道：“哈哈，你们这群傻.逼，居然没看出大爷在拖延时间，现在你们完了，因为大爷等的援军到了！” “洛川，给大爷上，虐死这群小杂碎！” 话音落下，洛川彻底傻了…… ================================= PS：感谢‘疯狂的诗人’18元红包打赏，感谢‘乱世灬英豪’18元红包打赏，今天是大年三十啦，在这里慕白祝大家新年快乐，在新的一年能够身体安康，万事如意，事事顺心，升官儿发财，一整年都有大运相随！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黑衣少年的一番话，成功的将众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洛川的身上，一时间所有人都杀气腾腾地看着洛川。 洛川都懵了。 援军是什么玩意儿？ 自己只是路过啊！ 这个锅扔得也太缺德了吧！ 对面的那六七个人，全都有着洗星境的修为，最高的那个黄毛儿至少是洗星境七重，他一个洛川怎么打？ 别说是他了，就算是那黑衣少年又怎么样？ 哪怕他是货真价实的洗星境巅峰强者，此时面对这么多人的围困，还不是除了打嘴炮之外什么辙都没有？ 因此在下一刻，洛川彻底炸毛了，直接开口道：“诸位别听这家伙胡说八道！他是想要祸水东引，趁乱逃走！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闻言，众人顿时心下一凛，虽然并没有完全相信洛川的这番解释，但大多数人还是重新把目光锁定在了黑衣少年的身上。 见状，那黑衣少年也是气急败坏地喊道：“洛川你这厮不仗义啊！咱们可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啊！咱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指腹为……现在老哥有难了，你居然见死不救？” 洛川走上前来，破口大骂道：“我呸！还青梅竹马？你到底谁啊大哥，我俩今天第一次见面好不好？还想陷害哥们儿？要不是这会儿有这么多人排着队揍你，我早就一剑捅死你了！” 黑衣少年眼睛瞪得老大，猛地扯开了衣服，大喊道：“行啊洛川，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是？来啊！你不是要一间捅死我吗？朝这儿来！你来啊！” 洛川被气得鼻孔冒烟，顿时转头对众人开口道：“诸位，你们还等什么呢？人都在这儿了，大家一起上去乱剑砍死他啊！刚才他说的那番话我都听到了，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反正如果这事儿搁我身上，我非得将他剁成肉酱不可！”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闹不清楚这黑衣少年到底与洛川是个什么关系，谁说的话才是真的，良久之后，那黄毛儿才冷哼道：“既然你这么行，那你上啊。” 洛川一怔，随即无比恼怒地开口道：“废话！他是洗星境，我是降星境，要打得过我早就上了！你们这么多人你们怎么不上？” 此言一出，众人都显得有些尴尬，实在不是他们不想上，而是不敢上啊！ 洛川说对了，那黑衣少年的确是洗星境修为，但却不是普通的洗星境，而是洗星境巅峰！ 虽然之前为了抢夺山洞中的至宝受了重伤，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他们这些人能联手杀掉对方，也必然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所以众人才会围而不打，谁也不敢去做那出头鸟。 原本黄毛儿等人是打算生生把黑衣少年给耗死，等他体内的伤势再加重几分才动手的，可洛川的到来却让他们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那这样，洛川兄弟，你当先锋，我们这么多人都当你的后盾，负责策应！” 黄毛儿的这句话刚一落地，黑衣少年便再度叫嚣起来：“洛川你敢！大爷警告你，你今天要是敢动手，大爷第一个宰的就是你！别以为你凌剑宗招牌大就能唬人，大爷不吃这一套！就算是你家太上长老来了也保不住你！” 一听这个，洛川顿时就火了，连连道：“你真以为我不敢动手？” “你来啊！” “来就来！” “有种你出剑啊！” “出就出！” “你他妈敢上前一步试试？” “试试就试试！” …… 洛川和那黑衣少年就这么相互指着对方的鼻子叫骂了大半天，把众人的头都给吵大了，就是不见洛川动手，黄毛儿见这阵势，知道洛川是心里面认怂了，正准备出来说两句，却见洛川的身上毫无征兆地扬起了一片刺目的猩红色星火。 终于要动手了？ 这一幕看得黄毛儿心中大喜，随即向周围几人打了个眼色，一旦洛川试探出那黑衣少年的虚实，他们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出手了！ 下一刻，洛川抬腿在地面上狠狠一踏，漫天尘沙喧嚣而起，伴随着一声恐怖的轰鸣声，整个地面都裂出了一条条裂纹，就连天边的明月仿佛也被遮盖了眼色，变得黯淡了很多，众人眼前的光线悄然熄灭。 正是洛川刚刚从《千锤百炼》中习得的闭夜震！ 洛川的这一脚声势浩大，在他身边的几人更是不由自主地被震退了几步，尚未稳住身形，洛川手中的剑已经出鞘了。 锃！ 嘹亮的剑啸声响彻天际，刺得人耳膜生疼，但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洛川的这一剑并不是朝着那黑衣少年去的，而是拍向了他身边的一个洗星境强者！ 漆黑如墨的挽歌剑，在白色火焰的照耀下反射出沉寂的光芒，就像是一块经受了千万年冲刷的礁石，蛮不讲理地砸了下去。 洛川手中拿的是剑，身上燃烧的是白焰焚身诀，但他用的，却是锤法！ 狂风惊石锤！ 那被洛川用神念锁定的瘦子瞳孔紧缩，脚下还打着趔趄，心中已是胆魂皆丧，他哪里会想到，之前还跟那黑衣少年骂得热火朝天的洛川竟会突然反水了？ 而且，这他妈到底是什么剑？ 不等那瘦子想明白这一切，挽歌剑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于是瘦子只能一咬牙，用最快的速度举剑相迎。 “铛！” 两兵相接，必有一伤。 洛川的这一剑，或者说是这一锤势大力沉，尤其配合他那原本就极其变.态的肉身力量，更是将狂风惊石锤的威能发挥到了极致，只是一剑，就将那瘦子砸的双臂皆断，双膝沉落在地，手中的佩剑更是寸寸碎裂！ 要知道，他可是真真正正的洗星一重境强者！ 虽然因为事发突然，他来不及开启自己的命星投影，但即便如此，洛川作为一名降星境修行者，只用一剑就将他重创，这说出去，谁能信？ 谁他妈敢信！ 一剑建功，洛川并没有选择痛打落水狗，而是转身就跑。 因为就在他出手的同一瞬间，不远处的那个黑衣少年也极为默契地扬起了手中长剑，剑锋所指之处，赫然便是场中修为最高的黄毛儿。 洛川的闭夜震将围杀黑衣少年的包围圈撕开了一条口子，他重创的瘦子是这条口子里面唯一的阻碍。 而黑衣少年所选择的，则是口子外唯一一个有可能拦住他去路的威胁。 至于他们之前的那一番骂战，则完全是为了分散众人的注意力，给这次突袭创造出最好的条件。 两人配合得极为默契，根本就不像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反而更像是之前黑衣少年所说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指腹为……咳咳。 但毫无疑问的是，暂时看来，他们的这次配合完全打成了，只要黑衣少年能够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那黄毛儿给解决掉。 因此在下一刻，一缕非常朦胧的星光破空而落，悄然落在黑衣少年的身上，将他体内的伤势强行压了下去，将他的身速再度提高了三成，将他嘴角的那抹微笑映得无比的残忍。 洛川见状，不禁心头一震，因为他认出了对方的那颗命星。 更因为在洛川原来的那个世界中，这颗星曾经成为过夜空中最亮的星。 那是太乙星。 在传说中黄帝、尧、舜等人所在的五帝时代当中，太乙星又被视作是群星之主，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便是北极星。 这黑衣少年的命星居然是帝星！ 这一发现令洛川无比的震惊，然而，此时却并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便在洛川重创那瘦子的同一时间，黑衣少年的剑也已经来到了黄毛儿的身前。 黄毛儿是洗星七重境强者，绝不是瘦子那般好对付的，但他所面对的，也不是洛川这个连洗星境都不是的软柿子，而是一位杀气凛然的洗星境巅峰强者！ 黑衣少年的破空一剑让黄毛儿毫无准备，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并不需要战胜对方，而只需要拖住那黑衣少年数息时间，周围的同伴便能仗剑相助。 因此下一刻，黄毛儿手臂一扬，从袖中抽出了一具连着银色铁索的飞爪，迎面抓到了黑衣少年的剑锋上。 也不知道那飞爪究竟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竟然真的没有被黑衣少年一剑斩断，而是死死地钳住了长剑，使其再难进半寸。 然而，接下来，令黄毛儿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黑衣少年竟然毫不迟疑地弃了手中剑，身形不受任何阻碍地再近数尺，然后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上！ “咚！” 直到被黑衣少年拍落在地，浑身浴血的那一刻，黄毛儿才骤然想起，那黑衣少年最擅长的本来就不是剑法，而是炼体术！ 又被阴了！ 然而，时至此时，不管黄毛儿心中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了，下一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衣少年与洛川彻底突围而出，扬长而去了…… 只是一个照面之下，之前围杀黑衣少年的七个人就被重伤了两个，其中一位还是他们的主心骨，实力最强的黄毛儿，于是接下来追不追也变成了一个大问题，一时间，竟然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另外一边，那黑衣少年和洛川足足跑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才渐渐放慢了脚步，洛川还好，倒是那黑衣少年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如纸，刚一停下，便猛地张口喷出了一地的鲜血。 见状，洛川赶紧从山海壶中拿出了一颗药丸送到对方手中。 黑衣少年根本没有半点迟疑地吞服了下去，片刻之后脸色终于好了一些，这才笑着对洛川开口道：“谢谢。” 洛川摇摇头，伸出手道：“虽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但还是允许我正式介绍一下，凌剑宗，洛川。” 黑衣少年一咧嘴，握住了洛川的手掌，笑道：“血狱谷，白羽。” ================================== PS：今天是大年初一，慕白在这里给各位拜年啦！祝大家鸡年振翅，宏图大展，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另外之前欠大伙儿的更新这几日应该就能还上了，毕竟放假了嘛，正好让大家一口气看个爽。感谢各位的支持，希望新的一年咱们能再创新高！ 第一百六十七章 狂刀之名 是的，这黑衣少年便是洛川在进入星空走廊前，冯笑为他重点介绍过的白羽。 刚才在山洞口的时候，白羽一眼就认出了洛川，洛川自然也认出了他。 这才是洛川甘愿冒着天大的风险，甚至不惜得罪六七个洗星境强者也要助他突围而出的真正原因。 如果换上一个别的人，在无亲无故的情况下，洛川早就转头走了，哪里有闲工夫去管他人的死活。 但白羽不是别的人。 他本身就是洛川进入月影秘籍的目的之一。 洛川这个人其他的不说，至少有一点是必须要承认的，就是他极重信诺。 当日在秦江的撮合下，洛川从星级药师白知舟的手中拿到了解除饕餮曼陀罗的药方，唯一的条件便是，他需要在月影秘境中帮助白家人取一件东西。 白羽是血狱谷的弟子这不假。 但与此同时，他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身份，那就是白家人！ 之前在凉城城西的那座破败的茶楼中，白知舟并没有明说让洛川去取什么东西，只说届时当他与白家人汇合之后便一切可知，虽然今天白家也派来了两个年轻人进入月影秘境，但在洛川看来，白知舟要他联系的人不会是别人，只可能是白羽。 原因很简单。 因为白羽是洗星境巅峰！ 整个白家年青一代唯一的洗星境巅峰！ 如果白家真的要在月影秘境中找什么东西的话，这个任务只会落在白羽的身上！ 果不其然，便在两人互报了家门之后，那白羽便开口道：“家里面已经跟我说过了，此番你跟着我，别的都不用做，只需要为我提供足够的丹药就可以了。” 洛川一怔，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那白知舟会选中自己这个连洗星境都没能达到的小虾米，原来看重的并不是自己的修为，而是药道造诣！ 仔细想想，这似乎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月影秘境的开启，针对是青州境内的修行者，那么放眼整个青州，哪里的丹药之道最强？ 当然是天元门。 但非常可惜的是，这一次的月影秘境天元门来不了。 因为他们在半年前与洛川斗丹的时候输了！ 换言之，只论青州的话，洛川完全担得下年青一代第一药师的名头！ 所以白知舟选了洛川。 但即便如此，洛川仍旧有些疑惑无法解开。 “给你炼药倒是没问题，不过我毕竟只是一个七品药师，按你在血狱谷的地位，以及你们白家的实力，你此番进入月影秘境，肯定是带了大量高品丹药，甚至是星级丹药的吧？” 白羽毫不忌讳地点点头：“带是带了，不过有些药，只能在这里炼。” “嗯？” “因为只有在这月影秘境中才能找到相应的材料。” 洛川明白了，倒也没去问白羽到底要他炼什么药，又需要去找什么样的材料，因为只要时候到了，白羽自然会说的，所以他干脆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你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白羽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道：“还能是个什么情况，之前你看到的那个山洞也是一处遗地，那帮孙子运气好，在里面找到了一件法宝，大爷就给抢了呗。” 洛川一愣，没想到白羽竟然把杀人夺宝这件事情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可就算是他们联起手来，也不可能把你伤得这么重吧……” 关于洗星巅峰境究竟有多么强大，洛川在大逃杀中可谓是体验了个淋漓尽致，他可不相信，单单凭借黄毛儿那几个人就能对付白羽，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围着洞口大半天也不动手了，分明就是在忌惮白羽的实力啊。 闻言，白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别提了，也是大爷托大，在拿到那件法宝之后想要尽快将其融体，结果一不小心触发当中隐藏的一道禁制，把大爷给反噬了！” 洛川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开口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么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拿钱办事，洛川在这一点上还是很厚道的，反正月见草也已经拿到手了，所以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帮这白羽取到那件东西，此事当然是越早解决越好。 在经历了黑色祭台的一番历险之后，洛川已经深深地意识到，这月影秘境中的任何一处遗地都是有大价值的，他还想着帮完白羽之后再探索些地方，碰碰运气呢。 却不料，那白羽竟然狠狠地甩了一个白眼。 “还能去哪儿？以我现在的情况，要是再遇到几个仇家，那就绝对死翘翘了，当然先是找个地方藏起来养伤了！” 这番话说得洛川无言以对，只能无奈道：“看来你仇家不少。” “废话，你以为我们血狱谷是什么善良之地吗？你以为我狂刀的名号是怎么来的？那是一条条人命堆起来的！” “狂刀？”洛川一愣，在这之前他倒是没听说过白羽这个名号，就算是冯笑也未曾提起过，而且…… “你是刀修？” 白羽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洛川，没好气地说道：“当然不是了。” “哈？”洛川又一次懵了。 然后他皱着眉道：“我就说之前明明看你手中拿的是剑，那你为什么叫狂刀？” 白羽一脸的失望，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这都不懂？我叫狂刀，人家跟我对战的时候看我拿剑，肯定就不会全力以赴，因为他得提防着我的刀啊！但事实上，我根本就不懂刀法，剑术倒是学过一些，可我血狱谷又不是凌剑宗，剑法只是小道，我最擅长的肯定是拳头啊！” 白羽这番讲述把洛川说得一愣一愣的。 然后洛川忽然发现，果然自己在一开始对这家伙的第一印象是对的，这货真是太无耻，太龌龊，太猥琐了啊！ 因此在下一刻，洛川猛地伸出了大拇指，对白羽赞道：“高，实在是高！看来咱们俩很有共同语言啊！” 这一次，轮到白羽愣住了。 “什么意思？” 洛川摊了摊手：“你看啊，我现在最大的名声是在丹药一道上的吧，但实际上我最擅长的也不是炼丹啊，我们凌剑宗是什么地方，那肯定是以剑法见长的啊！可但凡是我凌剑宗弟子都知道，我的剑术其实也很一般，我之前最强大手段的跟你一样，也是拳头，不过那是以前了，现在我的杀手锏变成锤法了。” “啊？” 白羽满脸的不可思议，眨巴着一双小眼睛像看着一个怪物一般看着洛川。 凌剑宗弟子不擅剑？ 最厉害的是拳头？ 现在是锤法？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良久之后，白羽不得不由心感慨道：“你果然很无耻啊！” 洛川豪气万千地一点头：“哈哈，彼此彼此。” 经过这番“深入交流”之后，两人的关系又不知不觉拉近了一些，似乎找到了共同话题，一路上聊得不亦乐乎。 “你在大逃杀的战报我看过了，居然用挑战令抓到了规则的漏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就拿到了优胜，当真是佩服佩服！” “过奖了，你刚才那一招祸水东引，嫁祸于人的手段也很精妙啊，不过我觉得还是存在一些小瑕疵，如果我当时转头就走了怎么办？” “我骂也得把你给骂回来。” “嗯，关于你在嘴炮上的造诣，我倒是真的很钦佩啊，如果不是我，换做其他人的话，恐怕真的会被你给骂回去的。” “不是大爷跟你吹，知道我在拜山血狱谷之后的成名战是怎么打响的吗？就是把我一个师兄给活活骂死了，当然，我之后在他尸体旁放了一把断刀，所以人们都以为我刀法很强。” …… 毫无疑问的是，在此之前，洛川已经在凌剑宗里面接触过很多洗星境巅峰的强人了，比如莫有雪，比如冯笑，再比如陈童等等，但他还从未真正向这些师兄师姐们讨教过什么，主要是大家的关系还没到那个份儿上，莫有雪倒是关系到了，不过以她的性情……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还是洛川第一次与一名亲传弟子聊得如此火热，嗯，在血狱谷里面管这叫掌狱使。 当然，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洛川终于有机会从修行前辈那里汲取很多宝贵的经验了，自然也能更快地提升自己。 打个比方，白羽自命“狂刀”一事，与洛川那药师的名声在外看似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实际上，前者是白羽的刻意为之，而洛川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这就是差距！ 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面，洛川从白羽那里学到了该怎么骂到人回不了嘴，学到了从哪个角度拍板砖杀伤力更大，以及怎么活生生气死对手等等。 当然，洛川也毫不藏私地告诉了白羽，用什么药方调制出来的蒙汗药威力最大，还有关于某种发.情丹的使用方法是该口服还是制成迷烟。 最后，双方还针对如何完美地扮猪吃虎一事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并最终达成了一致。 可谓是皆大欢喜，各取所需。 相见恨晚……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有人包场？ 洛川和白羽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聊，直到天昏地暗，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月影秘境中当然是有白昼的，不过很难见到就是了，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月影秘境中唯一的光源便来自于空中的那轮圆月。 当然，大家都是修行者，若只是想要照明的话倒是不难，不管是点燃火把，还是激发体内的星辉，都是常用手段。 白羽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少爷，早早便做好了准备，所以此时在他和洛川两人的手中各提了一盏蓝色的小灯，镂空的灯罩里面有一朵看似飘摇不止的烛火，却怎么也熄灭不了。 这玩意儿叫长明灯，与洛川前世所知道的长明灯显然不是同一种东西，而是属于一件特殊类的法宝。 除了照明工具之外，白羽还未雨绸缪地带了很多生活用品。 比如可以挂在树上，类似蚕茧模样的睡袋，再比如用来驱散蚊虫，每一支足有三尺长的沉香，甚至还有一些狮虎兽的粪便。 不过，当两人选好地方准备安营扎寨的时候，他还是被洛川的大手笔给震惊了。 因为洛川带了烧烤架，带了暖炉，带了新鲜的肉食，带了好酒，以及一顶足以住下十个人的搭帐篷…… 白羽直接看傻了。 这家伙真的是来秘境中修行的吗？ 怎么看起来像是在郊游啊！ 末了，白羽不得不心悦诚服地感慨道：“还是洛老弟懂生活啊！” “哈哈……”洛川笑着摆摆手：“见笑了见笑了。” 于是接下来，两人就地吃了一顿大餐，随即一拍即合，准备将那顶帐篷制成用来示警的陷阱，而他们今晚则睡在树上的睡袋中，如此可保万全。 酒足饭饱之后，布置陷阱的事情就交给白羽了，毕竟这种事情人家是专业的。 至于洛川，则盘坐在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开始如往常一般吸收星力，闭目修行。 白羽的动作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在帐篷附近埋伏了三道杀阵，又在里面藏了上百枚血雷丹，最后还非常细心地布下了两具傀儡纸人，甚至没忘了用生息草的吐息声模拟出了人类的呼气声，总算一切准备就绪。 待做完这一切，白羽又站在原地好好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然后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一个翻身上了树，看着对面吞吐星辉的洛川猛地一愣。 “洛老弟……洛老弟？” 洛川听到白羽的轻唤，有些莫名其妙地睁开了双眼：“怎么了？” “你在干什么？” 洛川觉得白羽的这个问题更加不知所谓，但还是回答道：“修行啊。” “噗……”白羽乐了，顿时笑道：“别逗了洛老弟，谁不知道这月影秘境中星力稀薄，只能维持修行者星海的正常运转，若想要补充消耗只能服用丹药，或者依靠星石，就连我们开启命星都非常困难，你还想在这里吸收星力？” 闻言，洛川当即心中一震，他看着白羽脸上的神色不似做伪，知道对方不是在与自己玩笑，赶紧伸手一拍大腿：“哎呀，我把这茬儿给忘了，我就说呢，怎么在这里盘坐了大半天，连一丝星力都没能感悟到。” 白羽笑着摇摇头：“时间不早了，快睡吧，我体内的伤势一时半会儿可好不了，所以咱们得养足了精神，否则一旦遇到强敌可就算玩完儿了。” 洛川点点头，目送白羽钻进了睡袋，脑中却没有半分睡意，反而兴奋到了极点！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是的，白羽刚才的那番话一点儿也没错，寻常的修行者来了月影秘境之后，的确是没有办法吸收星辰之力的，洗星境强者若想要开启自己的命星投影更是难上加难。 究其根本，是因为在这个碎片世界的夜幕中是没有那漫天繁星的，有的，只是一轮明月当空。 但同样的情况放在洛川的身上就不一样了。 因为他的命星之一就是月亮！ 所以在白羽来之前，洛川在树上是真的在修行的，除了吸收星力的速度慢了一些之外，他其实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不妥！ 如果不是白羽提醒，洛川甚至都没注意到此处环境的特殊性！ 毫无疑问，这是洛川的一个巨大的优势，但该怎么利用这个优势将其化为足够的利益呢？ 首先，在此消彼长之下，洛川与洗星境强者之间的差距被缩短了很多。 之后在面对洗星境强者的威胁的时候，他终于可以不再如此畏首畏尾了。 其次…… 恩，好像也没有其次了。 洛川想了大半天，也没能找到第二点好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实事求是的说，洛川能够在月光的照耀下加快体内星海的回复速度，这其实也勉强可以算是一个好处，但仔细想来，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毕竟洛川星海的磅礴程度本来就是常人的几百上千倍，更别说其他人肯定早就知道了月影秘境的特殊性，想来都和白羽一样提前准备了很多补充星力的丹药和星石。 所以这点儿优势可谓微乎其微。 念及此处，洛川整个人都不好了，刚才的兴奋劲儿也彻底被浇了个透心凉。 因此当第二天早上白羽起床之后，看着洛川那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顿时一愣：“洛老弟昨晚没睡好？” 洛川无比颓丧地点点头：“嗯，有些不习惯。” 闻言，白羽不禁开口笑道：“看来洛老弟的抗压能力还是有点差啊，这事儿大爷也帮不了你，只能说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说完，白羽低头看向自己昨夜所布置好的重重陷阱，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遗憾。 “看来昨夜没有傻.逼发现咱们啊。” “嗯。”洛川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然后对白羽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是继续在这儿待着还是去别的地方转转？” 对此白羽也显得有些犹豫，表面上看来，当然是留在原地更加安全，但这是基于没有被仇家找上门来的情况。 如果真的想要一劳永逸解决到自己伤势的问题的话，最好的办法，当然还是找到血狱谷的人，或者凌剑宗的人，或者，白家的人！ 只要他们能与这三方势力的某一方汇合，那么白羽便能彻底挺起腰杆子，任他血海滔天也能淡然自若。 可这件事情同样不容易。 说起来也是有些倒霉，昨天他和洛川可是整整在这附近转了一天的时间，竟然连半个熟悉的人都没碰到，按理来说，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可以说是极小的！ 因为不光洛川的手腕上带了可以扰乱传送法阵的金线，在他白羽的怀中，同样藏着可以感应同门同宗的玉珏！ 难不成因为三年前月影秘境所遭逢的异变，使得他们在往常百试不爽的手段也失效了？ 沉吟片刻之后，白羽权衡了各种利弊，终究还是开口道：“继续藏下去我们会越来越被动，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洛川点点头，显然是很赞同白羽的看法，于是接下来，两人又费了大半天的力气，这才解除了昨夜白羽设下的道道陷阱，将他们来过的痕迹全部抹去，再次轻装上阵了。 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中，两人又遇到了一些散修，以及来自其他宗门和世家的人，双方各有忌惮，倒是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冲突，最多也就是简单的试探了一下，就各走各路了，倒也还算顺利。 但这种情况在两个时辰之后结束了。 因为两人来到了一处遗地前。 那是一根直耸天际的巨大石柱，上面缠绕着一条条手腕粗细的铁链，柱上布满了各种爪痕、剑痕、刀痕，看起来残破得很厉害，却偏偏没有倒塌，仍旧坚挺地伫立在地面上，给人一种极为震撼的视觉体验。 而在那石柱的面前，则围了一群穿着统一服饰的年轻人，正在对着地上一个少年拳打脚踢。 “早他妈跟你说过，这里已经被我陈家包场了，你居然还敢硬闯？给我往死里打！” “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居然趁着我们一不注意拿到了传承？哼！你真当我陈斌是吃素的？今天就一句话，要么把传承留下，要么，把命留下！” 被围殴的少年极其凄惨，缩在地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煮熟的虾子，浑身上下都被献血给浸透了，别说是反击了，根本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被动挨打。 见状，洛川不禁心中暗喜。 居然是陈家的人！ 诚然，洛川本身与陈家是没什么交集的，但凌剑宗的副宗主陈安就是陈家人啊，还有此番与他一起进入月影秘境的亲传弟子陈童，也是陈家人！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洛川在这里遇到陈家人，简直就是走了狗屎运了。 但洛川还没来得及上前表露自己的身份，便听到旁边的白羽突然发出了一声厉喝。 “陈斌！你他妈的活腻了吗？居然敢对我白家人下死手！” 话音落下，白羽猛地升起了体内的明橙色星辉，照亮了前方几人错愕的脸庞，以及地上少年那满目的猩红。 洛川刚刚迈出的半只脚也就此顿住了。 ================================= PS：感谢‘雨眠714642544’18元打赏，感谢‘乱世灬英豪’18元打赏。 第一百六十九章 影帝洛川 事情发生了令洛川完全未曾料想到的反转。 那个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少年竟然是白家人。 就在白羽的眼前。 一边是与凌剑宗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陈家，一边是帮助洛川拿到了解除饕餮曼陀罗药方的白家。 洛川应该站在哪一方？ 一边是一个生命垂危的白家少年，再加上一个身受重伤，根本发挥不出洗星境巅峰实力的白羽。 一边是已经汇集了五位洗星境强者，或许还有一位洗星境巅峰的大高手坐镇，便是洛川的师兄，凌剑宗亲传弟子陈童。 哪一方的胜算更大？ 前一个问题的答案或许还有些纠结，但后一个问题却是显而易见的。 以白家白斌为首的这五个人，每一个的实力都在洗星四重之上，相比起之前围杀白羽的黄毛儿等人，双方的实力根本就不是一个层级上的。 如果他们察觉到了白羽的强弩之末，那么今天恐怕死的就不止一个白家人了。 洛川看得出来双方的实力差距，白羽当然也看得出来。 但他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将体内好不容易存下的星力倾巢涌出，面色冷峻地向前走了过去。 洛川从白羽的背影上看不到那所谓的视死如归，只有滔天的杀气。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陈斌等人先是一怔，随即如临大敌，他们当然认识白羽，也知道对方不仅是当代白家最有天赋的少年天骄，更是血狱谷的掌狱使。 最重要的是，白羽是洗星境巅峰。 五个人里面有两个是白家人，两个是散修，还有一个是青州一个小门派，雁行门的弟子，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师承不同之人，但在这一刻，面对白羽那杀气腾腾的脚步，所有人都显得极有默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数步。 竟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白羽来到了那重伤少年的身前。 “羽哥……”少年气若游丝地喊了两个字，好像是朝着白羽笑了笑，然后脑袋一歪，彻底昏死了过去。 白羽手腕一翻，将两枚丹药送入少年口中，正准备查看对方的伤势，却有一只手抢先一步搭在了少年的脉搏上。 洛川。 白羽微微一愣，然后低声问道：“怎么样。” 洛川轻轻动了动嘴唇：“暂时还死不了，你沉默的时间太长了，身上的星光也越来越黯，必须速战速决，小心对方起疑。” 闻言，白羽腾身而起，死死地盯着白斌，仿佛在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咬着牙道：“我要一个交代。” 这个时候的白斌已经被吓得腿都软了，他哪里会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出手教训了一个不懂规矩的白家小鬼，竟然好死不死就撞到了白羽这个大煞星，这点儿也太背了吧！ 那可是狂刀白羽啊！ 货真价实的洗星境巅峰强者！ 别看他们这边人多，但实力最高的也不过洗星七重，若是真的打起来，还真不够白羽一只手捏的！ 怎么办！ 一时间，陈斌额头冷汗淋漓，眼看白羽已经再次抬步向自己走来，陈斌哪里还敢磨蹭，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这样的白师兄，我们五人之前发现了此处遗地，正打算细细研究，却不曾想被那白景庭硬插了一脚，暗中拿到了传承，所以……” 白羽的脚步不停，摇摇头道：“我不是要听解释，而是要一个交代。” 闻言，众人肝胆俱寒，连连后退，一旁那个雁行门的弟子一咬牙，低声道：“这白羽欺人太甚，反正都是死，我们跟他拼了！” 话音落下，陈斌也暗暗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呼吸连沉三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一道声音从白羽身后响了起来。 “白大哥，请息怒！” 白羽的身形微微一顿，随即皱眉回望。 洛川已经站起身来，迎着白羽那盛怒之下的目光，一步步来到了白羽和陈斌两人的中间。 “白大哥，我想这恐怕只是个误会，我刚才仔细查验过了，景庭的伤势并不重，想来他们还是手下留情了的，更何况此事原本就是景庭有错在先，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如何？” 此言一出，陈斌原本已经提到了心口的战意顿时一松，他当然认识洛川，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与白羽相识，而且看样子两人似乎交情匪浅，如此一来就好说了。 因此下一刻，陈斌赶紧就坡下驴地说道：“对，对，洛师弟说的没错，的确是个误会。” 但此时白羽的注意力却已经从陈斌身上挪开了，他盯着洛川，沉声道：“你认识他们？” 洛川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我凌剑宗副掌门陈安，以及此番随我一同进入秘境的陈童师兄，都是陈家人。” 闻言，白羽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便摇了摇头：“这不够。” 于是洛川赶紧转头向陈斌使了个眼色，连连道：“那这样吧，先不论景庭是不是坏了规矩，但陈师兄你们的确是伤了人，作为赔礼，不如便将此处遗地让出来，可好？” 陈斌微微一愣，没想到洛川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他略加沉吟之后，便爽快地答应道：“可以。” 对陈斌等人来说，这里的传承已经被白景庭拿走，虽然他们还没有研究清楚这石柱还有没有别的玄妙之处，但其最大的价值已经失去，让不让出来其实早就无所谓了。 但不曾想，白羽竟然仍旧没有松口，再一次开口道：“还是不够。” 话音落下，那雁行门的弟子顿时怒喝道：“姓白的，你太猖狂了！你别以为我们就真的怕了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划出道儿来，我们奉陪到底！” 白羽看着他笑了，然后点了点头道：“好，那我要你的命。” 白羽的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那雁行门的弟子面色一僵，令陈斌心中一沉。 但最令人们没有想到的是，最先对这句话做出反应的，并不是白羽，也不是陈斌，而是洛川！ 璀璨的赤红色星辉闪耀在挽歌剑的剑锋之上，毫不讲理地就向着那雁行门的弟子拍了上去！ 同样是突袭，同样是狂风惊石锤，但对手却不再是洗星一重境，而是四重境，所以洛川的这一剑非常可惜地落空了。 雁行门的弟子最擅身法，尤其洛川的这一剑讲究的是势大力沉，而不是以快取胜，虽然来得突然，但境界上的差距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所以还不等洛川的剑锋扫到，对方便轻巧地闪开了。 洛川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可还不等那雁行门的弟子站稳脚跟，对洛川发起反击，后者的声音却猛地响了起来。 “陈师兄！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话音落下，陈斌等人这才纷纷反应过来，白羽之前的那句话是说，他要那雁行门弟子的命，而不是他们的命。 于是下一刻，一道道亮橙色的星辉接踵而起，一片片刀光剑影汹涌而来，甚至连三息的时间都没用到，便彻底将那雁行门弟子彻底淹没了，对方连半朵浪花儿没能翻起来。 这是一场完全没有悬念的战斗。 从一开始就胜负即分。 那雁行门的弟子倒在血泊中，比之前的白景庭还要凄惨几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有些不甘地睁大着双眼，看着染血的夜空。 洛川转过身去，对白羽说道：“白大哥，可以了吧？” 白羽没有回答，只是暗暗敛去了体外那强盛的星辉光芒。 见状，洛川笑着对白羽微微颔首，然后对陈斌等人低声道：“陈师兄，这人留下，你们走吧。” 陈斌面带感激地看了看洛川，随即对白羽一抱拳：“白师兄，今日之事多有得罪，还望白师兄不要介怀，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我们便先行一步了。” 白羽沉着脸，转身又回到了白景庭的身边，半跪在地上，似乎在检查自家兄弟的伤情。 于是陈斌等人也不再多留，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 直到目送几人彻底消失在月影丛丛之中，洛川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慢步来到白羽身旁，低声问道：“还撑得住吗？” 此时的白羽面色比昨日突围的时候更加惨白，如果不是半跪在地上的话，恐怕早就倒下了，很明显，之前的强行激发星海狂潮，让他进一步透支了自己的力量，甚至伤上加伤，现在别说是其他人了，就算是洛川都能轻而易举地要了他的命。 见白羽不答，洛川原本已经放松的心情再度紧张了起来，换了一个问题：“还能撑多久？” “他们还没走远。” 洛川对此不置可否，叹道：“你之前的那步棋太险了。” 哪步棋？ 当然是不接受众人以让出遗地为赔礼，反而还变本加厉地要让那雁行门的弟子赔命。 但白羽却摇了摇头：“如果不这么做，会留下太多破绽。” 洛川再度苦笑着叹了一口气：“但现在，你浑身都是破绽。”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这是自洛川与白羽相遇相识之后，白羽第一次征求洛川的意见，而洛川却没有丝毫的不适应，甚至有些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先杀人。” 第一百七十章 九天升龙柱 既然有一个先，那么就一定有一个后。 所以洛川的这番话并没有说完。 “先杀人，再救人，最后，等人。” 这才是洛川全部的答案。 那名雁行门的弟子必须要死，因为按照白羽以往的性情，以及在他外界的赫赫凶名，在正常情况下，他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这一步很关键，也很重要，绝不能心存任何侥幸，而且必须由白羽亲自动手。 如此，才不会留下致命的破绽。 白羽点点头，在洛川的搀扶之下缓缓站起身来，举步维艰地来到那雁行门弟子的身边，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歉意，或者愧疚，反而一片平静。 然后白羽伸出了手，使出了自己最后的力气，没有半点的犹豫，直接一拳轰在了那雁行门弟子的脑袋上！ “砰！” 那雁行门弟子的脑袋就像是一个熟透的西瓜被摔到了地上，被白羽一拳打爆，死无全尸。 洛川面露不忍之色，轻轻摇了摇头，目中似有慨然，但却没有太多的悲天悯人，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最后死的很可能就是白羽。 以及自己。 在打完这一拳之后，白羽的脸色顿时再白了三分，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油尽灯枯。 但他仍旧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肯倒下。 洛川搀扶着他来到那石柱前方盘坐，又掏出了大把的伤药送到白羽口中，开口道：“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白羽点点头，低声呢喃道：“其他的，交给你了。” 说完这句话，白羽闭上了双眼，看起来像是在感悟石柱的传承，实则是进入了休眠状态，在争分夺秒地修复自身的伤势。 而洛川则回头将白景庭带到了石柱的另外一边，从山海壶中拿出了一盒黑色的粘稠状药膏，为白景庭治伤。 这便是洛川计划中的第二步，救人。 白羽的伤他治不了，因为那是星力枯竭，是神魂受创，但白景庭则没这么严重，凭借洛川在草药一道上的造诣，想要治好白景庭还是很简单的。 唯一需要的是时间。 只要白景庭恢复元气，那么在众人身边也算是多了一位洗星四重的高手坐镇，再加上白羽的威名在外，只要不碰到硬茬子，震慑宵小还是足够了。 当然，若想要彻底脱离险情，单单一个白景庭是绝对不够的，所以洛川计划的最后一个步骤，是等人。 等凌剑宗的人，等血狱谷的人，等白家的人！ 原本按照洛川和白羽一开始的打算，是准备主动动身去寻找同门的，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以白羽的伤势来看，没个十天半月别想缓过来，因此他们只能改变策略，被动等人来找他们了。 至于等来的究竟是友人还是敌人，就得看运气了。 所以洛川才会说，接下来的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以陈斌为首的几人在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想来是真的被洛川和白羽骗过去了。 白羽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石柱前，如老僧入定，气息被敛到了极致。 而白景庭的身上则被敷满了一层黑色的泥浆，在药力的滋养下，他体内的伤势正在飞速愈合，脸色也越发明亮了起来。 至于洛川，则擦了一把头顶的热汗，从白景庭身边离开，至此，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其他的，就只能各安天命了。 直到这个时候，洛川才有机会打量起身边的石柱起来。 说起来，这已经算是他在进入月影秘境后所看到的第三处遗地了，在黑色祭台那里他收获了月见草和永夜伞，在那神秘的山洞前他收获了……呃，白羽。 那么，这石柱又有什么玄妙之处？ 虽然之前陈斌等人已经说过，石柱的传承被白景庭给拿走了，但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不，应该是锲而不舍的钻研精神，洛川还是决定碰碰运气。 毫无疑问的是，在来到近前之后，这石柱给人的震撼更加强烈了，抬头望去，石柱的顶端已经完全没入了天际，让人看不到尽头，上面所缠绕的铁链锈迹斑斑，仿佛一碰就会断裂，但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滕然杀意。 铁链四周密布的各种刀斧爪痕似乎是述说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能让人听到那来自远古的兵戈杀伐之音。 洛川忽然感到身上有些发冷，那是来自远古的苍凉。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石柱上的伤痕，心中竟无端生出了一丝悲怆之意，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拔出挽歌剑，将石柱上面的铁链尽数斩碎，还它自由。 仿佛那并不是一根石柱，而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此被囚禁了上千年的岁月。 更重要的是，洛川似乎觉得，它快“死”了。 于是更大的悲意涌入了洛川的心底，竟让他的脸上淌下了两行清泪。 洛川有些迷茫地任由泪水打湿了前襟，足足用了近半炷香的时间才回过神来，然后他赫然发现，自己的星海中竟无端亮起了一片无比璀璨的光芒。 那是他的命星。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 连在一起，便是北斗七星。 同一时间，原本除了明月之外一无所有的夜幕，也悄然亮起了七颗若隐若现的星辰，首尾相接，以一个勺子的形状降临人世。 非常可惜的是，这历史性的一幕并没有被人们所注意到，或者更准确的说，这七颗星辰只允许被一人看见。 洛川。 此时的洛川正处在极大的震惊当中，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又为什么会有这般感触，但毫无疑问的是，他面前的这根石柱似乎与自己有着很大的渊源。 或者换一个说法，是与他的那七颗命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下一刻，在洛川毫无防备之下，他手掌下的石柱突然开始急促颤抖起来，震得大地轰鸣，苍穹摇晃，一股无比恐怖的力量风暴在场中平地而起，引来飞沙走石，万物皆惧！ 紧接着，那一条条手腕粗细的黑色铁链也猛地散发出了强烈的光芒，一改之前的锈迹斑斑，死气沉沉，反而带着令人惊骇欲绝的杀伐之意，如一条条长鞭，狠狠地抽打在了石柱之上！ 一道黑色的光幕在瞬间展开，将方圆十丈内的土地尽数囊括其中，光幕之外一切如常，而光幕之内则变成了一片绝对的黑域，连月光都消失了。 洛川在如此近距离之下，被铁链轻轻一扫，顿时飞出了数丈之远，待落回地面之时已不知被折断了多少根肋骨。 哪怕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开启了星海的力量，被撑开了永夜伞，使得铁链没有直接抽在自己身上，但也仍旧在余波之下受了重伤！ 铁链抽打在石柱上的轰鸣声仿佛变成了一道道凄绝的嚎叫，让人耳膜被震得生疼，那飞散四方的石屑就像是一块块血肉，看得人触目惊心。 不过数息之间，石柱已是伤痕累累，而那黑色铁链则猛地一收缩，将石柱勒得几欲折断。 洛川看着这一幕，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仿佛那铁链不是铁链，而是一根索命绞绳，仿佛勒的也不是石柱，而是他的脖子！ 一时之间，洛川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了起来，他的口中淌着鲜血，双手却死死地捂着喉咙，脸色一片铁青，仿佛随时都会窒息而死。 终于，在十息之后，铁链彻底将石柱再次镇压，先前还无比疯狂的石柱重新恢复了死寂，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只是原本高耸天际的坚不可摧却变得有些摇摇欲坠。 洛川喘着粗气栽倒在地上，双眼满是血丝，就在瞬息之前，他仿佛感受到了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恐惧，但更多的，却是愤怒。 下一刻，洛川一抬手，将数颗灵药送入口中，很快就稳定了体内的伤情，然后他拄着永夜伞从地上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回到了石柱面前。 白景庭和白羽似乎一点也没有遭受到之前那场宛如末世的星力风暴的打击，仍旧一坐一躺的待在原地，身上的伤也没有再度恶化，仿佛之前的那一幕纯粹是冲着洛川而来的。 见状，洛川的眼中顿时闪出了一丝惊疑不定之色，然后他猛地看到，在原本空无一物的石柱后方，突然多出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行的豁口。 通往地底。 洛川来到那豁口之前，小心翼翼地向下凝望，里面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于是他拿出了之前白羽给自己的长明灯，毫不犹豫地将其扔了进去。 幽蓝色的烛光很快就照亮了豁口内的景象，竟然是一条盘旋而下的青石长街，深不知几许，根本看不到尽头。 洞内显得静悄悄的，地面铺满了尘埃，仿佛已有千年未有人造访。 洛川蹲在地上，仔细打量着长明灯所能照亮的地方，目光游移不定，终于在某一刻，锁定在了被掩埋在地底的石柱柱身上。 上面刻着五个蝇头小字。 九天升龙柱。 第一百七十一章 生死惊魂 这一刻，洛川已经能够肯定，之前白景庭所拿到的传承并不是此遗地真正的价值所在。 更大的机缘其实在地底。 要不要下去看看？ 洛川显得有些犹豫，毕竟刚才铁链镇压石柱的惨烈还历历在目，以他现在的实力，若是那铁链再发起疯来，在地底那避无可避的狭小空间内，但凡被扫到一下就是魂飞魄散！ 除此之外，洛川也有些放心不下白羽和白景庭，此时两人都还在昏迷当中，一旦碰上仇敌，那可就真是死不瞑目了。 不过…… 洛川抬头看着四周那死气缭绕的黑色光罩，目色中闪烁着惊疑不定之色，然后他操控着一具傀儡纸人拿着挽歌剑猛地斩向那看似虚无缥缈的黑雾。 “铛！”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金石之音，傀儡纸人被震退了数丈之远，而那弥漫四野的黑气却毫发无伤，连一丝缺口都没有被斩露出来。 见状，洛川的内心再度变得无比纠结了起来。 他很明白，之前九天升龙柱的异变肯定惊动了不少附近的修行者，说不定已经有人朝着这个方向来了，自己和白羽、白景庭三人很快就会处于众人的重重包围当中。 要是白羽和白景庭都处于巅峰状态下还好说，洛川自然可以横行无忌，可依照现在二人的伤情来看，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恢复过来的，届时一旦遇到强敌来袭，洛川连自保都成问题，更别说护住白家二人了。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此时洛川最好的选择，便是赶紧带着白羽和白景庭离开此地，越远越好！ 但那黑雾弥漫的光罩却将他们三人困在了此地。 同时，也将其他人隔绝在了外面。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局面，也是一个极大的机遇。 洛川不知道那光罩什么时候会消散，但至少从现在看来，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 那么，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个问题。 要不要下去看看？ 凭良心来说，洛川有一万个理由不走进那幽深不知何处的青石长阶，他此番来月影秘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之后就算是想要闯一闯遗地，也得跟着莫有雪她们一起走才最为安全。 之前在黑色祭台的时候，洛川就放弃了独闯遗地的机会，现在，命运再一次将他推到了抉择的当口处。 而这一次，洛川却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决定。 因为在那一万个不冒险的理由之外，他还有一个不得不去的理由。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跟九天升龙柱，与自己有大机缘！ 因为是他引发了九天升龙柱的异变，是九天升龙柱点亮了他体内的北斗七星，也只有他能感受到九天升龙柱的不甘、愤怒、屈辱和呼唤。 它快“死”了。 所以他想去看看它。 就这么简单。 内心做出了决定之后，洛川也不再耽搁，他知道，那黑色光罩撑不了太久的时间，白羽和白景庭也无法拦住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修行者，所以自己必须争分夺秒！ 下一刻，洛川将挽歌剑挂在了腰间，手中撑着永夜伞，一个纵身，直接从那豁口处跳了进去。 待洛川落地之后，大片的尘埃立刻汹涌而起，以遮天闭月之势在空中狂舞，直呛得洛川连连咳嗽。 足足在原地站了十数息的时间，洛川才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然后他弯腰捡起了之前扔下来的长明灯，缓缓挪动了脚步，拾阶而下。 “啪嗒……啪嗒……” 幽暗的地底只有洛川一个人的脚步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底的空间实在是太暗了，压得长明灯的光线也变得极弱，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一只迷路的萤火虫在轻轻飞舞。 青石长阶是围绕着九天升龙柱而建造的，所以整体呈螺旋状向下延伸，洛川不时打量着被掩埋在地底的柱身，越看越是心惊。 地底之下的九天升龙柱表面不再被铁链所缠绕，却是被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符篆，密密麻麻地占满了柱子的石面，连半寸的空隙都没有留出来。 “这九天升龙柱不会是定海神针吧……难道底下压了个孙猴子不成？” 洛川自嘲地笑了笑，想要尽量让自己放轻松一些，不过兴许是这个笑话实在是太烂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不知不觉中，洛川已经在石阶上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了，而这条路还远远没有到尽头。 洛川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慢慢悠悠地走下去了，于是下一刻，他直接激发了体内的星海光芒，脚尖一点，如一支利箭向下急掠而去。 赤红色的星辉将地底映得如白昼一般明亮，就像是有一轮血月坠入，又好似一片血浪冲击而下。 在星海全力运转之下，洛川的速度较之前快了有十倍不止，但即便是这样，他也足足又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走完了最后一级石梯，来到了一条细长的甬道中。 洛川没想到，在石阶的尽头处居然是这么一副景象，于是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撑开了永夜伞。 很明显，这里并不是九天升龙柱的最底端，因为柱身还有一部分被掩埋在了地底，至于那部分还有多长就令人难以猜测了。 而这一次，在那九天升龙柱上又多出了一个新东西，那是一条如蚕丝般轻细的金线。 一头牢牢地绑在九天升龙柱上，另外一头则沿着甬道深入到了更加黑暗的角落。 洛川屏息静气地沿着金线向前走去，当长明灯照亮甬道的时候，他这才发现，原来在甬道两边的石壁上，还刻下了一幅幅壁画。 如果要从艺术的角度上来说的话，这些壁画都画得很烂，不管是人物还是景色都说不上惟妙惟肖，只是勉强让人能够辨认。 洛川仔细数了数，一边各有九幅图，加起来就是十八幅壁画，连起来似乎是讲述了一个关于降妖伏魔的故事。 少年十五出山门，仗剑屠妖除夜魔，娶得娇妻入堂，家有儿女一双，却不料遭妖魔复辟，于是少年披甲出征，最终战死沙场，魂归他乡。 十八幅壁画加在一起，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悲剧。 不过因为壁画上的人物和场景实在是太过抽象，洛川也是连猜带蒙，这才勉强把故事给说圆了，至于作者到底是不是这么个意思就不知道了。 看完壁画之后，洛川已经来到了甬道的最深处，那里有一道石门，金线就是从石门底下的门缝中穿过去的。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壁画看得洛川哭笑不得，所以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不少，这一次倒是干脆，也没有站在门外患得患失，而是直接一把就将石门给推开了。 石门本身并不沉，以洛川的肉身力量，将其推开不过是再轻松不过的一件事情，不过他同时也注意到，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连灰尘都没有落下半缕。 然后，在洛川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三丈见方的石室。 以及，一个小姑娘。 洛川在第一时间撑开了手中的永夜伞，并且将体内的五十颗命星全部点亮，右手已经握在了挽歌剑的剑柄上。 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儿！ 小姑娘从外表上看起来不过年芳十七八岁，正蹲在石室的角落处发呆，此时听到动静，顿时抬起头来，似乎有些好奇地看着洛川。 于是在下一刻，洛川的脸色突变。 虽然对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他一眼，但就是这一眼，便令他浑身变得无比僵直，体内的浩瀚星海逐一熄灭！ 就连月亮和狮子座的所有命星都在这一刻彻底黯淡了下来。 最后只剩下了…… 北斗七星！ 洛川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办到这一点的，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一异变令他一阵头皮发麻，浑然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到底是何等的妖孽！ 更加令他绝望的是，就在这一刻，那小姑娘突然动了。 她的心口连接着金线的另外一端，头发已经长及脚踝，一双眼眸闪烁着妖异的绿光，然后猛地伸出了细嫩的手掌，向洛川拍来。 洛川甚至都没看清那小姑娘是怎么来到自己身前的，便猛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飞回了甬道之中，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有永夜伞这等逆天的法宝相守的话，这一下就足以要了自己的小命！ 但还不等他落回地面，便突然脑中一片轰鸣，一段熟悉的文字在他眼前乍现开来。 星火燎原诀。 卷一。 星火神通术。 白焰焚身诀、拈花摘叶手。 于是下一刻，洛川猛地自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随即连声大喝道：“拈花摘叶手！你用的是拈花摘叶手！” 生死关头，洛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更不知道这句话到底管不管用，但他就这么说了，而那小姑娘的手掌也第二次来到了永夜伞的伞面上。 然后，停下了。 这一次，小姑娘那双绿色的瞳孔中似乎闪出了一丝疑惑，然后她手腕一转，一掌拍飞了洛川手中的永夜伞，将手指搭在了洛川的小腹上。 那里是每一名修行者身体上最重要的地方。 因为星海就在那里。 洛川没有做徒劳的反抗，也没有试图逃跑，而是连大气也不敢出地看着对方，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谁曾想，只用了三息时间，那小姑娘便将小手从洛川的腹部拿开了，然后她慢慢站直了身体，单膝跪倒在地，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了四个字。 “见过少主。” 第一百七十二章 她已在此等候了千年 少主。 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称呼。 虽然算不上多么惊世骇俗，但不管怎么看，也不应该落到洛川的身上。 诚然，现如今的洛川身兼多重身份，他既是凌剑宗弟子，也星殿药师，所以有人叫他师兄，也有人叫他洛药师，有人叫他公子，也有人叫他师父。 对了，还有红豆唤他为少爷。 但在今天之前，却从来没有人称他为“少主”。 这是第一次。 所以一时之间，洛川竟有些发懵，但他很快便想到，这或许与自己在那夜被狮子座流星雨砸中后所获得的传承相关。 事情发展到现在，其实已经非常明了了。 他之所以会下到地底，是因为九天升龙柱与他体内的北斗七星产生了共鸣，他之所以能够在眼前这小姑娘的手中捡回一条命来，是因为他一口道破了对方所使用的功法。 拈花摘叶手。 而这一切，都与一本功法有关。 星火燎原诀。 因此在下一刻，洛川伸手将那小姑娘扶了起来，疑声道：“你是从哪里习得拈花摘叶手的？” 话音落下，小姑娘那双原本杀气腾腾的双眼突然变得无比迷茫了起来，然后她迟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嗯？” 洛川一愣，没想到自己竟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很明显，对方并不是想要有意瞒骗自己，而是真的无法回答。 因此接下来洛川又换了个比较简单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次，小姑娘的脸上顿时焕发了神采，仰着脖子回答道：“我叫思思。” 洛川心底悄悄松了口气，笑着道：“原来是思思姑娘，你为什么称我为‘少主’？” 思思瞪着一双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道：“因为少主和主人一样，都有火种啊。” “火种？”洛川恍然大悟，原来之前思思用手搭在自己的小腹间，并不是为了感知星海内的北斗七星，而是在感知那簇希望之火！ “那么……”洛川深吸了一口气：“你的主人是谁？” 这一刻，洛川显得无比的紧张，因为这个困扰了他很久的疑惑，即将正式揭晓，他终于能够知道，自己的师承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然而，思思接下来的回答却令洛川哭笑不得。 “主人就是主人呀。” “我是说，你家主人叫什么名字？” “主人没有名字。” “那他长什么样子？” “唔……呐，就跟这石壁上的画像长得一样！” 洛川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很难从对方的口中问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了，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换了个话题。 “好吧，我们不说你主人了，说说你吧，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言一出，思思的脸上再度浮出了那一抹熟悉的迷惘，她偏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有些沮丧地开口道：“我不知道。” “你是被人困在这里的吗？” “我……不知道。” “你在这里生活了多久？” “不……不知道……” 思思的声音越来越小，头埋得越来越低，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见状，洛川赶紧笑着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也就是随便问问，不知道就不知道，那你有什么记得的事情，能跟我说说吗？” 这一次，思思用来思考的时间变长了很多，良久之后才喃喃开口道：“我记得，主人此番远去，是为了探寻一颗古星的秘密，主人说，我们所在的地方也是一颗星辰，只是在与妖族人的连年征战中，已经被毁坏得千疮百孔，所以主人想要为我们找寻一座新的家园。” 闻言，洛川顿时惊声道：“妖族？” 思思点点头：“主人曾经对思思说过，待到他时攻入妖族都城之日，一定会带着我去看看那恢弘大气的长城呢，所以之前我还以为，是主人让少主来接我的……” 说到这里，思思的表情又变得黯淡了起来，因为经过先前的这一番交谈，她已经意识到，洛川可能并不认识她主人，此次来到地底，也只是一些机缘巧合罢了。 但毫无疑问的是，思思的这番话，却在洛川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首先，星陨大陆究竟是不是地球，这件事情洛川暂时还无法确定，但不可否认的是，就算星陨大陆不是地球，也必然是一颗类似于地球的行星。 洛川能够知道这件事情，是基于他前世的学识。 但思思的主人能够发现此事，便足以惊世骇俗了。 所以单从这一角度上来说，思思的主人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其次，思思之前的那番话中提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或者说，最重要的是那两个字。 妖族。 思思说，她主人离开的时候，星陨大陆因为人类与妖族的连年交战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所以她的主人才会想去探索其他的行星，看看能不能找到适合人类居住的新家园。 整句话听起来都很有逻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除了…… 如果洛川没有记错的话，妖族人，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被人类灭族了！ 换句话来说，思思的这番话如果不是在欺骗洛川的话，那么根据时间线回溯到她被困在这里的时候，就是一千多年前！ 诚然，星陨大陆的人均寿命与洛川前世所在的地球并不一样。 因为修行者的存在，可引星辰之力入体洗经伐髓，强化肉身，所以人类的平均寿命都在百岁以上。 理论上来说，每一个修行者的境界越高深，其自然寿命就可以越长久。 比如降星境强者，已经算是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生命的桎梏，所以通常都能活到一百来岁。 洗星境强者大约能再增添一甲子的寿元。 到了聚星境就可以将生命延长至两百岁左右。 碎星境最多大概能达到三百岁。 …… 可即便如此，洛川也从未听说过有哪一个修行者能活到一千岁的！ 大梁帝国建国才多少年？ 满打满算也不过六百年！ 而眼前这个小姑娘却说她已经被困在这地底上千年了？ 荒谬！ 洛川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相信，但问题在于思思的确没有欺骗他的理由，那么最后唯一剩下来的可能就是…… 思思记错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一解释反而更加可信，毕竟以洛川的经验看来，小姑娘的精神似乎有些失常，记忆也有些混乱，她连自己怎么来的这里，来了多久都不记得了，又怎么可能清楚地记得关于妖族人的事情？ 念及此处，洛川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问了这么大半天，竟然连一句有用的东西也没能从对方口中套出来。 除了她的名字。 “好吧……那思思，你想要从这里出去吗？我要怎么做才能把你带出地底？” 洛川也是有些无奈，原本他此番冒险进入此地，是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传承或者重宝可拿的，却不曾想，最后只看到了一个大活人。 当然了，这也不是说洛川就此一无所获，毕竟他拿到了一件意料之外的奖赏。 便是那叫做“拈花摘叶手”的功法！ 既然这一套掌法能够出现在《星火燎原诀》中，而且有资格与白焰焚身诀相提并论，显然不会是什么地摊货，说不定其价值比永夜伞更大！ 不过在洛川看来，就算那拈花摘叶手再强大，但论其真正价值，也绝对抵不过一个思思。 以刚才思思的一番出手来看，虽然洛川还没有能够判断出她的境界，但毫无疑问的是，若能将其带在身边，别的不说，至少在这月影秘境中可以任他横淌！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思思的主人很可能就是《星火燎原诀》的创造者，就算她的记忆无法恢复，但只要她在日后随便施展几式相关的功法、剑诀，就可以帮助洛川完善脑中的总诀纲目！ 这才是此番洛川下到地底最大的收获！ 不过令洛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面对自己的疑问，思思却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 “我不想出去。” “啊？”洛川一愣：“为什么？” 思思抿了抿嘴唇，抬头遥望着头顶的一片黑暗，喃喃道：“思思要在这里等主人回来。” 闻言，洛川顿时心中一震，冥冥之中，他突然在思思的脸上看到了红豆的影子。 不知道在自己没有归家的日子里，红豆是不是也在如此期盼着他回去？ 一时间，洛川有些犹豫了，他虽然早就已经意识到，思思的主人多半已经殒落了，否则自己也不会得到对方的传承，但这番话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于是下一刻，洛川笑着道：“你刚才说过，你家主人神通广大，连天外的星辰都敢孤身去探索，就算你离开了此地，他又怎么会找不到你呢？” 此时的洛川，已经不再完全是为了想要借助思思的力量来狐假虎威了，他更多的，还是希望解开关于那场狮子座流星雨，关于星火燎原诀的秘密，找到给予他这番大机缘的那个人，但这件事情，仅凭他一个人，是肯定做不到的。 见思思还有些执拗，洛川顿时开口再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家主人这么久未曾归来，或许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此时正在等你去援助。” 此言一出，思思的内心终于不再那么坚定了，她犹豫着道：“可是……可是……” 见状，洛川不再给思思迟疑的机会，猛地一挥手，在身上覆了一层耀眼夺目的白色焰火，沉声道：“你修习过拈花摘叶手，应该认得此术！” 思思顿时睁大了双眼：“白焰焚身！” 洛川点点头：“你既唤我一声少主，那么，我今日便带你离开这牢笼！” 第一百七十三章 忆往昔，峥嵘岁月 洛川想要将思思救出此地，还她自由，首先，他必须要知道思思是因何被困在地底的。 其实答案非常明了，就是连接在思思心脉与九天升龙柱之间的那条金线。 一开始的时候，洛川是打算用白色焰火直接将那金线烧断的，但事实证明，这一对策并不可取。 金线的坚韧度出乎了洛川的意料，同时其导热性极强，洛川以白焰灼烧金线，便相当于是在焚煮思思的心脏！ 于是洛川换了个更加简单粗暴的方法。 他将金线铺在地上，然后拿出了挽歌剑，干脆利落地砍了上去。 “铛！” “铛！铛！铛……” 半炷香时间之后，洛川连出数百剑，把胳膊都挥酸了，把地面都给砍裂了，但金线仍旧完好如初。 于是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洛川抬头看着思思，干咳了一声：“那什么……这金线到底是什么材质的？还挺耐砍啊，哈哈哈……” 思思没有嘲笑洛川的意思，而是非常认真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洛川有些恼羞成怒地挠了挠头，然后换了个问题：“这东西在你体内到底是什么样的？是像针一样插进了心脉，还是像个钩子一样长了倒刺？” 思思想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她干脆利落地拉过洛川的手，直接按在了自己的左胸上。 洛川如遭雷劈一般僵在了原地，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如此直接，一时间涨了个大红脸。 思思倒是神色自若，偏着头问道：“能感觉到吗？” 洛川感觉嗓子有些发干，他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沫，点点头道：“嗯……很软……” 嗯，洛川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比红豆的大……” 然而，思思却没有明白洛川的意思，颇有些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这金线本来就是软的呀。” 迎着思思那双纯洁无暇的眼睛，洛川突然觉得自己的思想实在是太过肮脏，太过龌龊了，简直不是人……于是他硬着头皮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下一刻，洛川轻轻合上了双眼，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那条细若发丝的金线上。 良久之后，洛川这才发现，原来那金线在深入思思体内之后，竟然形成了一个网状结构的兜子，将她的整颗心脏都包裹在里面，稍微牵动一下都可能致命！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洛川分明感觉到，这金线竟然在无时无刻地抽取着思思的心血和生命力，将其灌注到九天升龙柱上！ “这是……” 洛川睁开双眼，脸上满是震撼之色。 “生命共享！” 直到这个时候，洛川才终于惊觉，自己很可能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一件事情，于是他赶紧对思思问道：“这九天升龙柱，与你是什么关系？” 洛川的这个问题有些古怪，因为鲜少有人用“关系”这个词来形容一个人与一件物品之间的联系，但思思却听懂了洛川的这个问题，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当然是我的本命器啊。” 这一次，洛川彻底抓狂了，因为他发现，这个小姑娘很可能真的是来自一千多年前的“古人”！ 因为在他们这个时代，所谓本命器和生命共享的秘术，已经被修行界淘汰了。 什么是本命器？ 单纯要解释这个词可能有些复杂，但如果做一个类比的话，便相当于现在修行者所降下的命星。 众所周知，自万万年前，群星降临星陨大陆，人类掌握了与星辰沟通，借助星力修行的方法，至此，人族大昌，横扫玉宇，慢慢成为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主宰。 灭魔人，屠蛮夷，战妖族，终于在一千多年前，实现了整个人族的大一统。 但事实上，在此之前，人类是无法直接与星辰进行沟通的，所以往往需要借助于某种器具来引星辉入体。 换句话来说，本命器其实就相当于人体与星辰进行连接的一种媒介。 不过在妖族灭亡之后，人类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降星之秘法，从此之后，修行者便不需要再借助本命器来沟通星辰之力了，而可以直接从苍穹吸收星辉光芒！ 至此，人类迎来了最恐怖的一次修行狂潮，那个时代强人辈出，被称为繁星闪耀的“光明纪元”。 只是修行者的井喷也带来了极其惨重的后果，便是人族内战。 曾经的星陨大陆上只有一个人类帝国，便是星元王朝，在屠灭妖族之后，星元王朝的强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于是由盛而衰便成为了历史的必然。 如繁星般闪耀世间的一个个修行巨擘，为了争夺有限的修行资源，以及脱离皇权的束缚，接连起兵造反，把偌大一个星元王朝打得四分五裂，民不聊生。 这一场战乱持续了整整三百年，原本大好的河山满目疮痍，原本如繁星般璀璨的修行世界黯淡无光，一位又一位声名显赫的修行大能持续殒落，几乎将人类所有的繁荣一夕毁灭。 那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人们将其称之为黑暗纪元。 星元王朝就此分崩离析，被割裂成了数十个小国，这数十个小国再相互倾轧、屠灭，最后由一代雄主，星耀神帝重新统一天下。 星耀神帝的事迹是当今每一个星陨人都为之敬佩、歌颂，并且仰慕的。 如果一定要说其与洛川有什么微不足道的联系的话，恐怕便是星耀神帝一手创立了祁山剑道，纵横天下数百载，仍旧屹立在这片世界的最顶端。 现如今的修行世界流传着一句话，天下剑术出祁山，这个祁山，便是星耀神帝的祁山。 而洛川所在的凌剑宗，便自称为小祁山，虽然有往脸上贴金的意思，但传说凌剑宗内的确留有部分星耀神帝的传承，至于是真是假，便不得而知了。 星耀神帝再度将人类大一统之后又三百年，其因为往日连年征战所留下的隐疾加重，憾然殒落。 那一日，整个星陨大陆都为之哭泣，整个修行世界都为之吊唁。 于是历史再度重演。 不过这一次，那些野心勃勃的修行巨擘们，有鉴于史书上的血骨累累，所以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定的克制，这一次的战乱不再涉及普通的平民，而在某一座碎片世界中进行。 最后的结果，便是呈现出了今日的格局。 整个星陨大陆一分为三，分别便是大梁帝国，大燕帝国，以及，大唐帝国。 这样的格局自七百年前一直持续到今日。 所以此时当洛川得知那九天升龙柱原来是思思的本命器时，整个人都傻了，因为这说明，思思或许真的来自一千多年前那个繁星璀璨的时代。 比黑暗纪元更早。 比光明纪元也更早。 且不论这一事实给洛川心底带来的冲击究竟有多么剧烈，至少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当日将思思困在地底之人，并没有困住她本人，而是困住了她的本命器。 九天升龙柱。 这才是为什么洛川在思思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的束缚和枷锁，相反，在那九天升龙柱的身上，却缠绕了一条无比恐怖的铁链，贴满了各种无比强大的符篆。 原来，如此。 洛川终于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但这也意味着，他想要将思思带出地底的可能性，将无限趋近于零。 因为如果他想要给予思思自由，便只有两个办法。 其一，是斩断她与本命器之间的生命共享，这件事情洛川根本做不到。 别说是他，就算是换成凌剑宗的太上长老也做不到，因为这个时代的人，根本就不明白一千年前的生命共享秘法究竟是和原理，人体与本命器之间的联系又该如何解除。 至少绝不是用一把剑就能斩断的。 那么洛川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可走。 便是解开九天升龙柱上的束缚，斩断铁链，灼毁符篆。 而事实上，如果没有永夜伞的存在的话，那铁链只需要轻轻一扫，就能直接送洛川魂归九天。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洛川紧皱着眉头，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丧。 然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在当时洛川决定下到地底来一探究竟的时候，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理由，就是他分明感知到，那九天升龙柱已经快要“死”了，所以他决定来看看它。 而现在，他已经得知这九天升龙柱是思思的本命器，两者以生命共享之秘术相连，那岂不就意味着…… 一旦九天升龙柱的生机耗尽，思思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诚然，洛川与思思之间说到底并没有什么太过亲密的关系，两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但对方毕竟唤他一声“少主”，而且就这么眼睁睁地眼看着小姑娘就这么香消玉殒，洛川于心不忍。 所以，他想要救她。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一个，想不想救是一回事，怎么去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现在的洛川，能怎么办？ 然而，更要命的是，还不等他想到解救思思的办法，便有一阵杀伐之音猛地从头顶的黑暗中传了过来。 洛川猛地瞪大了眼睛，沉声道：“不好！” 第一百七十四章 血月当空 或许是因为思思的出现实在太过意外，也或许是因为思思的来历令洛川太过震撼，以至于让他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算算时间，他进入地底已经差不多过去大半个时辰了，笼罩在九天升龙柱四周的黑色光幕很可能已经散去，那么此时的白羽和白景庭就完全暴露在了其他修行者的面前！ 如果这些修行者都是被之前九天升龙柱的震动所吸引来的话，很可能便是为了此遗地的传承或者重宝，白羽和白景庭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他们？ 念及此处，洛川不禁心中一沉，知道事情坏了。 于是他转过头，对思思急声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言罢，也不等思思回答，洛川便身形一掠，向着地面疾驰而去。 刹那间，洛川已经将星海燃烧到了极致，并且施展出了他唯一掌握的身法——闭夜震。 此术既是一种炼器法，同时也是一道极其玄妙的身法，可以让洛川在短时间内将自己的速度提高三成以上！ 所以洛川从地底回到地面，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 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事情与他一开始的设想似乎存在了很大的偏差。 的确，正如洛川所预料的那般，此时在地面上，那层原本坚韧无比的黑色光幕已经逐渐退去，来自各宗各家的修行者已经将白羽和白景庭两人团团围住。 地上鲜血横流，显然在之前经过了一场大战。 但胜者却是白景庭！ 白景庭的伤势有多严重，不会有人比洛川更清楚，因为之前就是洛川为他治的伤！ 所以洛川很清楚，哪怕白景庭能够在短时间内苏醒过来，其战力也会大打折扣，别说是同阶之内了，恐怕就连初入洗星境之人也可以轻易击杀他。 如若不是这样，洛川也不会急着赶回来。 但现在展现在他眼前的景象却是，白景庭赤手空拳守在白羽身前，地上除了那雁行门的弟子之外，已经多出了一具尸体，此外在场中似乎还有两三个修行者受了伤！ 这是怎么回事！ 洛川满目惊骇地向前走了两步，随即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他体外原本熊熊燃烧的星辉瞬间熄灭，体内奔腾不息的星海在一瞬间归于死寂，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隔绝了他与星空之间的联系。 直到此时，洛川才终于注意到场中的怪异之处。 因为所有人的身上都没有星力波动的痕迹。 怪不得白景庭能够以一敌众，令所有修行者都不敢再向前跨出半步！ 因为此时的他们只能够单纯凭借肉身力量对战，根本使不出半分星力！ 而论及肉身力量，又有谁能够比血狱谷的弟子更加擅长呢？ 更别说，在白景庭的身后，还有一个更加恐怖的白羽！ 这些人可不知道白羽已经陷入了长久的休眠状态，在他们看来，白羽其实是在吸收此遗地的传承，所以暂时腾不出手来应付他们，但若是他们逼得太紧，让白羽提前中断了感悟，那么到时候白羽发起疯来，在场的这些人谁能挡得住？ 再加上白景庭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一时之间，竟然再没有人出手试探。 洛川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夜空，这才发现，此时的月影秘境竟然比半个时辰前幽暗了很多，除去群星的影子再也看不到之外，就连一直傲立于夜幕中的明月，竟然也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变化。 这一刻洛川所看到的月亮，竟然是血红色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九天升龙柱的异变引起的？这说不通啊，明明在我进入地底之前还一切正常……” 洛川百思不得其解，同时他也惊觉，虽然自己的星海九成九都被封锁了，但却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完全失去星力，因为在他的星海中，同样有一轮血月在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之前在地底面对思思那番狂轰乱炸的攻势的时候，洛川体内只剩下北斗七星还在闪耀，那是因为思思的传承与北斗七星相关。 而此时洛川体内连北斗七星都熄灭了光芒，却唯余一轮血月，却是月影秘境的特性所致！ 想通了这一关节之后，洛川悄悄隐下了自己身上的星力波动，也装作与其他人一样被彻底封锁了星海，这才慢步走上前去。 刚走了两步，他便一眼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前方的那个年轻人。 此人虽然长相比较普通，并没有什么太过显著的特征，但其身后所负的那把长刀，以及他手中所致的那杆白幡，却令谁也不敢轻视。 宁家，宁春！ 洛川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宁家天骄好巧不巧就在附近，此番九天升龙柱的异动，竟然把他给招来了！ 一时间，洛川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因为他知道，此人绝对不是善与之辈。 能够与大师兄廖昙并称为青州双骄的人，哪怕只是过去式，也足以令人心怀百分之两百的警惕！ 好在场中除了宁春之外，洛川再也没有看到其他熟悉的面孔，想来就算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相反，他不认识别人，别人倒是认识他，还不等他走到白景庭身边，便有人喊道：“洛川？” 说话之人叫做楚夕，长着一双八字眉，整个一个苦瓜脸，正是之前被白景庭重伤的人之一。 洛川停下了脚步，看着楚夕，点点头道：“不错，是我。” 谁曾想，那楚夕却并没有看着他，而是转头对白景庭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此地不许他人进入吗？怎么这个洛家小子可以例外？” 闻言，白景庭也轻轻皱起了眉头，他先前昏迷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洛川，等他醒来的时候洛川已经下到地底了，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其实他也并不知道洛川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对此，洛川只是轻轻摊了摊手：“是白羽叫我来帮忙的。” 白景庭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但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洛川，原因很简单，洛川是一名药师。 而他身上的伤，并不是用白家或者血狱谷的药治好的。 于是下一刻，白景庭善意地对洛川点了点头，沉声道：“洛药师是我白家的朋友，当然可以来去自如。” “你！”楚夕脸色一沉，顿时捂着心口又吐了一口血。 见状，洛川顿时乐了，笑着道：“如果你不服气的话，尽管硬闯试试……噢，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已经闯过了吧，一个手下败将，还敢在这里叫嚣？” 顿了顿，洛川也不管那楚夕心中作何感想，随即将目光扫向其他人，摇摇头道：“现在大家的星海都被封锁了，单纯依靠肉身力量，你们反正也打不过白家这两位，又何必在这里干耗着呢？我劝你们，就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搞得好似这秘境中只有这一处遗地一样。” 话音落下，众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阴晴不定，唯有宁春面色如常。 他缓缓向前迈了半步，将手中的白幡插到了右手边，非常认真地说道：“宁某从一开始就说过，此番前来，不是为了争夺遗地的传承，只是久闻狂刀大名，却憾未能与之有过交手，今天既然碰上了，怎么也得切磋一番。” 闻言，洛川顿时愣了。 搞了半天，这宁春是冲着白羽来的！ 而且既不是为了抢夺传承，也不是为了寻仇，只是单纯为了切磋刀法！ 一时间，洛川的一颗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因为他忽的想起，这宁春在青州的修行界中似乎还有一个外号，叫做刀痴！ 而白羽的刀法究竟有几斤几两，他人或许不知道，洛川却是再清楚不过了，那家伙根本就不懂刀！ 之所以会整出狂刀这么一个名号来，完全是为了阴人的！ 现在可好，白羽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正是他那狂刀之名把宁春给引来了！ 这下子，就连洛川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只能徐徐开口道：“那宁公子今日来得不巧，此时白师兄正在接受此遗地的传承，恐怕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的，要不还是改日吧。” 谁曾想，那宁春却镇定自若地说道：“没关系，我可以等。” 不等洛川再劝，宁春又将目光挪到了白景庭的身上，喃喃道：“刚才看这位小兄弟一手血煞拳使得出神入化，不如你我先切磋一下，权当预热一番。” 洛川最担心的的事情果然发生了，闻言，他赶紧来到白景庭身边，低声问道：“有把握吗？” 白景庭的回答非常干脆利落：“打不过。” 此言一出，洛川顿时急了，他知道，现在那些虎视眈眈的修行者们之所以不肯离开，就是在等宁春的这句话，他们知道宁春是刀痴，更是武痴，面对白景庭之前的强势表现，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而一旦白景庭败北，他们就有机会进入遗地了！ 他们才不会去管宁春与白羽之间的胜负如何，他们也不关心，他们此番前来，所要的只是此处的传承和藏宝！ 眼看事情开始逐渐向着洛川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终于有一个人沉不住气了。 白羽突然睁开了双眼，说了一句话。 “想和我比刀？我比你姥姥！” 第一百七十五章 春花秋月何时了 白羽的突然苏醒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洛川。 但对于洛川而言，这却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如果白羽继续沉睡的话，还可以震慑住其他人，可一旦他出了手，便会很快暴露出自己身受重伤这一事实。 届时，事情可就麻烦了。 洛川很清楚，白羽之所以会选择在此时醒过来，是有着不得不如此为之的理由，因为如果他再不醒的话，宁春就要和白景庭交上手了。 胜负完全没有悬念。 可在洛川看来，其实就算白景庭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除了宁春之外，其他人全都是冲着地底的传承和藏宝去的，而事实上，地底除了一个实力恐怖的思思之外，什么也没有。 届时等所有人都下到地底，反而正是他们逃走的最好时机。 所以白羽的选择可谓极其不智。 更加令洛川意想不到的是，白羽刚一醒来，竟然就把宁春给骂上了，这不是想死不好意思说吗！ 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才真正令洛川瞠目结舌。 面对白羽毫不讲理的挑衅，宁春竟然丝毫没有动怒，而是认真地问道：“为什么不能比？” 白羽当真是一点也不给宁春面子，直接破口大骂道：“你这狗娘养的打断了大爷的传承，现在还想要跟大爷比刀？门儿也没有！” 闻言，宁春顿时皱紧了眉头，沉声道：“此事与我何干？” “若不是你们步步紧逼，扰我心智，大爷早就悟得此柱所留下的一记刀法了，还他妈用得着在这儿跟你废话？” 说着，白羽直接转过头，死死地盯上了在一旁蠢蠢欲动的楚夕等人，沉声道：“刚才，就是你们对我胞弟动的手？” 话音刚落，四周的修行者呼啦一下子散开了十数丈的距离，楚夕虽然伤得重，却是跑得最快的一个，一会儿时间就没影儿了。 开玩笑，他们这么多人连白景庭都没能奈何得了，更何况是凶名赫赫的白羽？ 见状，洛川的眉头不禁皱得更深了，如果白羽是想要纯粹靠威慑力震退其他人的话，虽然暂时看起来效果斐然，但他却有一道怎么也迈步过去的门槛。 宁春。 若是接下来宁春执意要与之比一比刀法，白羽又该怎么办？ 毫无疑问的是，一旦他露了怯，便会被其他人瞧出破绽来，能够有资格进到这月影秘境中的修行者，可没有一个是善茬儿，更没有谁是傻子，只要白羽出手，他们就绝对会发现这家伙只是一个纸老虎。 然而，白羽下一刻所说的一句话，却令场中众人都纷纷为之一愣。 “如果你想要找人比武的话，我倒是给你找了个更加合适的对手。” 说着，白羽脑袋一歪，看向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冷笑着道：“既然来都来了，何必还要藏头露尾？莫非是打算坐山观虎斗，再收渔翁之利？” 洛川顺着白羽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但他并不认为这是白羽在故弄玄虚，因为他分明看到，宁春的眼中骤然燃起了熊熊战意。 下一刻，一张笑脸从那树后浮现出来，开口道：“没想到还是被两位给发现了，看来是我退步了啊。” 洛川看着那人，一颗心彻底沉到了谷底，因为那是一个比宁春更加难缠的家伙。 袁小花！ 早在星空走廊上的时候，洛川便已经与袁小花打过照面了，两人还客客气气地相互交谈了一番，从那个时候起，洛川便觉得此人心计如海，深不可测，绝对不能轻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两人竟然这么快又见面了。 而且是在现在这样一个复杂的场合中。 袁小花走上前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对着白羽和宁春微微颔首，复又有些惊喜地对洛川说道：“咦？原来洛师弟也在这里？还真是巧啊……” 洛川没有搭话，只是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而宁春则非常干脆地将手掌握在了刀柄上，轻轻弓起了腰身，完全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 见状，袁小花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什么，小春啊，咱们才刚一见面，不至于就刀剑相向吧，大家来这月影秘境中都是为了和气生财，你这又是何必呢？” 宁春不答，只是将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袁小花的身上，呼吸渐渐沉稳，气势却逐渐往上提升，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出刀。 洛川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两人，低声对白羽问道：“他们之间有过节？” 白羽幽然一笑：“六年前在日不落草原，这两人联手深入燕国腹地，不小心中了燕人的埋伏，袁小花临阵逃脱，让宁春深陷敌围，若不是拼着境界的跌落燃烧生命秘法，恐怕宁春已经死在燕国了。” “自那之后，这两人便完全是一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几乎每次见面都不会善了，不过宁春在境界跌落之后，也拿袁小花没什么办法，大多数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闻言，洛川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之前冯笑所说，宁春在几年前受了一次重伤，所以被大师兄拉开了差距的事情，竟然落在了此处！ 这梁子可算是结大了！ 至此，洛川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白羽敢口出狂言，连连挑衅宁春，原来他早就发现了袁小花的到来！ 有了袁小花的出现，宁春哪里还管得上白羽？ 之前的困境就此被完美解开了！ 不过，令洛川唯一有些想不通的，是袁小花的态度。 对方竟然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和宁春见面后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为什么还如此淡定？难道他有什么决胜的底牌，能够自信此番能够彻底解决宁春这个大麻烦？ 念及此处，洛川忽然如福灵心至一般，抬头看向空中那轮血色的圆月。 然后他明白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袁小花便笑着对宁春说道：“小春啊，如果你执意想和我打一场，我自然甘愿奉陪，不过好心提醒你一句，此时的你们都无法使用星力，但我却不一样……” 说着，袁小花手腕一翻，将一枚通体萤绿的药丸吞入了口中，紧接着，一片无比强盛的橙色星辉自他体内汹涌而出，将场中映得一片光明。 见状，洛川不禁瞳孔微缩，因为他看得很清楚，袁小花所拿出的药丸不是别的，正是他当初在星殿拍卖会坑了无尘上人一把的青木丸！ 青木丸价值不菲，其最大的作用有两个，一是为重伤之人吊命，二是恢复星海本源！ 此时袁小花之所以能够重燃星海，便是靠的青木丸的第二个作用。 宁春并不知道袁小花吃下的灵药是什么，但对方身上那璀璨夺目的星力光辉却是怎么也做不得假的，因此宁春准备出刀了。 可还不等宁春背后的长刀出鞘，也不等袁小花抢先一步动手，却有一人出现在了他们中间。 袁小花脸上的笑意微微一顿，随即问道：“洛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宁春没有问话，但也极其难得的分出了一缕心神落在洛川身上。 下一刻，洛川笑着从手中掏出了一个瓷瓶，将其交到了宁春的手中，开口道：“既然今天这么难得能看到青州两大天骄的对决，如若宁大哥无法使用星力，岂不有失公允？更是我的遗憾……所以我想把二位拉回到同一起跑线上。” 顿了顿，洛川又向宁春微微颔首道：“或许宁大哥有所不知，刚才袁师兄所服下的青木丸，便是出自于我之手，这瓶子里面也有十枚青木丸，你看着吃就是了，别的我没有，但若是论及灵药，管够。” 话音落下，宁春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奇色，至于袁小花，则脸上的笑容越发和煦了三分。 “洛师弟，你这么做可不厚道啊……” 洛川同样笑着道：“袁师兄是药师，手中的灵药想来也是不少吧，既然是一场公平对决，怎么也不能让宁大哥吃亏不是？” “哈哈……有意思……”袁小花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衫，忽的熄灭了体外熊熊燃烧的星辉光芒，点点头道：“自大逃杀之后，坊间一直传闻洛师弟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便多留了，咱们，来日方长。” 说完，袁小花轻轻一拱手，不等宁春回过神来，便猛地身形暴退，不过瞬时之间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直到这个时候，宁春才开口问道：“为什么？” 洛川笑着一摊手：“没办法，我与天元门之间有过节，常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闻言，宁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向白羽，渐渐松开了手中的刀柄。 “他什么时候受的伤？” “不久。” “伤得多重？” “很重。” 洛川与宁春的这番交谈很快，声音也很低，所以白羽并不知道这么一转眼的工夫洛川已经把自己给卖了，还瞪着眼睛对宁春狠狠骂道：“孙子你瞅啥！” 宁春没有理会白羽的叫嚣，而是低头看向手中的药瓶。 “这里面真的有十颗青木丸？” 洛川点点头：“千真万确。” 宁春犹豫了一下，然后沉声道：“开个价吧。” 闻言，洛川顿时乐了，他笑着负起双手，看向不远处的九天升龙柱，开口道：“这么说来，我倒的确想让宁大哥帮我一个忙。”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发横财 洛川想要让宁春帮的忙，当然是斩断九天升龙柱上的铁索。 这件事情如果放在洛川下到地底之前，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别说一个宁春了，就算再加上巅峰状态的白羽，以及莫有雪和冯笑，恐怕也奈何不了那恐怖的铁链。 但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月影秘境中的星力突然无故消失了。 洛川能够明显感觉到，不仅仅是修行者体内的星海被封锁了，就连这整片天地都与星空彻底被隔绝。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个碎片世界的力量本源被破坏了。 所谓力量本源，当然指的就是星辰之力，不管是一千多年前也好，还是现当下也罢，人类获取力量的方式始终没有更改过。 只是以往需要借助于本命器来作为媒介，而现在的手段更加直接而已。 但不管怎么样，作为修行世界中的一切产物，其核心动力都来自于星辰。 激发白焰焚身诀需要依靠星力，施展狂风惊石锤需要星力，炼制灵丹灵药需要星力，布置阵法需要星力，凝炼法宝需要星力…… 所以理所当然的，开启防护神通需要星力，激活致命符篆，也需要星力。 如果洛川猜想不错的话，此时缠绕在九天升龙柱上的铁索，在经过之前那一番剧烈的消耗之后，其内所储存的星力已经所剩无几了，换句话来说，此时便是斩断铁链的最佳时机！ 而这件事情交给宁春来做简直就是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洛川，他则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宁春听完洛川的这番请求，虽然面露狐疑之色，但却并没有多做询问，只是沉默地走到了九天升龙柱之前，抽出了自己背后的长刀。 见状，洛川知道自己先前的出手可谓是真的赚到了，不仅拉来了一个实力强劲的帮手压阵，而且也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做了极大的掩护。 十颗青木丸？ 这玩意儿洛川有的是！ 只要能够最终将思思给救出来，这一切就是物有所值的！ 念及此处，洛川并没有留在原地去瞻观宁春如何斩断铁链，而是一猫腰，再次从九天升龙柱后面的豁口跳了进去。 第二次下到地底，对于洛川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但他却并没有急着回到思思的身边，而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九天升龙柱的柱身之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拈住了上面的一纸符篆。 洛川不擅符道，但他起码的见识还是有的，毕竟不管是在冬雪小比还是大逃杀中，甚至于此番来月影秘境之前，洛川都在勋禄堂用贡献值兑换了海量的符篆用以自保。 所以他勉强能够认出，自己手中所捏住的这张，应该是用来加固防御的“夯土符”，算不得多么罕见，但放在市面上几百个星石还是要值的。 洛川的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虽然他认为在彻底隔绝了星力的环境当中，任何符篆都不可能再发挥半点作用，但真正到了实证环节，洛川还是显得格外的紧张。 因为他有一种预感，一旦其中一张符篆被激活，便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恐怕会直接将整根九天升龙柱都炸成飞灰，至于在场的这些人…… 洛川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整个身体都绷紧了，但他的手却稳定如山。 下一刻，洛川暗暗沉了一口气，猛地扬起了手臂。 “唰！” 夯土符被洛川一把撕到了手中。 一息时间过去了。 三息时间过去了。 十息……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爆炸的轰鸣，没有能量的宣泄，一切都显得很安静，仿佛洛川手中所扯下来的并不是什么恐怖的灵符，而是他前世在电线杆子上随处可见的小广告。 见状，洛川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然后他将手中的夯土符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嘴角慢慢荡开了一丝笑意。 果然正如他之所料，这张夯土符根本就没有被激发过！ 这说明什么？ 不是说明洛川安全了，也不是说明思思能够重获自由了。 而是…… “发财了！” 洛川低呼一声，手腕一翻，毫不客气地将夯土符收入了山海壶中，然后故技重施，再一次捏住了一张泅水符的一角，用力一扯。 “唰！” 于是泅水符到手。 有了两次成功的经验之后，洛川彻底放开了手脚，开始肆无忌惮地将一张张灵符收入囊中，甚至为了加快速度，他还拿出了白羽给自己防身用的两具傀儡纸，帮着自己搜刮此处海量的符篆。 “我了个去，这是庭轩符？这玩意儿在市面上起码要卖几千星石！” “四方符！这里居然有四方符！这可是只有高级符篆师才画得出来的值钱货！”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这居然是……呃……好像没见过，管他是什么符，肯定威力很大就是了！” “发财了，发财了，要是红豆在这里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 整整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洛川的山海壶内已经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灵符，大部分他都没有见过，但这并不妨碍他揣测出这些符篆的价值。 即便是他之前在黑色祭台处获得永夜伞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兴奋过。 毫无疑问的是，不管当年是谁打算将思思永远困在这地底，其手笔都足以惊天动地，那贴在九天升龙柱上的符篆何止千万之数，而现在这些东西全都落到了洛川的口袋中，也不知道若是那人泉下有知的话，会不会气得把自己的棺材板儿都给掀开。 当然，洛川是不管这些的，此时的他只知道，等自己将这些符篆全部收入囊中之后，就算没有莫有雪，没有白羽，没有宁春，没有思思，这整个月影秘境都可以横淌了！ 谁若不服，就直接用这些符篆把他给砸死！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洛川终于走到了石梯的最底端，而他眼前的符篆也只剩下了不到一百张。 “思思！” 洛川朝着甬道的方向喊了一声，手中的动作却是一点儿没停，如飞蝶穿花一般搜刮着最后的财富。 所以当思思从石门后走出来的时候，顿时瞪大了双眼。 “少主小心！” 洛川笑着回过头：“没事儿，这些符篆根本就激发不了，我已经差不多快撕完了，马上你就能……” 洛川的这番话没能说完，他脸上的表情还定格在得意的笑容中，然后他手边的九天升龙柱便突然亮起了一抹滚烫的红光。 在这生死一瞬间，洛川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倒是他腰间的永夜伞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所牵动，竟然自发地撑开了伞骨，横亘在了洛川与九天升龙柱之间。 下一刻，洛川眼中便只剩下了纯粹的红色。 一股极强的冲击力撞在了永夜伞上，余威不减，继而传到了洛川的五脏六腑中，将他狠狠地轰在了地底的石壁中，然后一道冰冷的黑色漩涡在场中悄然荡开，很快就将洛川彻底吞噬，于是接下来连最后一抹光都消失了。 九天升龙柱剧烈震荡起来，仿佛发出了一道无声的咆哮，地面上的宁春正好斩断了最后一条铁索，随即眼睁睁地看着身前的石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直至完全没入了地底。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于在地面之上的宁春和白羽等人都丝毫没有察觉到脚下的一声声轰鸣，更不知道此时的洛川遭遇了什么。 只有思思知道洛川触发了禁锢九天升龙柱的最后一道禁制，并且被传送了一个必死之地。 但她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来不及去做。 就在九天升龙柱重新化为她的本命器，来到她手中的时候，那道黑色的漩涡，以及洛川，都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地底，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没有人知道洛川被送到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洛川是生是死，更不会有人知道，他是否还能回来。 冥冥之中，于众人头顶上的那轮血月似乎变得越发猩红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在预言着某种不祥。 而在这同一时间，洛川却并没有丧失自己的意识，只是像一只浪荡无依的游魂一般，飘荡在一片绝对的黑暗之中。 他无法思考，也不知道自己算是怎样的存在，甚至没有办法感知到自己的身体。 如果一定要打一个最简单的比喻的话，此时的他就像是传说中的灵魂出窍一般，只是除了无法感受到周遭的环境之外，连视觉与听觉也被彻底剥夺了。 时间在这一刻完全失去了意义，因为洛川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所历经的是一个瞬间，还是万年的永恒，但他至少知道，自己还活着。 直到某一刻，或许是因为洛川真的命不该绝，也或者是因为他已经死过一次，连阎罗也无法令他重新轮回，所以在他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道光。 然后他隐约中看到了三道人影。 一老两少。 老人赶着一辆破旧的牛车。 一个少年身负一具看起来平实无华的剑匣。 而另外一个少年，则突然抬起头，向洛川看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巡礼人间 一切都好似一场梦境。 洛川看着那个面容清瘦的少年，总觉得对方的样貌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洛川拼了命地想要发出呼喊声，向对方求救，但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然后一片云幕缓缓从远方飘来，遮挡住了洛川的视线，让他的眼前再度变成了漆黑一片。 同一时间，在太和山上的阿北有些好奇地转头向那少年问道：“主人，怎么了？” 少年摇摇头，笑道：“没什么，空间壁垒就快被打破了，现在就等里面的人触发逆阵了，都打起精神来吧。” 阿北沉声应道：“是，主人。” …… 当云幕重新被拉开的时候，洛川眼前的景色已经完全变换了模样，那两个少年消失了，老人与牛车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 头戴凤钗，身披红袍，脸上的妆容很淡，却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位名动一方的美人。 妇人站在一座高楼的玉栏前，手中拿着一只古老的星盘，目色幽沉，就像是一座上千年的湖泊，深不见底。 下一刻，她与先前的那位少年一样，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转头朝着洛川所在的方向看来，缓缓皱起了眉头。 洛川不知道这妇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距离她究竟有多远，但毫无疑问的是，哪怕只是对方的一缕目光，也让他感到了某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妇人的头上没有王冠，手中也没有权杖，但她的一举一动却自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度。 所谓不怒自威，便是如此。 良久之后，妇人的嘴边轻轻掀起了一抹嘲弄的微笑，她手中的星盘停止了轮转，在云幕重新落下之前，她笑着说了一句话，正好让洛川听了个真切。 “真是久违的星象了啊，紫微犯贪狼么……” 后面的话被风声渐渐隐去，洛川的眼前又一次失去了光亮，所以非常可惜的是，他未能听到妇人后面更加重要的那半句话，也未能看到妇人所在的那座高楼上所竖起的令旗。 上面只有一个金色的大字。 唐。 …… 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那么洛川在这场荒诞的梦境中见到了太多他未曾相识的人，经历了太多他料想不到的场面，更重要的是，洛川不明白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 或许，梦境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吧。 但至少在这一刻，这场梦还远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云幕第二次徐徐拉开，现如今的洛川已经不再试图去求救，或者与他眼前的人沟通，反而平静了心绪，纯粹作为一名看客，在欣赏一出出无头无尾的戏剧。 这一次出现在洛川眼前的，是一座山。 山上积雪常年不化，山顶一株美轮美奂的七色雪莲含苞待放，山间一棵雪松傲立世间，仿佛时间在此已经停留了千年。 树下有一位书生在默诵经卷，看到此人，洛川下意识地想起了大师兄廖昙，但很可惜的是，这人并不是廖昙。 相比起前面的那个少年与妇人，书生虽然也感知到了有人在窥探，但他却选择了不去理睬，仿佛这世间的任何事情，都比不上他手中的那卷经书重要。 而这一次，也是洛川眼前的光景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足足经历了三次日升日落，那书生终于将手中的经卷翻到了最后一页，然后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向着夜空投下了毫不在意的一瞥。 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没有半点刻意，仿佛他到了这个时候就应该抬头，这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真的真理。 然后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又被找到了吗？真是可惜了啊……” 言罢，书生转头看了看那株尚未盛开的七色雪莲，缓缓站起身来，伸手弹去了衣间的雪尘，然后也不知道何时捏住了一枚丹药，将其送入了口中。 下一刻，书生的身影就这么从原地消失了，就像他从未来过一样。 但此时的洛川却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仿佛他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荒诞的一出戏剧，又像是他亲眼见证了神迹的存在。 或者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那个中年书生本来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洛川感到震撼的不是那书生消失的方式，也不是因为那株七彩雪莲的价值不菲，而是因为他看清了那枚丹药上的徽记。 那是一座鼎。 丹鼎大帝杨天笑的鼎。 …… 洛川尚未从极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眼前的云幕便已经再度打开了，这是他在堕入无边黑暗之后所见到的第四幅画面，或者说，是第四个人。 有意思的是，这个人中和了那个少年与书生两个人的某些特性。 比如他也是一个中年人。 再比如说，洛川看到他也觉得有些面熟。 中年男子看起来非常普通，不论从样貌还是衣着，亦或者，洛川根本就看不清楚这个人，仿佛对方被包裹在一层浓厚的迷雾当中，让人难以揣摩。 这是洛川最看不懂的一个人。 此时的中年男子正独自坐在一间朴素的农舍当中，手中捧着三十三颗毛豆，在细细地品着，仿佛那是这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手边无酒，却有一壶热茶，三双碗筷，画面看起来有些奇怪。 但令洛川意想不到的是，对方是四个人里面，在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之后，反应最为快速，也最为激烈的一个。 下一刻，中年男子手中的三十三颗毛豆尽数落在了地上，看似杂乱无序，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至高无上的奥义，让他窥破了天机。 紧接着，中年男子猛地站起身来，开口道：“影子！” 话音落下，农舍一角的空气骤然扭曲了起来，一道透明的身影出现在了中年男子的身前。 影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等待着中年男子的命令。 “月影秘境出事了，其他人我不管，月儿不能有事。” 言罢，那团扭曲的空气重新恢复了正常，中年男子站在原地没有动，但他知道，只因为自己的这一句话，整个大梁帝国都将天翻地覆。 然后，洛川眼前的画面消失了。 但已经足够让他发现那中年男子与其他三人最大的不同之处。 因为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向自己看过一眼。 所以很可惜，洛川到最后也没能仔细看清对方的相貌究竟是什么样的，同样，他也不会知道，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大梁帝国九座州殿首尊、星殿十三司的司主，都齐聚到了青州。 …… 接下来的时间，洛川还见到了很多画面，见到了很多不同的人，这其中没有一个人是他认识的，但冥冥之中他已经意识到，这些恐怕都是星陨修行界的大人物。 同时，洛川还明白过来，原来此时的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而是代表着这片天地，整座苍穹，在巡礼人间。 或者换一个更加直接的说法，此时的洛川化身为了空中的那轮圆月，在普照大地。 他所见到并不是自己见到的，他所听到的也不是自己听到的，而是那轮血月所见到的，所听到的。 这当然是洛川莫大的荣幸，更是他无以复加的福缘，可，这样的情况，还会持续多久呢？ 此时的洛川知晓了太多的秘密，窥探到了太多的隐私，但如果他无法回到人世间，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他知道月影秘境出事了，却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更无法向莫有雪等人示警。 内心的焦灼与眼前画面的不断切闪，让洛川几乎变得人格分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最后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只身迈步走进了药王塔中。 脸上写着无比的紧张。 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个小老头儿在激动不已地为她加油鼓劲。 于是一瞬之间，洛川的心中突然变得无比平静了起来，他高兴地咧了咧嘴，笑着道：“红豆！” 话一出口，洛川忽的愣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能够说话了。 不止如此，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能够笑了。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洛川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及，然后他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眼前的红豆与药王塔一闪即逝，重新堕入无边的黑暗，随即在不到半息的时间逐渐恢复了微弱的亮光。 洛川狠狠地眨了眨眼睛，看到身前的一切都带着丝丝殷红。 那并不是九天升龙柱上的禁制爆开时的灼浪，而是空中血月映下的颜色。 洛川回到了月影秘境中。 一时间，洛川突然想要放声大笑，却发现浑身上下都绑满了绷带，稍微一动便能感到一丝钻心的疼痛，刚才他猛地坐起身来，便已经将胸前的伤口重新撕裂开来，沁人心脾的痛楚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涌入了洛川的大脑。 “嘶……” 洛川龇牙咧嘴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还没弄清自己身上是个什么情况，便听到一道欢呼从身边响起。 “洛川你醒了！” 洛川有些吃力地循着声音转过头去，随即便看到一张肉呼呼的小脸凑到了自己身前。 不是别人，正是在月影秘境开启之前，那个曾经对洛川热情打着招呼的小萝莉。 第一百七十八章 重见天日 “洛川，洛川，这么说来，当时在丹药比斗中，你真的一个人就战胜了整个天元门？” “那不是整个天元门，况且有一个叫米源的家伙是输给了我家小侍女。” “我知道，我知道，你家小侍女叫红豆对不对？” “嗯。” “我听别人说，红豆甚至都没有降星，也没有闯过药王塔，就可以炼制灵丹了，是真的假的？她是怎么办到的？” “呃……或许是因为红豆有非同常人的炼丹天赋吧。”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你教她的呢，那么后来呢？你是怎么从几位洗星境弟子的围杀中活下来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 …… 诸如这样的对话，从洛川醒来之后到现在，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天了。 在这三天时间里面，洛川的伤仍旧没有好完全，不过现在已经能够勉强走动了，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受的伤不严重，而是因为夏家小姑娘随身所带的灵药实在太过珍贵。 其中甚至包括了一味五星灵药，九松汁！ 噢，对了，这位洛川的小迷妹，洛川的救命恩人，能够将洛川一切事迹如数家珍的夏家小姑娘，其闺名叫做夏馨月。 多亏了夏馨月，洛川才能够活到现在。 如果不是夏馨月，或许洛川的山海壶、永夜伞、挽歌剑等至宝早就遗失了。 能够遇到夏馨月，当然是洛川的福缘，但除此之外，洛川却不得不面对另外一个非常糟糕的局面。 在救下洛川之前，夏馨月是一个人。 据她所说，自己原本在进入月影秘境之后是与夏家的另外两名修行者成功汇合了的，但众人却误入了一处迷宫遗地，所以三人就此走散了。 而夏馨月则被困在了一处绝地当中。 所谓绝地，便是此处是一个完全密封的空间，四周除了冷冰冰的石壁，什么都没有，就连头顶也被完全封死了。 但不知道为何，却有血月的光芒透射而入。 夏馨月之所以会进入此地，是中了迷宫中的一处陷阱，被凭空传送而来的。 所以当夏馨月初见到洛川的时候，便以为对方也是在迷宫遗地内触发了相同的机关。 对此，洛川当然是就坡下驴，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了。 不过怎么逃离此处，却成为了两人首要的难题。 不，更准确地说，这是洛川一个人的难题。 因为夏馨月根本就不在乎。 从外表上来看，夏馨月顶多也就十岁左右的年纪，或者更小，但实际上她却并没有像一个小孩子般哭闹，或许是因为洛川对她的吸引力更大，当然，更多的可能是，她根本不认为自己会永远被困在这里。 就算凭借她自身的力量出不去，但也一定会有人来救她的。 一贯如此。 当然，此时的洛川并不知道这一切，所以他一方面在思考着应该如何脱困，一方面还得应付夏馨月那仿佛永无止尽的好奇心。 没办法，谁让对方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不过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正因为有了夏馨月不停地在耳边叽叽喳喳，洛川根本没有时间去绝望，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死在这里。 毕竟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那是在这间封闭石室角落处安躺着的一具白骨。 看样子，此人已经死了有些年头了，就连骨头也快要被风化，洛川很担心，是不是自己碰一下就会变成飞灰。 但他更关心的，是在那具白骨上方的石壁上，所刻下的一行小字。 “我们还会回来的。” 听起来，这有些像是洛川前世某部动画里面某个著名角色的台词，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洛川看到这行字的时候，却下意识地觉得背心有些发凉。 仿佛这不是一句普通的遗言，而是一句，诅咒。 然后洛川开始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说秘境是万万年前的星辰坠落在这个世界后所留下的碎片，那么，又是谁在月影秘境中建造了这么多遗地呢？ 比如那黑色祭台，比如思思所在的囚牢，再比如说此时他所在的石室。 而且，为什么之前来到月影秘境的修行者们从未发现过这些遗迹，偏偏在三年前却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了这么多古怪的建筑？ 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洛川一边想着这些难以解释的问题，一边应付着夏馨月那无比旺盛的好奇心，就这么消磨着绵绵无绝期的时间。 然后终于在某一刻，洛川忽的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洛川你能不能教我炼药？” “馨月。” “我知道你收了个徒弟，叫做慕容小卿，不过没关系，我还可以当你的关门弟子嘛。” “馨月。”洛川加重的语气。 “嗯？”小萝莉一愣，这才意识到洛川似乎有话想要对自己说。 “我们还活着。” 夏馨月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是呀。” “可是……”洛川突然笑了：“如果这个地方真的是完全密封的话，我们岂不是早就窒息而死了？” “窒息是什么？” 洛川挠了挠头，解释道：“就是不能呼吸。” 顿了顿，洛川接着道：“总之，这里一定有什么我们还没发现的秘密，可以与外界的空气流通！” 夏馨月不明所以地说道：“但这不可能呀，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将这里的每一面石壁都仔细搜查过了，噢，还有头顶那块大石头也是，根本没有出去的通道。” 闻言，洛川顿时皱紧了眉头。 因为他知道，夏馨月说的是对的。 别说是夏馨月了，在他逐渐恢复过来的这几天，也早就将这里的每一块砖石都研究过了，但事实却是，即便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挽歌剑也无法在上面留下半点痕迹。 “放心吧，就算我们暂时出不去，也终究会有人找到我们，并把我们救出去的。”对此，夏馨月显得异常的笃定。 但洛川显然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只是轻轻埋下了头。 看向自己脚下。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抛开所有不可能的答案，最后剩下的那一个，不管再怎么不可思议，也一定就是最后的真相。 既然四面石壁和头顶的封盖全都严丝合缝，那么，供两人呼吸的氧气，就只能是从地面冒出来的了。 洛川自嘲地笑了笑，感慨自己居然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才想到这件事情。 然后他从山海壶中取出了一个木桶。 里面装着清水。 下一刻，洛川毫不犹豫地将桶中的水尽数倾倒在了地上，任其流淌。 “洛川你在做什么？”夏馨月一脸的莫名其妙。 洛川瞪着眼睛，生怕错过了一分一秒，低声道：“帮我看看，这些水会从什么地方渗下去。” 话音刚落，洛川便眼睁睁地看着一汪清流缓缓汇集到了那具白骨的身下，然后很快便没入了大地中，再不见踪影。 “灯下黑！真是灯下黑啊！”洛川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迈步来到那具骸骨之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将那白骨从原地挪开。 “咔。” 没有任何悬念的，白骨就此彻底散了架，然后一如洛川所想的那般，在一瞬化为了飞灰。 见状，洛川只能轻声开口道：“实非得以，望前辈赎罪。” 言罢，洛川抄起挽歌剑，猛地向原先白骨所在的地方狠狠刺了下去。 “铛！” 一道金石之音随之而响，挽歌剑就此下沉了两寸。 洛川顿时面露惊喜之色，赶紧把挽歌剑当做了铁锹，一点点地将地面上的碎石铲了出来，于是接下来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极为纤细的白色光柱。 夏馨月一直在洛川的背后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直至此时终于忍不住惊呼道：“传送阵！” 但与之相反的是，洛川脸上一开始的喜悦却消失了。 因为他终于看明白了这间“牢房”设计者的险恶用心。 如果真的是想要困死一个人的话，又何必还专门搭建一个传送阵往里面输送氧气？ 如果真的给此间囚徒一个逃生的希望的话，又为何将这个传送阵弄得这般羸弱？ 以至于其根本支撑不了一个人类完成传送，就会彻底破碎。 因为那位设计者不希望被困在这里的人那么快死掉，更喜欢给人以希望之后再将其彻底粉碎。 但很可惜，他遇到了洛川。 他所设计的这座传送阵，在正常情况下，的确是没办法将一个活生生的人送出这间石室的。 但那是在正常情况下。 下一刻，洛川忽的从山海壶中拿出了海量的夯土符，数以千计的凝石符，上百张聚灵符，以及，五张价值连城的固辰符。 一旁的夏馨月直愣愣地看着这一切，不禁惊声道：“洛川你还会画符？” 然而洛川却没有时间回答夏馨月的问题，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道：“抓紧我。” 话音落下，夏馨月却并没有去牵洛川的手，而是像一只树懒一样环抱在了洛川的腰间。 洛川苦笑着摇摇头，然后手腕一翻，将一颗青木丸送入口中，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一道星力送到了那堆一人高的符篆中间。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原本如手指般粗细的光柱骤然放大了百倍不止，直接将洛川和夏馨月包裹在其中。 三息之后，洛川眼前的画面一转，出现在了一片密林当中。 重见天日。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人小鬼大 洛川从来没有觉得头顶的那轮血月如此亲切过，也从来没有发现原来月影秘境内的风景竟如此美艳。 九天升龙柱上所留下的那最后一道禁制实在太过霸道，如果洛川的手中没有永夜伞，那么他早就死了。 就算他还活着，也理应堕入永恒的寂灭与黑暗，永世不得超生，可偏偏太和山上一位白姓少年用秘法打破了月影秘境的空间壁垒，使得洛川得以神魂相融。 最后，如果不是洛川曾经在九天升龙柱上搜刮来了数以万计的符篆，就算他最终找到了那处传送阵，也绝对出不来。 以上三个条件，但凡有一个不满足，此时的洛川都不可能再回到月影秘境中。 只能说，他的命实在是太好了。 当真是命不该绝。 此时的洛川大口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连体内的伤都不疼了。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夏馨月，脸上写着得意。 却不曾想，此时的小萝莉正少年老成般地皱着眉头。 “洛川，我们现在在哪里？” 洛川一愣：“呃……我也不知道。” 夏馨月轻轻摇了摇头，叹道：“洛川，你不该将我也带出来的。” “啊？”洛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疑声道：“为什么？” “我的人都在那迷宫之中，没有找到我，他们是肯定不会出来的，而我一时半会儿也联络不到他们，这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我的处境会变得非常危险。” 洛川注意到，在夏馨月的这番话中，她毫不避讳地将夏家的那两位修行者称之为了“我的人”，这当中必然有着某种洛川暂时还不得而知的隐秘，但此时的他也不便深究，而是跟着皱紧了眉头。 “你会有什么危险？” 夏馨月好似非常理所当然地开口道：“我不是修行者。” 此言一出，洛川顿时有些傻了。 诚然，之前在那石室中的时候，洛川便一直没有见过夏馨月激发过星力，但毕竟此时的月影秘境已经发生了异变，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隔绝了这片世界与星空之间的联系，所以洛川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夏馨月的情况与之前的宁春他们一样。 他哪里会想到，原来夏馨月只是一个尚未降星的普通人！ 一时之间，洛川之前的喜悦与激动之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头的杂乱。 如果夏馨月不是修行者的话，她怎么会来月影秘境？ 夏家的长辈又怎么可能允许她来月影秘境！ 如果夏馨月不是修行者的话，她怎么敢去探索遗地？ 又怎么会在深陷绝境之后还表现得那么冷静！ 可惜的是，没有如果，事实上，夏馨月真的是连降星都未曾有过的普通人。 不等洛川从这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小萝莉突然非常认真地看着他，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话。 “所以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洛川，我只有你了。” 闻言，洛川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释然地笑了笑，对夏馨月点头道：“好。” 话音落下，夏馨月脸上的故作严肃消失了，她眉开眼笑地一把搂住了洛川的胳膊，蹦蹦跳跳地说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洛川满头黑线地看着她，苦笑着道：“你就真的这么相信我？” 夏馨月笑着扬了扬下巴：“能够跟着我心目中的大英雄一起去冒险，可是我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 洛川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好吧，那恭喜你梦想成真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的确应该感到荣幸，因为在此番进入月影秘境的所有修行者中，他是实力最低的一个，可偏偏，夏馨月却认定了他才是最可靠的那个。 夏馨月的心愿倒是实现了，但对于洛川而言，他所面临的挑战则更加严峻了。 首先，正如洛川一开始对夏馨月所说的那样，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地，因此毫无悬念的，他想要与莫有雪等人汇合的愿望自然就越来越渺茫了。 其次，原本这次洛川进入月影秘境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帮助白羽去拿到某件东西，原本这件事情一切顺利，可现在也因为九天升龙柱上的那道禁制，让洛川和白羽重新失散了，也不知道白羽和思思他们有没有受到那禁制的影响，现在又在哪里。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现在摆在洛川面前最大的困难就是，如何在这危险遍布的月影秘境中生存下去。 还得带上夏馨月这个小尾巴。 遗地肯定是探寻不了了，另外按照洛川在来之前所研习的资料来看，此处还遍布着各种各样的凶兽，比如黑色祭台处的鬼火飞虫就是其中一种。 但这些都不是最令洛川为之担忧的。 遗地去不了就不去了，至于其他凶兽，根据前几天洛川与白羽一路走来的经验来看，只要不主动去招惹、挑衅它们，或者贪求其所守护的天材地宝，一般来说倒鲜少遇到致命的危险。 不管是在凌剑宗还是在凉城，亦或者是月影秘境，不管是在光明纪元还是黑暗纪元，亦或者是星罗历，人世间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外物，而是人心。 毫不客气地说，现如今的洛川和夏馨月两人就像是两座移动的宝库，而且还是大门形同虚设的那种，但凡遇到个心有歹意之人，两人跑都没地儿跑。 杀人夺宝这种事情，在修行界原本就是很常见的，更别说是到了天高皇帝远的秘境世界中。 这里没有王法，没有戒律，一切都要靠拳头和实力说话。 如果洛川还在全盛状态的话，虽然诸如宁春、白羽、袁小花这些洗星巅峰境的变态打不过，但洗星一、二重的还是可以拼一拼的。 要是拼着将当时在九天升龙柱上搜刮来的符篆全都一股脑扔出去，就算是袁小花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这是洛川最后压箱底的杀招，而且几乎就是一次性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施展。 好在现如今因为月影秘境的异变，理论上来说绝大部分的修行者都无法激发星海的力量，但既然连洛川的手中都有青木丸这种灵药，谁又能担保别人手里面就没有同样功效的丹药呢？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洛川倒是宁愿接下来的这一路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最好。 可惜事与愿违的是，他和夏馨月才在林子里面转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就正好遇到了一批成群结队的修行者。 洛川立刻无比警惕的停下了脚步。 夏馨月暗暗将身子藏在洛川的背后，低声道：“对面没有八大家和三大宗的人。” 闻言，洛川不禁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这七八个人的队伍就应该全是由小门派的弟子与散修组成的。 便在洛川和夏馨月在打量着他人的时候，那些修行者们自然也看到了洛川，当即有一个彪形大汉走上前来，猛地一抱拳，自报家门道：“在下风雷宗杨擒虎，阁下可是洛川，洛药师？” 洛川一愣，有些意外地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这么出名了，就连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门派弟子也认识自己。 “不错。” 见洛川点头承认，杨擒虎顿时面色大喜，脚下生风似的又向前迈了好几步，直到看见洛川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这才有些讪讪地停住了身形。 “洛药师不必误会，我等并没有恶意，只是我家大哥在之前探寻一处遗地的时候中了怪毒，如今眼看已经命悬一线，我们尝试过所有的解毒丹都没用，不知道可不可以冒昧请洛药师帮着看看？” 洛川轻轻一挑眉，似乎是有些愕然于杨擒虎的直接。 双方非亲非故，只是刚刚才见面的陌生人，对方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地上前来找洛川帮忙？ 会不会有诈？ 见洛川没有表态，那杨擒虎显然是有些急了，赶紧向着后面几人招了招手，于是下一刻便有两人抬着一个简易的担架来到了近前。 担架上躺着一个与杨擒虎一般身形魁梧的壮汉，只是气若游丝，面色呈紫黑色，看起来的确如杨擒虎所言，应该是中了毒。 见状，洛川彻底打消了对杨擒虎的怀疑，点点头道：“我看看。” 说着，洛川便准备走上前去，却被夏馨月一把拉住了衣角。 “把你拿把伞给我。” 洛川一愣，随即明白了夏馨月的意思，心中对这个小萝莉的机敏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在这种特殊时期，一切还是以小心为上。 于是下一刻洛川将永夜伞交到了夏馨月的手中，这才拖着这个小尾巴来到了担架前面。 见洛川肯仗义出手，杨擒虎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激动之色，连连道：“若洛药师能治好我大哥，擒虎此生哪怕做牛做马，也一定报答洛药师大恩！” 洛川摆摆手，让杨擒虎噤声，然后轻轻撩开了伤者的衣衫，果不其然，便在那人的心口处，有一个墨黑色的创口，看起来血肉已经腐烂，从形状上来判断，有些像是冰锥状的利器所伤。 “你们遇到了岩蝎？” 洛川此言一出，顿时令杨擒虎眼前一亮，赶紧回答道：“不错！洛药师果然慧眼！的确是岩蝎！不过这岩蝎的毒似乎与我们平常所见的不一样……” 杨擒虎的这句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了洛川的下一句话，于是整个人都如遭雷劈般愣在了原地。 “毒已攻心，救不回来了，准备后事吧。” 第一百八十章 医者可直言 洛川的话音刚落，场间的气氛便骤然而凝。 之前抬着杨擒虎大哥走上前来的两位修行者立刻面色一冷。 夏馨月则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永夜伞，随时准备撑开。 “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给谁准备后事？准你妈的后事！”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咒杨大哥去死！” 闻言，洛川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慢慢站直了身体，转头看向其中一人，无比平静地说道：“我妈很早就死了，不过我没能为她准备后事，因为我连她的尸骨也未曾寻到。” 此言一出，虽然洛川的脸上没有半分怒气，但谁都感受到了空气中那山雨欲来的压迫力，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即将被崩断。 洛川的手掌已经握住了挽歌剑，星海上方的血月光芒正盛。 但就在此时，杨擒虎却突然开口道：“洛药师，确信没看错？” 洛川没有回答，他的双眼仍旧死死地锁定在了那个出言不逊的修行者身上。 对方即便身怀洗星三重的修为，在这一刻也无端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但他并没有就此服软，而是同样瞪着洛川，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架势。 直到杨擒虎转头对他说道：“向洛药师道歉。” “啊？”那修行者一愣。 “我说，向洛药师道歉！”顿了顿，杨擒虎轻轻叹道：“且不论我大哥是否真的剧毒攻心，再无救治的可能，至少站在洛药师的立场来说，他说的是实话！你们又岂能因为洛药师的直言不讳而失了礼数！” 闻言，洛川终于将目光从那修行者的身上挪开了，有些意外地看了杨擒虎一眼。 另外一边，很显然，杨擒虎在这支队伍中的威信极高，至少眼前这两位修行者对他还是颇为敬重的，哪怕心中再怎么不平，也还是遵照了杨擒虎的意思。 “抱歉。” 两人一抱拳，也不再多说什么，随即便抬起担架向回走去。 见状，杨擒虎这才对洛川开口道：“洛药师，我这两位兄弟只是关心且乱，并不是刻意针对于你，还希望洛药师不要见怪。” 洛川看着这一幕，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松开了握剑的手掌，点点头道：“我能够理解，但不能原谅，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不会留手。” 洛川的这番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清晰地落在了几位修行者的耳中，顿时有人低声冷笑道：“一个连洗星境都没跨过的家伙，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要不是卖擒虎一个面子，谁他妈会理会他？” “不就是在药道上有些能耐吗？还真蹬鼻子上脸了！要我说，刚才阿盛就没骂错！” “闫某生平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既没有实力，又要充大爷的人，等着看吧，在这秘境中可不全都是咱们这种好说话的人，若是今后招惹到了惹不起的人，有他苦头吃的！” 众人的议论纷纷都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并没有被杨擒虎所听到，而此时的洛川则更没有工夫去关注他们。 因为接下来杨擒虎的一番邀请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恕在下眼拙，这位姑娘是……？” 夏馨月没有回答，于是洛川只能含糊其辞地说道：“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是这样……”杨擒虎的嘴角泛着苦涩，显然还没有能够从洛川的一番宣判中脱离出来。 “我不知道洛药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不过在这月影秘境中，当然是人越多力量越大，所以我想征询一下二位的意愿，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队伍？” 洛川微微一怔，有些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想要拉我们入伙？” 杨擒虎摇摇头：“也不能算是入伙，只是大家同路而行，多少也能有些照应，在此之前，我与他们很多人也不认识，也是此番临时组建的一个队伍，算是大家各取所需吧。” 洛川笑道：“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在我刚才说了那番话之后，你还愿意叫我加入你们？” 杨擒虎认真地回答道：“自古医者可直言，杨某绝不会因为洛药师对我大哥的诊断而心生芥蒂，至少比给我一个虚假的希望要好得多。” 闻言，洛川不禁在心中又对这杨擒虎高看了一眼。 他没想到，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样子，但却是一个极明事理的人，虽然算不上什么义薄云天，但至少有一种成大事者的气度。 但洛川仍旧没有轻易答应下来。 因为相比起满嘴的漂亮话，他还是更喜欢丑话说在前头。 “但你要知道，我的修为只有降星八重，或许等到真的遇到强敌的时候根本帮不上什么忙，甚至会拖后腿。” 杨擒虎勉强一笑：“洛药师自谦了，现在但凡在这秘境中人，又哪里还分什么降星境和洗星境？大家都无法使用星力，都处在同一起跑线上，更何况，洛药师真正的本事，又哪里在这打打杀杀上面呢？” 说到这里，杨擒虎不禁叹了一口气：“若是之前我能早一些遇到洛药师的话，或许我大哥便有救了……” 看到杨擒虎眼中的悲痛之意，洛川也心中一软，轻声道：“我刚才说，你大哥已经救不回来了，但如果只是吊命的话，我倒是有些办法。” 闻言，杨擒虎顿时双眼放光，急声道：“什么办法！” 洛川手腕一番，取出了一颗青木丸，将其递到了杨擒虎的手中，说道：“将此药服下之后，至少能保你大哥再活三个多月，但我刚才说了，此法只能吊命，不能救命。” 杨擒虎如视珍宝地接过青木丸，脸上的感激之色溢于言表，连连道：“三个多月就够了！只要等出了这月影秘境，回到宗门，或许宗主便有办法！” 洛川暗暗摇了摇头，在场他最清楚杨擒虎大哥的情况，别说是风雷宗那种小门小派了，就算是在丹药一道上最负盛名的天元门，恐怕也回天无术。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把话点透，毕竟该说的他已经都说过了。 在得到青木丸之后，杨擒虎哪里敢有半刻的耽搁，赶紧先回去亲自把药给大哥服下了，然后这才回到洛川的身前。 “洛药师大恩，擒虎没齿难忘，不知这灵药的价格……” 不等洛川回答，一旁的夏馨月便开口了：“别问了，你买不起。” “啊？”杨擒虎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夏馨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见杨擒虎还有些不死心的样子，于是夏馨月又补充了一句：“刚才他给你的灵药叫做青木丸，此药在今年的星殿拍卖会中曾卖出过一粒，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找人问问其最后的成交价是多少。” 作为洛川的在这个世界上的头号小迷妹，夏馨月当然认识青木丸，毕竟当初洛川就是用此药击退了天元门一众来犯者的，同时也在星殿的拍卖会上大出了一番风头的。 至于杨擒虎，虽然他还没有资格参加星殿拍卖会，但他却是知道，既然这青木丸能够作为星殿拍卖会的拍品，那么价值就绝对不低。 于是下一刻，杨擒虎轻轻笑道：“就算我买不起，这个人情我也是一定要还的，大不了，便将我这条命赔给洛药师好了。” 洛川乐了：“我要你这条命来做什么？” 杨擒虎不再解释，而是转言道：“不知擒虎之前的提议，两位考虑得怎么样了？” 洛川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转头看了看夏馨月，见小萝莉似乎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开口道：“我们加入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其他人欢不欢迎了。” 闻言，杨擒虎顿时面色一沉：“这一点洛药师大可放心，有我在，别的不敢保证，至少绝不会让洛药师受到半分委屈！” “既然如此……”洛川笑道：“那么，就同道而行吧。” 话音落下，杨擒虎顿时满目喜色，赶紧一把拉住洛川的胳膊，将他带到了其他几位修行者的面前。 “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名震青州的洛川洛药师，想必大伙儿应该都听说过，接下来，洛药师便是我们的同伴了！” 杨擒虎的这番话顿时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惹得众人脸色急变。 不过或许是因为杨擒虎当前，也或许是之前洛川拿出的青木丸，倒是没有人急着冷嘲热讽，而是保持了一定的克制。 但杨擒虎又岂能不知道众人心中所想，于是再次开口道：“洛药师是我们所有人里面唯一一个懂药理，擅医道的人，在这个危机四伏之地，或许便意味着诸位能多一条性命出来，所以我丑话说在前头，在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里面，谁若是对洛药师不尊，便是打我杨擒虎的脸！” 杨擒虎的这番话说得极重，令洛川心中一暖的同时，也让其他几名修行者纷纷按下了对洛川的不满。 “杨兄言重了，既然洛药师肯加入我们，那么大家就都是兄弟了，我等又怎会不知轻重？” “没错，洛药师威名在外，此番能够亲眼见识，是我们的荣幸。” “欢迎洛药师的加入！” 众人七嘴八舌地欢迎了一番洛川，却是没什么人在意他身后的夏馨月，对此小萝莉倒也毫不在意，只是暗中把目光扫向了角落处的那两个人。 他们是在场所有人当中唯一没有开口说话的。 只是沉默地抬着担架，脸色有些难看。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内讧 对于洛川来说，杨擒虎的这番提议可以算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原本他还在担心以自己的实力无法护得夏馨月周全，现在有了这七八个洗星境强者同行，只要不是碰上诸如袁小花或姜卫城这等变态，其他人已经很难对洛川造成实质性的威胁了。 而另外一边，有了洛川的加入，于杨擒虎等人而言，也可谓是真正的如虎添翼，不是因为洛川的自身实力有多强，而是因为他是一位名震青州的八品药师！ 一位药师的存在对于一支冒险小队的价值有多高？ 套用杨擒虎之前所说过的那番话，如果他能早一些遇到洛川的话，或许他的大哥就不会落到这副田地了。 尤其在这步步危机的月影秘境中，在几乎所有人都无法使用星力的情况下，一名药师的价值就更加弥足珍贵了。 总的来说，洛川与杨擒虎等人的强强联手，完全是一种双赢的选择。 但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 比如那两个一路抬着杨擒虎的大哥前行的修行者。 经过杨擒虎的介绍，洛川已经知道，这两人一个叫做徐愿，是一名散修，另外一个叫做李宿然，来自青州的一个中等门派，云剑门。 毫无疑问的是，徐愿和李宿然是整个队伍里面最不待见洛川的人。 除此之外，其他人虽然碍于杨擒虎的面子，口上欢迎洛川的加入，但实际上大多都对洛川在药道上的名声不以为然。 原因很简单，眼见为实。 在他们看来，杨擒虎的大哥所中的毒素虽然难解，却绝对不应该难得住一位真真正正的药道大师，而洛川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就说没救了，难免会给人一种虚张声势的感觉。 至于洛川所拿出来的青木丸，以在场这些人的眼界，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只知道，杨擒虎的大哥在服下此灵药后，并没有立刻苏醒过来，更没有明显好转的迹象，自然而然的，不少人看着洛川也就带上了怀疑的目光。 对此，洛川本身倒是毫不以为意，反而弄得杨擒虎有些尴尬。 好在一路走来，众人也并没有将矛盾公开化，大家暂时都相安无事，直到数日后的某一天，队伍中再一次发生了减员。 当时众人正在探寻一处洞窟遗地，原本一路顺风顺水，收获颇丰，岂料在归程的途中，一位叫做周战原的修行者误触了洞内机关，在一瞬之间被万箭穿心，就这么死在了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其余人也就此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势，洛川手握永夜伞，倒是与夏馨月避开了致命的攻击，属于为数不多的全身而退之人。 于是在当天晚上，李宿然便与杨擒虎发生了一场剧烈的争吵。 洛川假装熟睡，实际上却将两人的话音全都听了个真切。 “杨大哥，我尊称你一声大哥，但这口气我怎么也咽不下去！” “宿然！你想做什么！” “杨大哥！事发当时你就站在旁边，肯定比我看得真切！那洛川的手中明明有一件防御性极强的法宝，而且是距离战原最近的一个人，但当机关被触发的时候，他却没有去保护战原，而是眼睁睁看着战原被万箭穿心，这是什么道理！” 杨擒虎沉着脸，压低了声音道：“当时事发突然，谁也没有想到战原会触发了遗地的机关，洛药师当然也是反应不及，更何况，在当时的局面下，他当然要率先保证自己同伴的安危！” 李宿然知道杨擒虎口中所谓的“同伴”是指的那个一直待在洛川身边的小姑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认可杨擒虎为洛川的辩护。 “依杨大哥这么说，难道只有那个小丫头是他洛川的同伴，我们都不是了？” “宿然！我没这么说！” 李宿然冷笑道：“可杨大哥就是这么个意思！这些日子以来，那洛川为咱们队伍做过什么贡献？每次战斗他都是留在最后的！可到了分配战利品的时候，他所能得到的却总是一点儿不比其他人要少，我想问一句，凭什么！” 顿了顿，李宿然不等杨擒虎开口，复而又道：“之前杨大哥拉他入伍，是因为他药师的身份，可以为咱们队伍的生存率提供一份保证，但现在呢？战原还是死了！就死在他身边！我就不明白了，到了此时此刻，杨大哥你为什么还要护着他！” 闻言，杨擒虎的眼中已经闪出了一丝怒意，沉声道：“洛药师本身的修为不高，而且你且去问问，哪个队伍中的药师是冲在前线的？我这样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 “你说洛药师没有为咱们做出任何贡献，那是在昧着良心说话！难道你手上贴着的这副膏药不是洛药师拿出来的？难道钱老五的腿伤不是洛药师给治好的？此番探寻那洞窟遗地，若不是洛药师所拿出来的灵药，恐怕死的就不止战原一个人了！” 话音落下，李宿然不禁冷笑连连，猛地抬起了手臂。 “你说这副膏药？不过就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金创膏而已，别说是你我二人了，咱们队伍中的兄弟们在来秘境之前谁没备上几份？依我看来，那洛川根本就是沽名钓誉之辈，其在药道上的实力也不过如此！” 杨擒虎暗暗握紧了拳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不料，又有一道人影来到了他的身边。 “我觉得宿然的这番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句句属实，杨大哥，你若是再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维护那洛川，恐怕很难服众了。” 杨擒虎转过头去，看着开口帮腔的徐愿，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徐愿，我知道你和宿然一样，在一开始就与洛药师产生了矛盾，但这绝不是你们在我面前诋毁他的理由……” 杨擒虎的这番话还没有说完，那徐愿便摇了摇头将其打断道：“杨大哥此言差矣，若你认为我与宿然的态度是因为与那洛川之间的私怨的话，那么，其他人呢？” 言罢，又有两人沉默地站起身来，走到了杨擒虎的面前。 虽然一语未发，却表明了各自的立场。 见状，杨擒虎不禁又惊又怒地开口道：“何充，曹华，你们……” 那叫做曹华的汉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杨大哥，我觉得宿然的话的确有一定的道理。” 一旁的何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作应和。 至此，场中已经有四人表达了对洛川的不满，除了杨擒虎和他那已经毒发昏迷的大哥之外，便只有钱老五和一位朱姓修行者没有说话了。 后面这两人都是深受洛川灵药之惠的，当然不会站出来说洛川的不是，但令人心寒的是，他们也没有出言支持洛川。 见到这一幕，杨擒虎眼中的怒意却反而消失不见了，他抬起头来，看着头顶的那轮永不落幕的血月，笑着道：“所以，你们希望我怎么做？” 李宿然斩钉截铁地一挥手：“当然是将他赶出去！” 杨擒虎轻轻摇了摇头：“这么看来，你们都觉得我杨擒虎是一个言而无信之人吗？” 闻言，众人纷纷一愣，因为杨擒虎的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但接下来，他们就明白了杨擒虎的意思。 “想当初在洛药师刚刚加入我们队伍的时候，我便非常明白地告诉过大家，若是日后谁对洛药师不尊，便是在打我杨擒虎的脸，我只是没想到，这才过了没几天，大家伙儿就这么迫不及待地一起来打我的脸了，呵呵。” 话音刚落，李宿然和徐愿纷纷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毫无疑问的是，杨擒虎是这支队伍里面实力最强，剑术最高之人，若他翻脸不认人，恐怕在场谁也承受不了他的怒火。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杨擒虎在看到李宿然和徐愿的动作之后，不禁自嘲似的再度摇了摇头。 “原来在你们的心中，我杨擒虎是一个会对自家兄弟拔剑相向之人吗？”顿了顿，杨擒虎不禁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既然事已至此，大家便在此分道扬镳吧，不管你们再怎么说，我也是会留下来与洛药师同行的，如果你们不愿意留下，我也不会强求，大家好聚好散，日后若是遇到了难处，我杨擒虎仍旧愿意鼎力相助。” 杨擒虎的这番话一出口，在场的众人反而有些慌了。 何充第一个开口道：“杨大哥言重了，我们并没有想要逼迫杨大哥的意思，只是大家因为战原的死压力比较大，相互抱怨几句而已，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何充还是愿意继续追随杨大哥的！” 言罢，何充向扬擒虎拱了拱手，以示歉意，然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睡下了。 见状，曹华也只能苦笑着道：“我与老何是一个意思，若是之前的话让杨大哥生了误会，我在此陪个不是，希望杨大哥不要多心。” 随着曹华的话音落地，场间的局势立刻发生了惊人的反转，李宿然的一张脸已经沉得可以滴下水来，很明显，他还是低估了扬擒虎对洛川的回护之心。 更加低估了扬擒虎在这个队伍中的威信与分量。 便在此时，他听到了扬擒虎对徐愿的一声轻问，顿时令他心中急沉。 “徐愿，你也打算与宿然一起离开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想打你很久了 扬擒虎的这句话存了两个意思，其中最明显的那个，当然是在问徐愿要不要离开。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更重要的是，今天不管徐愿走不走，李宿然是必须要走的。 这便是扬擒虎的态度。 逼宫不成，自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因此下一刻，还不等徐愿回答，李宿然便猛地开口道：“扬擒虎，你什么意思？” 扬擒虎转过头看向李宿然，沉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你对洛药师的加入不满，那么杨某便只能请你离开了。” “你……！”李宿然猛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双目猩红。 见状，扬擒虎却丝毫没有防备的意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大家同行一场，好聚也好散，若是撕破了脸，谁都不好看，你说呢？” 李宿然气极反笑：“好……好得很！扬擒虎你可得想清楚了再说话，此番来这月影秘境，你代表的是风雷宗，而我则代表的是云剑门！你现在赶我走，是想要挑起两大宗门的战争吗！” 话音落下，扬擒虎的顿时眼皮一跳，他怎么也没想到，李宿然竟然会搬出云剑门来！ 这已经是**裸的威胁了。 毕竟如果从整体实力上来论的话，云剑门可是高出风雷宗不止一个档次！ 如果放在其他时候，李宿然的这番话或许真的会让扬擒虎忌惮三分。 但很可惜的是，李宿然忘了一件事情…… 下一刻，扬擒虎尚未开口，便有另外一道声音轻飘飘地传了过来。 “噢？这么说起来，你之前怂恿杨大哥将我逐出队伍，是代表了你家门派想要挑衅凌剑宗吗？”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立刻神色大变。 扬擒虎面露歉意，对着慢步走来的洛川开口道：“洛药师……” 洛川摆摆手，径直来到了李宿然的身前，脸上的笑容无比的平静：“对了，你刚才说你是哪个门派的来着？我一时间没记住。” 李宿然的一张脸彻底黑了下来，却是根本不敢接话。 因为很显然，若是在座所有人要比身份，比地位，比传承的话，谁能比得过青州第一大派，凌剑宗？ 直到这个时候，李宿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洛川并不仅仅是一位药师那么简单，他还是凌剑宗的弟子！ 但他不说话，却并不代表着洛川会放过他。 “李宿然是吧？自从我来之后，你似乎就处处对我不满啊，我原本以为我已经足够忍让了，你手臂的伤还是我给治好的，现在看来，对你这种人，以德报怨的说法根本就是行不通的，还是得用拳头说话才行。” 说完，洛川便真的举起了拳头，毫无征兆地向李宿然轰了上去！ 见状，扬擒虎瞳孔猛缩，下意识地便想要出手阻止，因为他知道，若论药道，洛川可以甩李宿然几十条街，但论及实战能力，恐怕十个洛川都不是李宿然的对手。 原因很简单。 李宿然是洗星境！ 何谓洗星境？ 便是修行者在点亮整片星海之后，引苍穹之上的群星与星海产生共鸣，以星辉洗经伐髓，强化肉身。 是以即便在无法使用激发星海，使用星力的条件下，洗星境强者的力量也绝非降星境之辈所能企及的。 洛川的这一拳在扬擒虎和李宿然的眼中，便不亚于是在飞蛾扑火，螳臂当车。 但相较于扬擒虎的担忧，李宿然则是满目狞笑。 “来得好！” 李宿然长啸一声，手中利剑已经出鞘，毫不犹豫地向洛川劈斩而去！ 李宿然的这一剑丝毫没有留手，看起来是打算一剑斩落洛川的手臂。既然你扬擒虎致意要为了这个洛川将我赶走，那么我便干脆在你眼皮子底下将他废了！ 扬擒虎看穿了李宿然的险恶用心，但此时再想阻止已经晚了，只能无比焦急地喊道：“住手！” 话音未落，洛川的拳头与李宿然的长剑已经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嘭！” 二者皆未使用星力，但即便如此，恐怖的撞击声也震得人心底发颤，一旁的徐愿轻轻低下了头，似有些不忍看那血肉横飞的凄惨景象。 修行者最重要的部位当然是星海不假，但洛川出身凌剑宗，若没了手臂，如何执剑？他以药师之名声震青州，若是没了手臂，该怎么炼药？ 扬擒虎睚眦欲裂，已经将身速激发到了极致，却仍旧没能碰触到李宿然的衣衫。 李宿然脸上的怨毒之色越发浓烈，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洛川断臂之后的绝望了。 但事实证明，不论是李宿然还是扬擒虎，都不够了解洛川。 他们并不知道，药道从来都不是洛川唯一的仰仗。 即便在不动用永夜伞、山海壶、挽歌剑的情况下，洛川的拳头，也绝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得下的！ 那可是连血狱谷副谷主都为之惊艳的存在！ 因此在下一刻，扬擒虎满腔的怒火突然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撼。 李宿然嘴角的笑容也凝固了，因为有一道无比恐怖的力量震碎了他手中的长剑，再侵蚀到他的手指、手腕、手臂，将其寸寸撕裂，最后，那道力量轰在了他的胸口处。 几乎是在一瞬之间，李宿然的肋骨便尽数折断，他的胸口像一个干瘪的气球一般狠狠地塌陷了下去，然后李宿然被轰飞到了半空中，再如一只断线的风筝一般颓然落地。 一拳。 自始至终，洛川都只用了一拳，就将李宿然这名货真价实的洗星境强者给重创了！ 扬擒虎看傻了。 徐愿彻底愣住了。 就连在暗中观察这一切的何充、曹华等人，也呆若木鸡地僵在了原地。 谁也不敢相信他们所看到的这一切。 因为没有人知道洛川是如何做到的。 平心而论，就算是众人公认场中实力最强的扬擒虎，在不动用星力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就把李宿然伤到这种程度吧！ 李宿然倒在血泊中，数次试图重新站起身来，却发现一切的努力都只是徒然，他满目惊恐地抬起头来看着洛川，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只说了一个字，便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你……” 洛川面色平静地走到了李宿然的身前，非常认真地说道：“我想打你已经很久了。” 言罢，洛川毫不怜悯地伸出了腿，狠狠地踢在了李宿然的胸口，顿时使其伤上加伤，发出了一声无比凄厉的哀嚎。 “啊！” 直到这时，徐愿才反应过来，赶紧厉声喝道：“住手！你难道想在这里杀人不成！” 洛川回过头来，对徐愿幽幽一笑：“怎么，不可以吗？” 说着，洛川又是一脚踩在了李宿然的脖颈上，后者直接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连一句哀求或者狠话都没能说出来。 见状，洛川不禁自嘲地摇了摇头：“看来这些天我还是表现得太过仁慈了，诸位应该去凌剑宗打听打听，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看着洛川那满脸平静的笑意，徐愿突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凉，握着长剑的手掌也满是热汗，一时间，竟然连让洛川住手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倒是扬擒虎走上前去，轻轻叹了一口气：“洛药师，算了吧……” 洛川笑着道：“杨大哥，我做事有一个习惯，便是一旦出手，就绝不留后患，今日之仇既然已经结下了，那么我就绝不能给对方任何反噬的机会，你应该知道凉城黎家吧？” 闻言，扬擒虎随即想到了一个传闻，当即面色一变：“难道，那黎家被屠之事，当真是洛药师所为？” 洛川微微颔首：“正是。” 话音落下，场中众人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毕竟不是凉城中人，更不是什么大门派、世家豪门的子弟，所以虽然听说过黎家被屠之事，却只知道星殿的暗卫出了手，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洛川！ 这一次，就连徐愿也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两步，忽然觉得脚底发软。 但扬擒虎还是面露忧色地对洛川劝道：“即便如此，可云剑门和黎家毕竟是不一样的……” 洛川抬手轻轻拍了拍扬擒虎的肩膀，笑道：“我知道。” 此言一出，扬擒虎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这洛川还是知道分寸的，但下一刻扬擒虎就知道，他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因为便在洛川说出“我知道”这三个字的同一时间，他已经抬起了右腿，毫不犹豫地又一次踩在了李宿然的脖子上。 “咔。” 一声轻响传来，李宿然的喉骨彻底碎了，大片的鲜血自他口中急促淌出，至死，他恐怕都没有想到，这满处宝藏的月影秘境，将会是他的埋骨之地。 场中的空气突然变得无比的冰冷。 众人尚未从李宿然的死上回过神来，便听得洛川再度开口道：“人我杀了，若是诸位出去之后向云剑门提起，就让他们来凌剑宗找我。” 话音未落，一道小小的身影也走到了洛川的身边，轻轻拉住了洛川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说道：“若是凌剑宗不够，那么就再加上一个夏家。”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夏馨月的话音刚落下，便立刻让场中众人为之一愣。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洛川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儿是谁，来自何处，但从惯性思维上来讲，但凡能够有资格进入这月影秘境当中的，便一定不是什么凡夫俗子。 但仍旧没有人能够料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儿，竟然是夏家的人！ 扬擒虎以询问的眼神看了洛川一眼，见状，洛川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开口道：“这位便是青州夏家的大小姐，夏馨月。” 偌大一个青州，只有一个夏家，自然也只有一位夏家大小姐。 在此之前，扬擒虎等人虽然并没有听说过夏家大小姐叫什么，更不知道其长什么样子，但既然这番话是洛川说的，那么可信度自然就大大增强了。 于是一时之间，所有人看向夏馨月的目光都带上了浓浓的忌惮。 扬擒虎更是抱拳开口道：“原来是夏姑娘当前，之前倒是擒虎怠慢了。” 夏馨月摇摇脑袋，奶声奶气地说道：“杨大哥客气了。” 至此，因为夏馨月的身份暴露，倒是让之前李宿然的死所造成的震撼被大幅度削弱了，一想到那李宿然的提议险些让他们得罪凌剑宗和夏家两大势力，在场的一众修行者都不禁觉得此人真是死不足惜。 倒是扬擒虎蹲下身来将李宿然的尸体抱了起来，轻轻叹道：“既然人已经死了，那咱们也不能让他就这么暴尸荒野，我去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吧。” 说着，扬擒虎看了旁边的徐愿一眼，谁曾想，后者竟然连连摆手道：“要我说，这李宿然死了也是活该！若不是被他蛊惑，我又怎么可能如此有眼不识泰山，与洛药师和夏姑娘为难，这一路若不是洛药师保驾护航，咱们兴许还走不到这里呢，那李宿然简直就是在恩将仇报！” 顿了顿，徐愿又诚惶诚恐地对洛川躬身拜道：“之前我的所作所为，皆是被那李宿然所利用，被小人所蒙蔽，望洛药师大人有大量，能够不予计较。” 洛川似笑非笑地瞥了徐愿一眼，开口道：“记住，我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好说话的。” 言罢，洛川向扬擒虎微微颔首致意，便拉着夏馨月回去睡觉了。 但对于今天在场的绝大多数人而言，接下来却无疑是一个不眠夜。 扬擒虎抱着李宿然的尸体暂时离开了。 何充和曹华两人暗自庆幸，他们退得够早。 钱老五和那位朱姓修行者则有些后悔，早知道洛川的实力这么强，那小姑娘的背景如此深厚，他们就不该按兵不动，而是一早跳出去与李宿然争个头破血流了。 锦上添花永远都不及雪中送炭啊！ 至于徐愿，则是所有人当中最尴尬的那一个，时至此时，他当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本身就是一介散修，实力也不强，之前跟着大部队当然是一路顺风顺水，但若是放着他一个人在这月影秘境中闯荡，他还真没多少信心可以活着走出去。 尤其在现在连星力也无法使用的情况下。 但若是不走，那么他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不管是洛川还是扬擒虎，甚至于何充和曹华等人，肯定都不待见他，而且这还是在他夹起尾巴做人的条件下。 若是一不小心惹怒了洛川那个煞星…… 李宿然的尸体还没凉呢！ 因此这一夜的徐愿当真是辗转反侧，寝不安席，一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去。 好在大家这一晚都睡得不好，所以众人直到正午时分才集结出发，幸而没把徐愿给抛下。 相比起其他人脸上那浓厚的黑眼圈，洛川和夏馨月倒是显得容光焕发，看起来昨天睡得很不错的样子。 在接下来的行程中，洛川也丝毫不再提起昨夜所发生的不愉快，仿佛一切如常，算是把这一页彻底揭过了。 但洛川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其他人可不行，冥冥之中，似乎所有人对洛川和夏馨月的态度都变得殷勤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洛川不动筷子，谁都不敢先下手。 打水的时候，就算再渴再累，第一壶清水肯定是送到洛川手中的。 甚至到了探寻遗地的时候，大伙儿也如众星捧月般将洛川和夏馨月护在了最安全的位置，相反，等拿到了战利品却是由两人先行挑选。 这样的变化令洛川非常不习惯，也很不适应，但不管他怎么拒绝众人也仍旧我行我素。 倒是夏馨月，真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小姐，好似对这一切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并且非常享受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洛川你昨天晚上真是帅爆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用拳头来讲道理的大男人！” “还有啊洛川，你是怎么想到用这种办法来收服人心的？要知道他们这么快就认怂了，咱们早就该杀个人来立立威了！” “对了，你说那杨大哥是不是缺心眼儿啊，那李宿然之前对他那么不客气，他居然还想着将李宿然的尸体给埋了，我悄悄去看了，杨大哥还特地竖了块木牌，上面写着‘李宿然之墓’，你说他是不是傻？” 洛川满头黑线，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夏馨月的这些问题，只能轻轻咳了一声道：“那什么，杨大哥就在你后面……” 闻言，夏馨月赶紧捂住了小嘴，回头看着身后一脸哭笑不得的扬擒虎，露出了抱歉的笑容。 对此，扬擒虎倒是并不显得很在意，反而苦笑着道：“还真别说，夏姑娘看人还是看得很准的，我师父就经常说我缺心眼儿。” 听到这句话，洛川也忍不住乐了，开口道：“不过在我看来，杨大哥这是属于义薄云天，豪情万丈，现在如杨大哥这般的人可是越来越少了，杨大哥也切不可妄自菲薄。” 扬擒虎大笑道：“还是洛药师文采高啊，都快把我给夸上天了，哈哈……” 洛川摇摇头：“杨大哥也别洛药师洛药师的叫我了，就叫我名字吧，或者叫我小川也行，不然听着生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的确对待敌人心狠手辣，不死不休，但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他对待朋友也向来真诚，从来不玩儿虚的。 之前扬擒虎在李宿然等人的逼宫之下，仍旧毅然决然地决定维护洛川，单从这件事情来说，就足以令洛川认他这个兄弟，不得不说，那时扬擒虎的一番话，还是令洛川极为感动的，所以他此时所说的，也并不是客套话。 闻言，扬擒虎当然显得很高兴，当即笑道：“既然如此，那索性我托个大，便称你为洛老弟吧。” 接下来的时间，扬擒虎和洛川的关系顿时变得亲近了不少。 关于扬擒虎大哥所中的毒，洛川也绞尽脑汁给出了不少建议，并向扬擒虎承诺，若是在回到风雷宗之后仍无法解决的话，他可以帮着扬擒虎向星殿寻求一定的帮助。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对彼此都了解了不少，倒是一旁的夏馨月鲜有地变得有些沉默，丝毫没有提及她的身世与过往。 说起来，洛川从头到尾也就只知道她是夏家的人，就连他之前对众人所说的“夏家大小姐”，都是他自己胡编乱造的，不过看当时夏馨月在月影秘境之外的排场，想来在夏家的地位也不会低就是了。 两人正聊得兴起，却不料前方却似乎是出事了，竟然传来了一阵阵叫骂声。 随即钱老五便跑到了扬擒虎和洛川的身前，沉声道：“杨大哥，洛药师，不好了，前面有几个修行者把路给封了。” 闻言，洛川顿时一挑眉：“包场？” 这件事情并不是洛川第一次见了，想当初洛川和白羽本来一路顺风顺水，就是半路遇到了陈家包场，这才接连发生了一系列的意外，导致洛川与白羽失散的。 原本跟着扬擒虎等人同行的这几天，众人也遇到了一些修行者，不过却是没有遇到如包场这般霸道的做法的，一时之间，大家顿时都有些义愤填膺。 尤其是徐愿，本来就心情糟糕，一看包场的居然是一些洗星初境的人，当即就跳出来与对方骂上了。 按照扬擒虎的意思，在这月影秘境中，步步为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对方包了场，众人绕道而行就可以了，谁曾想，钱老五接下来的一番话却令他也暗暗皱眉。 “不是包场，对方直接将整条路都封了，让咱们原路返回！” 扬擒虎转头看向洛川：“洛老弟，你看……” 洛川略微沉吟了片刻，随即开口道：“先过去看看。” 言罢，三人便随着钱老五来到了队伍的最前列，果不其然，一切正如钱老五所说的那般，前面正有七八个降星二、三重境的修行者在峡谷前一字排开，其中正当首的那个，正与徐愿骂得不亦乐乎。 见状，洛川还没有说什么，便突然感到手腕一紧。 他低下头去。 正看到腕间的那条金线散发出了无比耀眼的光芒。 第一百八十四章 洛川一怒 洛川腕间的那条金线叫做形影丝，是凌剑宗五人进入月影秘境之前太上长老赐下的。 形影丝的作用有两个。 其一是扰乱秘境内的空间阵法，使得洛川等人被随机传送的位置发生改变，彼此相距不超过十里。 从理论上来说，洛川在一开始所看到的那座黑色祭台方圆十里之内，便一定有莫有雪和冯笑等人的身影。 但非常可惜的是，洛川错过了众人相聚的黄金时间。 他为了获得月见草和永夜伞，在黑色祭台处耽误了太久，而不可避免的，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凌剑宗五人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想要齐聚的几率也就越来越低。 而形影丝的第二个作用，便是当洛川与其他四人相互靠近的时候，会主动提醒他们。 比如那耀眼夺目的金光。 当洛川离开黑色祭台的时候，形影丝的金光始终存在着，但在他遇到白羽之后，形影丝的光芒就已经变得很微弱了，直至他被九天升龙柱的禁制传送到绝地中，形影丝便彻底敛去了金光，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白色的蚕丝，毫无星力波动。 直到此时。 洛川看着腕间的金辉，立刻瞪大了双眼，猛地抬起头来，直视前方那座幽深的大峡谷。 而这一异变自然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因为自血月升空之后，他们的星海被封锁，星力荡然无存，别说是激发随身携带的灵宝了，就连使用战技也变得非常困难。 但洛川手腕上的那条金线分明散发出了无比强大的星力波动！ 这是怎么回事！ 对于众人那惊疑不定的目光，洛川并没有解释，他只是抬起脚步慢慢走到了峡谷口，看着前方剑拔弩张的七八个洗星境强者，平静地开口道：“都让开。” 话音落下，那七八个洗星境全都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这样的情绪哪怕在他们面对徐愿等人的时候都不曾出现，但现在却表露无遗。 不是因为说话的人是洛川。 毕竟这七八个人压根儿就不认识他。 就算是认识，恐怕也会如一开始扬擒虎等人对洛川的了解一样，认为洛川最负盛名的是他的药道，至于说其本身的实力，别说是现在了，就算是在众人都能使用星力的时候，他们也绝不会忌惮一位连洗星境都没有迈入的小家伙。 这些修行者真正为之顾忌的，是洛川手腕上的那抹金光。 没有人那到底是什么，但上面所透露出来的星力波动却是绝对做不得假的！ 洛川为什么可以使用法宝？ 那么他是否也可以激发星海？ 那件法宝究竟是做什么用的，是不是攻击型的？ 所有人的脑中都在思考着这些问题，以至于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位修行者敢阻拦洛川的脚步，反而纷纷向后倒退了数步。 另外一边，徐愿等人见状，则是士气大振，也跟在洛川的身后向峡谷入口处压迫而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夏馨月悄悄来到了洛川的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手掌，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洛川，我没有见过他们，所以他们不是跟我们一起进来的。” 洛川的面色不便，脚步不停，但心中却因为夏馨月的这番话惊起了无数波澜。 因为夏馨月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 如果这七八个洗星境强者不是跟随他们一同进入月影秘境的，那么，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答案只有一个。 他们来自三年前！ 念及此处，洛川不禁暗自眯起了双眼，因为他听懂了夏馨月真正想要警示自己的是什么。 事情有些不对劲。 如果这些人真的是三年前进入月影秘境的那一批修行者的话，那么有一件事情就变得非常没有道理了。 众所周知，现如今的月影秘境在星殿的评级中已经达到了中级秘境的标准。 这代表着月影秘境的价值早就远远超出了一开始世人对其的了解。 但这是现在。 放在三年前的时候，月影秘境根本不为青州各宗各家所重视，每次的开启也只是走走过场，算是给星殿一个面子，真正愿意来这里冒险的修行者，往往都是在宗门或者各大世家中不受重视的子弟。 这些人来月影秘境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希望在这里找到所谓的秘藏、重宝，以期一朝翻身，一飞冲天，回到各自的宗门和世家后能成为重点培养的对象。 这样的修行者，实力能有多强？ 顶天也就降星七重！ 而在三年后的今天，这些人竟然全都洗星成功了？并且突破到了洗星二、三重的样子？ 这怎么可能！ 诚然，如果以洛川为例的话，其实他只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就从一个普通人晋升到了降星境八重，破除了一系列大梁帝国修行界的记录，哪怕用奇迹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 但那是洛川！ 那是奇迹！ 如果奇迹能够普遍发生的话，那就不是奇迹了，如果这个世界上谁都能像洛川那般获得星火燎原诀的传承的话，那么这本功法早就变成地摊货了。 所以此时洛川所看到的这一幕非常的诡异，非常的不可思议。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停住脚步，反而变得越发坚决了起来，因为抛开这些三年前来此的修行者所获得的机缘不提，现在的洛川更加担心其他师姐、师兄的安全！ 是的，就是担心。 从洛川腕间的金光发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息左右的时间了。 若是放在其他时候，十息的时间可谓转瞬即逝，但在此时此刻，这十息却代表了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 凌剑宗五人在进入月影秘境之前都佩戴上了形影丝，既然洛川能够发现其他人就在附近，那么他们自然也能知道洛川的到来。 可为何直到此时，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洛川非常清楚，以莫师姐、冯师兄等人的实力，哪怕在星空被隔绝的情况下，也一定能够在发现自己的一瞬之间来到自己面前。 别的不说，单是青木丸，洛川便给了他们一人十枚！ 所以答案就非常明了了。 不管现在在那峡谷当中的是谁，都一定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或许对方正在等着洛川去援救！ 洛川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他必须立刻赶到同门的身边，不论对方正面对着什么样的险境，他也要与之一起面对。 但前提是，他需要先闯过前方那七八个修行者的阻拦。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洛川遇到思思之前，或许会很难，因为洛川再怎么狂妄自大，也不会认为自己能够以一己之力击败七八个洗星境强者。 但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还有扬擒虎等助力。 更关键的是，现在的他，是场中唯一一个还能使用星力的！ 因此在下一刻，洛川准备拔剑了。 可就在双方战局一触即发的瞬间，对方却有人先行开口了。 “诸位，这是最后一次警告，若你们致意要硬闯的话，便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别说是你们，就算是之前一位凌剑宗的弟子，也在我等的手中留下了一条胳膊，你们真的要试试吗？” 话音落下，那八名修行者突然改变了阵型，从一字长龙急速散开，各自站在了特定的位置上，前后错落有致，并整齐划一地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剑未出，已经有一种虚无缥缈，却深奥繁复的阵意从中激荡开来，让扬擒虎等人面色大变。 “剑阵！你们居然能结成剑阵！” 徐愿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声音有些发抖地开口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剑阵这种东西早就在黑暗纪元的时候就断了传承，现如今只有大唐的魁星阁和祁山还保有一些残阵！你们是从哪里学来的！” 闻言，对方为首那位青衫男子不禁冷笑道：“不错，还算是有些眼力，此阵，名为梵天。” 话音落下，在场的曹华、何充、钱老五等人纷纷面露震撼之意，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此生竟然能看到完整的剑阵出现。 这真可谓是剑修一辈子最大的荣幸！ 但与他们不一样的是，扬擒虎却暗自走到了洛川的身边，与其并肩而立，手掌同样握住了腰中的佩剑。 因为相比起剑阵重见天日的震撼，他更在意的，也是洛川和夏馨月更在意的，却是那青衫男子的前面一句话。 他说，曾有一位凌剑宗的弟子试图闯阵，被他们废掉了一条手臂。 果不其然，便在下一刻，洛川的面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了起来，看起来极度的冷漠，然后他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话。 “你刚才所说的那个凌剑宗弟子，叫什么？” 闻言，那青衫男子先是一愣，随即皱着眉头回答道：“好像叫什么青山，怎么，你认识？” 洛川和煦一笑，点点头道：“巧了，的确认识。” 言罢，洛川手臂猛地舒展开来，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剑吟，挽歌剑出鞘了。 剑名挽歌，出鞘便要为人送葬！ 第一百八十五章 血月几时有，梵天问人间 天空似乎被照亮了一些，就像是天色刚刚破晓的那一瞬间。 夜幕未退，日头初升。 徐愿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发现空中仍旧是一片鲜红，没有阳光普照，也没有繁星璀璨。 只是众人头顶的那轮血月变得更加刺眼了。 就像是整片夜空突然被一簇无上业火给点燃，也像是被鲜血给浸透，显得更加血腥，也更加妖异。 月色正盛，映得洛川身上的红光也越发鲜艳。 那是星辉的颜色。 却让人觉得不像是降星八重境应该透出的色泽。 扬擒虎等人见过洛川的拳头，但没有见识过他的剑，所以没有人知道洛川的剑究竟有多强。 可哪怕是将洛川的剑法无限高估，他如今所面对的毕竟是传说中的剑阵，他真的能够全身而退吗？ 没有人知道。 有些人也不需要知道。 比如扬擒虎。 他在洛川出剑的那一刻，同样义无反顾地向前冲了上去，虽然他的速度不如洛川那般迅捷，他眼中的目光不如洛川那般决绝，但他仍旧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数日之前，洛川用一颗青木丸保住了他大哥的性命。 那么今时今日，便轮到他为洛川奋不顾身了。 对扬擒虎而言，这是一件足够顺理成章的事情。 再比如说夏馨月。 小萝莉的眼神第一次变得认真了起来，但她却并没有跟随洛川盲目地冲到峡谷口，因为她知道，自己对于洛川而言，其实只是个累赘。 所以她就这么站在原地，轻轻转过身来，对着徐愿，撑开了手中的永夜伞。 三个人，以洛川为中心，几乎没有任何准备，也没有任何交流，却在一瞬间显露出了极其恐怖的默契，让洛川不再独行，也没有了任何的后顾之忧。 这一幕足够震撼人心，也足够义无反顾。 但在那青衫男子看起来，却无异于是飞蛾扑火。 他的眼中透着嘲弄之色，然后与洛川一样，拔出了随身的佩剑。 于是场间响起了第二道剑啸声。 这声剑啸更加惊天动地，更加气势非凡，因为那并不止一把剑，而是八把剑。 以青衫男子为阵枢，八位洗星境修行者在同一时间出了剑，他们手中的剑有长有短，有锋有钝，但在这一刻却仿佛合为了一体，变成了同一把剑，八个人也就此变成了一个人。 没有星辉绽放，也没有剑气肆掠，唯有一把长十丈，宽三尺的虚空巨剑急速凝成，让疾驰而至的洛川仿佛变成了微不足道的蝼蚁。 此剑一出，就连天地也为之变色，空中那轮血月第一次显得有些摇摇欲坠，好似也在畏惧那剑锋的杀气。 然后洛川到了。 这是他的第一剑。 也是最视死如归的一剑。 而他的选择，却并不是狂风惊石锤。 因为那毕竟是锤法，而不是剑法。 洛川也没有使出斩灵剑，因为此剑自洛川修行以来，至今也只不过是小成，甚至威力还不如狂风惊石锤。 洛川做出了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他用的是凌剑宗的基础剑技，秋水剑。 这才是洛川自踏入修行路以来最烂熟于心的一招剑法。 想当初在外门招考的比斗中，哪怕是面对莫有雪，洛川也曾用这一剑将其击败。 但当时的洛川在使出秋水剑之前，曾以五行相生之理，用了另外四剑来做铺垫，这才超常发挥斩出了那技惊四座的一剑。 而且那日的莫有雪也曾经将自身的修为压制到了降星境。 而此刻的他，却在一开始就拿出了秋水剑。 所面对的，恐怕也是与莫有雪巅峰状态不相伯仲的梵天剑阵。 理论上来说，洛川没有半点机会。 但他偏偏就这么做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也没有半分半秒的顾忌。 刹那间，有一层血雾萦绕在了挽歌剑的剑锋上，就连他身上的白色焰火似乎也被映红了，让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个血人，然后狠狠地撞在了梵天剑阵之上。 “铛！” 恐怖的撞击声几欲撕裂场中众人的耳膜，血雾所凝结的水汽在一瞬间被蒸发殆尽，那熊熊燃烧的白色焰火突然熄灭了大半，随即洛川整个人都被击飞到了半空中，口中鲜血四溢。 至于梵天剑阵，则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重新稳定了下来。 那位青衫男子面色骤然变得惨白如纸，但他的眼中却闪烁着疯狂，他强行压下了口中的一口逆血，大喝一声：“法相出！” 下一刻，阵中八人的容貌在一瞬之间苍老了十岁不止，仿佛这座剑阵正在急速抽取他们的生命力，或者换一个说法，是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在进行祭献，以求获得更加可怕的力量。 紧接着，空中似有阵阵梵音呢喃而起，一只金色的大手凭空出现在众人眼中，单手结了个慈悲印，面对着接踵而至的扬擒虎，只是如赶苍蝇一般轻轻一挥，便将扬擒虎浑身的骨头全部拍碎，再狠狠地砸进了地底。 那把高高在上的虚空巨剑再如何锋利，也不过是一件死物，唯有被人握在手中，才真正有了生命。 现在，握剑的手出现了。 洛川连之前的梵天剑阵都无法击破，现在换了更加强大的变阵，他还能做什么？ 钱老五的眼中悄然闪过了一丝惋惜，他狠狠地握了握拳头，又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扬擒虎，终究还是向后退了半步。 徐愿的脸上满是激动之意，他看着此时半空中正在急速坠落的洛川，嘴角掀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容，却忌惮于夏馨月手中的那把伞，到最后也没有鼓起勇气对洛川出手。 夏馨月虽然背对着洛川和梵天剑阵，但心思敏锐如她，早就从众人的表情中猜到了此时的战局。 然后她暗暗转过头，正好看到了那金色巨手握剑的一刻，也看到了洛川的左手多了一个酒葫芦。 此时的她有些后悔，应该让洛川带上永夜伞闯阵。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刻，便在夏馨月那无比焦急的目光中，洛川仿佛与空中的那轮血月融为了一体，他所激荡开来的星辉将四周的树木都染成了红色。 此时秋意未散，恍然之间，就像是将众人带到了一片枫树林中。 似火，如血。 洛川从山海壶中取出了大把的攻击型符篆向梵天剑阵轰去，他掏出了无数丹药送入口中，甚至还有一直留在手中的最后一枚冰肌丹。 无数符篆的爆裂声被那把巨剑轻轻拍开，就此喑哑，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在大声喊叫的人被掐住了喉咙，也像是一串爆竹突然被扔进了水里，更像是一群乌鸦在丧气地嘶吼。 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 洛川的挽歌剑上血雾再生，却被冰肌丹冻成了寒霜，透着极寒之意。 他星海上方的那簇火苗也好似受到了刺激，突然爆开了一点火花，然后拔高了数寸，噼啪燃烧起来。 洛川浑身是血，目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然后不知道为何，就像是福如心至一般，他突然开口诵了一句诗。 “月落乌啼霜满天。” 此言一出，空气骤然开始剧烈震荡起来，仿佛他的声音正与半空中的梵音袅袅猛烈碰撞，摩擦出了阵阵火光。 他头顶的血月猛地放大了无数倍，看起来便如同真的在朝着人间坠落。 洛川的星海已经狂肆翻滚了起来，无穷的星辉涌入他的手臂，再来到挽歌剑上，最后凝出了一朵寒霜，轻描淡写地落在了那金色大手握剑的拇指上。 于是原本正在朝着洛川急速斩落的虚灵巨剑就此停顿了那么一瞬间。 而洛川要的，就是这一瞬间。 “江枫渔火对愁眠。” 这已经不是秋水剑了，而是洛川在片刻前自创的一式剑法，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的杀伐之意，却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剑道至理。 挽歌剑第二次到了。 这一次，却是斩在了那金色大手与虚空巨剑所连接的部位。 “嗤……” 一道血线撕开了夜色，再无限延伸开来。 一根手指悄然断裂，再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中。 梵天剑阵就此被斩出了一丝裂缝。 阵中的八名洗星境强者纷纷自口中吐出了一片鲜红，面色再无血色，好似走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而洛川则更惨，整个执剑的右臂夸张地向后折断，挽歌剑也不知道飞到了哪里，看起来随时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 但他仍旧毅然决然地从那剑阵的裂缝中坠了下去，甚至将山海壶收到了怀中。 洛川的右手废了，但他的双腿还完好无损。 因此接下来，一阵阵震荡之力从他的脚下扩散开来，而他的速度则达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步。 这是洛川唯一掌握的一式身法，闭夜震！ 洛川的身形不断在半空中闪转腾挪，让人很难捕捉到自己的落点，而他此番入阵只有一个目标。 三息之后，他来到了那名青衫男子的身前。 他已经没有剑了，所有的攻击型符篆消耗殆尽，他还有什么？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洛川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看似云淡风轻地轰向了对方的胸口。 扬擒虎等人知道，血狱谷的林副谷主和白羽也知道，洛川的肉身力量非常强，但非常可惜的是，此时的洛川身体状况非常糟糕，而他只有一次机会，务必击杀此阵的阵枢。 一旦失手，那么他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死亡顷刻而至。 所以洛川伸出的不是拳头，而是手掌。 那是他在《千锤百炼》中所学会的第三式武技。 除了狂风惊石锤和闭夜震之外的那一个。 锁魂掌。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内患 “嘭！” “咔！” “砰！” 连续三道声响回荡在半空中，代表了三件事情接踵发生。 首先是洛川的锁魂掌轰在了那青衫男子的胸口。 随即在那金色大手和虚空巨剑的身上崩开了一条条手腕粗细的裂痕。 最后，梵天剑阵被破了。 青衫男子虽然仍旧站在原地，但他手中的长剑已经寸寸碎裂，他的胸口露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血洞，此时的他圆睁着双眼，死死地瞪着洛川，仿佛要将后者拖入地狱，但他自己却早已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梵天剑阵的碎裂引起了恐怖的剑气反噬，使得场间的其余七位修行者纷纷发出了凄绝的嚎叫。 他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皮肤片片剥落，就像是受了最残忍的凌迟之刑。 激涌流淌的鲜血染红了大地，诉说着惨烈的死亡。 连同那青衫男子在内的八位洗星境强者，尽数殒落，没有一人幸存，场中亦没有一具全尸。 至此，他们是如何获得梵天剑阵，又该如何将此阵传承下去，将成为永恒的隐秘，被他们带进了坟墓。 洛川还活着。 但此时他的身体状况却糟糕到了极点，虽然尚未昏死过去，但身上的骨头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就连执剑手也废了，星海尚未枯竭，可那簇代表着希望和新生的火光却就此黯淡了许多，好似随时都会熄灭。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赢了。 以一人一剑，赢了时隔数百年之后重现人间的梵天剑阵。 虽然洛川的胜利有很多取巧的成分和运气的眷顾，比如那以青衫男子为首的八人无法使用星力，所以自然也没办法将梵天剑阵的威力催化到极致。 一直到最后，此阵所幻化的法相也只有一只手掌，与完整的梵天剑阵相比差距实在太大。 再比如洛川在生死危机关头突然悟得一式原创剑法，正是用这一剑，他才斩断了那手掌握剑的拇指，使其出现了破绽，最后毕其功于一役，以锁魂掌击杀了作为阵枢的青衫男子。 但不管怎么说，赢了就是赢了。 待众人离开月影秘境之后，他的这一战绩必将再次震惊整个青州修行者，更有甚者，或许还会惊动大唐帝国和祁山！ 当然，前提是他要能活着出去。 而此时此刻的洛川，正面临着自来到月影秘境后第三次巨大的危机。 第一次，是他在黑色祭台的时候，被无数的鬼火飞虫攻击，当时帮他度过危机的，是永夜伞。 第二次，则是他被九天升龙柱的禁制送入了一处死亡绝地，当时在他的身边，有夏馨月的陪伴。 那么，现在呢？ 现在的洛川丝毫没有因为击破了梵天剑阵而兴奋激动，反而脸色沉到了极点，除了因为恐怖的伤势而导致的虚弱之外，更加重要的原因，则是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是多么危险。 这种危险并不是来自眼前那神秘莫测的大峡谷。 亦或者来自齐青山的生死未卜。 而是来自他的身后。 还是那句话，人世间最险恶，最变幻莫测的，从来都不是外物，而是人心。 洛川本身就是一名优秀的药师，所以他很清楚此时自己的状态有多么糟糕，他更知道，一直以来全力支持自己，威慑众人的扬擒虎，也受了极重的伤，就躺在不远处的那个深坑中。 那么，剩余的几个人会不会就此生出异心，杀人夺宝？ 尤其是徐愿！ 抛开洛川与其之间的恩怨不谈，就说此战洛川所拿出的那些符篆、丹药，包括挽歌剑和山海壶在内，这都是巨量的财富！ 这还是在没有计算永夜伞和形影丝的情况下。 徐愿作为一名散修，其原本所能获得的修行资源就极其有限，此番若能得到洛川的佩剑、法宝、丹药和符篆等物，便一定能一飞冲天，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会不心动吗？ 事实证明，徐愿的确心动了，或者更准确地说，早在洛川破阵之前，他就已经恨不得代替空中那把虚空巨剑将洛川斩成两半。 但非常遗憾的是，徐愿的这番希望终究还是落了空。 他想要看到的洛川身死当场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相反，洛川破开了梵天剑阵，将八名洗星境修行者尽数斩杀。 这一幕甚至比梵天剑阵现世的那一刻还要惊天动地，还要震撼人心，所以徐愿一时之间竟然看傻了，就这么直愣愣地呆在了原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说这洛川只是一个药师吗？ 他不是只有降星八重的修为吗？ 能够一拳击杀李宿然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他怎么还能破掉那传说中的剑阵？ 那可是剑阵啊！ 传说中可以将阵中所有修行者的力量合而为一，越阶斩杀强敌的秘法啊！ 为什么洛川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将其破了！ 徐愿不想承认这个现实，也不敢相信洛川真的只用一人一剑就破掉了梵天剑阵，在心神激荡之下，甚至没有注意到洛川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状态，更忘了在第一时间就上前补上一刀。 所以他错过了最好的，杀掉洛川的时机。 而等他反应过来，想到洛川为了破掉剑阵也必定付出了极大代价的时候，已经晚了。 因为夏馨月已经撑着永夜伞挡在了洛川身前。 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以至于徐愿根本无法确定，此时的洛川究竟伤势如何，是否还堪一战。 下一刻，钱老五和那位朱姓修行者同时做出了反应，他们二人不希望引起洛川的误会，所以并没有走上前去，但却是转过身来，极为警惕地看着四周的同伴。 虽然一语未发，但目色中的警告意味却昭然若揭。 见状，何充不禁干咳了一声，低声道：“钱老五，朱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钱老五摇摇头：“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担心会有小人想要趁此机会对洛药师出手。” “大家都是自己人，钱老五你也未必太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曹华面带愠色，随即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个深坑：“算了，我先去看看杨大哥怎么样了。” 言罢，曹华便朝着扬擒虎倒地之处去了。 至于钱老五和朱椿二人则仍旧纹丝不动地守在原地，似乎一点也没有讲究同伴之谊的意思。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钱老五和朱椿是这支队伍中，除了扬擒虎以外，与洛川关系最好的两个人，或者换一个说法，是受洛川恩惠最多的两个人。 之前在李宿然提议要将洛川赶走的时候，他们二人没有表态，就已经失去了与洛川交好的机会。 刚才在洛川冲阵的时候，同样只有扬擒虎跟着去了，钱老五和朱椿虽然有些意动，但惧于剑阵的恐怖，一时间心中犯怯，仍然没有拔剑相助。 现在，他们再也不愿错过第三次机会。 那可是一位可以一拳打死洗星境强者，一剑破掉梵天剑阵的超级强者！ 这还没算洛川那凌剑宗弟子与六品药师的身份，以及，他身前所站着的那位夏家大小姐！ 如果再加上今日之洛川只有降星八重的修为的话，他的潜力简直足以震惊整个大梁帝国！ 这么一位天之骄子不去好好结交，不去好好巴结，那么钱老五和朱椿才当真是瞎了狗眼了。 何充对于两人的这番意图心知肚明，既有些后悔也有些嫉妒。 后悔的当然是那日他不应该听从李宿然的蛊惑，在一开始站错了队伍，嫉妒的当然是钱老五和朱椿的造化。 不过事已至此，他再想要挽回自己在洛川心目中的印象似乎已经有些晚了。 因此何充只是冷哼了一声，随即也跟着曹华去查看扬擒虎的伤势了，既没有靠近洛川的意思，更没有去搭理一旁面沉如水的徐愿。 至此，可以说洛川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因为单凭一个徐愿，是绝对没办法越过钱老五和朱椿的联手阻击的。 洛川虽然躲在夏馨月所撑开的永夜伞下，但一直密切关注着场中的局势变化，直到何充离开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洛川，你的伤实在太重了，必须立刻找个地方休养。”夏馨月难得露出了认真的神色。 然而洛川却轻轻摇了摇头：“时间紧迫，你先帮我把挽歌剑捡回来，然后我们继续向峡谷里面进发。” “洛川！” 夏馨月顿时有些着急了，她一把拖住洛川的衣角，似乎下定决心要将他留在这里。 洛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笑道：“相信我，如果接下来再遇到强敌，我一样有办法送他们去见阎王。” 顿了顿，洛川又补充道：“你不是说我是你心目中的大英雄吗？你什么时候见过大英雄会做无谓的牺牲？放心，我心中有数。” 闻言，夏馨月不禁用力皱起了眉头，小大人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片刻之后，夏馨月暗暗握紧了袖中的一枚纽扣，似乎是做出了某种非常重大的决定，然后她点了点头：“好，不过洛川你可是答应过我，在我与夏家汇合之前会一直保护我的，所以，你不能死得太早。” 洛川笑着道：“我对朋友的承诺，从来不会食言。” ============================================= PS：感谢‘coco薄荷’8元打赏，好久没跟大伙儿说说话了，主要是最近的更新不好，慕白也不好意思在章末出现，最近一段时间慕白一直都在外地出差，大概还得有一段时间才回得去，更新慢了些，实在抱歉，等结束出差之后会好起来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再见齐青山 当得知洛川和夏馨月决定立即朝峡谷内进发的时候，不仅仅是徐愿，就连钱老五和朱椿都给吓到了。 因为谁都能够看出来，这是一个非常不理智的选择。 经由此战过后，队伍中的两大主力战将，洛川和扬擒虎全都身受重伤，众人的整体实力可谓被削弱了一半不止，在这样的情况下深入大峡谷，一旦遇到更加强大的敌人，恐怕就只有全军覆没一条路可走了。 刚才那八名洗星境修行者只是拦路看门儿的，就能结成梵天剑阵，那么若是峡谷中还有他们的同伴，那得多强？ 所以一时间就连钱老五也不禁劝道：“洛药师，是不是太着急了些？要不然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养养伤，至少也等杨大哥醒了之后再做计较吧……” 然而洛川的态度却异常坚决。 “不行，时不我待，现在我有一位同门师弟被困在了这大峡谷当中，我必须立即赶去救援，刻不容缓！” 夏馨月则提出了第二个建议：“或者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和洛川进去看看。” 初听起来，夏馨月的这个建议当然要安全很多，但实际上同样存在了极大的风险，因为一旦峡谷内那八名修行者的同伴发现了事情不对，出外探查，就会立刻发现青衫男子等人殒落的事实。 届时，要是对方再摆个什么剑阵出来，在失去了洛川，扬擒虎重伤的情况下，在场这些人谁能挡得住？ 最稳妥的办法，当然是如钱老五所说的那般，众人暂且撤离，找个地方把伤养好了再徐徐图之。 洛川此时心中急切，也没有时间与众人争辩，事实上，若不是因为扬擒虎重伤的关系，他甚至连半句话都懒得再说，此时见钱老五等人还在犹豫不决，当即开口道：“这样，如果有谁愿意跟我走的，我自然会保证他的安全，若是不愿随我同往的，我也不勉强，可以找个地方照顾杨大哥，但洛某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之后杨大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我不管你是哪门哪派的，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待离开此秘境后，我定与他不死不休！” 话音落下，众人顿时全都心底一哆嗦，关于洛川的手段和实力，他们之前可都是亲眼见证过的，尤其对方有着凌剑宗弟子的身份，再加上夏家这个大靠山，若是真的发起狠来，恐怕偌大一个青州真没谁愿意与之为敌的。 可问题在于，谁敢保证扬擒虎兄弟俩绝对的生命安全？ 万一遇到个什么意外，或者扬擒虎纯粹是因为伤势太重而殒落了，到时候他们找谁说理去？ 念及此处，钱老五赶紧表态道：“我愿意追随洛药师前往这峡谷一探究竟！” 朱椿紧随其后开口道：“朱某也是如此。” 闻言，曹华和何充也不敢再犹豫，纷纷表示愿意与洛川同行，何充更是大义凛然地表示，扬擒虎的伤势太重，最好还是靠洛川亲手救治，为了扬擒虎能够早日伤愈，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们也淌了。 至于徐愿，见大势如此，他又还能说什么？只能满脸不甘地低下了头，老老实实地和曹华抬起了扬擒虎大哥的担架，一语不发。 既然意见统一了，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众人齐心协力又做了个简易的担架，将扬擒虎也放在了上面，由钱老五和何充抬着，跟在了队伍的后面。 洛川和夏馨月两人则一马当先，负责为众人探路。 此时的洛川虽然浑身是伤，但至少还走得动路，夏馨月按照他所教导的方法，将他的右手缠上了绷带，并为他包扎了几处看起来比较严重的伤口，这才一手握着永夜伞，一手搀着洛川向前走去。 进到峡谷之后，这里的空气明显比外面要潮湿很多，两侧险峻的石壁上长满了藤蔓，在血月的映照下透着诡异的红光。 一开始的时候道路还显得比较狭窄，仅能供四五个人通行，但等走了大约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之后，众人的视线却突然变得开阔了起来，地面上的绿色植被也渐渐变多，俨然成了一个小型的热带雨林。 然而，眼界的开阔并不代表着安全，相反，洛川的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 因为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于是一时之间，众人的前行的速度也渐渐放慢了，遮天闭月的绿色植被让光线也变得有些昏暗。 朱椿点燃了一根火把，慢步走到洛川的身边，有些紧张地打量着远处的黑暗。 “我们进来已经有些时间了，为什么连一个人也没有遇到？”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原本应该是一个好消息，毕竟此时的洛川和扬擒虎都已经重伤，若是众人再逢恶战的话，恐怕就不会像之前那般幸运了。 可这恰恰也是令所有人为之不安之处。 因为四周的寂静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 这里没有鸟兽的嘶鸣，也没有人声悉索，甚至连风摩擦树叶的声响也显得很清幽，仿佛洛川等人是此地唯一的造访者。 但事实的情况却是，既然之前以青衫男子为首的几位洗星境强者拼了命都要要阻止众人的进入，更不惜展露了梵天剑阵来予以威慑，那么这个峡谷就绝对不会像现在众人所看到的这般简单。 所以……这座峡谷中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洛川已经将挽歌剑收回了山海壶中，他很明白，以自己现在的情况，想要再用剑已经很困难了，所以他更大的底牌，还是手中的山海壶。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在山海壶中所储存的那海量符篆中，攻击型的并不多，而且几乎都已经被洛川在刚才破阵的时候用光了，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是防御型的符篆。 所以如果接下来众人遇到了难以攻克的强敌，洛川想要将其灭杀或许很难，但至少自保是无虞的。 这也是洛川敢冒着巨大风险深入峡谷的底气之一。 夏馨月始终守在洛川身边，永夜伞保持在撑开的状态，神色虽然不如一开始的时候那般轻松，但嘴巴还是一如既往地停不下来。 “洛川，洛川，你刚才那最后一剑真是帅爆了，那是什么剑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不是凌剑宗的传承吧？” “还有啊，我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似乎现在月影秘境中所有的修行者都没有办法激活星海，但你好像并不受空中那轮血月的影响，你是怎么办到的？难道是青木丸？” “对了，洛川你觉得刚才那几个人到底为什么要阻拦我们？这座峡谷里面究竟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难不成是什么重宝？” …… 夏馨月一连串的问题吵得洛川头都大了，也就是现在的他已经习惯了这小萝莉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的模样，否则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更重要的是，夏馨月的这些问题里面有很多他都没办法回答，比如这峡谷内是否藏着什么秘宝，再比如他是怎么能破开秘境封锁，激发星辉之力的。 沉默了良久之后，洛川只能笑着道：“枫桥夜泊。” “啊？”夏馨月一愣，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洛川，满目的不明所以。 “我是说，那一剑的名字叫做枫桥夜泊，是我原创的。” 闻言，一旁的朱椿不禁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很明白，原创剑法之难，难于上青天，更何况，洛川所创造的这一式枫桥夜泊，可不是什么垃圾剑法，更不是什么三脚猫的功夫，而是一式能够斩破梵天剑阵的剑法！ 这样恐怖的剑法，竟然是洛川原创的？ 怎么可能！ 一时间，朱椿看向洛川的目光中敬畏之色更沉了三分，倒是一旁的夏馨月兴高采烈地惊呼道：“洛川你真是太帅了！居然还能原创剑法！真不愧是我大梁帝国首屈一指的剑道天才！是我夏馨月心目中最厉害的大英雄！” 闻言，就连洛川自己都听得脸红，尤其是那所谓的什么大梁帝国首屈一指的剑道天才，远的就不说了，就算是凌剑宗的大师兄寥昙，也不知道能甩洛川几十条街。 对此他只能苦笑连连地摇头道：“我要是有你夸的那么好，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夏馨月义正言辞地开口道：“那不一样，那可是传说中的剑阵！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反正我这辈子就只见过你一个人能够一剑斩破剑阵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夏馨月的这番话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毕竟从黑暗纪元至今，已经有数百年时间没有人见过完整的剑阵是什么样子了，自然就更别说是斩破剑阵的人。 洛川正摇着头想要反驳两句，却不曾想，前方的密林中竟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响。 听起来，就像是有人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又像是一头受惊的凶兽从睡梦中被惊醒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紧张地停下了脚步，屏息静气地抬头望向前方的黑暗。 唯有洛川，在第一时间低喝了一声：“什么人！” 话音落下，前方的一丛灌木被人从中间分开，一道伤痕累累的身影脚步趔趄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右边的袖口显得空空荡荡，血污满丛，在看到洛川之后，眼中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随即身子一歪，昏倒在了地上。 “青山！” 第一百八十八章 峡谷隐秘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那男子果然是齐青山。 多亏洛川之前喊的那一嗓子，让齐青山认出了他的声音，从而主动现身出来，否则以其藏身地点的隐秘性，只要足够小心翼翼，众人恐怕很难发现他的存在，说不定双方就这么擦肩而过了。 与齐青山的重逢让洛川又喜又怒。 喜的当然是在他进入月影秘境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之后，终于能与凌剑宗的师兄弟汇合，但怒的是，齐青山的右臂已经被人齐肩斩断了。 虽然在之前硬闯梵天剑阵的时候，那身着青衣的男子曾信誓旦旦地对洛川说过，他们在驻守大峡谷期间，就斩断过一名凌剑宗弟子的胳膊，但当这一切真的出现在洛川眼前的时候，他仍旧难以接受。 齐青山被斩断的是右臂，也就是他的执剑臂，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恐怕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因为齐青山是凌剑宗弟子。 他这一辈子，就只练过剑，但从现在开始，他却无法再握剑了。 对于一名剑客而言，这将是莫大的悲哀。 洛川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齐青山抱在了怀里，随即右手一翻，将十数颗灵药送进了齐青山的口中，再以星辉化开药力，加速滋养着齐青山的身体。 虽然洛川不懂医理，但也能很容易地检查出齐青山身上所受的重伤，除去右臂被废之外，他的星海也已经濒临破碎，就像是水泽干涸的戈壁，满目疮痍，另外齐青山的五脏六腑也似乎受到了很严重的冲击，如果不是遇到洛川的话，恐怕他撑不过一天时间。 既然已经寻到了齐青山，众人就没有必要继续冒险向前进发了，于是洛川当机立断，让朱椿在附近找了一处可供落脚的石洞，把杨擒虎两兄弟也抬了过去。 说是石洞，其实只是一个很浅的凹槽，大概只能供四五个人进入，三名伤者加上一个洛川，以及一直与洛川形影不离的夏馨月，差不多就将其挤得满满当当了，剩下的人则在洞外警戒，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虽然此时的众人仍旧留在了这神秘的大峡谷中，但相比起之前的步步惊心，现如今的局面显然要安全了不少，所以就连徐愿也没有半点的抱怨，而是老老实实地与钱老五等人守在了洞口处。 至于洞内的洛川，则几乎把山海壶内大部分的灵药都取出来了，就像是不要钱一般塞进了齐青山和杨擒虎的口中，并随时以星力辅助药性，务求其没有半点的流失。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齐青山和杨擒虎所受的伤是一样的，都是被梵天剑阵的剑意所创，但杨擒虎的伤势却比齐青山要轻了不少，毕竟当时整个梵天剑阵主要针对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洛川。 洛川本身的伤势也不容乐观，不过相比起齐青山直接少了一条手臂，他却是要幸运多了，此时趁着众人休养生息的机会，洛川也希望能尽早将自身实力恢复到巅峰状态。 很明显，现如今的他，已经俨然是这整支队伍的主心骨了。 所以一时之间，整个山洞内都弥漫着浓郁的药香，让人嗅之欲醉。 现如今洛川手中的绝大部分灵药都是他自己炼制的，毕竟整个凌剑宗除了执丹长老谢坤之外，就数洛川自己的丹药造诣最高了。 当然，作为底牌之一的醉生梦死被他留到了最后，因为此药在服用之后有一个很大的副作用。 顾名思义，便是会长醉不醒。 但在那之前，却可以爆发出修行者百分之两百的力量，可以算得上是一种非常极端且恐怖的手段了。 不到关键时刻，不能动用。 杨擒虎兄弟俩、齐青山、洛川这四个人身上所受的伤都很严重，绝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痊愈的，所以众人在这山洞中一直停留了三天三夜的时间。 在这三天时间里面，也不知道是大伙儿的运气终于否极泰来，还是这峡谷本身就没什么危险，反正他们没有遇到半只猛兽，也没有再见到半个人影。 一切都显得顺风顺水。 终于在三天之后的这一天，杨擒虎和齐青山同时苏醒了过来。 杨擒虎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至少可以发挥出其八成的战力，相较之下，齐青山的一系列皮外伤倒是被洛川给治好了，不过腑脏的伤势还需要养一段时间，至于他已经失去的右臂，洛川却是怎么也不可能给他接回来了。 因此在面对齐青山的时候，洛川不自觉地显得有些愧疚：“青山，你的手……” 齐青山明白洛川想要说什么，眼中暗自闪过一丝失落，然后努力堆起了一个笑容，对洛川摇摇头道：“我知道洛师兄已经尽力了，大不了我以后改练左手剑就是了。” 齐青山说得很轻松，但只要是习剑之人都知道，这件事情绝对没有他说出来的那么简单。 一时之间，洛川的心情越发沉重了三分，自责道：“若不是我当初在大逃杀的时候向你发起挑战的话……” 齐青山摆摆手，打断了洛川的话，笑着道：“洛师兄此言差矣，能够在大逃杀中脱颖而出，来到这月影秘境，本身就是我的福分，此番栽在那剑阵的绞杀之下，只能说是我的运气不好，技不如人，与洛师兄无关。” 顿了顿，齐青山又疑道：“不过却是不知，洛师兄是如何闯过那梵天剑阵的？” 洛川迟疑了一下，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这峡谷外之后，就可以激发星海之力了，再加上我自己原创的一式剑法，侥幸击破了那梵天剑阵，所以青山你的仇，我已经帮你报了。” 闻言，齐青山猛地愣住了，因为洛川这番话所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实在太大，让他在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消化。 洛川可以激发星力？ 他还自创了一式剑法？ 最后，洛川的言下之意是，他凭借一己之力击破了梵天剑阵？ 以上的每一件事情，单独听起来都足够石破天惊了，更何况是全部加在一起。 顿时令齐青山瞠目结舌。 不过下一刻，齐青山便猛地回过神来，无比惊喜地开口道：“这么说来，洛师兄或许可以救出陈师兄，阻止那些人的血祭仪式了！” 洛川一怔：“陈师兄？陈童也在这里？” 话音落下，洛川好似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猛地低头看去，这才注意到，自己腕间的形影丝，至今仍旧闪烁着无比耀眼的金光。 洛川终于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了一件事情。 他一直以为，形影丝的金光是在提醒他与齐青山的距离越来越近，所以在两人汇合之后自然光芒越盛，但事实上，就如同洛川自己一样，齐青山的形影丝也是佩戴在右手腕的。 但现在，他的右臂已经被连根斩断，又哪里还能激活形影丝？ 所以在一开始，洛川手腕上的那一抹金光所指的，便不是齐青山。 而是另有他人！ 随着齐青山的苏醒，答案终于被揭晓，是陈童！ 便在洛川恍然大悟的同一时间，齐青山正点着头说道：“不错，陈师兄被三年前来到这里的修行者们抓走了，那些人自称原住民，在这峡谷的中心处搭建了一座黑色的祭台，并且在我们来之后抓了不少人，准备举行一场什么血祭！” “原住民？”洛川呢喃着这三个字，慢慢皱起了眉头：“黑色祭台？” “不错！”齐青山沉声道：“之前那些人就已经举行了一场血祭，其最终结果就是封锁了天地星力，将整个世界与星空隔绝，如果再来一次，我不敢想象其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闻言，就连一旁的杨擒虎也猛地瞪大了双眼：“你是说，此番我等无法激活星海，降下星辉投影，就是这些人干的？” 齐青山点点头：“此事千真万确。” 一时间，洛川也为之愕然，他怎么也没想到，此番星空被封锁的异变根源，竟然是落在了此处。 顿了顿之后，齐青山再次解释道：“当日我与陈师兄成功汇合之后，便来到了这座峡谷当中，正好遇到了几个陈家人被这里的原住民所抓，陈师兄当即拔剑相助，却遇到了梵天剑阵的绞杀，一时间进退维谷。正在那时，祭台上的血祭完成，整个秘境发生了惊天异变，陈师兄无法使用星力，当即被剑阵重创，我虽然突围成功，但也……” 话说到这里，洛川已经完全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他却没有立刻决定向着峡谷中心进发。 倒不是因为他与陈童之间还存有间隙，也不是因为他担心在那里还存在着第二座梵天剑阵，而是他从齐青山的这番话中判断出了一个好消息。 这座峡谷，距离九天升龙柱所在的地方应该不远！ 因为齐青山口中的那几个陈家人，洛川和白羽也曾碰到过，而且就在距离血月升空不到一个时辰之前！ 正是他与白羽的那番空城计，吓跑了陈家人，使其之后被这里的原住民所抓，带到了大峡谷中！ 除此之外，洛川还在思考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齐青山所看到的，那些原住民用来举行血祭仪式的黑色祭台，与当初自己所看到的那一个，是一样的吗？ 如果是，那么，这又代表了什么？ 第一百八十九章 雾色正浓 洛川已经意识到，这座无名大峡谷与九天圣龙柱之间，恐怕只间隔了一个时辰左右的脚程，既然如此，那么此时他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先掉头回去找到九天升龙柱的所在之地！ 因为那里有白羽，有宁春，更重要的是，有思思！ 思思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强洛川并不知道，但从两人最开始的那番交手，以及作为思思本命器的九天升龙柱来看，她很可能是现如今月影秘境中最强大的修行者。 没有之一。 哪怕她很可能来自一千年前！ 有了思思在身边，就算再遇到一座梵天剑阵，不，哪怕再来三座，洛川也丝毫不惧！ 届时，什么原住民，什么血祭，什么黑色祭台，恐怕都挡不住思思的一棍之威。 念及于此，洛川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现在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九天升龙柱究竟在大峡谷的哪个方位？ “青山，你说你受伤前曾与陈童师兄一起，在这峡谷中遇到了陈家的人，你还记得他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吗？” 对于洛川的这个问题，齐青山显得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答道：“他们从哪个方向来的我不知道，当我们遇到陈家人的时候，他们已经被这里的原住民生擒了，是从峡谷的另外一侧出口被押送进来的。” 闻言，洛川不禁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如此看来，陈家人很可能是从峡谷的另外一侧遇到原住民的，换言之，九天升龙柱应该也在哪个方向，那么如果洛川想要和思思等人汇合的话，便仍旧需要穿过整座大峡谷！ 这件事情的风险系数很高，之前洛川是为了救齐青山，这才甘冒其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可现在，如果是为了陈童…… 洛川犹豫了半晌，随即苦笑着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何，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当日在星空走廊的时候，陈童递过来的一袋星石。 “既然如此，那咱们这可就算是握手言和了。” 这是陈童在送出星石之后对洛川说的话。 而洛川这个人虽然无耻了些，但偏偏吃软不吃硬，既然陈童在事前已经服了软，那么接下来众人在这秘境中，便理当不再心存任何芥蒂，至少暂时应该以凌剑宗弟子的身份团结对外。 现如今陈童身陷囹圄，于情于理洛川都该出手相助才对。 “也罢，左右也是同门，总不能见死不救，不过若是能够平安穿过峡谷，还是先与思思她们汇合才是上上策。如果先遇到了陈童，那就随机应变吧……” 洛川其实很清楚，那些原住民搞的什么血祭，一定要及时阻止，否则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现如今空中还有一轮血月可以供给洛川的星海，要是之后连月亮也消失了，那此番进入月影秘境的所有修行者，包括洛川在内，可就真的任人宰割了。 从洛川这一路走来的经验判断，这些突然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的遗地很可能来自千年以前的远古时代，不管是拥有本命器的思思，还是那青衫男子等人获得的剑阵传承，都是绝迹于现代修行界的。 也就是说，在没有星光照耀的世界里面，洛川等人举步维艰，但对于这里的“原住民”而言，恐怕所受到的影响要小得多！ 殊不见思思在不适用星力的情况下也能把洛川打得跟狗一样，殊不见由那青衫男子等人所组成的梵天剑阵哪怕没有散发出半缕星力波动，也拥有着劈山裂海的恐怖威能。 从齐青山的口中可以得知，距离上一次血祭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的时间，那么，第二次血祭还会远吗？ 留给洛川的时间其实已经很少了…… 经过这三天的休整，钱老五和朱椿等人已经完全恢复了元气，扬擒虎也有了一战之力，齐青山虽然处于半废状态，但至少已经行走无碍了，最关键的是，洛川伤势几乎已经彻底痊愈！ 倒不是因为洛川将更好的灵药留给了自己，而是他本身可以吸收血月的星力为几用，再加上他的身体在经受过无数次白焰焚身诀的毁灭之后，其拥有的自愈能力可谓恐怖，所以只用了三天时间，洛川除了右臂还有些行动不便之外，其他内外伤都已经完全自愈了。 因此便在齐青山和扬擒虎苏醒过来的当天下午，一行人在洛川的带领下离开了安全的山洞，再一次向着峡谷深处进发。 根据齐青山的描述，这整个大峡谷的内部就像是一个横躺着的巨大葫芦，两头宽，中间窄，而黑色祭台所在的位置，便是位于峡谷最中心的地方，在一条仿若一线天的细长石道中天然形成的。 也就是说，洛川想要不惊动“原住民”，完全绕过黑色祭台到达峡谷的另外一侧出口，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且令众人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们继续向前进发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四周突然弥漫起了一阵淡淡的红雾。 开始的时候雾气还很淡，但随着洛川一行人的不断深入，红雾也逐渐变得浓烈了起来，让人分不清那究竟是水雾本身的颜色，还是被血月映照出来的猩红。 众人裸露的肌肤表面被雾气浸透，就连呼吸也变得有些湿润，仿佛是潜入了一丛血海当中。 更加麻烦的是，被血雾所遮挡的前路，让众人视线严重受阻，完全无法辨别方向。 洛川紧紧拉着夏馨月的小手，尽量放慢了脚步，却不敢大声呼喊，因为冥冥之中他仿佛能够感觉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正有某种生物在蠢蠢欲动。 扬擒虎和齐青山紧随洛川左右，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却相互之间只能看到一重重剪影。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众人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被拉大了，洛川猛地回过头去，却发现原本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钱老五已经失去了踪影。 原本搭着自己肩膀前行的齐青山不知道在何时松开了手。 原本亦步亦趋跟随自己左右的扬擒虎渐渐消失在了雾色中。 洛川手心一紧，低声唤道：“馨月。” “嗯？” “不要怕。” “我不怕。” 夏馨月没有跟丢，这多少令洛川心下稍安，但其他人是怎么回事？这一次，不等洛川发问，夏馨月便突然给出了答案。 “这应该是一个迷幻阵，我闻到了妖族的味道。” 洛川不知道夏馨月得出这个结论的依据是什么，也不知道已经消散了千年的妖族又怎么会被夏馨月闻出味道来，但毫无疑问的是，他对于小萝莉的判断非常信任。 可惜的是，夏馨月只知道这是迷幻阵，却不知破阵之法。 正在洛川一筹莫展之时，一道惨烈的呼喊声猛地从他身后传来。 “啊！” 洛川心中一沉，骤然转身回头，夏馨月已经及时开口道：“东南方向，不超过五丈。” 话音落下，洛川的身形已经动了，他一环手，直接将夏馨月拦腰抱在了怀中，随即脚尖轻轻一点，便向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五丈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如洛川这般的修行者而言，只需要一个呼吸的时间便能抵达。 所以在一息之后，洛川已经来到了之前声音发出的地方，却并没有丝毫收获。 更准确地来说，他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之前的那一声呼救只是洛川的幻听，当然，更有可能的一个答案是，就在这一息之内，对方已经凭空消失了。 “是朱椿，我闻到了他的味道。” 又是味道，夏馨月就像是一只警惕的小猫咪，轻轻皱了皱鼻翼，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紧接着，洛川缓缓蹲下身来，将手掌贴在地面上轻轻抚摸着什么，随即缓缓开口道：“应该不是凶兽，而是人。” 此言刚出，便突然有一阵恶风呼啸而来，直扑向洛川的后心。 洛川对此早有准备，一瞬之间挽歌剑已经出手，从肋下斜刺里点向自己的身后，随即便感到手腕一震。 “叮！” 一声轻鸣在雾色中激荡而起，却并未传出太远，便悄然敛去。 洛川收剑回身，左手猛地探出，一把将挽歌剑斩断之物接到了手中，凑到眼前一看，竟是一只精铁飞爪，末端还连着一条极短的铁链。 “果然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莫非是那所谓的‘原住民’？” 洛川眉头紧皱，还没能理出个头绪，便又听得一声声低喝此起彼伏在四周响起。 “谁！” “什么人！” “啊！救命！” …… 闻言，洛川心中更沉了三分，看来来者并不止一人！ 下一刻，洛川当机立断，将夏馨月背在了背后，扯下一条衣衫将小萝莉捆得紧紧的，这才手执挽歌剑疾驰而去。 “有听到青山的声音吗？” 夏馨月一手将永夜伞反手握着，挡在自己身后，一手搂着洛川的脖子，低声道：“西南方向，三丈。” “好。”洛川应了一声，小腿猛地一个发力，便如一支破空的箭矢，朝西南方疾射而去，但等他赶到的时候，齐青山也如朱椿一般凭空消失了，再也发不出半声呼救。 见状，洛川的一张脸彻底沉了下来，咬着牙道：“这样不行，我现在什么也看不到，只能被动挨打！” 夏馨月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认真分辨空气中混杂着的各种虚无缥缈的味道，然后轻轻一笑：“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我们主动出击，你看不到，我能看到！” “好！” ================================== PS：感谢‘治不好的偏头痛’8元红包打赏，最近这一个月的更新确实是慕白自己都看不下去了，等出差回去后会好好补偿大伙儿的，请放心。 第一百九十章 我是你的眼 夏馨月说她能透过血雾看到峡谷中的景象，找出敌人所在的位置，这样的描述或许并不准确，因为她靠的并不是眼睛，而是鼻子和耳朵。 她看不到，但却可以闻到，可以听到。 重要的是，洛川相信夏馨月的嗅觉与听觉，哪怕这种信任毫无根据。 “正西方向，十一丈三尺。” 相比起之前的两个位置，夏馨月这一次所报出来的数字更加详尽，同时也更远一些，因为这并不是钱老五或者扬擒虎等人的所在之处，而是出手偷袭之人的方位！ 洛川没有半点迟疑，立刻将星海激发到了极致，闭夜震全力开启，只不过用了一个起落，便到达了夏馨月指定的地点。 与此同时，夏馨月的声音再度响起。 “再向前三丈，不，五丈！” 两人的配合极为默契，洛川身速不减，几乎便在夏馨月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一时间，身形便再度向前急掠了五丈的距离。 然后在他的眼前果然出现了两道模糊的影子。 其中一人手持铁索精练，正拖着第二个人向后急退，洛川的突然靠近让其措手不及，竟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而洛川手中的剑已经到了。 “铛！” 一声清脆的金石之音缓缓荡开，铁链应声而断，一人栽倒在地，另一人则身形一个趔趄，几欲踩空，很快便重新遁入了红雾当中。 洛川手中挽歌剑轻轻一挥，一缕幽白色的气线急速追去，精准地刺入了那神秘人的心脉，后者甚至连半声呼救都未能发出，便脚下一软，倒地身亡。 洛川并没有立刻去查看那被自己击毙的敌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而是停下了脚步，来到了另外一道人影之前。 “洛……洛川……？” 熟悉的声音即刻传入洛川的耳膜，令他暗自皱了皱眉头，待凑到近前，他果然看到了一张劫后余生且惊恐莫名的脸。 可惜不是扬擒虎。 而是徐愿。 “怎么样，还能动吗？” 徐愿有些仓皇地点了点头，却半天无法从地上爬起来，洛川看着对方心口前耷拉在地上的半截铁链，似乎觉得有些眼熟。 下一刻，洛川探出手掌，轻轻按在了徐愿的胸口，随即脸色大变。 是的，这东西他之前见过。 如果洛川的感知没错的话，那类似飞爪模样的东西在没入人体之后，会变成一张巨大的铁网，将修行者的心脏包裹在其中，稍微一牵扯便能令人命丧黄泉。 与当日洛川所见的，连接在思思心口与九天升龙柱的铁索如出一辙！ 这东西并不是这些偷袭者自制的，而是来自千年前的遗藏！ 一时之间，洛川不禁暗自庆幸，之前自己并未让对方偷袭成功，否则一旦此物入体，就连思思那般强大的修行者都无法将其解除，更何况是他？ 但与此同时，洛川也感觉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给浸透了。 他根本无法想象，三年前进入月影秘境的那批修行者们究竟是获得了多大的机缘，先是梵天剑阵在时隔数百年之后重现人间，现在又是这些神秘莫测的恐怖铁器纷沓而至，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而在前方，还有一场更加可怕的血祭在等着洛川。 可事已至此，就算明知前途莫测，洛川也必须要硬着头皮上了。 就算明知这些飞爪的恐怖，他也必须赶紧救人！ “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找其他人。” 说完，洛川丢给徐愿一把灵药，随即隐入了血雾当中。 “下一个。” “东南方向，七丈！” 洛川根本没有半秒钟的反应时间，身体已经如条件反射般做出了动作，如一支离弦的穿云箭，狠狠地扎进了浓雾中。 “小心一些，有两个。” “两个正好！” 洛川幽幽一笑，目色变得比星月更加明亮，在一个呼吸之后，手中的挽歌剑立刻发出了一声轻啸。 一片激昂的血气喧嚣而起，一个无头的人影随之倒地，而一阵剧烈的撞击却通过洛川背后的永夜伞刺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洛川的喉头猛地涌上一层腥甜，生死一瞬间，洛川不进反退，脚腕一拧，身体转了一百八十度，挽歌剑自上往下狠狠砸了下去。 狂风惊石锤！ “啪！” 原本正高高扬起的飞爪被洛川一剑拍落在地，惊起的风尘将四周的血雾吹淡了一些，于是一个人影清晰地出现在了洛川眼前。 洛川一脚踩住了连接在飞爪上的铁索，脚尖连点，闭夜震接连施展而出，踏链而行，不过瞬息之间就来到了第二位原住民的身前，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将挽歌剑没入了他的胸口。 至此，之前被洛川扑空了的朱椿和钱老五也得救了。 但洛川的心情却并未因此有半点的放松，反而变得更加的急迫，因为他知道，时间隔得越久，其他人获救的可能性就越渺茫，而直至此刻，他还没有找到扬擒虎和齐青山的踪影！ “其他人先不管，能不能再一次找到青山的位置？” 洛川不是圣人，也没有那么大公无私，在有限的时间里面，如果只能救下一个人的话，他当然会选择齐青山。 这一次，夏馨月用来感知敌人所在位置的时间显然变得久了一些。 足足用了近二十息的时间，她才终于开口道：“向东，三十丈！” 话音落下，洛川的身形随之在原地消失不见，然而，还不等他抵达三十丈开外，便在半途中被一片血光拦住了。 不是飞爪，而是一把长刀。 “滚！” 洛川厉喝一声，毫无保留地将体内星力注入挽歌剑中，不避不退，身形掠空而起，直接迎向了那丛凄厉的刀影。 空中血月大盛，雾中鸟鸣嘶哑，剑尖有寒霜拂来。 正是枫桥夜泊第一式。 月落乌啼霜满天！ “铛！” 长刀的主人显然没有想到，洛川竟然能够激发星力，更不会想到洛川的这一剑竟然势头如此凶猛，刀剑相接的一瞬间，便将长刀的利刃尽数冰封，丝丝血纹自刀面蔓延开来，如铁树银花，盛开千年。 “咔……” 下一刻，长刀沿着满面的血纹寸寸碎裂，挽歌剑的剑势却仍旧不减，继续一往无前，狠戾地将那握刀的手臂一剑斩断。 紧接着，洛川终于看到了阻拦在自己面前那双惊惧不已的眼睛，不等对方再做出任何反应，洛川已经一脚踢在了那人的胸口处。 白色焰火熊熊燃烧，在执刀人的皮肤一瞬灼裂，恐怖的撞击力将其肋骨尽数折断，只是一个照面，对手便完败在了洛川的手下。 “咚。” 执刀人应声倒地，浑身血污，生死不知，洛川却不再在其身上浪费半秒时间，长袖轻轻一甩，便脚踏其身体继续向前掠去。 “还有多远？” “转向东南，十丈。” 闻言，洛川的身体在半空中硬生生调转了四十五度，速度却丝毫不减，红色的血雾弥漫在他的脸上，仿佛戴了一张狰狞的面具，烈风将他的长发向后狠狠吹拂，拉成了一条笔直的墨线，就像是一支欲填山色的长笔。 五息之后，洛川来到了十丈开外的一处乱石堆前，看到了齐青山。 以及齐青山身后的那个人。 但让洛川颇为意外的是，齐青山的心口处并未被铁爪没入，而且也看不到其反抗的迹象，双方似乎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洛川的到来自然引起了两人的注意，齐青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而另外一人则怔了片刻，随即当机立断丢下了齐青山，低声说了句什么，便身形一跃，隐入了血雾中，再不得见。 如果此时的洛川立刻动身去追的话，断然能将对方拦下，再不济也能用白焰剑气为其送葬。 但这一刻的洛川却愣在了原地，一动也没有动。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那个人。 而且他也暂时不能将其杀死在当下。 再考虑到此时齐青山的情况，洛川在犹豫了片刻之后，非常遗憾地错过了将那人阻下的最佳时机，他暗暗握紧了手中的挽歌剑，来到了齐青山身前，沉声道：“刚才那人是……” 齐青山似乎还在为对方的突然离去感到奇怪，此时听洛川问起，当即回答道：“是周师兄，也是我凌剑宗在三年前派入月影秘境的内门弟子之一。” 闻言，洛川心道了一声果然如此，目色再沉了三分。 他的确没有认错，刚才与齐青山在一起的年轻人，赫然便是当年烟雨楼的座上宾之一，也是可能知道洛川被人封锁星海的幕后真凶的知情人！ 周浩晖。 此番洛川进入月影秘境，除了获得月见草，帮助白羽去取得某件东西之外，第三个目的，便是找到三年前进入此地的凌剑宗弟子，追查烟雨楼一醉的真相！ 可惜的是，初次相遇，洛川还是将对方放走了。 不过没关系，既然周浩晖出现在了这座迷魂阵中，而且看起来是为了救出齐青山才将他带到此地的，那么就说明他与峡谷中的血祭脱不了干系，只要洛川抵达黑色祭台，便一定能再次见到他！ 念及于此，洛川的心跳不禁快了半拍，然后对齐青山问道：“他刚才和你说了些什么？” 闻言，齐青山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严肃。 “周师兄让我们立刻撤离此峡谷，否则后果难料！”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三人成阵 洛川的确有些意外，因为他没能想到，此番周浩晖的出现，竟然是为了救出齐青山。 如此看来，这周浩晖至少在月影秘境的三年中并没有忘记自己凌剑宗弟子的身份，心中也仍旧保有同门旧谊。 “那他有没有说那血祭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对洛川的疑问，齐青山只是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道：“我问过了，不过周师兄不肯说，说是知道了太多对我们没好处。” 对此洛川显得有些失望，复又问道：“那陈童呢？他有没有见到陈童？” 齐青山犹豫了下说道：“周师兄说他会想办法把陈师兄救下的，让我不用担心，毕竟陈师兄是洗星境巅峰，逃出来的几率比咱们大很多，如果我们也被那些‘原住民’抓住的话，事情反而就难办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齐青山，或者说周浩晖的这番话的确是有道理的。 他并不知道之前洛川曾以一己之力破了梵天剑阵，所以他当然会认为场中的这些人都只是累赘，一旦去到祭台，非但起不到救助陈童的作用，反而会拖累陈童的出逃，只会适得其反。 事实上，对于洛川而言，他也知道在接下来的战斗中，齐青山和钱老五等人，包括杨擒虎，所能给自己起到的帮助都微乎其微，但他却没办法丢下他们，独自前往祭台。 因为他不需要他们，但他们需要他。 而且洛川也并不放心将齐青山和杨擒虎独自留在这诡秘莫测的峡谷中，尤其在得知了原住民正在大肆搜捕他们进行血祭之后。 否则的话，当初在破了梵天剑阵，众人尚未进入这大峡谷之前，洛川其实就已经可以和其他人分道扬镳了。 话说到这里，关于接下来怎么走，是进是退，洛川还没有拿定主意，但他却不能再在这里久待了。 “抓紧我，我去救擒虎。” 言罢，洛川一手抓住齐青山的左臂，身形再度没入了茫茫血雾当中。 与此同时，夏馨月的声音再度不疾不徐地响了起来。 “西北方向，一百余丈。” 这一次夏馨月给出的答案与之前都显得有些不同，首先是距离大幅度增加了，其次是精度也随之下降了。 但即便如此，在相隔一百丈开外，夏馨月都能准确无误地分辨出杨擒虎的味道，这说出去已经足够石破天惊了。 洛川没有二话，直接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但还不等他掠出一半的距离，夏馨月便再次有些急促地说道：“来不及了，前面有很多人。” 洛川的脚步并没有随之停下，而是问道：“大概有多少？” 夏馨月沉默了片刻，给出了一个比较模糊的数字：“三十到五十人……” 闻言，洛川目色骤然一凝，然后他随之发现，四周的血雾浓度已经开始逐渐下降，于是他明白了。 “看来祭台就在那个方向。” 洛川终究还是没有擅闯，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任何准备，贸然强攻，只能被请君入瓮，绝非智举。 “该死！” 洛川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他在一开始就应该选择先救杨擒虎和齐青山的，也不至于现在局面如此被动。 不过反正他已经打算去营救陈童了，救一个也是救，救两个也是救，只不过杨擒虎的实力稍低一些，会给洛川接下来的计划造成一些麻烦。 既然已经决定了徐徐图之，洛川便不再往前走了，他有些不甘地看了一眼祭台所在的方向，一咬牙，转身离去。 接下来，洛川在夏馨月的指引下，重新找到了徐愿和钱老五等人。 有些可惜的是，之前本来已经被洛川救下的朱椿，竟然又一次被人给抓走了，相反，倒是曹华运气极好，中间洛川在去营救齐青山的路上，曾杀了一个手持长刀的原住民，而那个人原本是负责抓捕曹华的，在被洛川击杀后，倒是变相地救了曹华一命。 至于队伍中的最后一个人，何充，则毫无悬念地和杨擒虎一样被押送到了祭台处。 因此现在一行人就只剩下了洛川、夏馨月、齐青山、徐愿、曹华和钱老五这六个人了。 嗯，还需要算上杨擒虎的大哥。 对方似乎对于身中剧毒的杨擒龙并没有兴趣，就这么放任其躺在担架上，并没有顺便掳走。 而队伍中唯一一个能打的，只有洛川。 现在的局面很糟糕。 众人甚至还没能抵达祭台，便已经折损了两个人，其中还包括战力仅次于洛川的杨擒虎。 若是放在正常情况下，洛川相信杨擒虎绝不会没有半点还手之力，但偏偏遇到了这场诡异的血雾，在敌暗我明的条件下，杨擒虎还是中了招，这让众人的心头顿时被蒙上了一层不详的阴影。 毕竟在洛川到来之前，杨擒虎才是这支队伍的绝对核心。 即便在洛川加入之后，杨擒虎仍旧是所有人的精神领袖。 但现在，就连杨擒虎也被那些原住民抓去血祭了，那么接下来的战斗还怎么打？ 对此洛川也显得有些一筹莫展，他很清楚，想要阻止血祭，救出陈童和杨擒虎等人，光靠自己的实力显然是不够的，而需要智取，可现在前方的路就像这场血雾一样，看不清，摸不到，他对于敌人一无所知，又该如何破局？ 一时间，众人的士气都显得有些低落。 而就在这时，又一个变故突然发生了。 场中的血雾突然开始急速退去，就像是峡谷中突然刮起了一阵飓风，或者在空中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将血雾全都吸了进去，在不到三十息的时间里面，峡谷中的能见度便高了数倍，众人已经可以看清四周的景致了。 见状，钱老五等人还在为之欣喜不已，洛川却面色大变，沉声道：“不好，对方要大举搜捕了，快退！” 从之前夏馨月给洛川所提供的位置来看，峡谷的中心处，也就是祭台的所在地距离他们并不远，而这场血雾在某种角度上来说，并不仅仅是洛川一行人的阻碍，同时也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很明显，那些“原住民”或许对血雾的适应程度较高，但同样也会受到雾气的干扰，否则就不会只派出这么几个人，采用偷袭的手段对付洛川他们了。 而等血雾完全散去，洛川一行人的存在就将毫无遮拦地暴露在那些“原住民”的眼中，这正是对方准备大举出兵围剿的征兆！ 念及于此，洛川毫不迟疑地带着齐青山就向后急速退去，其他人虽然反应没那么快，但至少还算相信洛川的判断，也纷纷仓皇撤离。 可非常遗憾的是，有人已经预料到了众人的选择，提前拦在了他们的退路上。 对手只有一个人，却偏偏生出了某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轻轻弯着腰，赤手空拳地等在了众人后撤的必经之路上。 洛川的脚步骤然而止，慢慢眯起了双眼。 一旁的齐青山似乎面带惊喜，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又有两人从两侧的树影中迈步走出。 其中一个洛川在片刻之前才刚刚见过。 齐青山也见过。 三人的手中都没有握剑，但洛川和齐青山知道，他们最强大的必然是剑术。 毕竟他们来自凌剑宗。 正是洛川在月影秘境中苦苦追寻的，三年前代表凌剑宗进入月影秘境的那三位内门弟子。 周浩晖！ 刘慈！ 陈久霖！ 之前洛川以为周浩晖的退去是因为忌惮自己的存在，就像他当初选择进入月影秘境的理由一样，但事实证明，洛川错了。 周浩晖的离开并不是为了退让，而是为了等候援军的到来，以期将洛川等人一网打尽！ 齐青山虽然并不知道周浩晖等人与洛川之间的恩怨，而且之前周浩晖还救了他一命，按理来说此时见到三人应该是激动的，但很显然，他并不蠢，所以他感觉到了场中异样的气氛。 原本满目的笑意顿时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周师兄，刘师兄，陈师兄，你们这是……？” 刘慈和陈久霖保持着沉默，身上虽然没有半点星力波动，却让人感觉到了一种森然剑意，仿佛只是站在那里，他们就已经将自己变成了一把蓄势待发的长剑，一旦出鞘，便只能饮血才归！ 周浩晖面带微笑，对齐青山开口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让你们立刻离开这峡谷，为什么不听劝呢？” 不等齐青山回答，周浩晖便轻轻摇了摇头：“也罢，现在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一炷香的时间内，走出这峡谷的人可以继续活着，若仍执迷不悟，那么就别怪我们不念同门之谊了。” 闻言，徐愿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劫后余生般点头道：“几位师兄放心，我等这就离开！” 说着，便与曹华抬着杨擒龙继续向前走去。 钱老五满目疑窦地看着对方三人所摆出来的架势，有些不明白怎么会是如此雷声大雨点小的局面，当下也不好多问，便跟在了徐愿的身后。 齐青山也有些不明所以，心中再一次变得摇摆了起来，想着是不是周师兄他们看似是来围剿自己等人，实际上是为他们打掩护，保证他们能安全离开的。 于是也有些将信将疑地迈开了脚步。 果然，周浩晖三人并没有阻拦他们的离开，只是站在原地行以注目礼。 但场中却有两个人没动。 洛川。 以及夏馨月。 此时的洛川仍旧背着夏馨月，所以他不走，夏馨月自然也走不了。 对此小萝莉并没有开口询问，也没有出言催促，因为以她的聪明伶俐，已经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毕竟她的感知力是在场所有人当中最强的。 所以她能够发现，自周浩晖三人出现之后，他们的注意力其实一直都放在了洛川的身上。 换言之，其实洛川才是这三个人真正的目标。 见状，周浩晖不禁轻笑着问道：“你怎么不走？” 洛川摇摇头反问：“你们会让我走吗？” 话音落下，周浩晖三人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作出了回答，他们的气势蓦然再盛了数分，一种虚无缥缈的阵意在眨眼间将他们紧紧相连，再不分彼此，空中仿佛凝结出了一张巨大的剑网，无比精准地将洛川笼罩在了其中。 剑阵！ 又是剑阵！ ========================================== PS：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慕白的出差之旅已经结束了，所以接下来的更新会恢复到之前的正常水准，因为欠得太多慕白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补完，但如果情况允许的话肯定会进行补更的，感谢大伙儿这段时间来的包容和支持，谢谢大家。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人心如此 再见剑阵并不足以令洛川为之意外，他只是有些没想到，原来仅凭周浩晖三个人也能组成剑阵。 他有些轻敌了。 事实上，虽然洛川师承自青州第一大剑道宗门，凌剑宗，但他对于剑阵也不甚明了，毕竟这种将个人剑术发挥到极致，甚至还能将其威能数番加成的手段，早在数百年前的黑暗纪元中就已经消亡了。 哪怕是在凌剑宗最古老的卷宗里面也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 现今的星陨大陆上，只有两个地方还保有一些剑阵的遗迹，也只有这两个地方还收藏着极少关于剑阵的描述与记载。 一个是大唐帝国的魁星阁。 那是一个类似于星殿的地方，或者更准确的说，在数百年前的时候，魁星阁与星殿本就是一家，只不过因为高层修行者的理念不合，才造成了分裂。 第二个，便是祁山。 那个真正的祁山。 星耀神帝所创立的祁山。 传闻祁山的守山大阵便是一座完整的剑阵，若遇外敌强袭，到了祁山生死存亡之际便会自动开启，守护祁山最后的剑道荣耀。 当然，这一传闻没人知道是真是假，毕竟自星耀神帝开创祁山剑道以来，还没有人敢对祁山不敬，更别说是攻上祁山了。 星殿不敢。 魁星阁不敢。 大梁、大唐、大燕这三大帝国也不敢。 自然而然的，祁山的守山大阵也从来没有开启的机会，世间不知多少修剑之辈为之遗憾，也为之庆幸。 因此可以想象的是，当之后众人将剑阵重现人间的消息传出月影秘境之后，将会引起何等的轩然大波，毫不客气的说，或许整个修行界的局面都会因此而改变！ 月影秘境的价值与评级必然会一飞冲天，到那个时候，别说是洗星境强者了，恐怕就连整个凌剑宗都不再会有资格进入其内！ 当然，这些暂时还不在洛川的考虑之内，当务之急，他需要先解决掉周浩晖这三人所带来的威胁。 而且要快。 因为身后追兵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了。 那才是更加致命的威胁。 到了这个时候，周浩晖三人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了，因此齐青山停下了脚步，沉声问道：“周师兄，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周浩晖看也没看齐青山，轻笑道：“我的意思在刚才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只是有一点忘了说，你们其他人可以走，但他，不能走。” “为什么！”齐青山又惊又怒：“你们应该是认识洛师兄的，他现如今已经正式成为了我凌剑宗的外门弟子，难道诸位师兄想要同门相残吗！” 周浩晖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想到，三年未见，你竟然能够突破了枷锁，重新踏上修行之路，而且成长到了如此地步，这样看来，当年我们三人决心进入月影秘境内冒险的决定是正确的。” 周浩晖的这番话是对着洛川说的，早在他之前第一次看到洛川的时候，就看出了对方身负降星八重的修为，而且不知为何竟能在此使用星力。 这一发现令周浩晖心惊不已，为避其锋芒，他这才不得不主动退去，寻求助力。 三年前的时候，他们留下了后患，为此被迫遁入月影秘境以避祸乱。 现在果然不出他们之所料，这段因果主动找上门来了。 所以这一次，他们决心再不给洛川任何机会。 为此，周浩晖以最快的速度找来了刘慈和陈久霖，甚至不惜暴露了身怀剑阵传承的底牌，当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是全力以赴，务求此番将洛川彻底诛杀在这峡谷之中！ 面对周浩晖等人所摆出来的阵势，洛川当然不会觉得意外，但对于齐青山而言却是打死也想不到其中的缘由。 双方都是同门师兄，他应该帮谁？ 还是两不相帮，保持中立？ 一时间，齐青山急的满头热汗，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原本已经快要走出剑阵范围的钱老五和曹华也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场中央的洛川。 他们哪里会想到，事情竟然发生了这样的转折。 从齐青山的话中不难发现，拦住他们去路的这三人也是来自凌剑宗，而且就是凌剑宗三年前派来月影秘境的内门弟子，与齐青山、洛川乃是同门，既然如此，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让洛川离开？ 而且通过半空中那隐而未发的剑阵所传来的杀意，似乎他们还想要洛川的命！ 这是什么情况！ 更重要的是，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们该怎么办？ 诚然，钱老五等人并不认为凭借他们的实力可以与一座剑阵相抗衡，否则当初在峡谷外面对梵天剑阵的时候，就不会只有杨擒虎一个人冲上去了。 可现在的情况却与那时候有了些许的差别。 首先，对方只有三个人。 想必激发出来的剑阵也不会像梵天剑阵那般恐怖。 其次，洛川才刚刚救了他们的命！ 如果他们真的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正在犹豫间，走在最前头的徐愿却猛地开口了：“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走！这三位师兄已经说了，他们只要洛川的命！要是再耽搁下去，等其他人追上来，咱们可就都走不了了！” 说着，徐愿讨好似的看向周浩晖等人，目色中带着谄媚。 周浩晖笑着点点头：“不错，我先前说过的话现在仍然有效，只要尔等立刻离去，之前的擅闯之罪便不再追究。” 钱老五沉声道：“徐愿！” 徐愿转头看向钱老五，毫不掩饰地说道：“怎么，我有说错吗？一开始我们就不该来这峡谷，要不是那洛川一意孤行，杨大哥与何充又怎么会遭到不测？现在他还想要让我们陪他一起去死，要去你们去，反正大爷不奉陪了！” 钱老五涨了个满脸通红，却偏偏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咬紧了牙关道：“可洛药师刚刚救了大家的命！” “那又如何！”徐愿冷哼一声：“那本来就是他欠我们的！要不是为了他和那断臂的废人，我们根本就不会冒这个险！” 话音落下，就连曹华也暗暗皱紧了眉头，低声道：“徐愿！你少说两句！就算不为了洛药师，那杨大哥呢？难道我们就这么把他留在这里了吗？” 这一次，徐愿稍微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杨大哥当然是要救的，但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正是因为我们要去救杨大哥，所以就更不能把性命交代在这里了，否则若是连我们也被抓去血祭了，到时候还有谁能救杨大哥？” 此言一出，就连曹华也为之词穷了。 更重要的是，徐愿给了他一个完全站得住脚的理由。 此时离开并不是忘恩负义，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欠洛川的，相反，他们还能保存实力，之后才能去营救杨擒虎！ 一时间，曹华的内心彻底动摇了，他转过头，看向钱老五，低声道：“老五，你怎么看？” 钱老五手指微微颤抖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事实上，那夜当李宿然和徐愿想要把洛川赶走的时候，钱老五和朱椿虽然没有站在洛川这一边，但至少也是保持了中立的，所以之后一路上他们二人也相对与洛川的关系较好。 现在朱椿被抓走了，杨擒虎也生死不知，钱老五就成为了场中队伍“老人”里面，唯一一个对洛川心怀感恩的人。 他知道徐愿的这番话只是在强词夺理，对方心里面恐怕也并没有营救杨擒虎的意愿，但不得不说，徐愿至少说对了一件事情。 就算他们留下，恐怕也无法帮到洛川什么，反而会成为负累，只能等死。 但重要的不是他们留下有没有意义，而是他们愿不愿意留下。 这才是周浩晖给他们出的难题。 钱老五的喉头有些发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哪怕他的心里面一万个想要与洛川并肩作战，但真正轮到他表态的时候，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像当初李宿然逼宫让杨擒虎赶走洛川的时候一样。 就像当日洛川孤身冲向梵天剑阵的时候一样。 求生是人类的本能。 在真正面对生死选择的时候，究竟会有多少人会为了心中所谓的“大义”，慷慨赴死呢？ 人心本就如此。 人性本就如此。 钱老五没有说话，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作出了回应，他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迈开了脚步。 见状，徐愿的嘴角不禁掀起了一丝嘲讽的微笑，对曹华一挑眉头：“老曹，走吧。” 曹华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不远处的洛川，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握着担架的双手微微发紧，然后向着剑阵所笼罩的范围之外走去。 洛川看着这一幕，眼中无喜无悲，更没有半点的愤怒，好似早就预料到了徐愿等人的选择。 当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也一点不为之遗憾。 因为齐青山并没有走，哪怕他连握剑的手也失去了，哪怕他留下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下一刻，洛川将腰间的布绳结下，将夏馨月那小小的手掌交到了齐青山的手心中。 微微一笑：“青山，你先带馨月离开，我随后就到。” ================================ PS：之前因为更新的不稳定和匆忙，有很多地方慕白需要重新梳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和写错的地方，今天会有第二更，但在凌晨，必不失约。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罗地网 洛川的声音很平淡，但他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却令齐青山心头一震。 “洛师兄……” 齐青山的这番话没有能够说完，不是因为洛川阻止了他，而是因为夏馨月突然握紧了他的手掌。 “我们走吧。” 齐青山眼角一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夏馨月。 虽然他并不知道洛川与夏馨月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么样的，更不知道两人在这月影秘境中到底共同经历了什么，但自他醒来之后的所见所闻来看，很明显两人的情谊非同一般。 夏馨月很崇拜洛川。 更是洛川最坚定不移的支持者。 在血雾漫天的时候，她是唯一一个与洛川并肩作战的人。 但在眼前情势如此危急的时刻，她竟然选择了离开？ 为什么！ 夏馨月没有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她只是郑重其事地将永夜伞交还到了洛川手中，非常认真地对他说道：“如果你死了，我让所有人为你陪葬。” 洛川微微一笑：“好。” 言罢，洛川又转头对齐青山开口道：“这是属于我的战斗，你们帮不上忙。” 话音落下，洛川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的锐利了起来，就像是一把无形的长剑，足以刺破苍穹。 他左手握紧了永夜伞，右手缓缓抽出了挽歌剑，抬头看向半空中那若隐若现的剑网，呼吸越来越缓慢。 夏馨月拉着齐青山向剑阵外走去，脸上难得浮出了一丝倔强。 齐青山的眼中透着焦急，但他知道，洛川说的是对的，自己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了，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成为洛川的累赘。 他终于迈开了脚步，一步一回头地被夏馨月拉着走出了剑阵所笼罩的范围，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 若是今日洛川不幸逢难，他就算拼得个粉身碎骨，也一定要让宗门给出个交代！ 不多时，齐青山和夏馨月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周浩晖等人的视野范围中，至于徐愿等人，则早就跑得没影了。 时至此刻，洛川才终于开口道：“我最后只想问一个问题，为什么？” 为什么当日在烟雨楼，众人要算计自己。 为什么他们明明已经杀死了自己，还要多此一举，封锁自己的星海。 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到底是怎么样的？ 幕后的主事之人又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一次，周浩晖没有回答，反倒是刘慈率先开口了：“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知道为什么。” 此言既出，场中风云突变，半空中的剑网初露峥嵘，以泰山压顶之势猛地向洛川坠下。 周浩晖、刘慈、陈久霖三人所结成的此剑阵名为天罗地网。 那当然不是真正的网，而是由无数道剑气交织而成的利刃，看得见，摸不着，却可裂土碎石！ 面对天罗地网剑阵的全力开启，洛川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任何反应。 他仍旧站在原地，抬着头，看起来就像是在入定，或者被吓傻了一样。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洛川在想什么。 可能是被佛祖一掌镇压了五百年的那只猴子，也可能是为了隔绝病毒去往实验室，却最终被激光网切割成了碎肉的救援小组，亦或者，他联想到了一种名为“凌迟”的残酷刑罚。 剑网坠落的速度并不快，却偏偏能给人一种无论怎么逃，无论逃得多快，都逃不出这片天地的感觉。 若隐若现的金光在洛川的眼中映出丝丝裂痕，仿佛将他的眼球割裂成了无数块，淡淡的灼热感随风刮在洛川的皮肤上，在不断抽取着他体内的水分。 “砰。” 一片白色的火焰突然在洛川的身上爆开，就像是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而自动护主。 不过瞬时之间，就将洛川包裹在了一层纯白色的光茧当中，雪色的炎浪向着空中倒卷而去，隐隐间竟有一种与天罗地网分庭抗礼之意。 洛川仍旧没有动，好似已经变成了一尊雕塑，或者此时的他正在欣赏这难得的旷日奇景。 顺着洛川的视线看去，整片夜空都分裂成了无数的小格子，就连那轮神秘莫测的血月也被切成了碎块，看起来颇有些凄凉。 但忽的，洛川却笑了。 “真像一个巨大无比的火锅啊……” 没有人知道洛川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在这个世界的人也不知道火锅到底是什么东西，更不可能读懂洛川的笑点何在。 这个笑话在这里显得很冷，也很不合时宜，可洛川的脸上却笑得那般灿烂，不知道是不是将月亮也看作了刚刚下锅的鸭血旺。 便在洛川这声轻笑落下的同一时间，一丝黑线也悄然从他的眼前滑落。 那是洛川的头发。 被天罗地网缓缓斩下了一丝。 然后洛川的手臂终于动了。 “唰！” 不是挽歌剑亮刃，而是永夜伞被悠悠撑开。 洛川左手打着伞，衣袂随风轻舞，就像是一个站在雨幕中悲春伤秋的书生。 剑网终于落在了永夜伞的伞面上，随即激起了一簇簇美丽的火花，好似是两把剑经历了无数次碰撞，却偏偏谁也无法奈何谁。 原本一片平整的剑网开始扭曲起来，在洛川的头顶凸出了一个蘑菇的形状，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却惊心动魄。 洛川的手臂剧烈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被那恐怖的天地之力压得粉碎，永夜伞的伞面夸张地向下低垂，让人担心下一秒会不会彻底报废。 下一刻，一片五彩缤纷的光芒从洛川的腰间掠出，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只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在漫天狂飞，或者说，那是一只只扑火而去的飞蛾，在燃烧自己最后的荣耀。 那当然不是真的蝴蝶或飞蛾。 而是洛川在九天升龙柱上搜刮来的无数符篆！ 相比起当初为了破梵天剑阵洛川所用出的那些攻击型符篆，在山海壶中留存更多的，当然是防御型的符篆！ 夯土符！ 泅水符！ 庭轩符！ 四方符！ …… 洛川就像是不要钱一样朝外撒着各种各样的防御型符篆，大言不惭地说一句，别的或许他没有，但防御型符篆，管够！ 如果洛川舍得将所有符篆都拿出来的话，恐怕就算是碎星境强者的一击他都挡得住！ 天罗地网剑阵可怕吗？ 当然可怕。 但即便洛川不懂剑阵，也至少能够猜测到关于剑阵非常重要的一条真理。 不管剑阵本身有多么强大，决定其最终杀伤力大小的，只可能是一个要素，人。 组成剑阵的人。 洗星境强者所组成的剑阵，与聚星境强者所组成的剑阵，哪怕是同一个，也绝对不在一个能量级上。 且不论周浩晖等人能将天罗地网剑阵的威力发挥出几成，至少洛川知道，他们所施展出来的必定是残阵。 就像梵天剑阵一样。 因为周浩晖三人与青衫男子他们一样，都无法激发星海，使用星力。 这就造成了他们所搭建的剑阵的先天不足！ 所以不管天罗地网剑阵本身有多么强大，至少由周浩晖三人所布下的此阵，绝对斩不碎洛川用如此多符篆加持之后的永夜伞。 所以下一刻，洛川轻轻摇了摇头，欣赏着四周密布的剑网风暴，缓缓开口道：“真是……太弱了。” 言罢，洛川就这么只手撑着永夜伞，一步步朝着周浩晖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像极了一个在雨幕中漫步的游人。 不慌不忙。 无喜无悲。 “刚才我看了很久，做了很多推演，发现这座剑阵的确与梵天剑阵不同，其并不主杀戮，而是司困缚，所以要我逃离这座剑阵，或者击破它，我真的做不到。” “不过……我又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击破它呢？” 洛川的声音很平静，脚步非常稳，每一步都像是丈量好的一样，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他的手臂已经没有颤抖了，而是稳如泰山，仿佛四周的剑网挤压根本无法给他带来半点压力。 周浩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洛川闲庭信步向自己走来，脸上的震撼之意溢于言表，除了为了维持剑阵运转而变得越来越惨白的脸色之外，双眼竟不由自主地闪出了一些恐惧！ 这洛川怎么可能这么强！ 竟然连天罗地网剑阵也奈何不了他！ 而且他刚刚说什么？ 他已经见识过梵天剑阵了？ 那他为什么还活着！ 这么想来，周浩晖等人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洛川一行人是怎么来到大峡谷腹地的，明明在峡谷外已经布下了一层外人绝对闯不过的天蛰，难道…… 洛川真的闯过了梵天剑阵？ 这一念头刚一升起，周浩晖便立刻握紧了双拳。 “这绝对不可能！” 眼看洛川已经快要走到自己三丈之内，周浩晖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开口大喝道：“变阵！” 话音落下，周浩晖、刘慈与陈久霖三人不再伫立在原地不动，而是各自展开了身速，以洛川为中心连续改变站位，半空中的天罗地网剑阵也随之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暗金色的剑网再度扭曲，像是掀起了一阵阵波涛汹涌的巨浪，朝洛川铺天盖地拍来，又好似被拧成了麻花状的钢绳，试图将洛川绞成肉酱。 周浩晖的嘴角慢慢掀起了一丝疯狂的狰狞，他就不信，洛川手中那把古怪的黑伞还能护住他全身的要害！ 然而，他的笑容只持续了一息时间，便荡然无存了。 因为洛川突然忽的发出了一声由衷的赞叹。 “嗯，这才终于像点剑阵的样子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冰山一角 天罗地网的扭曲和绞杀可以绕过永夜伞，却绕不过洛川手中那些价值连城的符篆。 一道道金石之音激荡不息。 一片片剑刃风暴呼啸不止。 却伤不了洛川分毫。 “到此为止了吧。” 洛川轻声一叹，脚面在地上狠狠一踏，四周的空气轰然爆开，强烈的震感激起大片尘土飞扬。 闭夜震全力开启！ 下一刻，洛川浑身燃起了一层熊熊烈焰，仿若一颗巨大的火球，又像是急速坠落的天边流星，径直向周浩晖砸了上去。 周浩晖看得胆魂皆丧，有心想要闪躲，却根本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他抬起手，在空中虚盈一握，于天罗地网中摘得一丝金线，即刻化为一把蛇形长剑，横栏于胸前，意欲挡下洛川的必杀一击。 挽歌剑的黑色幽芒在周浩晖眼中急速放大，平地有秋风起，在周浩晖的身前降下了一层水幕。 “秋水剑？” 周浩晖在第一时间认出了洛川所使用的剑法，顿时心中大喜，掌心的蛇形长剑蓦然一抖，变横为竖，爆开了一层暗青色的火焰，就像是一条剧毒的竹叶青在吐着信子，一口咬在了挽歌剑之上。 “嗤……” 刹那间，一片灼热的水汽自剑网中弥漫开来，洛川手腕一震，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数步，轻轻挑起了眉头。 “业火三灾？” 他有些没想到，周浩晖竟然修习了被誉为凌剑宗内最为高深的三道剑法之一的业火三灾。 虽然连小成都算不上，但对于秋水剑的克制却是显而易见的。 一击建功，周浩晖立刻又恢复了底气，放声大笑道：“洛川啊洛川，我还道你有多大的本事，竟然能扛住天罗地网的威压，如今看来，应该只是靠着你手中那件法宝和符篆的护佑，要说剑术……” 说着，周浩晖看向永夜伞的目光不禁充满了贪婪之色，又转身对刘慈和陈久霖开口道：“不要再等了，一起出手，这小子身上的东西都是我们的！” 闻言，洛川只是微微一笑：“噢？是吗？” 话音未落，洛川手中的挽歌剑再一次高高扬起，剑锋处的黑芒冷意更盛，仿佛与半空中那轮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血月融为了一体，以肉眼难及的速度坠向周浩晖的脖颈之侧。 枫桥夜泊第一式。 月落乌啼霜满天！ “还不死心吗？”周浩晖冷哼一声，正准备故技重施，却发现他从天地间所借来的无量业火竟然在这一刻被尽数冻成了寒霜！ “这是什么剑！” 伴随着周浩晖的一声怪叫，半空中的剑网也被染成了冰蓝色，原本对洛川那持续不断的压迫之力也不由自主地停滞了那么一瞬。 一瞬之间，便是胜负之差，生死之别。 一瞬之后，洛川的挽歌剑已经到了。 周浩晖勉强抬手以蛇形剑护在自己喉前，却被挽歌剑轻而易举地斩断成了两截，然后一阵钻心的疼痛传入周浩晖的脑中，一片浓厚的血腥气刺入了他的鼻腔。 “唰！” 生死危机关头，周浩晖凭借其强大的求生意志，竟然爆发出了百分之两百的反应速度，在洛川剑锋落下的那一刻勉强向侧面横移了半寸。 所以他活了下来。 但他的一只耳朵却被削落在地，脖子上也有一大块血肉被生生剜去。 洛川一剑重创周浩晖，却并未使后者完全失去战斗力，来不及惋惜，洛川正准备趁胜追击，却有一道粗重的怒喝猛地在他耳边炸响。 “竖子尔敢！” 刘慈赶到了。 此时的洛川剑势未尽，抽手不及，便干脆手腕一转，将剑锋向侧面扫去。 这一剑不是斩，而是拍。 用的也不再是枫桥夜泊，而是狂风惊石锤！ “砰！” 刘慈应声倒飞而回，手中的虚剑碎成了飞灰，胸口狠狠向下塌陷进去。 与此同时，天罗地网剑阵终于寻觅到了洛川在挥剑那一刻所露出的破绽，一瞬间包裹住了他的手掌，勒出了道道血痕。 但洛川的身体经由白焰焚身诀的恐怖改造，又岂是那般容易被粉碎的？ 一时之间，洛川将掌间的白色焰火燃烧到了极致，看起来竟是想要硬抗天罗地网的剑意！ 紧接着，洛川手中的挽歌剑破空而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无瑕的弧线，一缕纯白色的剑气光辉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没入了刘慈的体内，将他的经脉和血肉绞成了碎末。 挽歌剑先发后至，毫不费力地刺进了刘慈的心脏，后者瞪大了双眼，徒劳地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便倒地身亡。 刘慈一死，天罗地网剑阵不攻自破，洛川的右手布满了道道深及入骨的伤痕，但至少筋骨无碍。 但他的危机尚未完全解除，因为场中还有一个人。 陈久霖。 有意思的是，从这场战斗开始至今，陈久霖是唯一一个不曾靠近洛川半步的那个人。 哪怕是在变阵的时候，陈久霖也刻意与洛川保持了足够的距离。 如今胜负已分，洛川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满脸血污的周浩晖的身上，而是抬头看向那个沉默得像块石头一样的男子。 “你们输了。” 洛川说了一句废话。 而陈久霖则回了他一句废话。 “看来梵天剑阵的确是被你破掉的。” 洛川微微一笑，对此不置可否：“那么，你们还不跑吗？” 闻言，周浩晖猛地自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啸，一手捂住脖子左侧的伤口，转身就向着远方逃遁而去。 洛川没有追，因为陈久霖还站在原地。 陈久霖没有跑，因为他知道自己跑不过洛川。 所以接下来，他终于说了一句有用的话。 “当日在烟雨楼，封锁你星海的是来自唐国魁星阁的郑供奉，想要杀你的是烟雨楼的大当家，因为他怕惹来麻烦。” 活人总是比死人要更加麻烦一些，现如今的洛川便完美应证了当初烟雨楼大当家的忧虑。 陈久霖的这番坦白来得很突然，但洛川却一点也不为之意外，因为对方是为了自保。 至此，洛川一直追寻的真相终于揭开了那神秘的面纱，但他并不满意。 “这还不够。” 洛川的这句话其实只说了一半，完整的应该是“还不够赎你的命”。 因此陈久霖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还想知道什么？” 洛川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 对于这个答案，洛川当然不肯买账，事实上，这才是他心中最想不通的问题，要知道，四年前的他虽然展露出了一些修行天赋，但说破了天去，也只是一个尚未降星的外门弟子，又怎么可能引来碎星境强者的暗算？ 而且那还是一个唐国人。 是魁星阁的供奉！ 洛川何德何能，能引来这般大人物的仇恨？ 陈久霖的回答令洛川万分的失望，但他并没有就此而放弃，而是换了一个问题：“那么，知道当日真相的，还有谁？” 这一次陈久霖倒是回答得非常干脆：“除了那日你所见到过的之外，还有刑堂长老徐成……” 洛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虽然陈久霖所提供的情报在一定程度上应证了他没有说谎，可对洛川来说却没有半点意义。 毕竟他早就借由新年夜的那场暗杀，挖出了徐成这个幕后主使。 然而，陈久霖的话却并没有说完。 “除了那日你所见到过的之外，还有刑堂长老徐成，以及副掌门陈安。” 闻言，洛川的脸色终于变了，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徐成已经是当年在凌剑宗内藏得最深，地位最高的幕后真凶了，却不曾想，此事竟然还牵涉到了一位副掌门！ 他终于明白，那日烟雨楼的座上宾为什么会死的死，藏的藏，而陈久霖、周浩晖与刘慈三人又为什么要费尽心机躲到月影秘境中来了。 原来在整件事情的背后，还有这么一位大人物身涉其中！ 一时间，洛川突然感到了一阵深深的后怕，若不是他今日从陈久霖的口中挖出了真相，恐怕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紧接着，他又联想到了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 “这件事情，陈童知不知道？” 陈久霖犹豫着摇了摇头：“应该是不知道的，毕竟此事牵扯太大，一旦东窗事发，后果不堪设想，陈掌门没有必要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拖进来。” 洛川沉默不语，他知道，陈久霖的分析的确是有道理的。 可这并不代表着他就完全剔除了陈童的嫌疑，毕竟此番陈童也来了月影秘境，而这里，则正好是一个杀人埋骨的好地方！ 值得庆幸的是，在洛川遇到陈久霖等人之前，他并没有能与陈童汇合，否则就真的是祸福难料了。 但事已至此，一个新的问题又一次摆在了洛川的面前。 陈童还要不要救？ 然而，还不等洛川考虑清楚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陈久霖的声音便忽的再度响起。 “若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话音落下，洛川握着永夜伞的手掌蓦然一紧，因为他也已经发现，身后的追兵就快到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猎人与猎物 自周浩晖等人布下天罗地网拦下洛川一行人的去路，到徐愿他们的离开，再到洛川执剑破阵，说起来很久，但实际上只过去了半烛香的时间。 这半烛香的时间对洛川而言，意义非凡。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已经拿到了他所需要的东西，哪怕陈久霖所坦白的只是四年前烟雨楼一醉全部真相的冰山一角，但至少洛川已经揪出了凌剑宗内那个最高高在上，最危险的敌人。 副掌门，陈安。 而现在洛川必须离开了。 时间紧迫，身后的追兵随时都可能出现，即便洛川再怎么托大，也不会选择在这种情况下与那些“原住民”正面拼杀。 但令陈久霖有些惊讶的是，洛川的表现却仍旧不慌不忙，眼中透着无比的平静。 他慢步走到刘慈的尸身前，弯下腰去将挽歌剑拔了出来，轻轻甩落了上面斑驳的血珠，随即抬头对陈久霖开口道：“你不怕我会杀了周浩晖吗？” 对此，陈久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便直接答道：“那与我何干？” 洛川对于这样的答案似乎并不觉得意外，笑道：“那么，陈安呢？你也不怕他在知道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之后，追杀你至天涯海角？” 陈久霖慢慢竖起了一根手指：“首先，就算我什么也不说，他也不会放过我。” 顿了顿，陈久霖又轻笑了一声：“其次，如果陈安真的知道自己已经被暴露在阳光之下了，那么他最应该警惕的也不是我，而是你才对。” 洛川无声而笑：“有道理。” “更何况……”陈久霖似有些感慨地抬起头来，仰望半空中那轮猩红的血月，叹道：“马上就要变天了，届时，谁还顾得上这些小事呢？” 陈久霖的这番话似有所指，但洛川却并没有追问下去，因为他知道，这一切必定与即将举行的血祭有关。 “最后一个问题，此番在这峡谷的祭台附近，你们到底汇聚了多少人？” 洛川的这句话问得有些突然，也有些莫名其妙，但却令陈久霖的面色微变，不禁沉声道：“你想要做什么？” 洛川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也没有开口催促，就这么平静地看着陈久霖。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陈久霖觉得这本身就不是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也或许是他认为单凭洛川这些人并不足以对接下来的计划造成威胁，当然，更重要的是，陈久霖知道，如果自己不说，那么他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如果算上刘慈和周浩晖他们的话，总共有五十人。” 闻言，洛川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当即对着陈久霖微微颔首：“谢了。” 话音落下，洛川终于不再耽搁时间，身上的白色焰火再一次腾然而起，四周的空气被震出一轮又一轮扭曲的波浪，下一刻，伴随着一道低沉的音爆声，洛川的身影化作一支燃烧的箭矢，想着峡谷口急掠而去。 洛川终究还是没有杀陈久霖，因为这么做已经没有了意义。 而且对方的确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 相反，倒是陈久霖在目送洛川离开之后，心中忍不住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若是我刚刚强行出手的话，究竟能不能拦住他呢？” 陈久霖皱着眉头推演了数遍，却始终得不出答案，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已经来到近前的数道人影。 “刘慈死了？” “对手太强，我们的剑阵困不住他。” “往哪个方向去了？” 陈久霖一抬手，最后提醒道：“小心些，那人有些古怪，似乎能够激发星海。” 话音落下，他身边的数道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没有人将他的警告放在心中，哪怕对方是能够以一己之力破除天罗地网剑阵的强敌。 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陈久霖隐瞒下了洛川手中最关键的那把黑伞。 以及洛川还破掉了梵天剑阵的惊人消息。 另外一边，洛川又一次变成了独行侠，但相比起初到月影秘境之时，现在的他已经变得游刃有余，甚至更加自在了一些。 与白羽在一起的时候，对方已经深受重伤，事事需要洛川照料。 与夏馨月在一起的时候，小萝莉只是一个普通人，一切也都要靠洛川来忧心。 但现在不一样了。 洛川的身边再没有了负累，也再也没有了任何约束，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现如今的洛川，才是他最强大的时候。 在空中血月的映照下，洛川的星海前所未有的澎湃激荡，再加上毕夜震的身法加持，毫不客气地说，只要洛川愿意逃，那些“原住民”一辈子也追不上他！ 但很显然，洛川并不满足于此，他的脑中已经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计划。 此时那些原本守候在黑色祭台边的原住民已经大举出动，为的便是将他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入侵者尽数擒获。 但偏偏此地并不是一马平川的原野，而是草木丛生，地势复杂的峡谷！ 所以这就给了洛川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一个将敌人逐个击破，一一猎杀的机会！ 从开口问出那些原住民人数的那一刻开始，洛川便已经决定调转双方的立场和位置，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猎物，而是猎人！ 如果洛川没有记错的话，三年前进入月影秘境的修行者总共有一百五十人，那个时候的月影秘境尚未展露出今日的价值，所以在名额上的限制也更加宽松一些。 而刚才陈久霖告诉他，此番埋伏在峡谷中的原住民总共有五十人。 正好是当年进入秘境人数的三分之一。 于是在洛川的心中便不禁有了一个无比大胆的猜测。 类似这些人所举行的血祭，或者说类似他所看到的那种黑色祭台，或许并不止一处，也不是两处，而是三处！ 除去一开始洛川获得永夜伞和月见草的那座黑色祭台，以及坐落在这峡谷中心位置的黑色祭台之外，恐怕还有一座祭台，隐藏在洛川尚未企及的地方！ 这对于洛川来说当然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敌人的数量是自己一开始预计的三分之一，也让他接下来的计划会更加容易一些。 别忘了，在陈久霖所说的那五十个人当中，必然是包括了布下梵天剑阵的青衣男子等人，以及刘慈和周浩晖的，而且对方也必然要留一些人手守在祭台前主持血祭，防止其他人的逃走。 对了，在之前的那片血雾中，洛川还亲手击杀了四个原住民！ 这么算下来，其实洛川接下来所需要面对的敌人顶多只有二十人左右！ 若是这二十人一直抱团，洛川当然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可对方的目的既然是搜寻自己和齐青山他们的位置，就必然要分头行动！ 正是因为算死了这件事情，洛川才敢出此奇策，主动反击！ 当然，在这之前，洛川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他回到了一开始为杨擒虎和齐青山疗伤的那个山洞，在确认四周没有敌人潜伏之后，立刻从怀中拿出了一张有些皱巴巴的纸条。 这张纸条是洛川在四年前亲笔所写的，世间见过这张纸条的除了洛川自己，只有红豆与莫有雪。 纸条上写着一列列密密麻麻的名字，但很多都已经被洛川用笔勾掉了。 比如韩复。 再比如沈溪。 前者死在洛川的手中。 后者死在莫有雪的剑下。 当然，更多的则是死得不明不白，或是彻底人间蒸发，根据现在洛川的判断，应该是被副掌门陈安或者刑堂长老徐成给除掉了。 洛川拿起墨笔，非常认真地勾掉了刘慈的名字，犹豫了片刻之后，再将周浩晖的名字也一并划掉。 虽然周浩晖还或者，但他在洛川的心中已经与死人无异了。 紧接着，洛川又郑重其事地在纸条的空白处添了两个新的名字。 陈安。 郑供奉。 至此，名单上还活着的人就只剩下了五个。 陈久霖洛川已经不打算追究了。 但烟雨楼的大当家和少东家二人，将来等洛川到了京都宛城，必不会再给他们逃离的机会！ 待做完这一切之后，洛川小心翼翼地将纸条又贴身收好，这才重新抬起头遥望峡谷深处的葱翠，嘴角慢慢掀起了一丝幽然的笑意。 “到我了。” 言罢，洛川衣衫轻摆，仿佛将自己化成了一缕清风，缓缓飘进了那重峦叠嶂的林木之中。 他身上的白色火焰已经尽数熄灭，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慢，就像是回到了当初刚进入寒潭秘境的时候。 片刻之后，洛川蹲坐在了一株老树的绿枝上，就像是一片随风飘荡的羽毛，又像是刚刚觅食归来的麻雀，无声无息。 但他的眼睛却前所未有的明亮，死死地盯住了远方的几丛灌木，手中的挽歌剑映着嗜血的黑芒。 三息之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从灌木后传来，一个浑身染血的男子从中仓惶跑了出来，眼中满是怨毒。 见到此人，洛川的心中不免升起了一些惋惜，也有些感慨对方的命的确不太好。 因为来人是周浩晖。 洛川的惋惜不是因为他对周浩晖心有怜悯，而是他觉得自己首次伏击的目标实在是有些弱了，原本他还想要见识一下其他原住民的实力的。 不过，既然这周浩晖已经主动送上了门来，洛川又岂会再跟他客气？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啊…… 下一刻，周浩晖本能地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他蓦然停下了脚步，无比紧张地四处张望着，终于在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意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笑脸。 “洛……” 周浩晖肝胆俱寒，眼中的恐惧之意大盛，但他刚说了一个字，甚至没来得及求饶，也没来得及拼死反击，眼前的一切便已经被染成了绝对的鲜红。 洛川看着脚边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以及身首分离的尸体，缓缓开口道：“第一个。”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面倒的屠杀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 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凭良心来说，洛川的确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刺客，他隐匿气息的方法很拙劣，他藏遁身形的手段很简单，甚至连杀人的速度也不够快。 竟然还让周浩晖临死前说出一个字来。 如果放在那些真正的行家，或者声名显赫的杀手的眼中，这些小伎俩根本端不上台面。 既做不到形如鬼魅，也称不上来去无踪。 但对洛川来说，他也没有必要真的做到杀人于无形，因为现在的他并不是刺客，而是猎人！ 所以当洛川离开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掩盖周浩晖的尸首，而是任其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算不上对“原住民”的挑衅，只是他觉得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罢了。 峡谷内的清风吹不散场中浓厚的血腥气息，却可以吹皱洛川的衣摆，吹灭他的身影。 三息之后，洛川再度消失不见，不知道是否重新藏回了树梢的翠绿中，还是去了什么别的地方。 月影秘境中没有日夜之分，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空中便只有漫天繁星，直至十数日之前，唯余一轮血月。 在这样的特殊环境下，时间的意义才犹显珍贵，没有人愿意迷失在这片永恒的黑夜中。 几乎所有修行者在进入月影秘境之前，都会准备一件关乎时间的法宝，不管是在三年前，还是现在。 比如此时漂浮在半空中的那朵蒲公英。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其表面的白色绒球也跟着逐渐剥落，当最终只剩下一支光秃秃的花枝的时候，便代表一天时间过去了。 次日又会恢复原状。 此时这朵蒲公英刚刚抖落一片绒花，在空中优雅地转了一个圈，便像是舞者的谢幕，随即缓缓坠落在了一只宽厚的手掌中。 那是一个身形壮硕的中年男子，身上套着一件不知道是用什么凶兽制成的皮甲，头发很短，仿若一根根钢针扎进了头皮，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刺猬。 他叫尤明，是三年前进入月影秘境的那批“原住民”之一，也是此番负责搜寻洛川等人行踪的主要指挥者。 此时的尤明显得很恼火，因为距离他离开黑色祭台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 在这小半个时辰中，别说是抓到那些潜入峡谷的臭老鼠了，他根本连半个人影也没看到！ “该死，难道他们全都已经退出峡谷了？” 尤明皱着眉头握了握拳头，脸上透着极大的不甘。 如果论及地位与实力，尤明可以算是峡谷内所有原住民中首屈一指的，除了负责主持血祭的蔡大忠，就属他在修行者中的威信最高。 原本这等抓捕血祭材料的事情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出手，但洛川一行人的出现，却连番打乱了他与蔡大忠的原定计划，甚至有可能危及到祭台的安全，在不得已之下，尤明只能亲自率人出击了。 更重要的是，之前洛川在血雾迷魂阵中杀死的其中一个原住民，是尤明的亲弟弟！ 血亲之仇，不共戴天！ 说起来，尤明也不知道这几日到底是撞了什么邪了，首先是扼守在峡谷口的毛新竹等人被一锅端了，也就是洛川见过的那名作为梵天剑阵剑枢的青衣男子一行人。 要知道，那可是被誉为能**戮仙的梵天剑阵啊！ 就算毛新竹他们只学会了一点皮毛，远远算不上融会贯通，但那也是在光明纪元时代极富盛名的，攻守兼备的强大剑阵！ 怎么可能说破就被破了？ 想当初，就算是有着洗星境巅峰实力的陈童不也栽在了梵天剑阵之下吗！ 破阵之人究竟身怀何等绝学、异宝，才能创造出如此连尤明想也不敢想的奇迹？ 难道是聚星境强者？ 甚至是碎星境？ 这当然不可能！ 不管是尤明还是蔡大忠都非常清楚，以现如今月影秘境的承受范围，最多只能允许洗星境巅峰进入其内，否则便会引起整个星空走廊的崩塌，甚至激发一场足以毁天灭地的星痕乱流！ 星殿的人就算全都疯了，也绝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么，到底是何方神圣，在峡谷外击败了由毛新竹等人布下的梵天剑阵？ 蔡大忠想不通，尤明也想不通。 为此，蔡大忠甚至被迫暂停了血祭的进行，以便让全员能以最佳的状态防备强敌的突然攻入。 然而，梵天剑阵被破之后，敌人却仿佛偃旗息鼓了，整整三天时间，没有半点动静，也没有丝毫入侵的迹象。 这一变故令蔡大忠和尤明等人无比的错愕，就像是集中了全身的力量，却最终一拳挥在了棉花上。 就在众人以为之前毛新竹等人的死只是一个意外，或者被他们生出了什么误会，打算重新开启血祭的时候，祭台前的最后一道防线，来自千年前妖族传承的迷魂阵却突然被激发了！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在此之前，尤明等人早就无数次在迷魂阵中抓捕了很多的修行者，用来当做血祭材料。 为了万无一失，这一次尤明还特意增加了外出“捕猎人”的数量，务求将敌人一网打尽。 在很多人看起来，这样的日常抓捕本应是驾轻就熟，手到擒来的，却偏偏又有意外传来。 尤明派出去的八个人，最终只回来了两个！ 剩下的六个，周浩晖与刘慈任务失败，其余四人尽皆丧命！ 其中救包括尤明的亲弟弟，被洛川一剑穿心，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得知此事的尤明怒急攻心，当下散去了迷魂阵的血雾，然后亲自率领二十位原住民杀了出来！ 此役他势在必得，并早已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杀害了弟弟的凶手碎尸万段！ 但愿望与现实却往往是相反的，整整半个时辰过去了，尤明竟然未立寸功。 一时间，尤明的心底变得无比急躁了起来，虽然他明明知道，当血祭彻底完成之后，这些来到月影秘境内的臭虫子们将无一幸存，但如果他无法手刃仇敌，这一伤痛必将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阴影！ 作为此番出击的二十个原住民中实力最强的那个人，尤明当然没有与他人同行，而是选择了独善其身，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无法得知整场追击战的进程。 因为包括尤明在内的所有人都随身携带了传音符，以便在发现敌人后通知其他人进行合围。 尤明的传音符已经很久没有任何动静传来了。 对此尤明并没有多想，只是认为其他人应该也与自己一样，苦苦搜寻无果，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送来。 直到一刻钟之后，尤明发现了一具尸体。 不是周浩晖，而是此番与尤明一起离开黑色祭台的那十九个人之一。 对方的死状并不凄惨，却有些触目惊心，他已经失去的颜色的眼睛中似乎还带着恐惧，满脸的不可置信，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尤明瞪大了双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然后他猛地拿起了传音符，厉声大喝道：“汪奇！怎么回事！郝三儿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他怎么死了！” 没有人回答。 场中一片寂静，冷冷的山风吹得尤明背心发凉，他蹲下身子，仔细检查了一下郝三儿的尸体，随即发现对方是被一剑秒杀的。 至死，郝三儿都没能做出像样的反抗，甚至没能来得及拿出传音符求救！ 尤明的眼底闪过一丝猩红，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此番率人大举出动，竟然连敌人的影子都还没看到，己方便已经再次减员！ 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尤明沉了一口气，伸手合上了郝三儿的双眼，然后轻轻弓起了腰背，就像是一只觅食的恶虎，缓缓向前走去。 不到十丈的距离，尤明走了近百息时间，然后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因为他看到了第二具尸体。 是汪奇的。 破碎的传音符就遗落在汪奇的手边，他的死状与郝三儿如出一辙，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极大的不甘上，死不瞑目。 见状，尤明终于意识到，自己此番遇到对手了。 他赶紧拿起传音符，放声呼喊道：“郝三儿与汪奇已经遇害，其余人等，用最快的速度朝身边的同伴靠拢，注意警戒！” “明白。” “是，尤大哥。” …… 尤明仔细分辨着传音符中透出的声音，暗中清点了一下人数，随即整张脸都沉得可以滴下水来。 总共有八个人回复了他。 其余九人再无声息。 如果按照最坏的情况来计算的话，此时已经有超过半数的人被害了！ 一时间，尤明睚眦欲裂，却偏偏连敌人的影子都捉不住，极大的憋屈感让他浑身肌肉狠狠鼓起，手中的蒲公英险些被其一手捏碎。 “小杂碎，别让我逮到你！” 话音刚落，一缕清风突然吹得尤明后颈一阵刺痛，一道轻笑蓦然自他耳边炸开。 “是吗？你是第十三个。” ==================================== PS：感谢‘雪山飞狐720426225’2元红包打赏。 第一百九十七章 谁人能挡？ 洛川的突然出现让尤明猝不及防。 但作为一位货真价实的洗星八重境强者，尤明的反应却是极快，他没有回头，而是自身上荡开了一层滚烫的气浪，竟凭空自左横移了半尺，再向前急掠三丈。 “啪嗒。” 一滴猩红的血珠从尤明的耳垂落下，溅在地上的杂草间，发出一声轻响。 尤明顾不得右耳所传来的痛处，腰身一拧，在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抬起手掌便向前拍去。 然而，出现在尤明眼前的却是一点比黑夜更加幽深的剑芒。 尤明心中一沉，只能强行将这一掌改变了方向，从侧面拍到了那漆黑如墨的剑身上。 “铛！” 很难想象，人类的手掌与铁剑的碰撞竟然会发出金石之音，就好像尤明的手同样也是由陨铁打造的一样。 洛川手中的挽歌剑被尤明这一拍，剑锋顿时偏了三寸，再一次与尤明的要害处错身而过。 但下一刻，洛川便将手腕狠狠向下压去，剑势由刺变斩！ 如果这一剑斩实了，恐怕足以将尤明的左肩齐根削去！ 然而，面对洛川的变招，尤明却不退反进，他骤然握紧了双拳，同时捣向洛川的胸口。 尤明自信，自己的拳头，一定比对手的剑要快！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若是放在其他时候，尤明如此以命换命的态势足以令敌人退却，接下来，尤明便能将整场战斗的节奏尽数控制在自己手中。 但很可惜，他今天遇到的人是洛川。 眼看尤明的双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洛川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没有试图避开那一往无前的拳芒，也没有打算用锁魂掌与对方硬拼，甚至于他右手的挽歌剑竟没有半分的迟疑，仍旧稳如泰山般向下斩去。 因为洛川根本不用躲避，也不用与对方拼命。 他的左手手心中，还握着一把伞。 “唰。” 永夜伞被洛川单手撑开，看似悬之又悬地拦在了尤明的双拳之前，在生与死之前竖起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天蛰。 “砰！” 尤明的拳头落在永夜伞上，发出一声闷响，永夜伞的伞面微微向内凹陷了数寸，但随即便恢复了原状，毫发无损。 但洛川却有些低估了尤明的力量，恐怖的气浪顺着永夜伞的伞面来到伞柄，再传到洛川的手臂，立刻将他震退了数尺，挽歌剑也就此未尽全功，只在尤明的左肋留下了一条深及入骨的血痕。 毫无疑问，这是洛川在变身猎人之后所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躲过了他的致命一击，令他数次无功而返。 “有些意思，看来你应该在原住民中地位不低。”洛川轻笑道。 直到这个时候，尤明才终于有机会看清楚对手的模样，他像一头野兽般盯着洛川，沉声道：“郝三儿和汪奇是你杀的吗？” 洛川没有回答尤明的这个问题，也没有必要回答，因为答案已经非常显而易见了。 因此他只是扬了扬手中的剑锋，笑道：“如果你肯告诉我这场血祭究竟目的何在的话，我可以饶你不死。” 尤明轻轻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开口道：“阁下这话说得有些大了吧？” 洛川摇摇头，知道对方不会轻易向自己吐露关于这场血祭的只言片语，只能叹道：“活着不好吗？” 言罢，洛川也不再与对方废话，因为此战他耽搁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 下一刻，洛川脚尖一点，整个人如一只黑色的大鸟一般掠到了半空中，挽歌剑的剑尖绽放出了无比璀璨的黑色花火，一缕看似虚无缥缈的纯白气线向尤明疾刺而去。 “剑气！”尤明大叫一声，瞳孔紧缩，身形暴退，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将洛川当成了洗星境巅峰强者，心中第一次萌生了退意。 然而，洛川又哪里肯让他逃走，体内赤红色的星芒照耀四方，手中的挽歌剑仿若附骨之疽，死死地贴在了尤明的后心，白焰剑气虽然未能洞穿他的心脉，却将其小腹绞成了粉碎。 尤明身形一个踉跄，一脚踩到了郝三儿的尸骨，顿时发出了一声脆响。 尤明肝胆俱寒地开口道：“你能使用星力！” 洛川微微一笑，停下了脚步：“你不知道的还很多，比如说，我还是一名药师……” 下一刻，一缕青烟自郝三儿的血骨间翩然而起，悠然钻入了尤明的鼻腔，引来一阵强烈的刺痛感。 不过瞬息之间，尤明的脸色就变成了恐怖的紫黑色，他身子一软，单膝跪倒在地，目色猩红地盯着洛川。 “你……！” 洛川摇摇头，慢步走到了尤明的身前，举起了手中的挽歌剑。 “第十三个。”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尤明已经可以足够自豪了，因为他几乎逼出了洛川全部的底牌，最后甚至还让洛川使出了毒烟的手段，这才憾然败亡。 自古医、毒二者不分家，洛川是一名合格的药师，自然也是一位可怕的毒师。 只不过在今日之前，洛川极少显露自己在毒术方面的造诣，尤明是第一个见识到的人，但很可惜的是，他已经没有机会将此事向自己的同伴示警了。 因为他死了。 毫不客气地说，尤明一死，现如今分布在峡谷内搜寻洛川踪迹的那八个人，就再也没有人能拦住洛川了！ 加上周浩晖，尤明是死在洛川手中的第十三人，这当然是在没有计算毛新竹和刘慈等人的情况下。 而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数字还将会不断上涨！ 唯一令洛川感到有些棘手的是，刚才尤明用传音符与其他人的那番对话洛川也听到了，如果接下来剩下的八个人全部抱团在一起的话，倒是令洛川很难成功下手。 想了想，洛川一猫腰，从尤明的怀中搜出了传音符，将其激活。 “我找到……你们两人一组……分头行事……向出口……合围……” 洛川刻意模仿了尤明的语气和声音，又成心将整段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的，甚至还夹杂了一些尖锐的风啸声，让人难分真假。 果不其然，其他人很快便上当了，纷纷发出了回应。 “尤大哥逮到那几只臭老鼠了吗？” “刚才我没有听清，向哪里合围？” “我与阿辉就在峡谷出口附近，马上赶到！” …… 洛川轻轻一笑，不再说话，也没有丢掉手中的传音符，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入了怀中，选准了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一炷香之后，最先赶到出口处的阿辉被洛川一剑洞穿了胸口。 半个时辰之后，一名身形妖娆的女子在洛川的锁魂掌下香消玉殒。 一个时辰之后，洛川看着脚下那双满是不屈的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管你们想要利用血祭达到什么样的目的，但首先，你得活着，人都死了，就算是血祭完成，难道还能帮助你们死而复生吗？” 洛川的这番话丝毫没有能够动摇对方的心志，于是洛川只能憾然扬剑，再次收割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第二十一个。” 洛川深吸了一口气，这已经是跟随尤明从黑色祭台离开，负责追捕洛川的最后一人了。 而洛川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便将他们尽数猎杀！ 如果洛川能有夏馨月那般逆天的感知力的话，这个时间恐怕还会更短！ “那么现在，就只剩那里了……” 洛川转过身去，举目遥望黑色祭台的方向，目色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陈童或许可以不救，但杨擒虎是必须要救的。 这些原住民的阴谋或许很难被拷问出来，但这场血祭洛川却是阻止定了！ 实事求是的说，因为洛川的到来，原本留守在峡谷内的原住民其实已经元气大伤，人数折损了大半，但即便如此，现如今守护在那黑色祭台四周的也还有二十人左右。 这些人是不会再给洛川逐个击破的机会的，所以现在的洛川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救出杨擒虎仍旧很难。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洛川一定会更加耐心地等待对方再度分兵。 很明显，尤明等人的去而不返必然会引起其他原住民的不安，很有可能会再次派出一只巡逻小队找寻尤明等人的踪迹。 届时，便是洛川又一次展开猎杀的好机会了。 但洛川却等不了了，因为他不知道现在杨擒虎是否还活着，也不知道血祭什么时候会开始。 为了猎杀尤明、郝三儿等人，洛川已经耗费了很长的时间，现在的他必须争分夺秒了。 当然，勇敢并不意味着鲁莽，哪怕此行洛川已经怀抱了最坏的打算，但他也并没有放弃将对手兵不血刃的可能性。 想要做到这一点，洛川唯一的手段，便是毒！ 但怎么下毒，却成了一个难以回避的问题。 片刻之后，洛川重新返回了迷魂阵所在的地方，不过现在的他并没有出现在那重峦叠嶂的翠林中，而是像一只蜥蜴一样，攀附在了峡谷一侧的山壁上，仿佛将自己与这片血色的夜幕融为了一体。 洛川的双手双脚都狠狠地扎进了石壁当中，将肚子最大限度地贴紧在了冰凉的山石上，呼吸绵长而低沉，双目却透着令人心悸的冷芒。 黑色祭台，就在眼前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以我血祭苍天 乌柳大峡谷，是月影秘境中唯一的一座峡谷，但令人费解的是，峡谷中却没有一株柳树。 峡谷最深处可达千丈，长五百余里，整体呈横躺的葫芦状，两头宽，中间窄，从中心处通过时甚至可以看到一线天的奇景。 可偏偏就在乌柳大峡谷中间那细长的石道中，却伫立着一座通体漆黑的祭台，没有太多人工打造的痕迹，反而更像是天然生成的一般，伴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逐渐与整座峡谷融为了一体。 只不过与乌柳大峡谷中磅礴的生机相比起来，黑色祭台却透着一种冰冷的死气，棱角分明的黑色晶石间满是血垢，深浅不一，清风拂过，不禁散发出一阵阵腥臭味，风声经由祭台的孔洞变得尖锐，听起来就像是无数的冤魂在哭嚎。 此时在那黑色祭台的四周，正跪坐着一群面色虔诚的修行者，目光中透着无比的狂热，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场面寂静得有些瘆人。 一个满头灰发的男子站在祭台的最高处，手持一支光秃秃的旗杆，双目被墨色填充殆尽，看不到一点眼白，脸上毫无血色。 他便是乌柳大峡谷中所有原住民的最高首领，也是唯一一位洗星境巅峰强者，蔡大忠。 蔡大忠这个名字听起来很俗，而他在三年之前的人生也正如这个名字一样俗，虽然自身的天赋不高，却偶得修行前辈开智，经过不断努力后成功降星，加入了青州的一个小门派，纵使心比天高，却奈何命比纸薄。 在他三十岁那年，得罪了一个大门派的少宗主，被逐出师门，沦为一届散修。 如果一切照常发展下去的话，蔡大忠这辈子恐怕也难以企及洗星境的门槛，要是他愿意夹起尾巴做人，或许能幸而在一甲子的岁月后寿终正寝。 但偏偏，命运给了他一次不甘平凡的机会。 三年前，月影秘境如约开启，蔡大忠决心最后为自己的人生搏一把，哪怕明知此秘境内危机密布，遗藏甚少，他也决心闯一闯，因为这已经是他耗尽全部家财，付出所有努力后，能为自己争取到的最好的机会了。 或许真的是得以上天垂怜，也或许是命运的确待他不薄，蔡大忠的孤注一掷竟获得了惊天回报。 在进入秘境一个多月的光景后，一无所获的蔡大忠几经辗转，终于来到了乌柳大峡谷，发现了这座神秘莫测的黑色祭台。 又在一番机缘巧合之下，与其余两位修行者一起，开启了月影秘境的强大传承，遗地出，秘藏现！ 一时间，蔡大忠竟成为了三年前进入秘境的那批原住民中的三大首领之一！ 其在黑色祭台中所收获的各种剑阵传承更是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现如今三年过去了，蔡大忠不仅从降星境强势晋升到了洗星境巅峰，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只要自己将秘境中的传承带到外界，便能一跃成为整个修行界的超新星！ 但现实却是残酷的。 三年前的月影秘境，时至封门之日的最后一刻，进入其中的整整一百五十名修行者仍旧音讯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此事曾在青州修行界引起了轩然大波，后经星殿调查，得出的结论是这些修行者因为忽然出现的遗地传承而乐不思蜀了。 没有人会质疑星殿的声音，但事实上，且不论星殿是如何得出这一结论的，至少这个说法不能算是完全准确。 遗地是有了，传承也有了，但包括蔡大忠在内的那一百五十名修行者，却并非是不想离开秘境，而是无法离开！ 冥冥之中，在这月影秘境中似乎存在了某种摸不着，看不见的禁制，但凡取了秘境传承或遗藏之人，皆无法感受空间之力，回到星空走廊！ 在三年前月影秘境即将封闭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是没有人尝试过想要离开，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最可怕的一次，是三位初入洗星境的修行者直接引来了星痕乱流的抹杀，尸骨无存！ 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贸然尝试了，但如果无法离开月影秘境，回到真实的世界，那么他们所获得的传承、宝藏，又有什么意义呢？ 月影秘境给众人出了一个无比残忍的选择题。 要么放弃传承，要么放弃自由。 若是此间传承价值不高还则罢了，但偏偏，蔡大忠等人所收获的乃是传说中的剑阵传承！ 更何况，肯来月影秘境的修行者，大多都是像蔡大忠那样，在青州郁郁不得志，想要来搏一个出人头地机会的，在体会过不曾有的强大之后，再让他们放弃传承回到原来的样子，谁会愿意？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终于，在经过这三年间的不断探索和研究之后，以蔡大忠等三位巨头为首的原住民们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原来，在获得月影秘境的传承之后，不是不可以离开，只是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更准确地说，是需要通过活人祭献来打开第二条星空走廊！ 生命与自由哪个更重要？ 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或许答案并不相同，但毫无疑问的是，如果死亡是回到大梁帝国唯一的途径的话，那还不如放弃传承来得痛快。 可是，如果将这个问题稍微改一改，变成别人的生命，与自己的自由哪个更重要呢？ 答案就非常简单明了了。 是以，其实早在从洛川等人踏足月影秘境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变成了蔡大忠这些原住民的猎物！ 只不过洛川的运气稍好一些，一直不曾遇到原住民的抓捕而已。 当然，这也要归功于蔡大忠的小心谨慎，他很清楚，在月影秘境的价值初露峥嵘之后，这次进入其内的修行者必定实力更强，境界更高，所以在一开始一众原住民的行动都很小心谨慎，直至捕获了一些实力不强的散修和小门派的弟子，开启了第一次血祭，封锁天地星力之后，才开始了大张旗鼓的搜捕行动。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在无法激发星海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有人能与重现天日的剑阵相抗衡，直到数日之前…… 由毛新竹等人所构筑的梵天剑阵被破了！ 那是蔡大忠第一次感到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冥冥之中仿佛有某件他从未预想到的变数发生了。 今天，是蔡大忠第二次在心中生出了同样不祥的预感。 因为尤明一行二十人已经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了，却至今未归，杳无音信。 作为乌柳大峡谷内所有原住民的主心骨，蔡大忠知道自己不能慌，更不能乱，所以他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冷静，只有走得近了，才能看到他那微微泛白的指骨，正在轻轻颤抖。 蔡大忠根本就无法想象，他们究竟是遇到了何等强大的敌人，竟然能够在星空被彻底隔绝的情况下破掉梵天剑阵，同时能够悄无声息地击败尤明等一众猎杀好手。 若不是亲身所历，恐怕蔡大忠只会觉得这是一个笑话。 但现在的他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不能再等了。 蔡大忠很明白，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他所面临的变数将会越来越难以掌控，甚至危及整个血祭计划。 因此在下一刻，他猛地将手中的旗杆扎进了祭台顶端，沉声道：“把祭品带上来！” 话音落下，立刻有几名身着粗麻短衣的壮汉手持铁索，从昏暗的石道中走来。 猩红的月色轻轻洒落在两侧的石壁上，泛着嗜血的冷光，举目望去，能看到前方有一道狭长的豁口，其间所透出的却不是蓝天，而是血夜。 前路也不是希望，而是死亡。 不多时，几名壮汉便已经慢步来到了祭台前，目露虔诚地抬头看向蔡大忠。 仿佛那是他们的神。 “跪下。” 蔡大忠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却是那么的不容置疑。 于是几名壮汉猛地一拉手中的铁索，将他们身后的数道人影尽数拖到了冰冷的石地上。 也将这些祭品的容貌第一次显露在了月色下。 总共有十个人。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洛川的老熟人。 比如曾经在九天升龙柱与洛川有过一面之缘的陈斌一行五人，再比如说这一路与洛川并肩同行的扬擒虎与何充，以及，陈童！ 另外两人，一老一少，并没有太过显著的特征，只是如其他人一样伤痕累累，气息萎靡，显然是在被抓捕之后受了不小的折磨。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不管是陈童也好，还是扬擒虎也罢，乃至于陈彬、何充等人，竟然都没有显露出半点挣扎之意，眼神非常的空洞，面色呆滞，仿佛已经不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变成了一具具傀儡。 被几名壮汉用力一拖，不少人都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但很快就爬起身来，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原地，哪里还有身为一名修行者的骄傲？ 对此，蔡大忠显得非常满意，当即大手一挥：“血祭大典，现在开始！” 第一百九十九章 风雪喑哑 蔡大忠等人酝酿了整整三年的血祭终于开始了。 若最后真的让这场血祭完成，对于洛川等后到月影秘境的修行者来说，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但事实上，此时真正得知了血祭真相的人并不多。 比如说自洛川无故失踪之后就结伴同行的白羽、白景庭、宁春和思思一行四人。 毫不客气地说，这一阵容放眼整个月影秘境都难有敌手，这也使得苏醒伤愈后的白羽很是意气风发，心中早已做好了打算，哪怕最后没办法找到洛川，他也可以忽悠着这些人陪自己去完成家族布下的任务。 但很可惜的是，在离开白九天升龙柱小半个月的时间之后，白羽胸中的凌云壮志就消散无踪了。 因为他们迷路了。 说起来，这事儿还真不能怪白羽，毕竟他手中的地图是十几年前进入秘境的白家人绘制的，时隔这么长的时间，再加上三年前月影秘境所发生的那场巨变，早就已经改变了地势、山貌，想要凭借这幅图找到当年白家先辈留下的东西，实在是难如登天。 “该死，又被二爷那个疯老头儿给诓了！” 白羽骂骂咧咧地将手中的牛皮地图一把摔到地上，满脸的忿恨之意。 地图是白羽从家族一个老家伙的手中拿到的，很可惜的是，老爷子在多年前因为一场意外而伤了神志，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话也说不明白，只是在白家族长的严令下，才从那身脏兮兮的衣服中掏出了这张破图。 却不曾想，正是因为他手中这份地图所标明的路线，却把白羽带到了一片仿佛无边无际的密林当中，怎么绕也绕不出去。 林子里面的植被都长得异常的茂盛，古意盎然的巨树参天而起，将整个夜幕挡了个严严实实，只有偶尔从树叶缝隙间漏下来的斑驳月光，能给白羽等人用来照明。 白羽不是不会生火，只不过在这么一个陌生而诡秘的林子里面，要是一个不小心，用火光招来一些强大的凶兽，也是一件麻烦事。 比如几天前众人在林中遭遇的一群毒蜂，虽然单独每一只的毒性都算不上很强，但胜在数量极多，直把白羽和白景庭蛰得抱头鼠窜，就连思思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最后还是宁春用了一颗青木丸，强行激发了星海之力，这才以横扫千军之势将毒蜂赶跑。 就这么站在原地叫骂了几句，白羽最终还是把地图捡起来吹了吹，又重新揣回了怀中，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能找到家族所需之物的唯一一条线索了。 “兴许是因为光线太暗了，让我们走错了方向，算了，还是等天亮之后再走吧。” 说着，白羽腾身一跃，整个人如一只壁虎一般贴在了一株足有四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树上，随即手脚并用，一眨眼，就顺着树干爬到了顶端。 看起来竟比白草山上最灵敏的石猴还要迅捷！ 接下来，白羽找了一根看起来比较结实的树枝，横身一躺，便熟门熟路地将自己挂在了上面，任凭秋风满林，也自岿然不动。 至于其他几人，也轻车熟路地上了树，看起来经过这段时间在林中的冒险之后，众人至少在一件事情上达成了一致…… 在树上睡觉，总是比地上安全很多的。 毕竟他们真正防备的，不是那些修行者，而是这密林中神出鬼没的凶兽！ 但很可惜的是，白羽一行人筋疲力尽的这一夜，注定无眠。 “簌簌……” 便在白羽刚刚闭上双眼的同一时间，一阵有些古怪的响动突然从附近传了过来，听起来并不像是秋风扫落叶的动静，而更像是有活物在靠近！ 闻声，白羽没有异动，而是猛地睁开了双眼，单手悄然握紧了身后那粗糙不已的剑柄，心中打起了十二分警惕。 宁春暗暗绷紧了身体，一颗青木丸已经握在了掌心中。 白景庭的反应稍慢一些，但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睡姿，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精芒，仿佛一只随时会暴掠而出的猛兽。 相较之下，思思倒是显得很平静，或许是因为她已经提前发现，来者并不是凶兽，而是人。 紧接着，众人便听得了一道微弱的呢喃声。 “谁……” 白羽握剑的手掌微微一紧，因为对方的这句话似乎是对他们说的，他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低头朝着地面看去，正好看到在那昏暗的月色下，有一位白衣姑娘，奄奄一息地倒在泥地里！ 少女裙摆处的斑驳血色，就像是在夜幕下所盛开的一朵朵野花，显得是那么的触目惊心，直叫人头皮发麻。 看到这一幕，白羽仍旧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探着鼻子，在空气中暗暗嗅了两下，然后顺着少女一路爬过来所留下的血痕，将目光投到了更远的黑暗中。 “谁在哪里……出来……” 少女的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低，看起来其生命力正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迅速凋零。 白羽倒是沉得住气，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继续在树上等了将近二十息的时间，然后这才终于咬了咬牙，低声骂道：“妈的！” 言罢，白羽干脆利落地从树顶一跃而下，轰然砸在了少女身前的土地上，溅起沙石四散飞扬，但他却没有在第一时间上前查探少女的伤势，而是迅速自身后拔出了铁剑，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至于其余三人，则仍旧一动不动地留在了树上。 如果这是一个陷阱的话。 那么他们才是站在螳螂身后的那三只黄雀。 白羽沉默地打量着四周。 空气似乎变得比刚才更冷了一些，地上被冻出了寒霜，倒映着空中两片漫不经心的雪花，场面有些不同寻常。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直至此时，白羽才屏住了呼吸，迈着小心翼翼地步子来到了少女的面前，蹲下身子问道：“喂，你还活着吗？” 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刚才的呢喃声耗尽了少女最后的力气，此时的她已经彻底陷入了昏迷，自然无从回答白羽的白痴问题。 见状，白羽非常老练地伸出了两根手指，在少女那白皙的脖子上探了探，然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人还没死。 紧接着，项明河用非常快的速度，将少女全身上下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个遍，从而发现了对方胸腹处的两处剑伤，以及曾被下毒的痕迹。 人命关天，白羽也没时间耽误，手指上的一只星戒寒光一闪，立刻有一大堆瓶瓶罐罐凭空出现在了身前，甚至还有几条皱皱巴巴的绷带，以及数根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的银针！ 这些东西当然不是白羽的，而是洛川给他的，毕竟当初洛川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身受重伤，所以洛川就将自己炼制的各种灵丹灵药都给了白羽一些，倒是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 一时间，白羽的脸上哪里还有往日的嬉笑怒骂之色，反而一片绝对的肃穆，仿佛是佛堂里最虔诚的信徒。 他的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将少女的上衣挽到了肚脐之上，先以金疮药抢先替少女止了血，随即将洛川亲自调配的伤药仔细地敷在了少女的伤口上，最后用绷带帮她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只用了白羽不到十息的时间，但接下来却让他有些犯难了。 因为外伤好治，但关于少女所中的毒，白羽却是毫无头绪。 “不管了，至少小爷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着，白羽又小心翼翼地将少女环抱到了树脚下，这才慢慢腾腾地收拾好东西，坐在一旁等待少女醒来。 直到这个时候，白景庭等人才一把从树上跳了下来，全都围在了少女身边，似乎不再担心这是敌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少女的相貌。 于是一时间，一个更大的疑惑萦绕在了每个人的心头，按理来说，以少女那无比恐怖的修为，哪怕是在这危机四伏的月影秘境中，也鲜会遇上能堪一敌的对手。 到底是什么人，将她伤成了这样！ 至于说无法使用星力，则从一开始就不在众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或许真的是老天有眼，不肯让白羽的一番心血付诸东流，也或许是因为少女的命真的够硬，终于，在白羽等人瞪着一双大眼睛等了整整一个多时辰之后，伴随着一声嘤咛，少女缓缓睁开了双眼。 然后，她便看到有一只血迹斑斑的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到了自己的眼前。 “你醒了就好，我白家的规矩，一向是先收钱，再治病的，甭管你长得多好看，概不赊账！小爷我今天对你已经算是破了例了，现在给钱吧！” 话音落下，少女看着白羽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白痴。 一旁的宁春更是直言不讳道：“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说着，宁春转头对少女问道：“莫师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两百章 冤家路窄 是的，被白羽等人发现的少女正是莫有雪。 相比起曾经那个在小岐山冷傲无双，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美人，今日的莫有雪显得颇为狼狈，身上血污满丛，脸色发青，唯有眼中那一如既往的冷漠透着些让人熟悉的味道。 没有人知道莫有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但下一刻，莫有雪的第一句话就让场中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们是谁？” 宁春一愣，有些僵硬地笑道：“莫师姐真会说笑。” 莫有雪轻轻皱了皱眉头，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们认识我？” 这下子，就连白羽也收起了脸上的嬉笑之意，凑到近前想要伸手探一探莫有雪的额头，却被后者一巴掌拍掉了。 “恐怕是那莫名的毒素在作怪。”白羽只能低声对宁春说道。 非常可惜的是，在场的四个人，不管是白羽也好，宁春也罢，亦或者是理论上实力最强的思思，都不懂医药之术，如果只是一些简单的皮外伤还好，但毒这种东西，他们连皮毛都摸不到，所以白羽其实也只是猜测。 但事实上，白羽的这番猜测却是极有道理的，否则怎么解释莫有雪此时的怪异表现？ 诚然，白羽和宁春他们都不是凌剑宗弟子，与莫有雪交集并不深，可大家毕竟都是青州盛名在外的天骄，在很多重要场合都是打过照面的，远的不提，就说五年前的观星大会上，宁春还和莫有雪切磋过武技。 怎么可能一转眼莫有雪就不认识宁春了？ 事出反常，其必有妖！ 于是下一刻，宁春沉声问道：“莫师姐，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莫有雪皱着眉头低下了头，片刻之后又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道：“你说，我姓莫？” 话音落下，宁春、白羽等人面面相觑，知道事情有些严重了。 如果说凌剑宗是青州三大宗门中的执牛耳者的话，那么莫有雪便是凌剑宗内首屈一指的亲传弟子，实力仅次于首席大弟子廖昙。 哪怕算上青州八大家内的全部天骄，莫有雪也绝对是最出色的那一个。 时至今日，她几乎已经半只脚踏进了聚星境那扇深不可测的大门中，破境只是时间问题，按理来说，此番来到月影秘境，对莫有雪根本没有半分挑战，可谁曾想，此时的她竟然深受重伤，内藏剧毒，记忆全失！ 此事要是被凌剑宗知晓，还不翻了天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白羽和宁春等人根本就不知道莫有雪究竟是如何落得这般境地的，换言之，他们根本不知道前方有什么样的危险在等待着他们。 未知，才永远是最恐怖的。 莫有雪身上所受的伤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治好的，更别说那神秘莫测的毒素，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白羽一定不会让其与自己等人同行。 因为现如今的莫有雪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记忆，这也就代表着，她根本不记得怎么激发星海，怎么使用剑法，如此这般，又与累赘有什么区别呢？ 但问题在于，白羽欠了洛川一些人情。 不，事实上不止白羽，就连白景庭和思思也欠了洛川一份大人情。 而莫有雪是洛川的师姐。 至于宁春，本身就不是什么落井下石，见死不救的小人，当然希望趁此机会与莫有雪结交一番。 因此接下来，队伍便顺理成章地由四个人变成了五个人，只是因为忌惮莫有雪所遭遇的敌人，导致众人的行进速度变得越发缓慢了一些。 但或许是机缘巧合，或许是误打误撞，也可能莫有雪真的是众人的福星，在一行人向前走了一天一夜之后，竟然成功绕出了那片诡异的林子，来到了一片宽阔的草原中。 视野的突然开阔令白羽重新变得意气风发了起来，也使得众人头顶始终笼罩的阴霾消散了不少，但好景不长，因为很快，他们就遇到了另外一队修行者。 对方一行也是五人，为首的两个，一人的脸上带着无比亲善的笑容，看起来很容易讨得别人的信任，另外一人身材瘦骨嶙峋，背负一杆通体漆黑的长枪，其上魔气滔天，直插云霄！ 正是袁小花和姜卫城！ 当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见状，宁春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刀柄，眼睛用力眯了起来，看着袁小花的目光满是杀气。 白羽手中的刀早就在九天升龙柱上禁制爆开的时候遗落了，所以他现在用的是剑，别看他握剑的姿势有些别扭，但实际上这才是白羽最擅长的武器！ “哈哈，宁兄，时隔数日，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还真是缘分不浅啊。” 宁春没有回话，只是警惕地看着袁小花，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在看着袁小花身后的那三个人。 这些人他和白羽都没见过。 此番月影秘境开启，星殿总共拿出了五十个名额，其中凌剑宗占了五个，天元门占了两个，青州八大家各占两个，其余二十二个名额，都分配给了各个小门派和一些颇具声望的散修。 早在月影秘境开启前，就有好事者将此番进入秘境的所有修行者列了一个名单，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不论是宁春还是白羽，都早就将这些潜在的对手研究透彻了，虽然有资格能与他们相提并论的并不多，但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因为会让宁春也觉得眼生的人，便只可能是三年前进入此地的那批修行者。 而这些人既然会与袁小花、姜卫城同行，那么或许就说明，这三个人不是袁家的人，就是姜家的人！ 当然，按理来说，到了宁春和白羽这种层次，人数的多寡起不到太过决定性的作用，但不知道为什么，宁春看着那三个人，心中的警惕之意反而更盛。 “哟，这不是笑面虎和小魔枪吗？确实是巧啊，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宁春不说话，自然就得白羽站出来了，他笑着看向袁小花，眼中闪过一片寒意：“之前在那破柱子前面，你这老小子还打算对小爷落井下石是吧？” 闻言，袁小花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一些，摇摇头道：“白老弟还是这么记仇啊，这可不好，毕竟如果想要报仇，总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否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白羽冷哼了一声：“袁老狗，若是放在几天前你说这话，或许我还真得考虑考虑，不过现在嘛……” 说着，白羽故意向着侧面走了半步，将身后的莫有雪展露在了众人眼前。 见状，袁小花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他怎么也没想到，在白羽和宁春的身后竟然还站着这么一尊大神，怪不得对方敢跟自己叫嚣！ 一旁的姜卫城更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可没忘记，当初在星空走廊的时候，莫有雪曾展现出多么强大的实力！ 于是下一刻，姜卫城赶紧开口道：“哈哈，宁兄和白兄这是做什么？怎么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咱们不过是路过此地，碰巧遇上了而已，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就是了。” 白羽没有回答姜卫城的这番话，而是暗自向后退了退，低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把握将这几个人一锅端了？” 白景庭一愣，迟疑着道：“如果大哥和宁师兄能够拖住那袁小花和姜卫城的话……” 白羽顿时翻了个白眼：“没问你。” 说着，白羽又有些急迫地说道：“之前遇到毒蜂的时候，我见你棍法不俗，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境界，但想来应该与我们差不了多少才对。” 思思迎着白羽那询问的目光，有些不敢确定地开口道：“我不知道，但可以试试。” 对于思思的这番回答，白羽显得不是特别满意，他皱着眉头又凑到宁春身边，沉声道：“我知道你跟那笑面虎有过节，不过我总觉得他们身后那三个人有些古怪，要不要打你自己拿主意。” 直到这个时候，始终沉默得如一块山石一般的宁春终于开口了：“你们走吧。” 此言一出，白羽先是一阵错愕，随即心中一阵狂骂：“你是白痴啊！怎么能这么说！你跟那袁小花可是死仇啊！就这么让他们走，岂不是在告诉别人，我们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虚张声势？你蠢不蠢啊！” 果不其然，便在宁春的话音落地的同一时间，姜卫城还没做出什么反应，袁小花却突然开口笑了：“谁说我们要走了？” 说着，袁小花轻轻一扬下巴，他身后的那三个修行者便慢步走到了前列，呈一字排开，整齐划一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于是天地间风云变色，半空中的血月骤然被切割成了无数的碎块。 一张巨大的金色大网在顷刻间笼罩在了白羽一行人的头顶，带来了一种仿若泰山压顶的恐怖剑势。 正是，天罗地网！ 第两百零一章 死亦何惧 青州有八大家，自然有八个威名显赫的姓氏，每一代也有八位惊才艳艳的年轻人闪耀修行界。 而在这一刻，就在这月影秘境的一方草原之上，其中的四位年轻一代天骄已经剧烈地碰撞在了一起。 不论生死，只分胜负。 没有人知道究竟是宁春的刀更快，还是姜卫城的枪更利。 也没有人知道白羽的剑是否足以刺破袁小花嘴角的那抹微笑。 这场战斗或许关乎八大家的尊严，也关乎谁才是青州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定论。 但如果月影秘境崩溃，这一切便没有任何意义。 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偏偏莫有雪失去了记忆，战力全无，既不能阻止这场众天骄之间的内耗，也没有办法将自己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告诉他们。 而血祭已经开始了。 此时在乌柳大峡谷正当中的黑色祭台上，蔡大忠手中的旗杆正绽放着无与伦比的璀璨光辉，血色的红晕洒在黑色祭台上，与空中那轮圆月相得益彰，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美丽。 “噫……呀……呜……” 蔡大忠的口中哼唱着莫名的曲调，没有词，也没有明确的意义，就像是戏台上的戏子在扯高腔，却偏偏听得人一身的鸡皮疙瘩。 伴随着蔡大忠的喝唱声，祭台下的人群爆发出了更加狂热的目光，相反，原本跪坐在地的何充等人却突然开始猛烈挣扎了起来，仿佛在经受巨大的痛苦。 下一刻，蔡大忠手中的令旗轻轻一挥，旗头不偏不倚地指向了最当前的那个老人。 老人浑浊的双眼顿时恢复了一些清明，他的脸庞恐怖地扭曲着，嘴张得极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老人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身体在剧烈颤抖，但脚步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向前走去，他的眼中满是恐惧，很快就变成了一片鲜红，一行血泪自他的眼角缓缓滴落，看起来很是狰狞。 终于，老人来到了黑色祭台的脚下，然后双腿轻轻一蹬，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巨大的壁虎，贴在了黑色祭台那棱角分明的晶石上。 尖锐的黑石刺破了老人的皮肤，鲜血顺着他的手臂、胸腹、双腿横流不止，但尚未淌落地面便被祭台吸收殆尽。 老人仿佛感受不到痛楚一般，仍旧在不知疲倦地向上攀爬着。 不一会儿，他的身体便大幅度地萎缩了起来，皮肤整片整片地起了干褶，就像是被活生生抽干了鲜血，但他还活着，还在不停地向着祭台顶端蠕动。 老人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洗星三重境强者，身体发肤早已经受过星辉洗涤，较之常人不知道坚韧了多少倍，但即便如此，在黑色晶石不断的摩擦、切割之下，他的身体也逐渐变得支离破碎。 浑身上下早已没有半寸完好的皮肤，各处经脉被撕裂、撕碎，白森森的骨头也裂开了无数的缝隙，看得人触目惊心。 不知道爬了多久，老人总算来到了祭台顶端，匍匐在了蔡大忠的脚下。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只破烂的布娃娃，面目全非，几近残废，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让老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的眼中闪烁着最后的哀求，那是人类最自然的求生本能。 然而，蔡大忠却看也没看他，而是举起了手中的旗杆，猛地向下坠去，穿过老人的胸腹，将他钉在了祭台顶端。 下一刻，黑色祭台骤然间光芒大盛，悄然自四面八方探出了一缕缕青色的烟雾，将老人紧紧地包裹在其内，顺着他的七窍钻进了五脏六腑。 老人眼中最后的神智消失了。 他猛地垂下了脖颈，将脑袋狠狠地砸在了黑色祭台上。 “嘭！” 鲜血四溅。 “嘭！嘭！嘭……” **横飞。 不多不少，老人在用力磕了九个响头之后，这才气绝身亡，彻底解脱。 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只燃烧殆尽的蜡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彻底被黑色祭台所吸收，至此，尸骨无存。 如此残忍的血祭仪式不仅没有让祭台四周的修行者为之胆寒，反而使他们爆发出了一阵阵排山倒海般的欢呼。 唯有何斌、何充等人看得头皮发麻，因为那老人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但被施了禁制的他们却什么也做不了，别说动一下了，就连开口求饶都做不到。 死亡或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 更可怕的是毫无尊严的死去。 在场的这些人，不管是陈彬也好、何充也罢，乃至于扬擒虎、陈童，哪个不是青州赫赫有名的修行天才？哪个不是各家、各宗大力培养的天骄之子？ 他们的未来原本应该是光明且璀璨的，却注定在今夜消亡。 这是整个青州修行界的损失。 也是大梁帝国的损失。 却是三年前进入秘境的这些原住民重获自由的最后希望。 无关对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蔡大忠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怜悯之意，因为这样的场面他已经见得多了，在完成了第一场祭献之后，祭台上方的天空突然变得有些灰蒙蒙的，彻底隔绝了血月的照耀，一根虚无缥缈的气线顺着祭台顶端直刺天际，就像是一根鱼线，连接着一只巨大的风筝。 这是一个信号，也是所谓的天启。 按照一开始蔡大忠与另外两位原住民首领的约定，接下来，藏于月影秘境另外两处绝地的黑色祭台也该启动了。 三场祭献仪式不需要同时开始，但需要同时结束，如此，才能打开第二条星空走廊，让他们离开这座即将毁灭的秘境世界，回到大梁帝国。 徘徊了三年，迷茫了三年，筹备了三年，今日一役，不容有失！ 一时间，蔡大忠无端地显得有些紧张，但他很好地将这种紧张藏在了心底，然后他又一次挥动起了手中的长旗，指向了第二个祭品。 何充！ 一时间，何充的双瞳开始猛烈颤抖起来，他下意识地想要转过头去向扬擒虎呼救，但脖子却僵硬地固定在了原处，一动也动不了。 此时的他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双腿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走向那座尚且留存着浓厚血腥气的黑色祭台。 扬擒虎看着这一幕，想要闭上双眼，不忍再看，却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原本的他是在场所有人当中唯余一线希望的，因为他知道，洛川一定会来救自己，但在他看到陈童之后，心中唯一的底气已经彻底消失了。 陈童是洛川的师兄，更是洗星境巅峰强者，是凌剑宗的七大亲传弟子之一，就连他都成了蔡大忠的阶下囚，就算洛川真的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再为此番祭献多添一缕亡魂吗？ 扬擒虎不怕死，但他不想自己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可惜的是，直至此时，他仍旧不知道眼前这邪恶无比的血祭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这些原住民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愤怒、不甘、憋屈，各种各样的情绪充斥在扬擒虎的脑中，但在现在的局面中却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他就要死了。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之后，伴随着九声惊心动魄的响头，何充身死道消，死无全尸。 天空变得更暗了三分，那片灰蒙蒙的乌云也扩散得更远了一些，几乎快要将整个乌柳大峡谷全部笼罩在其中。 可以预见到的是，等蔡大忠所主持的这场血祭彻底落幕之时，恐怕整个月影秘境三分之一的天空都将会被那层乌云所遮挡，再不见天日。 黑色祭台在接连吞噬掉两个祭品之后，其上的黑色晶石显得更加光辉熠熠，黑气冲天，仿佛像是一件死物即将苏醒。 但蔡大忠心中的忐忑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因为尤明仍旧没有回来。 更加令他焦急的是，另外两座祭台处也没有任何回应传来。 “难道两边都发生了意外？这不可能！” 蔡大忠第一次有些心忧地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就舒展开来，或许是为了压下心底的不安，他手中的长旗第三次舞动，却是指向了场中修为最高的那个祭品。 洗星境巅峰，陈童！ 毫无疑问的是，祭品的修为越高，实力越强，生命力越磅礴，祭献的效果便越好。 原本蔡大忠是打算将陈童放在最后一个进行祭献的，但此时的他心中急切，生怕随后再生风波，干脆就先行将陈童的顺位提前了。 相比起之前的那位老者与何充，陈童的目光也不平静，但却是充满了怨毒，仿佛蕴含着世间最险恶的诅咒，甚至嘴角还浮着一丝笑容，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他看着蔡大忠，就像是要将这个人的样子烙印在灵魂当中，带着他一起踏进九幽地狱。 对此蔡大忠毫不在意，口中依旧唱颂着那不知名的曲调，手中的旗杆舞动得越来越急，脸上既有急迫，也有期待。 却是没有注意，在不远处的山壁上，正有一个影子在蠢蠢欲动。 陈童缓缓起身，迈着坚定不移的脚步向前走去，很快就来到了祭台之前，然后与前面两人一样，双腿一蹬，向祭台飞跃而去。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一阵微弱的星光突然从陈童身上爆开，使他身速暴涨了十倍不止，一缕黯淡到极点的幽蓝色星辉从苍穹坠下，洒落在陈童的头顶，使他仿佛化作了一只遮天闭月的大雁，并没有朝祭台迎面撞去，而是向着天际翱翔。 命星投影，危月燕！ 在这生死一瞬间，陈童竟然突破了身体与天地间的双重禁制，开启了命星投影！ 洗星境巅峰的气势如火上浇油，腾然而起，但陈童却没有用来与蔡大忠拼命，而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向祭台外逃去。 见状，蔡大忠脸色急沉，口中发出了一声冷哼，双手高举于天际，厉喝道：“起！” 一字落下，数十根精炼飞索从四面八方疾驰而至，铁爪上的点点寒芒倒映在陈童眼中，让他几欲致盲，祭台顶端的数缕青烟也凭空拔高了十数丈，以绵长之力缠住了陈童的脚踝，让其速度锐减！ 此时的陈童就像是强弩之末，虽然在猝不及防之间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却奈何身受重创，甚至无法使出自身三成之力，眼看就要被蔡大忠重新捕获，他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便准备抬手拍碎自己的天灵盖。 宁死不愿成为血祭之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丝丝金线从远方的夜空中急掠而至，将陈童牢牢地裹在了其间，并急速撑开了一道道气墙，把那数十条飞索和青烟都推开了数尺之遥。 不是洛川。 因为这是画地为牢。 冯笑的画地为牢！ 第两百零二章 弦音起，寒剑至 画地为牢，这是凌剑宗非常著名的一式剑法，但真正让这一剑声名鹊起的，却是当今凌剑宗的一位亲传弟子。 冯笑。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画地为牢有些像是简化到极致的剑阵，虽然只有一剑，却能生出万般变化，分出上千缕剑气。 在大逃杀的时候，冯笑便曾用这一剑困住了莫有雪，为后者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而现在，他用这一剑困住了陈童。 或者更准确地说，那不是在困他，而是在救他。 冯笑用画地为牢将陈童缚在其中，便隔绝了那数十条铁索飞爪的欺身，也斩断了缠在陈童脚踝处的数缕青烟，将他完全隔绝在了半空中。 人未现，剑先至。 一剑斩碎蔡大忠势在必得的一击。 这就是洗星境巅峰。 冯笑是今夜出现在乌柳大峡谷的第三位洗星境巅峰。 但与陈童不同的是，此时的他正值战意正盛时，身上未受任何禁制，受的伤也比陈童轻很多。 而相比起蔡大忠，还是那句话，就算是同境之内，也有强弱之别。 否则当日在大逃杀的决战当中，冯笑、许清云和李逍三人也不会如此忌惮莫有雪。 凌剑宗乃青州第一大门派，冯笑身为其内七大亲传弟子之一，虽然比不上莫有雪，又岂是普通的洗星境巅峰所能企及的？ 当日若不是陈童面对的是时隔数百年重新天日的梵天剑阵，再加上星海突然被封锁，也绝不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而现在，梵天剑阵已经被洛川所破，原本潜伏在乌柳大峡谷中的原住民人数锐减大半，蔡大忠还能拿什么来留住陈童，击败冯笑？ 形势一片大好。 局面彻底被逆转。 跪倒在祭台脚下的陈斌等人眼中第一次闪烁出了希冀之色，他们所苦苦等待的那一线生机终于出现了。 当然，前提是冯笑在救出陈童之后，还愿意救他们。 在陈斌想来，大家同为青州修道者，怎么也有三分香火情，更何况他是陈家人，就算冯笑不救他，陈童也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下一刻，便在陈斌那望眼欲穿的目光中，冯笑终于施施然从天边出现了。 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凌剑宗天骄同样受了伤，虽然没有陈童那般严重，但也能一眼看出，之前定然是经历了一番惨烈大战的。 在这月影秘境当中，还有谁能伤到冯笑？ 莫非也是那些原住民所使出的剑阵？ 这个问题暂时得不到答案，但毫无疑问的是，冯笑的出现完全是在蔡大忠意料之外的，而且很明显，此人并不是之前破除梵天剑阵的那个高手。 “阁下是什么人？” 面对蔡大忠这个白痴一样的问题，冯笑只是微微一笑：“取你命的人。” 但凡是凌剑宗弟子都知道，冯笑的名字中虽然有一个笑字，但其实平日里他却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当他笑的时候，便意味着他真的动了杀心。 蔡大忠当然不知道这件事情，也没有必要知道，因为下一刻冯笑已经出手了。 灰色的天空垂下了第二条星辉，虽然还是那么黯淡，那么羸弱，但那毕竟是真正的星辰投影，立刻将冯笑包裹成了一个明橙色的光茧，洗星境巅峰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如潮水一般向蔡大忠所在的黑色祭台压去！ 星命天赦，但在这一刻却没有丝毫的赦免之意，而是绝对的碾压！ 扬擒虎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叹道：“不愧是凌剑宗亲传弟子，不管是陈童也好，冯笑也罢，竟然在天地星力被隔绝的情况下，还能强行开启命星投影！” 陈彬等人更是激动万分，在他们看来，冯笑命星投影既出，蔡大忠已经输定了！ 但他们忘了一件事情。 这里是蔡大忠的主场，既然他敢举行血祭封锁星空，就一定有其这么做的底气。 比如说百年间未见天日的剑阵，再比如说那诡异无比的飞爪铁索。 更何况，此时在蔡大忠的脚下，还有一座无比恐怖的黑色祭台。 此时面对冯笑那无比恐怖的星力威压，蔡大忠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只是高举起了手中那支光秃秃的旗杆，迎空挥了出去。 下一刻，众人眼前的黑色祭台突然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一声声轰鸣自祭台内激昂而起，紧接着，数块黑色晶石从祭台上自行脱落，在蔡大忠的身前急急飞舞，仓促拼凑成了一个黑色的圆盘，又像是一只丑陋无比的手掌，轻轻向冯笑拍了上去。 “嗤……” 无边的星力浪潮在黑石手掌的触及下开始剧烈燃烧，远远看去，就像是在天边升起了一朵美丽的火烧云，黑石掌轻描淡写地从中贯穿而过，速度半分未减，在不到三息的时间内就来到了冯笑身前！ 见状，冯笑不敢怠慢，当即举剑相迎。 “铛！” 清脆的金石之音在天边炸响，冯笑被一掌拍飞了十数丈之远，而他手中的剑也将那黑石掌斩成了两半。 然而，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被冯笑斩裂的黑石手掌在空中轻轻一晃，竟然又兀自拼凑在了一起，虽然看起来造型更加丑陋了一些，但威力却一点也不减！ 冯笑脸上的笑容更寒了三分，手中长剑再动，将体内星力倾巢涌出，在半空中划出了两横、两竖，共计四道剑痕。 加起来便是一个“井”字。 同时也是最简易的画地为牢！ 俗话说，最简单的，便是最难以攻破的，所以这四剑，便是冯笑最强大的绝学！ 画地为牢一出，立刻将那重新拼凑起来的黑石手掌困在了原地，任其横冲直撞也无法突破冯笑的禁制。 如此惊艳的一剑，令扬擒虎、陈彬等人心头一热，如果不是因为手不能动，口不能言，恐怕一个个都恨不得拍手叫好。 但只有冯笑知道，这一式画地为牢恐怕困不住那黑石掌太长的时间。 现在的他有些犹豫，是应该先把陈童救走，再徐徐图之，还是冒险与那灰发老者再拼一次。 然而，冯笑的这一犹豫，已经彻底失去了主动权，因为蔡大忠连陈童也不愿意放走。 下一瞬，蔡大忠的口中突然发出了一声无比凄厉的怪叫，随之而来的，是无数黑色晶石从祭台上争先恐后剥落，再拼装成了一件件形状怪异而丑陋的利器。 有的像剑，有的像锤，甚至还有的像藤鞭。 整整八道黑影在眨眼之间掠空而起，将冯笑牢牢地围困在了正当中的位置，正好锁死他可能突围的每一个方位。 一时间，冯笑的处境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 尤其在那些黑色晶石飞出之后，天色越发变得灰暗了很多，也连带着冯笑的命星投影越来越虚幻，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碎。 在生死一刻，冯笑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怯意，反而笑得更灿烂了些。 “果然有些手段。” 言罢，冯笑肆无忌惮地将星海激发到了极致，剑锋透着比鲜血更加猩红的殷然，身形一闪，猛地向一块匕首形状的黑石撞了上去！ 牵一发而动全身。 冯笑的速度很快，但他不是陈童，他的命星也不是能给予身法加持的危月燕，所以即便他一剑击退了那把黑色匕首，却仍旧被从左右夹击而来的两块黑石轰在了后心上。 冯笑忍痛没有回头，反而借力再向前掠了数丈，强行压下了喉头的一口逆血，然后伸手一探，就抓住了陈童的肩膀。 “走！” 话音落下，冯笑已经解开了陈童身上的画地为牢，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蔡大忠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始终蛰伏在陈童脚下的两缕青烟如时间最迅捷的毒蛇，在一瞬间就重新缠到了陈童的脚踝上，随即拽着他猛地向下一拉！ 猝不及防之下，冯笑的身形也是一个趔趄，竟也被陈童带着向那黑色祭台坠去。 同一时间，那八道如影随形的黑影也已经来到了冯笑的身后，眼看就要将他吞噬。 便在这生死一瞬间，有两件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同时发生了。 一声琴音突然从远方的天边悠扬而起。 一片剑芒骇然从侧面的石壁上疾驰而至。 琴声是向着冯笑与陈童所在的方向去的，仿佛在空中掀起了一阵看不见摸不着的音浪，以四两拨千斤之力，巧妙地将那八道黑影朝空处牵引而去，正好避开了冯笑的要害之处，使其相互碰撞，在半空迸开了一簇簇美丽的火花，看起来好似冬日傲梅。 剑芒是朝着蔡大忠所站的黑色祭台去的，就像是撕下了夜色的一角，化为一支黑色的墨笔，想要将这片山影彻底改变颜色，剑锋所至之处，其与空气的剧烈摩擦生出一声声呜咽，就像是预示着不祥的乌鸦，在为某人送葬。 琴声与剑芒的交汇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却偏偏给人一种无比和谐，交相辉映的感觉。 毕竟两者有一个共同点。 那便是都透着令人心悸的凄寒。 这一曲叫做寒梅映雪。 这一剑叫做月落乌啼霜满天。 ================================ PS：感谢‘治不好的偏头痛’8元红包打赏，另外现在慕白已经到了北京，情况稳定，自然，更新就会稳定下来，看今天的这个更新时间您就应该知道，之后还有的。 第两百零三章 差之毫厘？ 寒梅要映雪，所以夜空中有冬雪飘落。 霜花欲满天，因而祭台上有寒霜骤凝。 出剑的当然是洛川。 他隐忍至今，终于等到了最适合出剑的时机。 此时蔡大忠全部的心神都落在了冯笑身上，所有的手段都凝结在了空中那九道黑影的杀意中，既没有半分警惕，亦无法分神对付近在咫尺的伏杀。 再不出剑，更待何时？ 但，弹琴的又是何人？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因为就在那乌云蔽月的夜色当中，有一位青衫女子破空而至，她的脸上蒙着一层轻纱，让人看不清模样，手中怀抱着一张古琴，步履优雅。 她来自青州八大家的南宫家。 她叫南宫轻弦。 这是洛川第一次见到南宫轻弦，但两人的同时出手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默契。 南宫轻弦救下了冯笑。 让洛川再无后顾之忧，让他手中的挽歌剑成功来到了祭台前三尺。 只需要再一个呼吸的时间，洛川便能杀到蔡大忠的面前。 但事实上，在场的很多人都忘记了，蔡大忠并非独善其身，今夜的血祭虽然是由他一个人来主持的，但在祭台的四周，还留有将近二十位“原住民”！ 洛川没有忘。 所以此刻在他的身上，正绽放着无比璀璨的宝光，比冯笑剑尖的星辉更耀眼，比南宫轻弦手中的那张古琴还要惹人注目。 因为那是由无数张威力极大的防御型符篆所组成的衣甲！ 负责押送扬擒虎等人的那几个壮汉最先反应了过来，纷纷自袖中抽出了铁索飞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洛川掠去。 直到现在洛川也不知道这飞爪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叫什么名字，该如何使用，又是怎么批量生产出来的，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此物的厉害之处。 如果换一个时间点，换一个局面，洛川一定会离这些飞索越远越好，根本不敢让其有近身的机会。 但现在不行。 因为他需要抢时间。 所以洛川才会在身上披了这么多层符篆，所以洛川此时的剑才会一往无前，根本没有半分的闪躲之意。 “铛……铛铛铛……” 铁爪轰击在洛川身上，就像是下了一场猛烈的冰雹，激起阵阵闷响，却根本无法让洛川身上的宝光黯淡半分，更无法阻拦其身影半瞬。 洛川的策略很简单，也很有效，就是硬抗！ 当然，前提是他要能扛得住。 所以问题在于，洛川扛得住吗？ 如果是进入月影秘境之前的他，这个问题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或者说是没有任何悬念，他一定扛不住。 可现在真正需要扛住这些飞索铁爪的却不是洛川本人。 而是那数以千记的符篆！ 别的不敢说，单论防御力，现在的洛川足以碾压整个月影秘境所有的修行者，哪怕在聚星境这一层级的高手眼中，也拿他束手无策！ 此时的洛川就像是北冥池底的那只老龟一样，往大了说就是刀枪不入，往小了说就是油盐不进！ 数支铁索飞爪的纷沓而至，也就击碎了洛川披在最外层的一些低级符篆，别说是伤到根本了，就连给洛川挠痒痒都做不到。 见状，洛川彻底放心下来，手中的剑意越发炙热。 然而，这些铁索飞爪只是洛川所需要面对的第一层阻碍。 那几名负责押送祭品的壮汉并不是第一个发现洛川的，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便在他距离黑色祭台只剩下最后三尺的时候，一层明媚的剑光拦在了他的身前。 那是蔡大忠身前最后的屏障，也是他自认为最保险的一层防护。 但他没能料到一件事情。 此时出现在他身前的这个少年，就是那日破掉了梵天剑阵的神秘人！ 洛川看着眼前的那层层剑网，道道剑光，仿佛将他身前的一切都切割成了无数碎片，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惊惧之意，反而发出了一声嘲笑。 “真是一点新意也没有啊。” 是的，蔡大忠最后的自保手段的确有些俗，而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当真是撞到了洛川的枪口上。 那是一座剑阵。 不是梵天，而是天罗地网。 又是天罗地网。 洛川笑着摇了摇头，觉得此阵当真是俗不可耐，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挥出了左手。 “唰！” 永夜伞应声而开，黑色的伞面仿佛已经与这片夜色，与那荧光熠熠的黑色祭台融为了一体，只不过上面的光泽更加沉寂，上面的意境更加平静。 “嗤……” 永夜伞与天罗地网相遇了。 洛川的目色一如既往的恬淡，他手中的永夜伞毫无悬念地压迫着那层看似坚不可摧的剑网不断变形、拉伸，看起来是那么的轻车熟路。 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稀疏平常。 然而，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却全都看傻了。 早在洛川在铁索飞爪的围剿下毫发无伤，全身而退的时候，陈彬和扬擒虎等人就已经在心里面为洛川捏了一把汗。 因为他们可是切切实实体验过这飞爪的恐怖的，却不曾想，洛川竟然那么轻松就让那些骇人的邪器无功而返。 但接下来天罗地网剑阵的出现，则彻底令众人绝望了。 “剑阵，竟然又是剑阵！” 陈彬可是没能见证过洛川击破梵天剑阵那一幕的，所以当天罗地网现世的时候，他已经对洛川不抱任何希望了，甚至有些不忍再看，在他的预想中，洛川下一刻就会被那层层剑网切割成一片片碎肉，死无全尸。 扬擒虎虽然知道洛川是有大本事的人，但真正临到头的时候，他心中还是没有任何底气。 “洛老弟，快逃，快逃啊！” 可惜的是，扬擒虎无法出声，所以他只能在心底疯狂地嘶吼着，希望洛川能听到自己的示警。 然而，洛川还是义无反顾地撞了上去。 那一刻扬擒虎只觉得浑身冰凉，心中更是充满了无比的自责，因为他知道，洛川的出现，有一部分原因肯定是为了救自己。 接下来，奇迹发生了。 洛川就这么一路顶着天罗地网的压迫不断向黑色祭台逼近，虽然速度慢了一些，但脚步却丝毫未停！ 这一刻，不仅陈彬和扬擒虎等人被深深震撼了，更加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些组成剑阵的原住民们！ 他们可不知道洛川早就在周浩晖等人的手中领教过了此阵，而且还不费吹灰之力破了阵，所以此时的他们一个个就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洛川，仿佛洛川这番如同天神下凡般的表现彻底击碎了他们的信仰。 而在所有人里面，蔡大忠是表现得最为震惊的，因为天罗地网剑阵原本就是他从黑色祭台处所获得的传承。 “不可能……这不可能……” 蔡大忠握着旗杆的手微微颤抖，心神皆寒，然后他猛地瞪大了双眼，沉声道：“是你！原来是你！” 此言一出，蔡大忠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毅然决然地将操控黑石的神念全部撤了回来，手腕一抖，将旗杆横栏在了自己身前，竟然对洛川的这一剑采取了守势！ 如此郑重其事的态度，如此谨慎小心的举止，哪怕在他面对冯笑和南宫轻弦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 因为他已经后知后觉地发现，洛川就是那个破掉了梵天剑阵的神秘人，而且还很可能是杀了尤明一行人的真凶！ 见状，洛川原本平静如水的双眼轻轻闪烁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蔡大忠会如此果断。 他的这一剑势在必得，但前提在于，蔡大忠将心力落在冯笑的身上。 但现在情况却变了。 那么这一剑还要不要出完？ 还不等洛川权衡完利弊，便有异变再生！ 只见那原本高及数丈的黑色祭台突然向上再度延伸了一倍的高度，四周隆起的黑色晶石将蔡大忠完全包裹在了里面，彻底隔绝了洛川的视线！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下一刻，原本已经重生希望的陈斌和扬擒虎等人发现，他们的身体竟然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却不再如之前何充那般慢吞吞向前走去，而是以极快的速度扑到了祭台脚下！ 陈斌首当其冲，第一个将身体狠狠地撞在了祭台的黑石棱角上，立刻鲜血四溢，骨碎筋断，脑袋更是被一支尖锐的黑晶棱刺戳了一个血洞，随即身子一软，就这么悬挂在了祭台上。 在黎明来临前的最后一刻，陈斌死了。 看到这一幕，洛川睚眦欲裂，再也顾不得近在咫尺的蔡大忠，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调转腰身，用力向地面坠去。 “杨大哥！” 这一刻的洛川已经将闭夜震施展到了极致，就像是一颗坠落天际的流星，只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来到了那前赴后继的人群之前，然后将手中的挽歌剑一横，猛地拍在了扬擒虎的胸口。 扬擒虎就像是被一头猛犸巨象迎面撞击了一下，整个人倒飞而回，口中更是鲜血直流。 尚未落地，扬擒虎就已经被洛川稳稳接住，然后直掠及空，逃离了自我祭献的厄运。 但其他人就没有扬擒虎这般幸运了，就在洛川救下扬擒虎的这个当口，他们都已经以自杀冲锋的方式，把自己浑身的精血化作养料，送入了黑色祭台中。 这个时候的南宫轻弦和冯笑距离黑色祭台还有丈许的距离。 他们已经来不及阻止蔡大忠了。 所以在下一刻，整座黑色祭台骤然绽放出了无与伦比的璀璨光辉，恐怖的青色气浪直接将冯笑和南宫轻弦一把掀飞，随即整片天空都暗了下来。 无数原住民放声高呼。 洛川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切，一颗心已经彻底沉入了谷底。 难道说，血祭已经完成了？ 第两百零四章 续剑 黑色祭台光芒万丈，就像是一轮黑色的太阳，又像是一只巨大的黑色蚕茧，将蔡大忠牢牢地裹在了当中，不露丝毫破绽。 下一刻，大地开始剧烈震动起来，连带着整座乌柳大峡谷山崩石碎。 沃土被撕裂，古树连根倒塌，满山的苍翠尽数凋零，灰暗的沙尘遮天闭月而起，一切宛如末日之景。 黑色祭台从地面掠空而起，以一种傲然无敌的姿态凌驾在众人头顶，与远处的那轮血月分庭抗礼。 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使得洛川一时间竟忘了做出任何反应。 或者更准确地说，此时的洛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做些什么。 血祭已经无法阻挡，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洛川不知道。 但他已经想好了自己该怎么做。 所以在下一刻，他从身上扯下一把符篆塞到扬擒虎的手中，又从山海壶内取出了大把的丹药给扬擒虎服下。 “还能走吗？” 扬擒虎点点头：“可以。” “那你先离开这座峡谷。” 扬擒虎暗暗握紧了拳头：“洛老弟，那你呢？” 洛川抬头看向半空中那只纯黑色的晶石蚕茧，喃喃道：“我得试一试。” 言罢，洛川将挽歌剑收起，把永夜伞握在了右手，目色变得无比的平静。 扬擒虎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重重地点了头：“洛老弟保重！” 随之扬擒虎头也不回地向乌柳大峡谷的出口处疾驰而去。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向洛川道谢，也没有问洛川想要试什么，更没有决定留下与洛川并肩作战，因为他不想让洛川的这番心血付诸东流，更因为这不是诀别。 想要道谢，来日方长。 待扬擒虎离开之后，洛川缓缓将手中的永夜伞重新合拢了起来，此时在他的身前，既没有铁索飞爪，也没有天罗地网。 所有原住民都目光虔诚地看向半空中那只黑色晶茧，脸上透着殷切的期盼，哪怕面对地动山摇也面不改色。 “铮！” 一声琴音自天边忽的炸响，却再不如之前那般温吞轻柔，而是如银瓶乍破水浆迸，又似铁骑突出刀枪鸣，杀气腾腾，波澜壮阔。 这首战乐不再是寒梅映雪，而是破虏令！ 刹那间，原本虚无缥缈的琴声仿佛在空中汇聚成了一把横亘天地的长刀，毫不留情地向那黑色晶茧劈了上去！ 同一时间，冯笑却没有出剑，而是从袖中拿出了一只纽扣形状的物事，用力向祭台掷了过去，正是他曾在大逃杀中使用过的引雷扣！ 于是天边有惊雷轰鸣，九条如手腕粗细的电蛇在空中游弋肆掠，然后争先恐后地向祭台落下。 当日在凌剑宗的大逃杀中，洛川可是亲眼见证过引雷扣的恐怖威力的，那代表着天威的九劫惊雷就连莫有雪也退避三舍，哪怕最后挡住了，也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令洛川瞳孔微缩。 “轰！” 天雷后发先制，抢在琴音之前率先砸在了黑色晶茧的顶端，恐怖的力量对冲掀起阵阵炎浪，引众生无不俯首，难闻的焦臭味弥漫在峡谷上空，让人忍不住皱眉。 但待尘烟散去，那黑色晶茧却毫发无伤，别说被天雷轰碎了，就连石屑也没能剥落半寸！ “轰！轰！轰……” 九道天雷，九重威压，毫无保留地尽数轰落在祭台顶端的尖角上，终于使其向下坠了数尺，却仍旧难以伤其根本。 哪怕是在与天威的抗击中，黑色晶茧也不露半分破绽！ 让人难以想象，上面的那一块块棱角分明的晶石究竟是什么材质所生成的，更加可怕的是，时至此刻，黑色晶茧也仍旧只是在纯粹的防御，若其向修行者发动攻击，那又将是何等惊天动地？ 别的不说，单以黑色晶茧这近乎无解的坚固力，就算只用最简单粗暴的物理撞击的进攻方式，对于在场的所有修行者来说，都是绝对的灾难。 便在这时，南宫轻弦在夜幕下掀起的阵阵音浪终于到了，如惊涛拍岸，可卷千堆雪，亦可裂山碎石！ 这是真正的杀伐之音。 落在众人耳中，仿佛听到了金戈铁马的狂烈。 破虏令所凝结的虚空长刀的刃尖闪烁着鲜橙色的光晕，仿若旭日东升，更似天边落日。 血月当空，浊日急坠！ “铛！” 美妙的金石之音恰如这一曲最后的绝唱，余音袅袅，不绝于耳，盛大的星辉光芒在黑色晶茧的顶端炸开，落成了一场美丽的烟花雨，映照着那道不动如山的黑影，显得有些惨烈。 南宫轻弦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如纸，身形倒退数十丈，指尖已经鲜血淋漓。 而那黑色晶茧仍旧沉默地傲立在原地，就像是一座让人望而生畏的高山，永远不可能被征服。 两大洗星境巅峰强者联手一击，仍旧无法动摇黑色晶茧的根本。 这一幕看得人心生绝望，但洛川没有。 只是他握着永夜伞的手掌越发紧了三分，目光前所未有的郑重其事。 毫无疑问的是，论修为，他不如南宫轻弦和冯笑远矣，就连他们也奈何不了那黑色晶茧分毫，更何况是他？ 但就像洛川对离去的扬擒虎所说过的那样，他想试试。 下一刻，洛川轻轻闭上了双眼，将全部的心神都沉入了星海之中，仔细感受着自己与空中那轮血月之间的联系。 那是他的本命星。 洛川很清楚，自己或许只有一次机会，所以他必须全力以赴。 当洛川面对梵天剑阵，面对天罗地网剑阵的时候，他破阵的方式非常简单，那就是杀掉组成剑阵的人。 现在亦然。 想要击碎那看起来拥有着无解防御的黑色晶茧，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杀掉操控晶茧的人。 蔡大忠。 但这其实是一个伪命题，或者说，是一个死胡同。 因为现如今的蔡大忠被完全包裹在黑色晶茧当中。 如果连黑色晶茧都无法刺破，又怎么可能伤到蔡大忠分毫呢？ 南宫轻弦知道这一点，冯笑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们都失败了。 现在轮到洛川出手了。 一缕看似飘渺的白色火焰突然从他的右肩燃了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到了他的右臂、右腕、右掌，将他的整只右手染成了比冰雪还要纯净的白色。 这是洛川首次将白焰焚身诀单独运用到了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 这样做的结果是，洛川感觉自己的右手充满了无尽的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充斥在他右手的每一寸肌肤上。 在这至关重要的一刻，洛川右臂的白焰皮大成！ “轰！” 剧烈而璀璨的火花自洛川的右臂腾然而起，在瞬息之间拔高了三尺不止，彻底将他的整个右半身都融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光团。 然后洛川动了。 一股强烈的震动从洛川的脚底传到地面，使得其上的龟裂痕迹更深了几分，随即一片沙尘猛地荡开，洛川拔地而起。 闭夜震一出，立刻将洛川的身速加持到了极致，使他在不到三息之间就来到了那黑色晶茧的面前。 然而，面对着这石破天惊的一幕，地面上的一众原住民却报以嘲弄的冷笑。 在他们的眼中，洛川就像是一只不知死活，自不量力的飞蛾，在扑向炙热而致命的黑焰，等待着他的，只有失败一途。 冯笑远远地看着洛川那决绝而一往无前的身姿，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 倒是在南宫轻弦的眼中，悄然闪过了一丝异彩。 来到近前，洛川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黑色晶茧的体积竟比自己预想中的要大得多，哪怕他知道蔡大忠就藏在里面，一时间也很难找到其具体的位置。 但时不他待，洛川已经没有机会去分析和推测了，所以他毅然决然地举起了手中的永夜伞。 空中的血月之辉似乎更加猩红了一些，在众人眼中急速放大，看起来就像是即将从夜空中坠落下来。 月落，是洛川这一剑的起手式。 他手中握的是伞，但用的却是枫桥夜泊这一式剑法！ 又见月落乌啼霜满天！ 片刻之前，洛川的这一剑未建其功，便在蔡大忠的逼迫下提前终止了剑势，铩羽而归，而现在，这一剑再度真真切切地来到了蔡大忠的身前。 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洛川没有用挽歌剑。 因为他不知道挽歌剑到底是否能够洞穿那拥有着无解防御的黑色晶石。 但他知道，永夜伞可以！ 要知道，在最初的时候，洛川就是从另一座黑色祭台中把永夜伞给拔出来的！ 甚至于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一把神剑！ 论防御力，永夜伞可谓世间罕见的神器，就连天罗地网剑阵也奈何不了其分毫。 论锋锐力，永夜伞同样不遑多让，甚至比挽歌剑还要可怕！ 一朵霜花率先出现在了黑色晶茧的正当中处，一声沙哑的呜咽声迎风而起，洛川手中的永夜伞向黑色晶茧刺了上去。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一道轻音在远方响起，无比急促地传入了洛川的耳中。 “向下三寸！” 闻言，洛川骤然将手腕向下压去，竟然冒着被剑意反噬的巨大风险，强行改变了这一剑的剑势！ 甚至连半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因为说话的人是夏馨月。 第两百零五章 第二条星空走廊！ 这已经不是洛川与夏馨月第一次联手杀敌了，早在众人深陷血雾迷魂阵中的时候，便是夏馨月为洛川之路，由后者负责完成最后一击的。 可，夏馨月明明已经与齐青山逃离了乌柳大峡谷，此时怎么又回来了？ 要知道，她可是连降星都没有完成的普通人，别说是蔡大忠，就算是随便拎出来一个原住民，都能够毫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擒获！ 然而，此时的洛川却根本来不及去担心夏馨月，也没有机会问出心中的疑惑，因为他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了眼前那只黑色晶茧之上。 白色火焰熊熊燃烧，四周的空气极度扭曲，血月光辉倾力洒在黑色晶茧之上，别有一种妖异的美丽。 洛川的伞剑终于到了。 “嗤……呮……” 尖锐的气浪刺得人耳膜生疼，永夜伞与黑色晶茧的对撞立刻崩碎了一片惨烈的石屑，如天女散花一般簌簌而落。 永夜伞竟然真的一剑刺入了黑色晶茧之内！ 见状，地面上的一众原住民纷纷瞪大了双眼，嘴角的嘲弄之色彻底冻结，然后一个个慌乱无比地怪叫了起来。 “竖子尔敢！” “拦住他！快拦住他！” “他能破坏祭台！” …… 杂七杂八的喊叫声接踵而起，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剑痕，以及一条条铁索飞爪，一股脑向洛川砸了上去。 然而，在洛川的身前，却突然竖起了两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一把琴。 一把剑。 洛川竟然一剑破了那黑色晶茧近乎无敌的防御，令冯笑和南宫轻弦也大惊失色，但两人的反应却是极快，心中所想也极为默契，几乎在同一时间守在了洛川身边，为他拦下了那漫天肆掠的杀意。 洛川能够明显感觉到手中伞剑所遭受的强大阻力，他势在必得的这一剑月落乌啼霜满天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地上的蜗牛，只能缓慢地向前挪动。 但速度再慢，只要不停向前，总有洞穿黑色晶茧的那一刻。 “给我开！” 洛川厉喝一声，改用双手握剑，猛地向前一松。 永夜伞再度向前刺入了半尺，随即一声凄厉的呼喊从黑色晶茧中惨然传来。 “啊！” 之前夏馨月给洛川所报出的位置，是蔡大忠心脏所在之处，所以洛川的这一剑虽然尚未贯穿整个晶茧，却已经刺进了蔡大忠的心脏！ 此时几乎已经与黑色祭台融为了一体的蔡大忠又惊又恐，他哪里会想到，竟然有人可以洞穿那比精铁还要坚硬的黑色晶石！ “不……不！” 蔡大忠疯狂地嘶吼着，连带着整具黑色晶茧都剧烈颤抖起来，夜幕下的那片乌云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恐怖的冰冷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空中的那轮血月仿佛变成了一只巨兽的眼睛，在冷冷地俯瞰众生，带着残忍的杀戮气息。 突然，一个银白色的光点于夜色中浮现出来，在没有星光照耀的半空显得是那么的独树一帜。 光点并不是星辰，因为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放大，在不到三息之间，就已经扩散成了一个方圆五丈的巨大漩涡。 一种玄之又玄的空间之力从漩涡中汹涌而出，顿时让天地为之变色，隐隐中就连那轮血月也似乎在轻轻颤抖了起来。 冯笑和南宫轻弦脸色大变，因为他们都已经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星力正在急速消散！ 这一次与先前星空被隔绝的感觉并不一样，仿佛那漩涡之力不再作用于苍穹，而是直接影响到了一众修行者的星海！ 一时间，两人的星海仿佛变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而且似乎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哪怕之后他们离开月影秘境，重回大梁帝国，恐怕也无法再吸收星力来扩充星海了！ 这一发现令冯笑和南宫轻弦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而与此同时，洛川同样受到了那银色漩涡的影响，手臂上的白色火焰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他手中的永夜伞也再难近半寸。 好在洛川的本命星之一便是月亮，只要空中那轮血月不落，他就能激发星力！ 但问题在于，那轮血月还能坚持多久呢？ “哈哈哈哈……晚了，一切都晚了……你们都要死，都要死！” 蔡大忠疯狂的声音不断从黑色晶茧中传出，透着强烈的怨毒，让人不寒而栗。 “那就看谁先死！” 洛川寒声一喝，双手再度用力，将永夜伞向上一挑，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剑意自伞骨激荡而起，一簇看似微不足道的火花在伞间迸开，发出了一声怅然叹息。 这是枫桥夜泊的第二式。 江枫渔火对愁眠！ 一剑轻枫，送君入眠！ 洛川的这一剑，彻底将蔡大忠的心脏斩成了两半，后者的口中随之发出了一道惨绝人寰的嚎叫。 然而，蔡大忠仍旧没有死，因为他体外的那层黑晶岩甲正在将之前祭献而得的生命力源源不断地灌注到他体内。 凭借着对自由的执念，以及无穷的怨念与不甘，蔡大忠竟然撑了下来，然后他操控着黑色晶茧急速暴退，就这么夹着永夜伞向天空飞速掠去。 洛川的手掌仍旧死死地握着伞柄，不肯脱落，也跟着被蔡大忠带到了高空处，眼看就要迎面撞到那银色的漩涡之中。 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一只黑色的大雁壮烈地赴死。 然而，意外却在下一刻突然发生了。 “咚！” 黑色晶茧撞在那漩涡上，竟然发出了一声闷响，就像是平地生雷，巨大的声响震得不少修为低下的原住民双耳淌血，更有甚者直接被刺破了耳膜！ 紧接着，便在众人惊骇无比的目光中，黑色晶茧竟然自动解体，在不到半息的时间里面崩裂成了一块块细小的碎石，从天而降。 恰似一场绚烂无比的黑色焰火，在绽放完最灿烂的美丽之后，重归寂灭。 蔡大忠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当中，他的胸口还插着永夜伞，嘴角鲜血四溢，满头的灰发瞬息化白，但最令人触目心惊的，还是他眼中的绝望。 “不……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蔡大忠分明知道，眼前的这道银色漩涡便是打开第二条星空走廊的通道，重获自由的希望就在眼前，他甚至已经嗅到了大梁帝国那无比清新的空气，看到了珍贵无比的白昼。 血祭已经完成了。 月影秘境也已经濒临破碎。 银色漩涡恰如典籍中所记载的那般成功出现。 为什么到最后还是失败了呢？ “为什么……为什么……”蔡大忠颤动着干涸的嘴唇，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傀儡，然后他猛地转过头，遥望西北和东南两个方向的天空。 “卢学、朱秦山，你们两个老贼没有守约！为什么没有如期举行血祭！为什么！” 蔡大忠口里面所说的那两个名字，是三年前来到月影秘境那批修行者中的另外两大巨头。 原本按照他们在一开始所商议的决定，当蔡大忠在发起血祭之后，两人便需要随之开启他们所守护的那两方祭台，这场血祭可以不同时开始，但却必须要同时结束。 但谁曾想，直到最后一刻，直到蔡大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赖以生存的黑色祭台崩碎成虚无，也没有能够得到另外两人的回应！ 到底发生了什么？ 蔡大忠绝望的呼喊按理来说不可能得到任何回应。 但偏偏，有人却在此时说话了。 “卢学？听这名字有些耳熟啊，莫不就是死在我与莫师姐剑下的那个瘦老头儿？噢对了……顺带告诉你，他所在的那座黑色祭台，已经被我们毁掉了。” 闻言，蔡大忠骤然回头看向不远处面带微笑的冯笑，身体急速颤抖起来，不住地摇着头：“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 然而，他却再也没有机会说完后面的话了。 因为洛川手中的永夜伞突然撑开，将他的五脏六腑绞成了粉碎，将他最后的生机彻底抹去。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蔡大忠的脸上闪烁出了最后的疯狂，他用自己最后的力气，举起了手中的旗杆，猛地掷了出去。 却不是向着洛川，也不是向着冯笑，而是向着近在咫尺的银色漩涡！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就连黑色祭台那般坚不可摧的利器都无法洞穿的漩涡，此时竟然轻松让旗杆没入了其中，随即一阵恐怖的罡风自漩涡中激散而出，如一只巨大无比的巴掌，狠狠地拍在了空中几人的身上！ 洛川、冯笑、南宫轻弦、陈童，再加上已经身死道消的蔡大忠，同时被这阵风掌拍落在地，毫无反抗之力！ 随后，一抹流光从漩涡的中心慢慢浮现出来，其上光辉熠熠，竟透着一丝神圣之意。 那是一扇石门。 原本蔡大忠手中的旗杆此时就插在石门正当中的位置，而在其一左一右还有两个造型奇特的凹槽。 见状，那些被迫匍匐在地的原住民全都面露激动之色，双眼猩红。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在那扇门的背后，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第二条星空走廊！ 第两百零六章 我还没有出刀 蔡大忠死了，但在他死之前，却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同伴。 众人煞费苦心，准备了整整三年的血祭宣告失败，可第二条星空走廊还是如约出现了。 只要他们能打开那扇银光四溢的石门。 对于洛川等人来说，危机还没有彻底解除。 但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决定这场青州修士与秘境原住民胜负的关键，其实并不在他这边，而是在百里之外的一片草原中。 宁春已经很久没有表现得如此狼狈过了，或者换一个说法，自数年前的那场意外之后，他已经鲜少被人逼到这种地步了。 此时的他浑身染血，衣衫凌乱，一道明媚的剑痕从他的左肋延伸至小腹，深可见骨。 若不是以长刀拄地，恐怕宁春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相较而言，白羽的情况则要显得好一些，虽然他手中长剑已碎，但眼中的煞气却半分不减，嘴角仍旧挂着嗜血的微笑，口中一如既往地飙着垃圾话。 “孙子，再来啊，你爷爷我还没玩儿够呢，你以为就你手里面有药？” 远方的袁小花同样面带笑意，但早已失去了一开始的气定神闲，现如今的他同样不好受，尤其左肩那如瀑般淌下的鲜红，其内一道刀芒触目惊心。 四人当中，姜卫城的修为最低，所以受伤也是最严重的，虽然身上萦绕的魔气冲天，看不到明显的外伤，但气息却极度萎靡，脸色惨白如纸，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至于布下天罗地网剑阵的那三位原住民，则无一例外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生死不知。 洛川能够凭借一己之力破掉此阵，又更何况是白羽和宁春的联手一击呢？ 只是他们为此所付出的代价更加惨烈罢了。 袁小花心中很清楚，想要单靠天罗地网剑阵来绞杀白羽和宁春是不太现实的，所以原本在他的计划中，是准备等到双方两败俱伤，白羽和宁春彻底拼命的那一刻，再与姜卫城联手给予其致命一击。 事实上，袁小花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他没有能够预见到两个意外的发生。 其一是在天罗地网剑阵气势正盛之时，在远方的天空上，却突然有一只黑色的飞梭傲立在了月下。 袁小花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此物的出现，却令布下剑阵的那三人心神激荡，面色大变，也由此使得天罗地网出现了巨大的破绽，让宁春一刀将其斩碎！ 见状，袁小花与姜卫城也不再以逸待劳，而是倾力出手，向白羽和宁春杀了上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第二个意外又接连发生了。 一片银色漩涡席卷了整个月影秘境三分之一的土地，那恐怖而冰冷的威压让众人星海蓦然受阻，别说强行开启命星投影了，就连星力的输出也变得举步维艰！ 袁小花和姜卫城的速度就此减慢了三分。 而与此同时，师承自血狱谷，本来就以肉身力量见长的白羽则将其优势发挥到了淋漓尽致，接连出手重创了组成剑阵的三人，又回头一剑击退了姜卫城手中的魔枪！ 至于宁春和袁小花则以伤换伤，对拼了一记，谁也没有能够占到绝对的便宜。 局面就此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袁小花的优势在于，他的手中还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药，可以随时恢复战斗力。 而在宁春和白羽的身后，则还站着一个莫有雪和白景庭！ 仍旧是胜负难料。 就算袁小花和姜卫城笃定莫有雪一定因为某些特殊情况无法出手，但只是一个白景庭，也很可能成为影响胜负天平的巨大砝码。 尤其是双方实力差距本来就不大的情况下！ 一时间，姜卫城已经心生退意，虽然他修的是魔枪，但他并未入魔，头脑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再战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可，姜卫城想退，袁小花却不愿退。 宁春想要在月影秘境中一雪当年之恨，他袁小花又何尝不希望趁此机会彻底解决掉宁春这个大麻烦？ 否则等回了大梁帝国，袁小花或许就再也寻觅不到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袁小花准备拼命了。 所以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手中蓦然出现了一只白洁神圣的镇圭。 去不曾想，此物的出现，竟让场中数人脸色大变。 姜卫城猛地皱紧了眉头：“果然还是被你拿走了。” 莫有雪的眼中悄然闪过一缕精芒，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但片刻后又摇了摇头，显得有些苦恼。 反应最大的，却是白羽。 他一下子瞪大了双眼，狠狠地盯着袁小花手中的镇圭，一改之前的插科打诨，而是沉声道：“这件东西，你从哪里取来的？” 袁小花没想到，白羽竟然识得此物，在略作惊讶之后笑道：“捡的。” 然而，白羽接下来的一句话令众人再度心头一震。 “把它给我，今日恩怨一笔勾销。” 袁小花面色一怔，有些意外于白羽的直接，在他的认知中，白羽可不是个这么容易低头的人。 “若是我不给呢？” 白羽摇摇头：“此物乃是我家先祖留在秘境中的遗物，你取之无用，若是你不肯给，我就只能抢了。” 话音落下，白羽突然站直了身体，将右手虚空搭在了腰间，虽然那里什么也没有，却不知为何，竟凭空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这一次，不等袁小花回话，白羽便继续开口道：“袁兄，我还没有出刀。” 以白羽的性情，此时竟然肯称呼袁小花为“袁兄”，着实有些不太正常，但此时却没有人在意白羽的这声称呼，因为他的后半句话才是重中之重。 白羽说，他还没有出刀。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却携带着某种山雨欲来的狂烈气势。 因为白羽的外号叫做狂刀。 看不见的，才是最可怕的。 一时间，袁小花的脸上出现了某种惊疑不定的忌惮，他没有见过白羽的刀，更没有见过对方出刀，但白羽那狂刀的名号却早已响彻青州！ 难道说，刚才的白羽，竟没有全力以赴！ 他还留着一张最大的底牌！ 就是他的刀！ 袁小花已经开始在脑中飞速推演接下来的战局，但不管他怎么计算，白羽的存在都始终是一团看不清摸不着的迷雾。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白羽的刀究竟是什么样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此时正是宁春出手的最好时机，否则一旦袁小花妥协，白羽退出战局，情况会对他不利。 但宁春没有这么做，也不屑于这么做，他心中的道，原本就如他手中的刀一样直。 从头到尾，宁春都冷眼旁观着所有这一切的发生，看着袁小花拿出镇圭，看着白羽面露执着，最后再看着袁小花向后退了半步。 “好，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袁小花将目光投在了宁春的身上。 哪怕他接下来什么都没说，意思也非常明了了。 所以白羽轻轻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刚才我所说的，已经是最后的底线了。” 袁小花并没有因此而轻易妥协，而是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镇圭，笑道：“如果我不同意的话，就算你最后能将其抢去，也只能是一件废品。” 我可以不拥有它，但我能毁了它。 这就是袁小花的最后通牒。 然而白羽的回应则更加强硬。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这就不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了，而是你与我白家之间的仇恨，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请别忘了，我并不只是白家子弟。” 白羽的这番话说得很有条理，更重要的是，他说的是事实。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的底气也的确要比袁小花更加足一些。 因为他的身后不仅站着白家，同时还站着血狱谷！ 就算袁家同为青州八大家之一，也绝不敢轻易招惹这两大势力共同的怒火！ 因此袁小花只能将笑容绽放得更加灿烂了一些，伸出了手：“既然如此，那东西我也不能白给，我要你一个人情。” 白羽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随之问道：“什么人情。” 袁小花的答案只有四个字。 “观星大会。” 白羽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点了头：“好。” 话音落下，袁小花手腕一抬，直接将镇圭向白羽抛了过来，白羽一把将其稳稳接住，沉声道：“谢了。” 袁小花笑意盎然：“好说，好说。” 白羽握着镇圭，感受着上面如寒冰一般的凄冷，转身对宁春微微拱手：“抱歉，此物对我实在太过重要。” 对于白羽眼中的歉意，宁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因为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了袁小花的身上。 见状，白羽知道自己不便再做逗留，关于宁春与袁小花两人之间的恩怨，就只能交给他们二人来解决了。 下一刻，白羽的身后似乎突然生出了一对明橙色的长翼，轻轻一扇，便带着他整个人掠空而起，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所向之处，正是那片深不可测的银色漩涡。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那扇通体银光流淌的神秘石门！ 第两百零七章 门后面有什么？ 白羽的离开非常果断，非常决绝，毫不拖泥带水，因为他担心自己会被袁小花看出破绽。 正如他在一开始对洛川说过的那样，所谓狂刀之名，只是他为外界布下的一层障眼法罢了。 事实上，白羽并不懂刀法，他最擅长的，还是血狱谷的炼体术。 之前白羽对袁小花所说的那番话当然是诈他的，好在这种手段越是对那些做事喜欢深思熟虑的人越是有效。 想得越多，顾虑就越大。 恰巧，袁小花就是这样的人。 白羽的剑走偏锋最终取得了奇效，成功从袁小花手中骗来了镇圭，但他知道，接下来才是决定胜负成败的关键。 他没有回头去看宁春与袁小花之间的生死对决，而是将全部的心神都落在了那片银色漩涡之中。 白羽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 下一刻，白羽来到了那扇银色石门前方三丈之内。 距离银色漩涡越近，白羽所受到的天地威压越是恐怖，其体内的星力流失也越快，他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似乎都在尖叫，手臂处的肌肉甚至出现了轻微的撕裂。 更加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星海正在急速震荡，仿佛随时都会从汪洋变成死水。 白羽身后的双翼就此破碎，化作漫天飞光，再也无法支撑他肆意翱翔。 但就在白羽的身体即将下坠的那一瞬间，他已经高高举起了右手，将手中的镇圭按在了那扇遮天闭月的银色石门之上。 石门左侧的凹槽仿佛就是为镇圭量身定做的一样，分毫不差，严丝合缝。 便在镇圭落下的一瞬间，空中的银色漩涡再度以肉眼难及的速度向外扩张了一倍，彻底将大半个月影秘境都染成了银色，持续不断的轰鸣声自苍穹之顶落下，惹得众生灵俯首皆颤。 白羽被恐怖的气浪掀翻在地，正好砸落在一道地底裂缝的边缘，眼看就将被吞噬进那无边的深渊之中，却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是洛川。 洛川的出现令白羽又惊又喜，但此时洛川的目光却显得有些幽然。 “你怎么来了？宁春呢？还有地底的那个思思姑娘呢？” 白羽仰面倒在地上，喘了两口粗气，这才笑着摇了摇头：“一言难尽，不过我倒是见到你家莫师姐了。” 闻言洛川顿时双眉一挑：“她在哪里？” 白羽遥手指向远方的那片草原：“不止他们在，姜卫城和袁小花也来了。” 话音落下，洛川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与莫有雪汇合，但才刚刚向外迈了半步，他便好似想起了什么，突然止住了身形。 随即洛川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向空中那片已经扩散到极致的银色漩涡，语气变得有些捉摸不定。 “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白羽没有正面回答洛川的问题，而是笑着道：“你刚刚已经看见了。” 是的，白羽如飞蛾扑火般掠向银色漩涡，将手中镇圭放进神秘石门的那一幕，所有人都看到了，当然也包括洛川。 洛川不知道白羽与月影秘境的异变到底有没有关系，又是什么关系，但他决定不问。 而是换了一个问题。 “那扇门后面是什么？” 对此，白羽显得有些迟疑，随即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家中长辈告诉我，这关乎到先祖的一个秘密。” 白家先祖？ 洛川暗自皱了皱眉，却抓不到任何头绪，只能疑声道：“所以，其实你是知道这场血祭的后果的吗？” 这一次倒是轮到白羽意外了。 “血祭？什么血祭？” 洛川一愣，不禁苦笑道：“如此看来，一切都只是一场巧合啊。” 对此，白羽却是显得不太同意，他摇头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要我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必然而已，而这些必然，如果有修行大能仔细推演的话，其实是可以全部算到的，比如说，家老让你进入秘境助我一臂之力这件事情。” 洛川心头微震，握着永夜伞的手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发紧。 “只是有些可惜，到最后我还是没能帮上忙。” 白羽沉声一叹：“你明明知道，你可以帮得上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羽非常有诚意地直视洛川的双眼，而没有刻意去看他的手，因为这一次他没有像对袁小花那般采用威胁的手段，而是试图说服洛川。 洛川知道白羽想要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能给白羽什么。 可这件事情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 便在洛川犹豫不决之时，白羽再一次开口了。 “加上刚刚那次，你已经救过我三条命了，所以我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如果换一个场合，我绝不会强求什么，但洛川，你欠的是家老的人情，两者没有办法相抵，我也没有办法对此视而不见。” 白羽的这番话只有他和洛川两人听到，或者说，即便此时冯笑和南宫轻弦等人听到了也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因为只有他们两人在近距离下看到了那扇银色石门。 洛川之所以能够近在咫尺地感受到那片银色漩涡的威压，是因为蔡大忠操控着黑色祭台撞了上去。 便在那黑色焰火灿烂爆裂的一刹那，便在蔡大忠用生命的最后一刻掷出手中旗杆的当下，洛川看清了那片银色漩涡，也看清了那扇流光璀璨的石门。 以及石门上的三处凹槽。 正当中的位置，像是一条笔直的墨线，与蔡大忠手中的旗杆相得益彰，完美契合。 左侧的石槽四角长方，正好对应了白羽从袁小花手中骗来的那块镇圭。 那么，右侧的凹槽是什么形状的？ 当洛川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他就认出了里面应该放置什么样的物品。 片刻之前翱翔于天际的白羽也认出来了。 因为他们两个都见过此物。 或者更确切地说，这件东西现在就握在洛川的手中。 永夜伞。 所以现在白羽要求洛川将永夜伞交给自己。 因为洛川欠了白家家老，白知舟一个人情。 当日白知舟用饕餮曼陀罗解药的药方，换取了洛川的一个承诺，希望他在月影秘境中帮助白家子弟取得一件东西。 便是袁小花拾到的那块镇圭。 而事实上，这块镇圭原本并不应该落在袁小花的手上，因为那是莫有雪和冯笑在联手轰碎第三处黑色祭台时，主持血祭仪式的卢学所遗失的神器。 是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没有能够兑现自己的诺言。 但正所谓，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或者换成白羽的那句话，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巧合，只有必然。 洛川手中的永夜伞，竟然是开启那扇神秘石门的第三件祭器！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洛川要不要将永夜伞交给白羽？哪怕那意味着整个月影秘境的毁灭？ 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件事情同时发生了，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有两个人同时来到了洛川的身边。 一个小萝莉一把拽住了洛川的衣角，恶狠狠地瞪着白羽，故作厉色道：“你想要对洛川做什么！” 如果只看夏馨月一个人的话，她的这番话或许听起来有些可笑，而且她那故作老成的神态更惹人发笑。 但白羽笑不出来。 因为在夏馨月的身后，还整齐划一地站着七八位修行者。 里面只有一个是夏家的人。 还有一个是齐青山。 剩下的全都穿着统一且气度不凡。 白羽不知道这些人实力如何，他也不用知道，因为他们都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星殿。 夏馨月为什么会跟星殿人在一起？ 这个问题没有人知道，白羽不知道，洛川也不知道，此时也不是询问此事的时候，所以白羽直接选择了忽略夏馨月，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在了洛川身上。 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强迫洛川交出永夜伞。 一切抉择，都只在洛川的一念之间。 洛川会怎么选？ 如果将时间倒回到数息之前，洛川的确难以下定决心，因为他不知道在那扇石门之后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应对石门打开之后的危机。 但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除了夏馨月之外，还有一名少女来到了洛川的身边。 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已经成为了洛川心中最大的底气。 有此人在自己身边相守，洛川相信就算是天崩地裂，日月同灭，也没有人能伤害到自己分毫。 因为少女来自一千多年前的妖族时代，她叫思思。 所以下一刻，洛川伸出手，将永夜伞递到了白羽身前，沉声道：“我与白家两清了。” 白羽心中暗松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接过永夜伞，笑道：“但小爷还欠你的。” 说完这句话，白羽纵身一跃，如一支离弦的飞箭一般，再度朝着天空的银色漩涡急掠而去，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不知道白羽要去做什么的人在暗自嘲笑他的不自量力，知道白羽所为何图的人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惊变暗自祈祷。 白羽第二次来到了那扇银光石门之前，轻车熟路地将手中的永夜伞放置到了最后一个凹槽中。 于是紧接着，天光彻底亮了。 无边无际的威压却骤然消逝，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石门缓缓升起，一老两少三道人影出现在了众生之前。 其中一个少年身后背着一具比自己还高的剑匣，略微有些腼腆地开口道：“主人，我有点儿紧张。” 第两百零八章 吾的名 一时间，整个月影秘境都变得比坟墓还要安静。 因为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洛川曾经预想过无数种门后可能会出现的景象，比如成群结队的妖兽，比如堪比九劫火雷的天灾，再比如一座足以毁天灭地的剑阵。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门后竟然出现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是谁？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的出现是为了什么？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包括白羽。 今日他一切的所作所为，都并非出自自己的意愿，而是按照白家家老的安排进行的，所以他也并不知道门后有什么，更不知道现如今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三个人是何方神圣。 在这一刻，甚至就连正在生死搏杀的宁春和袁小花都暂时选择了休战，同时抬头看向这有些怪异，又有些奇葩的一幕。 相反，倒是那些原本趴倒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原住民们，突然爆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欢呼。 不是为出现在石门之外的三个人，而是为他们身后的那片璀璨星光。 那是第二条星空走廊！ 蓦然间，有一声厉啸响起，一道人影猛地从地面急掠而起，好似一把利剑，直插云霄！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自然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在不到三息的时间里面，十数道人影接连升空，有的手拿铁索飞爪，有的身负七尺长剑，还有的脚踏五彩流光，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的眼中都闪烁着狂热与疯狂。 因为前方就是自由。 远处就是家乡。 十数位原住民在半空中纷纷化作一个个的光点，点缀了这片略显寂寥的夜色，就像是群星闪耀，美轮美奂。 便在此时，那个长得更加俊俏一些的少年终于开口说话了。 “阿北。” 闻言，原本宣称自己有些紧张的阿北有条不紊地动了起来，他熟练地解开了胸前的锁扣，取下了身后的剑匣，将其盈空搭在膝间，十根手指如葱玉般好看，更如雄山一般稳定。 “咔。” 伴随着一声轻响，剑匣开启，一片片冷光随之从中爆射而出，十四把长短不一，模样各异的宝剑从中缓缓升起，萦绕着俊俏少年傲然而立，肃穆而沉静。 然后少年轻轻扬起了双手，开口道：“以吾之名，降汝不臣之罪，尔等上前领死！” 言罢，十四把寒剑纷沓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线，漫天而下，朝那无数的原住民飞驰而去。 当头那人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铁剑横亘于头顶，试图挡住眼前那把幽红色的飞剑，然而，还不等他看清飞剑所行的方位，眼前的世界便开始急速转动开来。 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无声而坠，炙热的鲜血冲天而起，就像是激昂绚烂的喷泉。 幽红色飞剑没有片刻停歇，眨眼间又来到了第二个原住民的脖颈之前，仿佛砍瓜切菜一般轻松，斩下了第二颗头颅，再绝尘而去。 这只是其中一把剑。 而空中有整整十四把剑。 一剑杀一人，不过瞬息。 十四把剑齐动，屠灭这些胆大妄为的原住民又需要多久？ 答案是一息。 一息之后，万籁俱静，近二十具尸体无力地从空中砸落尘埃，满腔希望化作飞灰，整整三年的执念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若蔡大忠泉下有知，或许才是真的死不瞑目。 而直到这个时候，终于有人开口惊呼道：“藏剑匣！白魔！他是白魔！” 说话的人来自夏馨月的身后，声音中带着无比的惊恐与不可置信，因为这件事情本身就非常惊世骇俗。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四周立刻有阵阵骚乱声发出。 “不可能，绝不可能！白魔怎么可能还活着！” “传说白魔不是死在天弃山了吗？怎么可能死而复生，而且变得如此年轻！” “肯定不是白魔！顶多是得到了白魔传承的恶徒！” 无一例外，发出声音的都是来自星殿的人，因为只有他们，才比任何人都清楚“藏剑匣”这三个字的分量，也只有他们才从星殿卷宗内体会过关于“白魔”的恐怖。 洛川暗暗皱了皱眉头，对身边的夏馨月问道：“白魔是谁？” 此时的夏馨月一张小脸也显得有些暗沉，闻言立刻对洛川低声解释道：“一百年前的星魔老祖，白夜行！” 话音落下，洛川随之瞪大了双眼，一颗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人的名，树的影。 即便洛川不是星殿的人，也一定听说过白夜行这个名字。 因为那是百年前最负盛名的修行者之一。 他的名声并非源自于他的修为，而在于他所做出的那些惊天动地的事情。 其中最为人们所熟知的那个，他是数百年来唯一一个能从星殿的追捕中逃脱掉的修行者！ 星殿有多么可怕，多么强势，已经不用再过赘述了，那么，能够从星殿的追捕中逃出生天的人又拥有多么恐怖的实力？ 坊间传闻，当年白夜行之所以会招惹到星殿，受到整个星殿历时大半年不眠不休的追捕，是因为他杀害了星殿殿主，苏先生的发妻。 夏晴雪。 这当然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所以当时不仅星殿出动了全部十三司的人马，就连各大宗门、各大世家，甚至于无数散修都加入到了追杀大军中。 甚至就连大梁皇室也派遣了十数路大军对白夜行进行围剿！ 这场追杀总共持续了七个月。 在这七个月中，白夜行一路从京都宛城杀到枣州，几乎将整个大梁帝国从正当中凿了个对穿。 期间死在白夜行手中的修行者不计其数，光是星殿十三司的人就折损了近三万，更别提来自其他宗门和世家的子弟！ 然而，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白夜行还是拖着半残之躯逃出了大梁，从枣州边境冲关而出，彻底隐入了大燕帝国那片茫茫的草野之中。 至今，已经过了一百年。 在这一百年期间，大梁帝国曾无数次与大燕交涉，希望大燕国君交出白夜行，甚至为此不惜爆发了无数场大小战争，据说苏先生还亲自孤军深入过大燕国都，最后仍旧无功而返，此事也就此变成了大梁的一个笑柄。 同时也是星殿永远也抹不去的污点。 直到数十年前，有探子从大燕传回消息，说白夜行因强行破境葬身天弃山，两国之间水火不容的对立态势才越发缓和了下来。 若不是八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和亲之乱，或许大梁与大燕能够重修旧好也说不定。 当然，这是后话了，再说回白夜行，如果不是因为其所犯下的滔天大罪的话，或许这个名字早就已经成为了一个传奇，甚至被铭刻在大梁帝国的史书长卷中，供后人顶礼膜拜。 而现在的他，却注定只能被永恒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惹人唾弃。 只要星殿一天不倒。 只要大梁一天不亡。 俗话说，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所以在星陨大陆上，再没有人比星殿的人更加了解白夜行，包括他的长相、穿着、战斗习惯，当然，还有他最趁手的武器。 白夜行最著名的当然是他的剑。 不止是剑法，还有剑本身。 因为他的手中有一样名为藏剑匣的宝器，里面收纳着十四把绝世罕见的神剑，每一把都价值连城，锋芒万丈！ 没有人知道白夜行是如何收集到这么多神剑的，也没有人知道这些神剑中都蕴藏着什么秘密。 所以当年白夜行身死天弃山的消息传出之后，不知道有多少大燕修行者前赴后继地前往天弃山寻宝，但最后别说是剑了，就连藏剑匣的边角料都未能发现！ 至于白夜行的尸骨，则传闻是在破境失败后被星雷粉碎，这一点倒是从天弃山顶散落的一些骨屑得到了证实。 可对于大梁帝国，对于星殿来说，白夜行的生死仍旧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直到今天，这个谜团终于被彻底解开了。 白夜行没有死！ 不仅没有死，而且他还回到了大梁帝国，出现在了月影秘境中！ 关于那傲世而立的少年究竟是不是白夜行的争论已经结束了。 因为在那十四把长剑将所有腾空而起的原住民屠戮殆尽之后，已经重新回到了少年的身边，并且以一个莲花状兀自散开，每一把剑都在剑身之外凝结出了一层暗青色的光晕，让人感到了某种力量法则的崩碎与重塑。 那不是剑气。 而是星域！ 只有碎星境强者才能凝结的星域！ 早在一百年前逃亡之时，白夜行就已经是举世知名的碎星境巅峰强者了，那么在时隔一百年后的他究竟强大到了何等地步？ 暗青色的光辉替他自己作出了回答。 启星境！ 比碎星更进一步的启星境！ 没有人知道白夜行是在如何不让月影秘境崩溃，不引发星痕乱流的情况下展开星域，释放出启星境威压的，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与在场所有人的实力差距，足以令每一个人为之绝望。 可洛川没有考虑这个问题，而是在思考另外一件更加不同寻常的事情。 “为什么白夜行在杀了所有原住民之后就再无动作？哪怕此时场中还站着他最痛恨的星殿中人？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或者换一个说法，他在等什么？” 第两百零九章 小萝莉的大智慧 白夜行的重现人间已经足够令世人为之恐慌了，更重要的是，没有人知道他此番现身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他是想经由月影秘境重返大梁，以报当年星殿的追杀之仇？ 这个理由很难站得住脚。 因为就算现如今的白夜行已经成功越过了启星境那道万众难以企及的门槛，但就凭他只身一人想要与整个星殿抗衡，也仍旧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别说是星殿殿主苏先生亲自出手了，哪怕只是星殿十三司的司主联手合围，白夜行也绝对无法抵挡！ 因为世人皆知，星殿十三司的司主全都是启星境强者！ 到了启星境这个层次，别说是以一敌十三了，即便是以一敌二也难有胜算！ 既然如此，那么白夜行为什么敢回来？ 难道他就只是想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向星殿耀武扬威一番，再顺手把这群青州的少年天骄屠戮一空吗？ 前者实在显得有些幼稚，似乎并不符合这位星魔老祖的性情。 至于后一个可能性，至少从现在看来，白夜行并没有表现出想要将洛川等一干人等一网打尽的意思。 那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别说是洛川了，就连理论上最了解白夜行的星殿一众修行者也难以解答。 然而，便在此时，那个一直拉着他衣角的小小的身影却突然低声唤道：“洛川……” 洛川有些疑惑地低头看着夏馨月那张略显严肃的小脸，目露不解：“怎么了？” 夏馨月眼中所闪烁的情绪并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莫名且复杂的光芒，小萝莉轻轻抬了抬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他的境界有些飘忽。” 洛川微微一愣，重新抬起头看向半空中的白夜行，苦笑道：“启星境距离我实在太过遥远，就算再怎么飘忽，人家一根小指头也足以碾死我了。” 夏馨月摇晃着小脑袋，非常认真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现在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洛川一时间被夏馨月的这番话给说懵了。 什么是假的？ 那道遮天闭月的银色漩涡是假的？ 那扇神秘古朴的石门是假的？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白夜行三人是假的？ 还是现如今坠落到地面上的十几具无头血尸是假的？ 夏馨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剑是真的，人是假的，那应该只是一抹力量投影。” “什么！”洛川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诚然，他的确是承认，自己在力量感知方面的能力不如夏馨月远矣，但小萝莉的这番猜测也太过石破天惊了！ 不容洛川有所质疑，夏馨月已经再度开口道：“之前在血祭开启的时候，我分明感受到了一种毁天灭地的威能，仿佛能在瞬息间把整个秘境世界倾覆，尤其当白羽将你手中的那把伞镶嵌进石门之后，我的这种感觉便越发强烈了，那种力量，绝不是现在的我们所能够对抗的。” 洛川皱了皱眉头：“所以呢？” 夏馨月有些可爱地鼓起了腮帮子：“但是在白夜行出现之后，那股让我极度恐惧的力量却无故消失了。” 洛川疑道：“你是想说，白夜行其实是救了我们？” 夏馨月摇摇头：“我不知道这家伙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此时的他并不在月影秘境中，只是用某种方法打破了空间的隔阂，降下一抹力量投影，正在努力使这个碎片世界不会崩溃。” 洛川对此仍旧显得疑虑重重，因为这件事情说不通。 白夜行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但没想到，接下来，夏馨月就给了他一条完整的逻辑链。 “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来得及跟你说，在与齐青山离开峡谷之后的这段时间里面，我不仅成功与手下的人汇合，并且通过他们擒获的一个原住民俘虏口中，得知了这场血祭的真相。” “按照我的理解，当三场血祭同时完成之后，将会打开第二条星空走廊，同时整座月影秘境将会启动某种自毁法阵，届时除了那些原住民之外，其余修行者一个也别想活着逃出去。”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原定的三场血祭其实只完成了一场，也就是我们所在的这个大峡谷举行的那个，另外两场血祭，其中一场被莫有雪和冯笑等人联手破坏了，至于第三场……” 洛川犹豫着开口道：“第三处祭台我见过，永夜伞就是从哪里取得的，不过当时我并没有见到其他人，更没有看到类似的血祭仪式，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夏馨月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这些原住民预谋已久的血祭终究还是以失败而告终了，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又是从何而来的？第二条星空走廊又为何会凭空出现？” 洛川沉声道了三个字：“白夜行。” “不错。”夏馨月继续分析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白夜行为了今日之事必定筹谋了甚久，甚至早已预测到了血祭发生的时间，趁着血祭开启时月影秘境空间壁垒变得薄弱的这个机会，从秘境外部进一步破坏了碎片世界的空间结构，这才得以空降力量投影！” 猛然间，洛川回想起了他在代表血月巡礼人间之时，在某座山坳上所看到的那两个少年，似乎就是白夜行与他身边的阿北！ 但即便如此，洛川还是想不通，白夜行费尽心机，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潜回大梁帝国，到底所图何谋？ 事情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然而，夏馨月的话还没有说完。 “白夜行以其力量投影重现人间，一方面震慑我等，一方面却在抵抗月影秘境的崩碎之力，这两件看似非常矛盾的事情，如果加上一个前提的话，或许就可以完美解释了。” 洛川眉头一挑：“什么前提？” “这第二条星空走廊的另外一头，并非连接在我大梁帝国的国土上！” 话音一落，洛川突然下意识地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他听懂了夏馨月的言下之意，所以一个无比大胆，无比可怕的猜测令他头皮发麻。 “你是说……” “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白夜行从出现至今的一切所作所为，才能成为他敢于重回大梁的底气。” 洛川为之默然。 虽然他很不希望夏馨月的这番预言成为现实，但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或许便是真相。 回想一下，当年白夜行在历经整整七个月的逃亡生涯之后，最后是怎么从星殿和一众修行巨擘的追杀下逃脱生天的？ 因为他经大梁枣州的山海关踏上了大燕帝国的国土。 后来，大燕帝国为了给白夜行提供庇护之所，甚至不惜与大梁展开了数十年的鏖战，最后还很可能一手炮制了白夜行身死天弃山的传闻。 为的是什么？ 或许就是为的今天。 八年前的那场和亲之乱，让大燕和大梁两大帝国彻底陷入了不死不休的态势，大梁第一名将牧哲率领旗下三千铁骑一路杀到江州，但最终还是功亏一篑，究其根本是为什么？ 不是因为牧家军实力不济，而是因为大梁在枣州边境所布下的幽云七重关防线，彻底撕裂了燕国大军的补给线，断绝了其所有后援，让牧哲所率领的牧家军彻底变成了一支孤军。 若不是最后牧哲在生死危机前破境启星六重，单骑闯关破城，或许大梁还真的有机会将这位燕国第一名将埋骨他乡。 所以对于大燕帝国来说，幽云七重关便仿佛是隔绝在他们眼前的一道天蛰，一朝无法将其攻破，便一日不可能染指大梁河山。 但现在，白夜行给出了第二个可能性。 如果月影秘境中隐藏的第二条星空走廊是通往燕国的话…… 那么，大燕的军队就可以从月影秘境借道，彻底绕过幽云七重关的封锁，直接出现在大梁帝国的腹地——青州！ 就像是一把匕首直插敌人心脏！ 届时，大梁边防诸军回撤不及，京都宛城近在咫尺，前方一马平川，还有谁能挡住燕军铁蹄的践踏？ 大梁帝国亡国之危就在眼前！ 这便是夏馨月给出的猜测，也或许便是此时白夜行出现在众生面前的理由！ 如果这一切都成立的话，那么洛川就终于明白白夜行在等什么人了。 他在等燕国大军抵达月影秘境！ 于公于私，洛川都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八年前的惨剧恍若昨日，他又怎能让燕国兵将再在大梁帝国的国土上重造生灵涂炭！ 因此在下一刻，洛川的手掌又一次握紧了挽歌剑，沉声道：“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 夏馨月的回答非常言简意赅：“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阻止白夜行。” 洛川沉默地看着空中那十四把寒光凛冽的长剑，脚下那十数具原住民的无头血尸还散发着热气，令人举步维艰。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思思，你我联手，有多少把握？” 第两百一十章 为了青州，为了大梁！ 洛川终于还是祭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 不是永夜伞，也不是枫桥夜泊。 而是思思。 事实上，洛川并不知道思思有多强，或者说，他其实从未见过思思全力出手，但这并不妨碍洛川做出自己的判断。 遥想当初在九天升龙柱地底的时候，洛川几乎已经用尽了全力，施展出了所有手段，如果最后不是有永夜伞相守，再加上他与思思之间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香火传承之情的话，他甚至连思思一招都接不下来！ 而且别忘了，当时的思思尚且处于最羸弱的状态，她的本命器已经被禁锢了上千年！ 那么现在呢？ 当九天升龙柱重见天日之后，思思又该有多强？ 洛川想象不到。 但这已经是他现如今能所能拿出的，唯一一个有可能能与白夜行相抗衡的手段了。 如果再考虑到现如今出现在月影秘境上空的只是白夜行的一缕力量投影，而不是他本尊亲至的话，洛川认为思思的胜算几乎是百分之百的！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思思愿不愿意出手相助？ 按理来说，思思之所以能够挣脱千年前宿敌所设下的囚笼，重归自由，全靠了洛川的帮助，为此洛川甚至险些丢了性命，所以思思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不知道为何，洛川却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安。 胜负成败，或许便在思思的下一句话当中。 然而，面对洛川的这一声轻问，思思的表现却有些让人费解。 她既没有表现出必胜的信心，亦没有显露出怯战的沮丧，而是皱紧了一双秀眉，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 紧接着，在下一刻，思思轻启朱唇，说了一句令洛川如坠冰窖的话。 “依照人族血契，我不能对这位大人出手。” 洛川不知道什么是人族血契，也不明白为什么思思对只有一面之缘的白夜行使用了尊称，但他听懂了思思言辞间的婉拒之意。 这个时候再刨根问底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思思的态度很坚决，眉宇间皆是歉意。 洛川蓄谋已久，势在必得的一张底牌就此作废。 这个时候的他原本应该感觉到愤怒，但他没有，眼中只有如湖泊一般的静谧。 “我知道了。” 洛川点了点头，再一次握紧了手中的挽歌剑，心中死志已明。 他不能让白夜行放燕国大军进入月影秘境，更不能任由燕人再次踏足大梁帝国半步，哪怕为此需要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因为凌剑宗就在那里。 红豆就在那里。 所以洛川已经准备拼命了。 可他只有一把剑。 而白夜行有十四把。 好在，即便失去了思思的强援，洛川仍旧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下一刻，有一只宽厚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的修为太低，这种事情，交给师兄来做就可以了。” 不知何时，冯笑已经来到了洛川的身后，此时脸上正绽放着无与伦比的笑颜。 “小女子也愿助各位一臂之力。” 南宫轻弦怀抱素琴，翩翩站到了冯笑身边，脸上的轻纱随风轻荡，好似曼妙的帷幕。 随后，扬擒虎也带着不知从何处汇集而来的六名修行者回到了洛川身边，里面有来自各大小门小派的弟子，也有平日做惯了独行侠的散修，但在这一刻，他们却全都站了出来，愿为此战出一份力。 因为此战不涉门第，而关乎青州之危，大梁之危，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这等盛事，若是少了我扬擒虎，岂不抱憾终身？” 紧接着，原本负责保护夏馨月的数名星殿强者，以及那位不知姓名的夏家子弟也纷纷站了出来。 “今日一战，是为我青州尊严，为我大梁苍生，我等又怎敢独善其身！” 说话之人长相普通，身上穿着星殿统一的服饰，唯一与其他星殿强者有些不同的是，在衣摆的下沿镶嵌了一颗黯淡无光的星钻。 这也代表了此人出身自星殿十三司中最特殊的那个机构。 暗卫！ 其命主裁决，司杀戮！ 见状，洛川微微一笑：“阁下所言甚是，既然如此，我洛川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就叫那白魔知晓我青州子弟的傲气！” 话音落下，众人相视一笑，目色中有热血，亦有诀别。 在今日之前，他们大多都互不相识，但在这一刻，他们却是同道，是袍泽，或许他们记不得彼此之间的名字，但经此一战，他们的名字一定会光明正大地被印刻在大梁的史书之上。 自小见惯了尔虞我诈，经历了被同门欺凌的洛川，忽然感受到了一种令他无比陌生的温暖，一种莫名的豪迈充斥在了他的心间，令他心潮澎湃。 因此在下一刻，洛川挥剑直指空中的那道银色漩涡，以及漩涡之下的那三道人影。 “为了青州！” 众人整齐划一地拔出了随身佩刃，放声喝道：“为了大梁！” 话音落下，包括洛川在内的近二十道人影掠空而起，再一次点缀了这片寂寥的夜空，看起来似乎与之前的那些原住民一模一样。 但事实上，两者却有本质上的区别。 因为那些原住民是向生而行。 而洛川等人则是向死而战！ 事实证明，在这条道路上，洛川并不孤独，扬擒虎也不孤独，甚至于南宫轻弦、冯笑等人也不孤独。 因为就在他们傲空而立的同一时间，又有一道道人影紧随其后而来。 齐青山以左手执剑，身形还有些踉跄。 钱老五与朱椿携手同至，眼中闪烁着被压抑了太久的狂肆。 宁春与袁小花选择了暂时休战，因为个人恩怨永远比不上家仇国恨。 白景庭和姜卫城同样不曾缺席，虽然两人身上的星光已经黯淡到了极点。 至此，凌剑宗五人除去莫有雪之外尽数到齐，青州八大家只有杨家的人不知所踪，其余七家齐聚一堂，其余各大门派子弟，一众散修还在陆续向此处赶来。 此番月影秘境开启，星殿总共开放了五十个名额，在经过各自的内斗，以及原住民的血祭之后，尚余三十三人，此时九成到场！ 这便是青州年轻一代全部天骄。 亦是此时大梁帝国生死存亡之际的最后一条防线！ 所有人的口中都喊着同样一句话。 “为了青州！为了大梁！” 洛川修的是星火燎原诀，而在这一刻，他身边的那一道道人影，仿佛就真的化作了星星之火，要将这片银色的苍天，将那个如传奇一般的男子烧成灰烬！ 在这些人里面，甚至有的并不知道天空中那个被十四把长剑围绕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这一战的意义是什么，更不知道如果他们战败之后，等待青州，等待大梁帝国的将是何等的灭顶之灾，但他们仍旧来了。 正如扬擒虎所说的那般，如此盛事，岂能缺席？ 更因为洛川那句言简意赅的口号，至少让他们知晓，他们是在为谁而战。 为自己的家乡。 为自己的祖国。 其余缘由，不知也罢。 因为凌剑宗弟子到了，因为青州八大家到了，更因为星殿到了。 这三块金光闪闪的招牌便足以号令青州群雄！ 但在这一刻，所有人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向空中寒光熠熠的那十四把长剑发起攻击，因为他们全部的目光都不可避免地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在这样的场面下尤其显得格格不入，因为他也是青州修行者，但他却站在白夜行的身边。 白羽。 当所有人，包括洛川，包括白景庭都在看着白羽的时候，白夜行同样在看着这位家族小辈。 他很欣赏白羽的果断，也很欣赏白羽的急智，若不是白羽，或许他也无法打破最后的空间壁垒，降临月影秘境。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今日一役，白羽要记头功。 正因为如此，所以白夜行在以十四道剑光屠灭所有原住民，震慑群雄之时，却没有伤害白羽分毫，不仅仅因为白羽是他的后人，更因为他很喜欢这个小家伙。 这个时候的白羽，早就知道了白夜行是谁，更明白了家老让自己找寻月影秘境中三件圣器的目的何在。 心思敏锐如他，甚至比夏馨月更早就察觉到了白夜行此番重现人间的理由是什么。 燕国大军的铁蹄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而他的同门，他的同袍，他的好友，都在等着他最后的抉择。 是他放任白夜行来到此间，但他还有挽回的机会。 不知者无罪。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样一个选择题或者很好选，或者很难选，一切都只在白羽的一念之间。 然而，白羽却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他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微笑，向着白夜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禀告老祖，在这些人里面，有一个是小辈的生死之交，还望老祖能对其手下留情。” 话音落下，无数人的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当然，更多的还是愤怒。 但白羽仍旧我行我素，甚至无所畏惧地挺直了脊梁，抬手指向洛川所在的方向。 白夜行轻轻一笑，唇角掀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准了。” 第两百一十一章 漫山野花碎 白羽和白夜行的这番对话并没有遮遮掩掩，也没有任何的避讳，自然被场中的一众天骄听了个真切。 白景庭和宁春等人早已知道，白羽和洛川的关系很好，但没想到竟好到了这种程度。 其他原本不知道洛川与白羽之间存在过往的修行者，现在也知道了，而且仔细想想，白羽最后镶嵌在石门上的那把伞，似乎就来自洛川。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白夜行的重现人间，洛川有一半“功劳”。 但没有人将剑锋转而朝向洛川，更没有人担心洛川会是潜伏在他们身边的叛徒。 这种想法实在太过愚蠢，也很无聊。 倒是冯笑开口笑道：“如此，击杀白魔的重担，可就要落在师弟身上了。” 洛川平静地举起了手中的挽歌剑：“理应如此。” 白羽已经立场鲜明地站在了白夜行的身边，那么接下来众人也不用再等了，因为今日一役不论胜负，白家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若白夜行胜，燕国大军空降大梁青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战火蔓延到大梁国土，或许白家还有一线生机。 否则，往后青州恐怕就只剩下七大家了。 这是一场疯狂的豪赌。 白家的豪赌。 亦是白羽的豪赌。 众人皆已买定离手，就等最后开牌了。 如果单纯从双方已经掀开的牌面上来看，胜负已明，生死已定，可就算是输，就算是死，这一战也必须要打了。 还是那句话。 为了青州修行界的尊严。 为了大梁帝国的天下苍生！ 第一个出手的是宁春。 他的刀很直，心也很直，鲜少会去考虑所谓的胜败得失，也很不喜欢去思考那些拐弯抹角的战术，他只需要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做。 他的刀道很简单，我砍你一刀，你没死，那么我就再砍第二刀，直到你死，或者我死。 正因为想得少，正因为简单，所以出刀的速度才会够快。 明媚的橙色星辉在空中凝结成了一道气痕，很亮却并不刺眼，所有人都能看清宁春出刀的方向，但这一刀却偏偏给人一种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的感觉。 包括白夜行。 所以半空中有一把湛蓝色的水剑迎空而来，其上弥漫的氤氲雾气在瞬时之间扩散到了方圆五丈，就像是结成了一片迷雾，冰冷，且朦胧。 宁春一头扎进了水雾丛中，并没有迷失方向，但却仿若陷入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泥沼，别说挥刀，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 他眼前的光线在极度扭曲，他手中长刀之所向变得飘忽不定，难觅其形。 宁春的刀道是直，而现在，他的刀不直了。 这便是力量规则的改变，这便是启星境强者的星域！ 宁春一时间陷入水雾而不可自拔，更要命的是，他连隐藏在雾色中的那把剑都还没有看到。 而与此同时，其余青州天骄也纷纷与空中剩下的十三把长剑战在了一起。 袁小花、南宫轻弦、姜卫城这三大世家子弟各自挑选了一把剑迎击，其余钱老五、朱椿等人则随机分散开来，各自为战。 相较而言，倒是星殿的一众强者在进攻上显得极有章法，各式战术层出不穷，一时间竟与那把幽红色的蛇形飞剑战得风生水起。 洛川并没有单独行动，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强，尤其在失去了永夜伞这件防御性神器之后。 所以他选择了与冯笑并肩作战。 好消息在于，自从那第二条星空走廊被开启之后，众人竟然重新感受到了与星空之间的联系，而且白夜行只身与那道银色漩涡的法则对抗也使其他人寻觅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他们的星海不再枯竭，星力也不再流失，相反还能得到一定的补充！ 天赦星的光芒在冯笑头顶闪耀不息，衬得他手中长剑越发锋锐，然而，此时冯笑所需要面对的，却是漫天的黄沙。 冯笑的画地为牢可困苍生百灵，但又如何困得那一捧黄沙？ 遮天闭月的沙尘将那把金色长剑化为了无形，冯笑甚至连一次对剑的机会都不曾赢得，相反倒是在那沙剑的数次偷袭下生死一线。 “师兄，小心脚底！” 洛川的声音及时响起，让冯笑不得不强行终止了向前的剑势，掉转身形向下方迎击。 在那里，一抹风尘仆仆的金光正蓄势待发。 冯笑已经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施展最简易的画地为牢，因为他只有一剑的机会。 冥冥之中，有一声清冽的啼鸣在空中啸起，一片火光在沙尘中央蓦然炸开，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烧成虚无。 这一剑叫做凤鸣祁山，虽然凌剑宗所得之传承并非是完整版，但经由冯笑施展开来也是威势极大！ 火光在漫天尘沙中灼开了一条笔直的红线，直刺那蠢蠢欲动的金光。 然而，下一刻那金光却自己主动熄灭了，重新融进了风尘之中，变成了无数粒最微不足道的黄沙。 冯笑一剑落空，却根本来不及懊恼，因为与此同时，已经有一缕轻盈的沙影来到了他的身后，在瞬息之间就重新凝结成了一把金色长剑，直刺冯笑的后心！ 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无数次了，使得冯笑根本没有半分的喘息之机，却不得不跟随着敌人的节奏，把自己一步步拖向力竭身死的深渊。 好在他并非独善其身，就在空中凤火熄灭的那一刹那，洛川已经从斜刺方杀了上来，手中的挽歌剑抢先一步贴在了冯笑的后背之上，使得那点金芒再难近半寸。 “铛！” 这是此战开始以来，洛川第一次与那金色长剑正面交上了手，虽然只是一击，但洛川的手腕已经几乎被震得脱臼，冯笑更是被一道暗劲刺入了体内，身形一个踉跄，险些从半空中栽落下去。 紧接着，那把金色长剑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一击得手之后就再度分解成了茫茫尘沙，彻底隐去不见。 不愧是启星境强者。 哪怕一心十四用，一人驾驭十四剑，也不露任何破绽，并且将双方的实力差距体现得淋漓尽致，几欲让人绝望。 不止是冯笑和洛川，也不止是那如石沉大海般杳无音信的宁春，事实上在半空中的每一处战场结果都是一样的。 南宫轻弦、袁小花、姜卫城，包括星殿的一众强者，哪怕看起来略占上风，也只是得势不得胜。 别说是击碎那十四把长剑，来到白夜行的身前了，他们根本就连白夜行的星域都破不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时至此刻，白夜行所操控的那十四把飞剑也大多处于防守之势，并没有显露出之前屠杀原住民的凛冽锋芒！ 这或许是因为白夜行将心神都放在了与月影秘境的对抗之上，无暇顾及这些卑微的蝼蚁，也或许是因为之前的那场屠杀使得他这一抹力量投影发生了剧烈的损耗，不到万不得已不再动用那般毁天灭地的威势。 但洛川知道，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 更何况，就算是其他所有人都忽略了，洛川也不会忘记，白夜行同样不是一个人来的！ 除了此时已经彻底投靠在他手下的白羽之外，他的身边还有一老一少两个人！ 这两个人自出现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动作，看起来就像是纯粹的陪衬，或者冷眼旁观的看客，但既然他们作为白夜行的跟随者，并且花费了极大代价以力量投影的方式降临月影秘境，又怎会任由众人抢攻而无动于衷呢！ 所以在下一刻，那个叫做阿北的少年终于忍不住了，略有些羞涩地对白夜行开口道：“主人……” 白夜行漫不经心地转头看了看他，然后点点头道：“去吧，记住，那个小家伙要活着。” “是，主人。” 言罢，阿北小心翼翼地将膝间的藏剑匣交由一旁的老者手中，郑重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脚面在云间盈空一踩，整个人化作一束天边流光，直接就向空中的一众修行者撞了上去！ 阿北来到几个星殿强者身前，好似无比随意地伸出了拳头，趁着众人被剑中光影束缚的那一刻，精准无误地在他们胸前轰出了一个完美无瑕的血洞。 除了来自暗卫的那名洗星境高手之外，其余星殿所有修行者，瞬死当场。 阿北的身速不停，甚至没有回头去将唯一的漏网之鱼补杀，而是继续向前，将拳头落在了钱老五、朱椿和几位散修的身上。 一团团血雾在半空中接连爆开，却因为阿北的速度太快，甚至都没有人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阿北来到了姜卫城的身前，一拳将他手中的魔枪从中轰碎，余势不减，再如一座巍峨的青山一般砸在他的右肋。 姜卫城应声被轰落在地，浑身染血，生死不知。 阿北来到了南宫轻弦的头顶，并没有所谓的怜香惜玉，只是一个简单的俯冲，便用拳风割裂了她手中的琴弦，一道狰狞的血痕从南宫轻弦的轻纱上淌落，连带着她整个人坠落凡尘。 阿北杀进一片幽暗，将袁小花一击轰落。 阿北踏入一缕青烟，把夏家小子一拳打死。 阿北走进一丛迷雾，令宁春手中的长刀寸寸碎裂。 最后，阿北终于来到了那漫天黄沙当中，迎着凤鸣祁山的火光欺身而进，一拳洞穿了冯笑的胸口，使其如断线的纸鸢一般，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笔直的血线，直坠那已经四分五裂的大地，再不得见。 随即阿北对着洛川腼腆一笑，返身回营。 十息之内，青州年轻一代全部天骄在阿北的手中死伤殆尽，便如那漫山野花，一瞬凋零。 大梁帝国最后一道防线，就此彻底，灰飞烟灭。 第两百一十二章 来自背后的恶念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或者说阿北的拳头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场一边倒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漫天黄沙还在洛川的身边萦绕不去，他身边的冯笑已经血染长袍，生死不知。 一切就好像是在看一场默剧，又好似是翻开了一卷泛黄的画册，洛川在事发的那一刻被风沙遮挡了视线，所以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簇簇野花在绽放出最美的容颜之后，顷刻衰败。 但事实上，那并不是野花的颜色，而是鲜血。 猩红的血雨纷繁而下，给这片撕裂的大地再添了一抹悲意。 洛川突然觉得有些冷，不是因为天气转凉，而是他的心有些发凉。 之前群情激昂、众志成城的画面犹在眼前回转，至今却已枉为笑谈。 白夜行所倾力展开的十四道星域暂且没有被撼动分毫，阿北的拳头已经给这场毫无悬念的战争画下了句号。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哪怕今日来到月影秘境的只是白夜行的一缕力量投影，哪怕此时的他不得不将全部的心力都集中在与世界规则的对抗上，这依然是一场不平等的战争。 因为他是启星境，而众人是洗星境。 两个大境界之间犹如天蛰一般不可跨越的距离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绝望。 至于阿北…… 他在出拳的刹那甚至都没有引发半点星力波动！ 这意味着要么他是一个纯粹的炼体者，要么就是他的实力已经强大到即便不动用星力也能碾压众人！ 没有尝试，永远都不知道结果。 但现如今一众青州天骄已经做到了最好，已经向死而生，已经奋战到了最后一刻，现实却给了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所有的希望都已破灭。 就算冯笑、南宫轻旋、袁小花等一众洗星境巅峰强者还活着，也再也没有了一战之力。 半空中只剩下了洛川。 可现在的他还能做什么呢？ 十四把剑，他一把都击不破。 别说白夜行，就算是阿北也足以轻松将他碾压。 洛川之所以还活着，之所以还能傲立在半空当中，不是因为他的实力有多强，而是因为白羽欠了他三条命，以及一个天大的人情。 但就算能活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燕国大军就在眼前。 大梁国土就在身后。 他早已没有了退路。 洛川抬起头，却没有看向白夜行，也没有看向白羽或阿北，而是在看着空中那轮若隐若现的血月。 那是他的本命星。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渴望力量，亦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过自己与星月的血脉相连。 如果他也是洗星境巅峰的话…… 不，哪怕是洗星一重境也好…… 冥冥之中，洛川似乎抓住了一丝虚无缥缈的力量法则，却偏偏无法看清眼前的路。 他看不到自己的命运。 自然也就无法与本命星完全契合。 洛川有些怅然地低下了头，看着脚下的苍茫大地，以及那三道气质截然不同的倩影，心中有歉意，有不甘，亦有不解。 他让夏馨月失望了。 因为他没有办法让思思出手。 可，为什么师姐也没有出手？ 洛川并不知道莫有雪失忆一事，因为白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但此时的他却看到了莫有雪眼中的一片茫然。 也许，莫有雪便是大梁帝国最后的希望。 因为她是凌剑宗七大亲传弟子中最强的那一个，亦是在场所有一众天骄中距离聚星境最近的那一个。 念及于此，洛川放弃了与空中那十四把长剑的不死不休，而是身形一沉，重新回到了地面上。 他找到了南宫轻弦和袁小花等人所坠落的地方，并将山海壶中的灵药如不要钱一般倾囊而出，好消息是，这五位洗星境巅峰强者都还活着，虽然都受了程度不同的重创，另外那位来自星殿暗卫的男子也侥幸逃得一命。 坏消息是，其他人全都死了。 钱老五死了。 朱椿死了。 扬擒虎死了。 白景庭死了。 齐青山，也死了。 洛川跪坐在扬擒虎和齐青山身前，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悲伤，只是显得格外的沉默，他伸出颤抖的手掌，为两人合上了双目，只在心中说了一句话。 “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然后他转过头，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开口问道：“刚才你说，因为什么狗屁血契，所以你不能对白夜行出手，那么，那个叫阿北的少年呢？你也不能出手吗？” 思思目色一怔，随即皱紧了眉头道：“应该是可以的。” 洛川突然笑了，只是笑得比哭还要难看，然后他伸手指向地面上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首：“所以，这些人的死，有一部分要算在你头上。” 思思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可是我不认识他们。” “是啊，你不认识他们……”洛川的笑声中透着浅浅的悲凉：“帮我杀了阿北，你欠我的。” 说完这句话，洛川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相比起思思的袖手旁观，他更恨自己的弱小，因为到头来，他仍旧需要借助思思的力量。 还有莫有雪的。 下一刻，洛川走到了莫有雪的身边，沉声道：“师姐，青山殒落了。” 莫有雪的眉目间满是迷茫，但眉头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一片片寒雪在她的脚下凝结成了好看的霜花。 然后她想了想，开口道：“我好像认得你。” 这句话中涵盖了太多的遗憾，囊括了太多的悲怆，直至此时，洛川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先前的生死一战中，莫有雪连剑也没有出。 他伸出手，搭在了莫有雪的腕间，目光就此变得无比的阴沉。 是七绝断肠草。 洛川的手中没有解药，更没有炼制解药的药方，但他知道，莫有雪那里有一颗可以扭转乾坤的大丹。 他也有。 反正都是最后一搏了，哪里还有什么舍不舍得呢？ 因此在下一刻，洛川手腕一翻，将一枚火红色的灵丹托到了掌中，缓缓开口道：“师姐，将此丹……” 洛川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突然感觉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一种生死间的大恐怖在一瞬间让他如坠冰窖，甚至就连心跳也就此漏了两拍。 一股决然的杀意突然来到了洛川的身后，直刺他的小腹。 其势之烈，让洛川放不设防。 其意之绝，仿佛已在此等候了多时。 来的是一把剑，而且是一把在速度和隐蔽性上无与伦比的剑，洛川根本不用回头便知道出剑的人是谁。 因为他曾经见过一模一样的一剑。 那一剑曾在最后关头逆转战局，改变了凌剑宗大逃杀的结果。 只是洛川怎么也没有想到，此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在这样的局势下，突然出剑偷袭自己！ 白夜行与燕国大军的威胁就在咫尺，大梁帝国的覆灭或许就将从今日始。 在这样的大前提下，就连宁春与袁小花都放弃了各自的恩怨，同仇敌忾，携手共战。 因为每一分有生力量都是弥足珍贵的。 尤其是洛川。 因为他的手中有一张白羽给他的免死金牌，所以他可能才是能左右这场战争最后结局的人。 但却偏偏有人选择了在最不可能的时候，对洛川出剑！ 这个人隐忍了太长时间，等待了太久的机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果然便在时机的把握上秒到了毫颠。 恰似当日他在大逃杀中对许清云出的那一剑！ 陈童！ 洛川确实把他给算漏了。 仔细想想，之前在青州一众天骄携慷慨赴死之势杀向白夜行的时候，人群中便没有陈童的身影！ 却没想到，他等到现在，竟是为了要洛川的性命！ 洛川没有料到这一剑，所以他此时再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生死一瞬间，一直沉寂在他星海上方的那一簇火苗突然爆发出了强烈的灼热，连带着半空中的那轮血月也骤然放大了无数倍，惹得整个月影秘境的空间法则都开始剧烈颤抖。 洛川在这一刻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他没有躲闪，也没有试图反击，而是一抬手，将他刚才展示给莫有雪看的那粒醉生梦死吞了进去！ 陈童的剑锋终于刺入了洛川的后背，但却只刺入了半寸之后就再难近分毫。 因为恐怖的白色炎浪，以及浩瀚无比的星力猛地从洛川体内喷薄而出，仿佛形成了一条明媚夺目的光带，尽数砸在了陈童的剑尖上！ 这一刻，洛川一直苦修的白焰皮如水到渠成般大成，焰浪顺着剑锋倒卷而回，直刺陈童面门！ 陈童怪叫一声，不得不暂且避退，只是此时的洛川背对着他，迟迟未曾转过身来，所以他看不到洛川双瞳中的那道金光。 但他可以感受到如天威般的力量从空而降，他可以看到一道猩红的血光自苍穹之顶急坠而下，直接将洛川包裹成了一团厚厚的蚕茧。 “这是……” 陈童的脸上出现了骇然之色，然后猛地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就算是破境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声势！” 白夜行第一次轻轻皱起了眉头，指尖开始微微颤抖，因为就在他的身后，有整整四十九道星光破空而来，轻而易举地洞穿了他所布下的十四道星域，再重新汇聚到一处，融进了那道血意盎然的光茧中。 洛川，在战中破境了。 而且不是降星九重巅峰，而是…… 洗星！ 第两百一十三章 战中破境，一念洗星！ 战中破境，这本身并什么不是太过惊艳的事情，因为人往往会在生死危机前有所顿悟，突破自身修行瓶颈。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修行者追求冒险，敢于将生死置之度外。 所以但凡战乱年代，总是人才辈出，繁星璀璨。 相较之下，同时突破两大境界倒是比较罕见，但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旧例，比如凌剑宗大师兄廖昙，就曾经做到过如此石破天惊之举。 可，若是将这两者叠加起来，是否是后无来者不知道，但洛川绝对算得上是大梁修行史上第一人！ 而且更加可怕的是，洛川的战中连破两境，还包括了对一个大境界的跨越！ 从降星到洗星！ 哪怕是白夜行这般的启星境强者，不知在其修行百年的岁月中见识过多少天资卓越之辈，此时也不禁指尖微紧。 “有些意思。” 但即便如此，白夜行仍旧没有将洛川当做是一个威胁，因为就算洛川破境成功，也只是洗星一重境而已，又怎么可能攻破连冯笑和南宫轻弦等人也未曾攻破的星域呢？ 他只是有些疑惑，那些从星空走廊疾驰而至的星光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空中那轮血月又为何会响应此子的破境之邀？ 事情的确有些古怪…… 一旁的阿北显得有些跃跃欲试，虽然脸上仍旧挂着千古不变的羞涩，但眼中却悄然闪过了一抹轻光，就像是看到了让自己感兴趣的猎物。 “主人……” 阿北的二度请战令白羽心中一沉，但好在这一次白夜行并未应允，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却不知是真的为了自己所许下的那一诺，还是在忌惮某个一直举头望天的小姑娘。 原本正在静息疗伤的那位星殿暗卫强者突然睁开了双眼，有些疑惑地看着远方那具庞大的光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震惊所以扯到了肋下的伤势，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沫。 “洛药师破境了？” 夏馨月就蹲坐在一旁，轻轻偏了偏小脑袋，低声开口道：“虽然有些奇怪，但的确是破境了。” 顿了顿，夏馨月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崇拜的笑容：“不愧是洛川，竟然能够在战中连破两境，这可是前无古人的创举呢！” 那暗卫强者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在其他时候，我必当恭贺两声，但以现在的局面，就算洛药师破境至洗星一重境，又有什么意义呢？” 夏馨月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向空中那明显变得有些不稳定的十四片星域，认真地说道：“或许，真的会有奇迹发生也说不定呢？” 那暗卫强者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些洞穿星域的星光，脸上再一次露出了不解之色。 “按理来说，当洗星境初成之时，会有本命星的星光庇佑，首次洗涤修行者的肉身，助其感悟星力本源，同时也加大本命星与修行者之间的联系，可现如今，这么多星光，究竟那一道才是洛药师的本命星？” 夏馨月同样得不出答案，但她的目光，却更多落在了空中那轮鲜艳明亮的月色中。 “我倒是更加好奇，怎么连月光也来凑热闹了？” 夏馨月来自青州八大家，而那名暗卫强者则出身星殿，照理来说，两人对于修行之事绝对比其他人了解得更加透彻，但偏偏，他们却看不懂此时洛川破境时所产生的天地异象。 当然，要说此时心中最为震撼的，还是陈童。 不仅仅因为他距离洛川最近，而且在刚才的那一刻，他比所有人都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了洛川破境所带来的力量压迫。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蓄谋已久的必杀一击，非但没能取得洛川的性命，反而变相地助其成功破境，更加难以接受的是，他分明感觉到，刚才从洛川体内所激荡而起的星力波动，竟然比自己还要强大！ 这怎么可能！ 陈童无法接受这一现实，也不愿接受，所以他趁着洛川洗星未成之机，又一次挥动了手中的长剑。 危月燕的冷光笼罩在陈童的薄衫上，使其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意，更重要的是，相比起之前偷袭的那一剑，此时的陈童已然在破釜沉舟之下将自己的速度再度拔高了三分！ 陈童身形一闪，空气中甚至连他的残影也无法准确捕捉，只能感觉到风声凛冽，等他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第二次杀到了洛川近前，手中长剑以奋不顾身之势刺向了洛川的后心。 此时的洛川没有察觉到第二次生死危机的到来，因为他已经进入了某种玄之又玄的顿悟之中。 从降星八重境一跃而至洗星一重境，中间跨越了一个大境界，哪怕降星和洗星只有一字之差，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修行法则，两者相差甚远。 洛川根本就没有做好破境洗星的准备，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 但实际上，他晋升降星八重境已经很长时间了。 期间不仅经历了与天元门一众丹师的比斗，还经历了新年夜的生死一搏，经历了大逃杀的惊心动魄，又在月影秘境中得无数机缘傍身。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今日破境是真正的厚积薄发，当陈童那一剑迫使他堪破生死，再辅以醉生梦死这等星级灵丹的狂暴药力，终于使他提前捅破了洗星境的那层窗户纸。 让他在顷刻间点亮了自己的整座星海，并在血月光辉的照耀下洞悉了新的力量法则。 如果说降星境只是借取星辰之力来强大自身的话，那么洗星，就是将星力彻底转换成自身力量的一个过程。 通过命星光辉不断洗经伐髓，逐渐将会取代人体原本赖以生存的其他元素，比如空气，比如水分。 所以洗星境强者可以实现真正的辟谷，亦可遨游天际，沉浮水底。 在某种意义上，洗星境已经使修行者初步脱离了肉身的桎梏，即便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也不会生命衰竭。 届时，星辉不仅仅只存在于星海之中，而是会遍布人体的五脏六腑，血骨经髓。 这就是洗星境。 此时的洛川仿佛变成了一个旁观者，在静静地看着一道道星力从星海流淌出来，进入他的四肢，融进他的血脉，至此之后，他与星辰再不分彼此，他与星辰的命运将紧紧相连。 按照星陨大陆的修行法则，但凡突破一个大境界，通常都需要很长的时间。 想当初就算是凌剑宗最天赋异禀的大师兄廖昙，也用了整整一天才完成从降星到洗星的转换。 但洛川不同。 因为他的命星不止一颗，而是五十颗！ 继血月光辉之后，他星海中的北斗七星被接连点亮，整片狮子座星云大放光芒，那流淌不止的星力逐渐从小溪变成了河流，再从河流化为海浪。 整整五十倍星力的加速冲击让洛川痛不欲生，好在他早已经过白焰焚身诀的残酷磨炼，一时间竟还能保持心神清明，甚至连眉头也不曾皱过一下。 冥冥之中，他再次看到了扬擒虎和齐青山那不甘且遗憾的双眼，看到了无数野花在空中凋零，也看到了还在凌剑宗苦苦等待自己的红豆。 他曾代表血月巡礼人间，但在此时此刻，他与那血月已经融为了一体，仿佛那本身就是他的双眼，那原本就是他的力量源泉。 一滴滴血珠顺着洛川的皮肤渗透出来，并没有传言中洗经伐髓后的腥臭，只是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 他的身形在眨眼之间变得更加削瘦了几分，但气势却在不断拔高，仿佛永无止境。 就在这个时候，洛川“看”到了第二次来到自己身后的那把长剑。 陈童并没有处在自己的巅峰状态，因为在这之前，他已经被蔡大忠折磨了许久，刚才为了突围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但经过一番休整之后，已有了再战之力，更何况，他所面对的仅仅是一位初入洗星境的菜鸟。 或者更准确地说，此时的洛川尚未在洗星一重境稳定下来。 所以陈童的这一剑势在必得。 但很遗憾的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情。 或者说，今日的他因为身受重伤，再加上血祭和白夜行等意外的接连发生，心神有所不稳，所以并不如他当初在大逃杀中那般敏锐。 所以他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个人。 那个自始至终就站在洛川身边的人。 陈童的剑再度无功而返，这一次，甚至连洛川的身体都未曾触碰到。 因为在他的剑锋之前，出现了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 莫有雪出手了。 她挥剑的动作就像是下意识的本能，所以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毫无杂念。 或许是因为陈童偷袭的一幕唤醒了她心中的某些记忆，也或许是单纯的因为洛川是她唯一认识的一个人，总之，莫有雪在千钧一发之际，轻描淡写地拦住了陈童全力以赴的这一剑。 一剑既出，莫有雪并没有停手的意思，而是目色微冷，手中寒剑骤然荡起了一丝寒风。 但在下一刻，有一只手却阻止了她。 一道破茧重生的血色身影暗无声息地来到了莫有雪的面前。 声音是那么的平静。 “我来。” 第两百一十四章 杀陈童！ 修道七重境，一境一重天。 从降星到洗星，看似只是修行路上最轻猫淡写的一次跨越，甚至比从一个普通人开启星海还要简单。 因为世间万事，从无到有总是最困难的，从有到更多，则会相对容易。 但这毕竟是一个新的世界，需要运用新的力量法则，在其中沉浸越久的修行者，自然也就越发的得心应手。 陈童作为洗星九重境巅峰强者，已经在此道中浸淫了数年之久，而洛川才刚刚迈入洗星境的门槛。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两人的实力差距都很大，洛川毫无胜算。 但偏偏，当洛川迈步从光茧中走出来的那一刻，陈童却退了。 两人的气势呈现出了与实力截然相反的对比。 洛川携破境之威，不论是肉身还是神念均正值巅峰时，手中的挽歌剑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辉，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他毕生最强的一剑。 月落乌啼霜满天！ 这不是陈童第一次见到洛川的这一式自创剑法，因为之前洛川就是用这一剑击杀蔡大忠的。 不过那个时候洛川手里面所握的是永夜伞。 不管永夜伞从外形上面看多像一把剑，也不管永夜伞锋芒之锐何其恐怖，但它终究不是一把剑。 而枫桥夜泊是一套剑法。 就像洛川哪怕将狂风惊石锤修至大成，但只要他的手中没有一把趁手的铁锤，那么他就永远没有办法将此锤法发挥到极致。 但现在洛川手里面的是挽歌剑。 当然，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的洛川只是降星八重，而现在的他，已经是洗星境强者了。 所以同样的一式月落乌啼霜满天，同样由洛川施展而出，但给陈童所带来的震撼，已经今时不同往日！ 天边的那轮血月不再向地面拉近，猩红色的月光一应如常，取而代之的，是洛川星海中的本命月**放光芒。 剑刃与空气的摩擦声低沉喑哑，一缕缕黑色气焰飘荡不息，幻化成一只只血鸦，铺天盖地而来，无穷无尽。 方圆十丈之内草木皆枯，地面悄然而凝的寒霜仿若一面面水镜，倒映着漫天星光，静谧且肃穆。 落月在心。 乌啼惊剑。 凝霜于前。 洛川的这一剑没有那么的杀气腾腾，反而像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惹人心醉。 剑未至，意先达。 陈童绷直了身体，双臂高高扬起，身形急速暴退，恰似飞燕回巢。 一种强烈的生死危机充斥在陈童的内心，让他甚至连硬拼的勇气都升不起分毫，或者更准确地说，这是一种人类发自本能的求生意志。 危月燕的光辉急速黯淡，仿佛随时都会破碎，再不得见。 见月而危。 真是恰如其分。 所谓命星，所谓命运，不过如是。 但陈童毕竟是洗星九重境巅峰强者，哪怕心志已乱，心神皆惊，也仍旧爆发出了极其恐怖的潜力。 一时间，陈童强行激发了危月燕的全部力量，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所以他的身影凭空消失了。 便如同瞬移一般，在眨眼间出现在十丈开外的一片碎石堆中。 并在此遁入虚空。 这一次，洛川不再用夏馨月再告诉他陈童逃到了那里，因为他能够看到。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陈童的身影消失了，但他所留下的星力波动就像是一条雪地中的墨线，在洛川的眼中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刺眼。 洛川将手中的挽歌剑挥向了空中的某处虚无，于是漫天血鸦迎面而上，凄绝的冷霜覆雪百里。 陈童的身影准确地出现在了那里，随即口中发出了一声厉啸，抬手挥出一道剑芒。 汹涌澎湃的血鸦群被从中划开了一道裂痕，漫天风霜仿佛也被这一剑阻碍了片刻，冷意稍敛。 “不过如此。” 陈童冷笑一声，便欲折身再遁，却突然有一道白光刺痛了他的双眼。 那道白光来得太快，也太过决绝，竟使得陈童毫无反应。 因为那才是洛川隐藏在月落乌啼霜满天之下的杀招。 炽白色的火光照亮了天际，就像是一轮炙烈的太阳，与半空中的血月相映成辉。 爆裂的气焰中流淌着令人胆寒的剑意，一往无前，一无所畏。 那是白焰剑气。 生死一瞬间，陈童勉强抬起手臂，将长剑格于胸前，试图挡下洛川的必杀一击。 “铛！” 清脆的金石之音在半空中轰然炸开，璀璨的火花四分五裂，陈童的身形就此再退十丈，手中的长剑已经出现了一道深及半寸的豁口，而他的胸口更是被烈火灼成了一片焦黑。 但这并不是结束。 因为还不等他站稳身形，洛川已经到了。 挽歌剑的剑尖在陈童的眼中凝结成了一个黑色的墨点，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的双瞳染成了绝对的暗灭。 璀璨的血花在空中翩翩而落，化作一片悠然枫火，灼痛了陈童的心口，一道饱含怅然的轻叹在他的耳边炸响，仿佛来自黄泉幽冥，要将他带往往生世界。 这是洛川的第二剑。 江枫渔火对愁眠。 但非常可惜的是，洛川的这一剑仍旧未能为陈童送葬，因为后者的胸口突然爆开了一阵强烈的星光，一道强大的符篆在他的身前竖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光甲，令挽歌剑再难近半寸。 陈童手中的长剑已经碎了，所以他伸出右手，死死地握住了挽歌剑的剑锋，任掌间鲜血横流也毫不在意。 “到此为止了。” 陈童的眼底闪过一丝血意，随即左手捏住了一支造型诡异的角笛，猛地向洛川脖颈刺去。 然而，他并不知道，洛川最强大的，并不是他的剑法。 他更不知道的是，哪怕自己的命星是最擅身速的危月燕，在近身肉搏的情况下，也绝对没有洛川快。 因为洛川突然松开了挽歌剑的剑柄，竖手成掌，看似轻描淡写地拍在了他胸前的那道光甲之上。 一声音爆骤然在两人耳边炸裂开来，恐怖的白色焰浪在一瞬之间将那片光甲熔出了一个豁口，任由洛川的手掌拍在了陈童的心口。 肉身破音障！ 白焰焚身诀！ 以及…… 锁魂掌！ 在这一刻，洛川将自己的近身搏杀手段发挥到了极致，在继冬雪小比之后，又一次施展出了令血狱谷副掌门也为之惊艳的肉身破音障！ 陈童手中的角笛还停滞在半空中，却再也无法继续向前。 他有些茫然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在那里有一个恐怖的血洞，肌肉尽裂，骨骼皆碎，一道虚无缥缈的掌印刻在他的心脏上，在顷刻间震碎了周遭全部的经脉。 然后，陈童的心脏毫无征兆的爆开了，却没有半滴鲜血溢出，而是全都被那恐怖的白色火焰蒸腾殆尽。 陈童的脸上还保持着最后有些茫然失措的神色，似乎有些不解，也有些不敢置信。 自己就这么死了？ 他乃洗星九重境巅峰强者，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怎么就能这么死了呢？ 他是凌剑宗七大亲传弟子之一，他的父亲是凌剑宗副掌门，洛川怎么就真的敢下死手呢？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此番月影秘境之行也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或许他怎么也不敢来招惹洛川了。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毕竟这一段因果早在四年前就被深深埋下了。 下一刻，陈童的身体无力地从空中坠下，砸落在一片灌木丛中，发出了一声不甘的闷响，惊起片片尘埃。 但这仍旧不是结束。 因为随后，自陈童的眉心处突然裂开了一道血缝，一缕黑色的气线从中疾驰而出，在瞬息之间就缠到了洛川的脚踝上，随即消失不见。 见状，洛川心中一沉，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却在冥冥之中升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好在这一缕黑色气线并没有影响到洛川的星海，也没有对他的行动造成任何的不便，是以洛川只能强行压下了内心的不安，因为接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身形一闪，再次回到了莫有雪的身边，深吸了一口气。 “师姐，我快要压制不住了，必须速战速决。” 莫有雪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洛川抬起头，看向空中一直坐山观虎斗的白夜行，以及他身边的那十四片星光，轻轻笑道：“很简单，把那老小子给打下来。” 莫有雪只是暂时失去了记忆，并不是变傻了，所以她听得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是…… “怎么打？” 洛川给出的答案言简意赅。 “师姐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就如先前那一剑一样。” 闻言，莫有雪的眉宇间似乎闪过了一丝意外，但却并没有多做询问，只是点了点头。 “好。” 话音落下，莫有雪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那柄寒剑，衣衫荡起了层层风雪，并没有显现出任何的生疏。 因为这与记忆无关，而是她多年来用鲜血熔铸在灵魂深处的战斗本能。 一如洛川所料。 第两百一十五章 不共戴天 洛川携破境之威强杀陈童，这件事情在他自己看来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因为陈童虽然是洗星九重境巅峰，但现如今却是强弩之末，而自己则是处于全盛状态，二人不管是在心态上，还是精神层面上，亦或者在战斗状态上，都有着极大的差距。 这样的结果对洛川而言是那么的理所当然，那么的毫不意外。 所以在陈童身殒血丛之后，洛川并没有太多的自得意满，而是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下一场战斗。 但在其他人的眼中，洛川此举，已经足够惊天地泣鬼神，甚至比白夜行的重现人间还要惊世骇俗！ 那名来自星殿的暗卫强者目睹了洛川此战的全部过程，早已经被震撼得合不拢嘴，就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大……大小姐……这……这……” 一旁的夏馨月则是眼中异彩涟涟，甚至情不自禁地挺起了小胸脯，骄傲地说道：“我早就说过，洛川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英雄！阿标，你也太过大惊小怪了吧！” “可……那……那陈童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洗星境巅峰！”阿标无比骇然地瞪直了双眼：“就算越境杀人这种事可以理解，但，连越八境杀人，就算是苏爷……也不可能做到吧！” 夏馨月甩了一个漂亮的白眼：“那能比么？洛川可是本姑娘看上的男人！” 闻言，阿标目色中的惊恐更盛了三分，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当即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再不吭声了。 倒是夏馨月满脸激动地开口道：“别说是一个小小的陈童了，就算是那白魔，恐怕也不是洛川的对手！” 夏馨月的这句话当然有些夸张了，若是被其他人听见，免不了会说她在异想天开。 毕竟启星境与洗星境之间的差距，就如同人类与一只蚂蚁那么大。 更何况，别说是白夜行了，洛川能不能过掉阿北那关还另当别论。 宁春此时也从暂时的昏迷中苏醒了过来，正好看到了洛川一掌击杀陈童的那一幕，当即失去了一如既往的镇定与冷静，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他不知道洛川与陈童之间有什么恩怨，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了此番同门相残的局面，但这并不能掩盖他眼底的光芒四射。 “这是什么掌法，竟然如此霸道！” 众所周知，洛川师承凌剑宗，四年前的时候就被誉为凌剑宗百年难出的修行奇才，虽然中间一度沉寂了多年，但现如今的他再一次完美证明了自己的天赋。 可是，却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洛川最强大的并不是剑法，而是他的体术！ 即便在来到月影秘境之后，洛川在机缘巧合之下自创了枫桥夜泊剑法，但那又怎么比得上他从星火燎原诀上所修得的白焰焚身呢？ 初入洗星境对洛川来说当然是一次质的飞跃，一次完美的蜕变。 但更加值得称道的，其实是他的白焰皮终于大成！ 宁春并不知道洛川身怀白焰焚身诀这等逆天的体术，所以将其最后一击的惊艳尽数归功在了那式深不可测的锁魂掌上。 一时间竟然有些技痒。 他虽然不是武痴，但却喜欢与同辈切磋武技，取长补短。 是以当初他哪怕是用威胁的手段，也想要与白羽比一比刀。 而在这个时候，他居然下意识地将洛川也当成了能与自己一战的对手，这本身就是对洛川最大的尊重。 “只是……此时破境明明已经结束，为什么在他的身上，还笼罩着数层星光？” 宁春皱着眉头，发现在洛川的身上还有太多他无法解释的秘密，一时间竟然暗暗有些心惊。 同一时间，其实对洛川此战最为震撼的，还是傲立在半空中的那几个人。 白夜行、阿北、黄老，以及白羽。 尤其是白羽，他本身就师承自血狱谷，走的就是肉身强化，炼体修道的路子，所以他更能看出洛川那一掌的恐怖之处。 “肉身破音障，难怪副谷主会如此欣赏这小子……” 白羽深吸了一口气，在脑中不断推演，若刚才换做自己，能不能接下洛川的那销魂一掌？ 然后他摇了摇头，一时间眼中满是凝重之意。 因为就连他，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更加可怕的是，就算白羽有信心挡住洛川最后的那一掌，那么洛川在那之前所施展出来的两式剑法呢？ 他又该怎么去接？ 白羽不是凌剑宗弟子，虽然也懂一些剑法，但毕竟不精，面对洛川的枫桥夜泊，他别说看破了，就连看懂也很难。 一个初入洗星境的毛头小子，竟然令场中所有的洗星九重境巅峰强者都感觉到了棘手，这件事情若不是亲身经历，恐怕谁都会当它是个笑话！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别说洛川的实力已经能够堪比洗星巅峰，就算他迈入聚星境，白夜行也不会皱半分眉头。 此时相比起洛川所能带来的威胁，白夜行还是对这个人本身产生了一些兴趣。 “你这个朋友，竟然是器身双修，真是有些意思。” 作为百年来星殿最大的耻辱，堂堂启星境强者，白夜行的这番话分量很重，也可以说是对洛川的评价很高。 然而，白羽在听到之后，却忍不住苦笑道：“老祖有所不知，事实上，这家伙最负盛名的并不是他的肉身强度，也不是他的剑道修为，而是……药道。” “噢？”白夜行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意外，随即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如此良才，可为我大燕所用？” 话音落下，白羽顿时心中一紧，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白夜行终于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立场，更加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以他现如今在修行一途上所达到的高度，竟然会对一个小小的洗星境强者生出了招揽之心！ 看来，之前洛川在战中连破两境，强杀陈童的一系列惊艳表现，已经成功获得了白夜行的认可。 但是…… “禀告老祖，此事恐怕很难。” “为何？” 在白夜行看来，作为一名修行者，所谓的家国仇恨，根本只是小道，不值一提，相比之下，修行者自身的造化与机缘，才是他们应该去追求的根本。 大梁与大燕的战火，以及能够跟随一位启星境强者的机遇，两者之间哪一个更加重要？ 很明显，白羽选择了后者。 白夜行认为，如果洛川是一个聪明人的话，他也应该这么选。 可接下来，白羽却给出了洛川不能这么选的理由。 “血亲之仇，不共戴天。” 在近一年的青州修行界，洛川从外门招考开始，一路大放异彩，声名鹊起，自然引得青州各大宗门、世家，甚至是星殿，对他的背景和过往展开了无比详实的调查。 白羽因为其身份特殊，所以分别看过来自血狱谷和白家对洛川的调查报告，因此他知道，在被凌剑宗柳长老带回小祁山之前，其实洛川与红豆已经在江州这片饱受战乱和天灾侵蚀之地苦苦挣扎了两年。 而洛川之所以会落得如此流离失所、浪荡无依的惨状，究其根本，便是因为当年大燕第一神将牧哲挥师北上！ 更有传闻说，洛川的亲生父母，便是死在牧家军那三千铁蹄之下的！ 是以，今日在场的所有青州天骄都有可能投靠燕国，唯独洛川不可能！ 闻言，白夜行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遗憾，只是笑了笑：“今日应你所请，我不杀他，但若日后再相见，我必亲取其命。” 这是一份来自启星境强者的必杀令，其分量自不用多做解释，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此时的洛川在白夜行的眼中，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哪怕狂妄如白羽，此刻也不敢再多做争辩，只能苦笑着垂下了头。 如此看来，他欠洛川的那两条命，也不知还还不还得上了。 这个时候不管是白夜行还是白羽，甚至于阿北和黄老，又哪里会去想到，也许在接下来的数年间，他们都没有机会再踏足大梁半步呢？ 哪怕洛川已经展现出了高人一等的修行天赋，杀伐果断的战斗意识，哪怕再加上一个莫有雪，也没有人认为他们能够攻破空中那十四把长剑的封锁，更不可能在阿北的拳头下安然无恙。 就连阿标和宁春对此也不抱半点希望。 刚才二十多名青州修行者联手合围都奈何不了白夜行分毫，更何况是洛川与莫有雪两个人？ 但还是那句话，不试一试，永远没有人知道结果如何。 此时的洛川携破境之威，杀陈童之势，正值全威之时，所以他想要试一试。 因此在下一刻，洛川手持挽歌剑，向空中的十四片剑域疾驰而去，莫有雪紧随其后，虽然眼中还存着一些茫然无措，但至少，她已经能够熟练地激发星海之力了。 洛川重新站在了那片漫天黄沙之前，目光却并没有投向隐藏在风沙中间的那一点寒芒，而是看着空中那轮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月亮。 举头望明月，仗剑为故乡。 很多人都忘记了一件事情，时至此刻，洛川仍旧没有拿出自己最强的状态，因为作为一名洗星境强者，最大的杀手锏，或者说与降星境相比最可怕的战斗手段，并不是星力的输出更加狂暴，而是…… 命星投影！ 第两百一十六章 杀破狼！ 这是洛川第一次尝试开启命星投影，所以这也是他第一次面临其他修行者从未遭遇过的一个选择。 他有整整五十颗命星，此时应该让哪一颗降临世间？ 还是说，干脆一次性将五十道星影全部激活？ 好在洛川虽然是初入洗星境，但对于命星投影却一点也不陌生。 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也应该见过猪跑。 话虽然糙了些，但道理是没问题的。 早在新年夜的那一场伏杀当中，洛川便在黎洪的身上感受到了命星投影的恐怖，后来到了大逃杀，莫有雪刻意将最后的决战场地选在了生死台的旁边，为的就是让洛川能够近距离地去感悟洗星境强者之间的战斗法则。 这样的经验非常宝贵，虽然对于当时的洛川来说还暂时派不上用场，但一旦等他迈入洗星境，便将化作深厚的底蕴。 恰如此时。 洛川很清楚，以命星投影所带来的恐怖星力，如果他真的敢开启全部五十道投影的话，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把自己彻底撑爆。 或许等他到了碎星境、启星境这个层次的时候，可以这么去尝试，但现在无疑是自寻死路。 所以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一个。 整整五十颗命星在他的星海内闪耀不息，应该选择哪一颗大放光芒呢？ 最简单，或者说最合理的选择，当然是空中那轮血光正盛的明月。 那是现如今距离洛川最近的一颗命星，而且这里是月影秘境，选择月影降临，怎么看都应该是最可靠的决定。 但洛川不这么想。 因为此时的他已经发现了空中那十四片剑域所露出的破绽！ 这并不是说洛川的天资真的已经高到了比之前冯笑、宁春等人加起来还要恐怖的程度，眼界比星殿暗卫、青州八大家的子弟还要犀利，而是因为这个破绽本身就是因为洛川所暴露出来的。 就在之前洛川破境入洗星之时，无数道星光从白夜行身后的星空走廊急坠而下，这些星光不仅照亮了夜幕，装点了洛川前方的修行路，更重要的是，将那十四片星域刺得千疮百孔！ 星域是什么？ 是碎星境强者通过感悟星空法则，从而重新创造出来的新的世界规则。 但其力量本源仍旧来自星空，其规则再强，也仍旧抵不过天地苍茫。 整个星殒大陆的修行根基是星辰，哪怕是世间最稳固的星域，当星光要你碎的时候，谁又能视而不见呢？ 所以如果洛川想要击破空中的那十四片星域，他最需要借助的力量，不是血月，而是来自星空走廊的其余四十九道星光！ 那么，在接下来的四十九颗命星里面，洛川又该如何取舍？ 这个选择题与之前的那个相比，看似并没有什么质的改变，因为它只帮助洛川剔除了一个选项。 可在下一刻，洛川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因为有一道命星投影比他更早出现在了那片风沙之中。 莫有雪仿若本能一般，让七杀星降临世间！ 无边的杀意如潮水般汹涌散开，一片幽芒扫过那些无孔不入的风沙，立刻将其扫落凡尘。 只是一个照面之下，莫有雪就已经将方圆五丈之内的沙尘彻底肃清！ 这是连冯笑也不曾办到的事情。 因为她是莫有雪。 是凌剑宗排名第一的亲传弟子。 隐藏在漫天黄沙当中的那柄长剑似乎也受到了惊吓，猛地止住了前行的剑势，转而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圆弧，再次遁入尘烟中，消散于无形。 但莫有雪并未就此罢手，而是将手中寒剑轻轻一舞，于是狂风骤雪凭空乍现，四周的空气在刹那间凝结成霜，直接将那长剑所消融的整片沙尘都冻成了冰珠！ 洛川赌对了。 哪怕莫有雪暂时失去了记忆，哪怕此时的她仍旧不是最强大的时候，但战斗的本能早已融进了她的血肉当中，当她置身于战场中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思考，就能做出最完美的反应！ 沙尘剑域未破，但主导剑域的那把剑已经被莫有雪冰封，这是之前所有青州少年天骄都不曾做到的奇迹。 当然，这或许也得归功于洛川的成功破境让这片剑域威力大打折扣。 但即便如此，洛川的心中仍旧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更不会认为胜利就会如此轻松的来到。 因为莫有雪始终未能击碎整片风沙，也没能趁势将那把沙剑斩断。 因为就在下一刻，有一把赤红色的长剑从远方疾驰而来，剑未至，一片片灼浪火海已经将莫有雪包裹在内，在顷刻间消融了风沙中所夹杂的寒霜。 莫有雪能够凭借七杀星的投影与漫天风雪刺破风沙剑域。 那么，若是再加上火海剑域呢？ 若是，再叠加上其余的整整十三层剑域呢？ 白夜行的藏剑匣中有十四把剑，而莫有雪只有一个人。 所以洛川终于动了。 或者更准确的说，他的人没动，但星海动了。 于是连带着白夜行身后的整座星空走廊开始急急颤鸣。 一缕锋芒极盛的星辉从天而降，无比决绝地刺破了风沙与火海两层剑域，坠入洛川星海，让他平添了一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肃穆。 北斗第七星。 破军！ 破军一出，洛川的剑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挽歌剑幽芒一闪，随即以一种孤军深入的胆魄迎向了那片灼灼烈焰。 洛川体内的白色烈焰喷薄而出，以焚天之势令漫天凡火退避三舍，然后挽歌剑发出了一声轻吟，轰然撞在了那柄通体猩红的血剑上。 “砰！” 两剑相遇的壮烈竟然发出了一声闷响，不是因为那血剑之锋不锐，而是在其剑身上已经提前覆盖了一层惹人心悸的寒冰！ 挽歌剑的争锋一刺，再加上莫有雪的寒霜不止，立刻让火海剑域的气息变得有些萎靡，最要命的，当然是破军星的投影降临，直接在其顶穹砸出了一个碗口粗细的豁口！ 风沙剑域和火海剑域的接连失利终于让白夜行轻轻眯起了双眼。 “一个七杀，一个破军，一个南斗，一个北斗，倒还真是珠联璧合。” 白夜行的声音中仍旧没有半分忌惮，反而还颇有些赞赏的意思，这令白羽的内心变得越发复杂了起来。 时至此刻，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更加期待哪一方获得最后的胜利了。 甚至于在他的内心深处甚至被激发出了一丝热血的战意，让他看向洛川与莫有雪的目光多了一丝狂热。 “若是能与他们并肩作战……” 白羽的暗生“异心”并没有被白夜行所发现，或者说，作为一名堂堂的启星境强者，一代传奇人物，白夜行也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更想知道，那两个小家伙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 因此在下一刻，白夜行轻轻招了招手，于是天边又有两道飞光向洛川疾驰而去，一个暗无天日，一个荆棘丛生。 洛川眼前的光突然熄灭了，就像是堕入了无边的幽冥，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摸不着，就连他身上熊熊燃烧的白色焰火与橙色星辉也再看不见。 仿佛在一瞬之间，他的双眼彻底失明。 若是放在其他人的身上，就算是再强大的修行者，也会感觉到片刻的恐慌和不适。 但洛川没有。 因为早在他被九天升龙柱上的最后一道禁制送入空间裂缝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受过这一切了，此时再度经历同样的考验，可谓驾轻就熟。 “师姐。” “嗯？” “小心。” 说完这句话，洛川毫不犹豫地挥动挽歌剑向前斩去，用的依旧是枫桥夜泊，只是落地无声。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因为就在洛川挥剑的同一时间，有一点星光突然在无边的黑暗中亮了起来，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大了无数倍，让光明重现人间。 不是洛川一剑斩碎了黑暗剑域，而是他开启了第二道命星投影！ 相比起之前破军的一往无前，势不可挡，这一次的这一缕星辉却显得有些诡秘，让人无端生出了一种福祸难料的彷徨感。 这一次，白夜行的神色终于有了极大的波动，因为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洛川身怀的命星竟然不止一颗！ “这是怎么回事！” 白夜行皱着眉头回首望向自己背后的星空走廊，看着与破军星相隔不远的另外一道星光，一向稳如泰山般的手指竟然开始轻轻颤抖了起来！ “双星凌空，双星凌空……” 白羽不知道老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又代表了一个何等古老的传说，因为此时的他已经彻底看傻了。 “洛川怎么可能有两颗命星！” 然而，洛川第二道命星投影的出现，只是一个开始。 冥冥之中，或许就连洛川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番选择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异变。 因为就像之前白夜行所说的那样。 莫有雪的命星七杀，来自南斗六星。 而洛川此番选择降临的两道命星投影，均是北斗七星的一部分。 他们是天作之合。 洛川第一次降下的命星投影，是破军。 第二次降下的，是北斗第一星。 贪狼。 与莫有雪的七杀组合在一起，便正好形成了千古以来最富攻击性的命格。 名曰： 杀破狼！ 第两百一十七章 一棍擎天！ 七杀、破军、贪狼三道命星投影在同一时间爆发出了璀璨夺目的光芒，将整片天色都染成了幽蓝。 血月之光由此暗淡。 无边的夜幕退避三舍。 漫天风沙停止了呼啸，熊熊烈焰骤然熄灭。 暗夜之幕被从中撕碎，尚未绽放的荆棘之花一瞬凋零。 因为这是杀破狼。 这是千古第一攻击型命格。 所谓命格这个概念，最早的时候是由妖族大祭司，古游所提出的，代表每一位修行者从出生那天开始，就被上天所注定的命运。 更近一步之后，命格之说渐渐演化成了最适合每一位修行者前行的方向。 彼时的妖族部落也大都由命格所划分。 比如最善战斗的狮虎族、象族、巨人族等等，慢慢被合而归入了狂战命格所属，其所用的图腾也变成了一支血色獠牙。 再比如最善行军的鸠马族、地藏族、鸢尾族等族群，则被划分到了兽腾命格，崇拜的图腾圣物则是一根金色的凤羽。 后来历经数百年的发展和繁衍，命格与命格之间也出现了强弱之别，并且同一种命格往往会衍生出无数种不同的修行方向，于是曾经的狂战命格逐步进化为了无畏、夜叉、激愤、岩打等十数种高阶命格。 而兽腾命格则渐渐被疾跃、虎贲、行疆等更高层次的命格所取代。 最后到了人族大兴，人、妖两族连年激战的时候，更加可怕的命格诞生了，比如不死鸟，比如霸者横栏，再比如轩辕无双等等。 甚至出现了不同妖族强者以各自命星进行排列组合，发生新一轮异变的战例。 像妖帝与妖后共同开启的斗转星移，或者九大妖将联手激发的天地无用，以及七大祭司在噬日谷一战中所展露的万寿无疆，皆是那个时代最恐怖的战斗手段。 如果一定要打一个比喻的话，妖族的命格，就有些类似于人类的命星，都代表了命运，也代表了每个人的修行方向。 比如陈童的命星危月燕，能够使其身法更加轻盈，身速大幅度提升，这在某种角度上，其实与疾跃、虎贲、行疆等命格的作用是殊途同归的。 不过命格是有等阶之分的，越是强大的妖族领袖，其命格就必然越发深不可测。 而命星，至少在人类现如今的研究中，并没有发现哪一颗星辰所能提供的星力会更强。 而且更加重要的一点在于，妖族无法修习人类功法，降漫天繁星入体，但，人类是可以有命格的！ 或者更准确的说，人类在拥有本命星之前，除了借助本命器沟通星辰之力以外，其最重要的战斗手段，其实与妖族是一样的，便是修行命格秘法！ 只不过在妖族灭亡之后，伴随着光明纪元的到来，人类逐步掌握了利用本命星辰留存星力的手段，建立了现如今人们所熟知的降星、洗星、聚星、碎星等七重修行体系，也就慢慢舍弃了对命格的重视。 也有人以阴谋论表示，人类之所以会抛弃命格，其实是因为想要将自己与妖族区分开来，或者更加可怕的一种猜测，则是那些曾经在星陨大陆上大放光芒的命格修行之秘法，绝大多数都被有心人在黑暗纪元中刻意抹去了！ 时至今日，命格一说虽然仍旧存在，但已经被修行者认为是野路子，但凡有想要另辟蹊径者，也往往只能获得最原始的狂战、兽腾等低阶命格。 在今天的星陨大陆上，人们已经达成了这样一个共识：命星，才是人类修行的正统！ 所以白羽不认识杀破狼是一件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 所以这个时候的他看着夜空中光芒大盛的三道命星投影，陷入了无比的震撼当中，脱口而出：“命……命星成阵？这……这……”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白羽的这句话不能说绝对错，因为所谓组合命格，本身就与阵法有些相似，只不过，就算是完整版的梵天剑阵，又如何能比得上杀破狼的冰山一角？ 白夜行没有回应白羽的这番震惊，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认得还是认不得这传说中的千古第一攻击型命格。 从白夜行的身份、地位、修为、见识等多方面来考虑的话，他很可能是认得的，只不过此时的他却罕见地有些失神，或许是因为尚未从洛川开启的第二道命星投影中回过神来，当然，更加可靠的一种猜测是，此时的他必须要分心去做一些别的事。 白夜行的短暂失神给了洛川和莫有雪最好的破域良机。 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杀破狼，也从未听说过什么命格，更加不可能想明白，他们所开启的明明是命星投影，为什么会激发命格之力，而且直接就是最高阶的杀破狼之命！ 这一幕若是被大梁帝国修行界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看到，比如苏先生，比如杨天笑，一定会惊为天人。 但洛川和莫有雪不管这个，也没有时间去管。 他们只知道，当三道命星投影同时大方光芒之后，头顶的四片剑域全部濒临破碎！ 于是半空中有两把剑齐鸣，有两道人影携手共进。 这不是双剑合璧，却胜似双剑合璧。 因为此时的洛川和莫有雪在冥冥之中心意相通，不分你我。 所以莫有雪的记忆在一瞬之间如潮水般回溯。 所以洛川终于知道了莫有雪身上的毒是何人所下。 他的目色中透着血红，但此时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他只能将满腔的愤怒倾注在了这一剑中。 “咔。” 一声轻响落在洛川的耳边，就像是铜镜被摔碎了一角，又像是大地裂开了一丝缝隙。 天空中突然密布了一条条深不见底的裂痕，如蛛丝盘结一般急速扩张开来，一抹尘土怅然落下，带起无限的哀愁。 风沙剑域碎了。 紧随其后，一抹鲜红悄然退去了颜色，就像是天边的火烧云被雨水浇灭，重归天朗气清，四周的炎热顷刻消散。 火海剑域碎了。 然后是黑暗剑域，荆棘剑域。 两剑破四域。 终于将白夜行暴露在了洛川和莫有雪的眼前。 直到这个时候，白夜行才终于回过神来，他的双目重新恢复了清明，只是看着洛川和莫有雪的目光中仍旧没有半点喜悲。 “阿北。” 这一次，不等阿北主动请缨，白夜行便提前唤了他的名字，并且没有再让其手下留情。 于是在下一刻，那个面带羞涩的少年成为了白夜行身前最坚固的那道城墙，死死地拦在了洛川和莫有雪的双剑之前。 而在两人的身边不远处，还有十道流光纷沓而至，那是白夜行所布下的另外十片剑域。 杀破狼的光芒仍旧锐不可挡，七杀、破军、贪狼三星环绕洛川与莫有雪二人横栏八方，挽歌剑与寒剑之光一黑一白，相得益彰，相辅相成。 拳出，剑起。 域成，星不灭。 还是那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命格的强弱，剑锋的锐钝，与星光无关，与剑也无关，而关乎使用它们的人。 杀破狼乃千古第一攻击型命格，但洛川与莫有雪的修为却只是洗星。 阿北的这一拳朴实无华，简简单单，但他的肉身力量，却堪比启星境强者。 至于完全叠加在一起的十片剑域，则是由白夜行亲手布下的。 双方的实力差距从一开始就大到令人绝望，现如今即便在杀破狼的加持下，还是无法填满那条深不见底的鸿沟。 洛川的面色瞬息惨白如纸，持剑手臂表面的白焰皮开始大面积龟裂，火光急闪急灭，露出下方被生生震断的经络。 莫有雪的情况要好一些，但手中的寒剑已经布满了一丝丝裂痕，看起来随时都会崩碎，最重要的是，她的星海不如洛川那般浩瀚，只是这么短短的一瞬，便已显露出了枯竭之象！ 至于阿北，脸上仍旧挂着那道腼腆而羞涩的笑容，或许还有一些淡淡的紧张。 但他的拳头，却比山岳更加稳定，拳势没有半分衰竭，还在继续向前！ 如无意外的话，等待洛川和莫有雪的结局仍旧是败亡一途。 他们已经尽了全力，甚至连运气也站在了他们的身边，但实力终究还是差了一线。 但意外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一道明媚耀眼的光柱从地面急速升起，刺破了这片血色苍穹，击碎了整整十道剑域的封锁，然后落在了阿北的胸口。 杀破狼的光芒映照在少女的身上，英姿勃发，她手中的石棍没有半点光芒溢出，却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腾然杀气。 阿北的胸口骤然向下塌陷了寸许，令他第一次收起了眼中的羞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敬意。 他的拳头蓦然张开，化掌成爪，死死地抓在了那根石棍上，在上面印刻出十个森然的指洞，却依旧无法阻挡少女的一往无前！ 思思的出现，令洛川和莫有雪解除了最大的生死危机，但两人却根本没有时间去庆幸，也没有时间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因为同样的一抹潮红，同时出现在了他们的脸颊上。 就如同是醉酒后的憨态。 早在地面上的时候，洛川就曾对莫有雪说过，他快要压制不住了，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莫有雪亦然。 因为他们都服下了醉生梦死。 ================================= PS：感谢‘趁姐’8元红包打赏，感谢大伙儿一如既往的支持，咱们会越来越好的，请相信我。 第两百一十八章 燕军到！ 抛开洛川山海壶中还剩余的那些防御型符篆不提，醉生梦死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牌了。 那可是传说中的星级大丹！ 即便放眼整个大梁帝国都不过百枚。 就算是谢坤想要再次炼制此丹，光是收集材料恐怕就得花上三年五载的时间，这还是在没有考虑炼制成功率的情况下！ 早在大逃杀期间，洛川就给了莫有雪一枚醉生梦死，后者始终未曾服用，直到刚才。 洛川若不是遭受陈童偷袭，恐怕也还舍不得服下此丹。 因为他和莫有雪都很清楚醉生梦死的珍贵。 更重要的是，服下醉生梦死，便相当于是破釜沉舟，真正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了，自此之后，两人再无退路。 要么一鼓足气击退白夜行，阻断燕军的前路，要么，就只能闭眼等死了。 因为醉生梦死有一个非常大的缺陷。 其丹力只能持续一炷香的时间！ 待一炷香之后，服用此丹者将会陷入长眠，再无一战之力。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醉生梦死作为真正的星级大丹，出现这样严重的副作用无疑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同时也就意味着，相比起一炷香的限制和如此重大的缺陷，醉生梦死给修行者所带来的增益一定更加恐怖！ 那么，醉生梦死丹的作用究竟是什么？ 简单说来，主要有两种增益效果。 其一，是帮助修行者治愈所有伤势，清除全部负面伤害。 其二，是能够让修行者在一炷香的时间里面发挥出百分之两百的实力，达到狂化状态！ 与之相比起来，青木丸的治疗效果就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了！ 试想一下，原本在正常情况下的洛川和莫有雪，便已经能够联手破除四道剑域，真正威胁到白夜行的计划。 那么，当两人同时狂化，当莫有雪体内伤势痊愈，又将会爆发出何等可怕的战斗力？ 答案马上就揭晓了。 洛川原本在破境之前就服下了醉生梦死，并借其丹力避开了陈童蓄谋已久的袭杀，引五十道本命星辉洗精伐髓。 照理来说，他应该早就陷入昏迷了。 但也正因为洛川在战中破境，所以反倒利用磅礴的星力压制了醉生梦死的丹力爆发，硬生生将自身狂化的时间拖到了现在。 时至此刻，他终于再也压制不住了。 不过瞬息之间，洛川的双眼就密布了一条条狰狞可怖的血丝，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扩散开来，很快就将其两只眼球都浸染成了绝对的猩红。 他原本被阿北一拳震裂的手臂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蓦然高涨的白色焰火将整个夜空映如白昼，挽歌剑骤然发出了一声长啸，其急急颤鸣之势，仿佛在主动请战。 洛川的心底还残存着一丝理智，但无边的杀欲却如潮水般向他袭来，让他浑身忍不住的颤抖，手臂青筋毕露。 相较而言，莫有雪的实力比洛川更强，受到醉生梦死的增益幅度更大，自然被杀欲所侵占的程度也就更严重。 虽然莫有雪所修习的冰雪剑气有明神清心的作用，但别忘了，她的本命星原本就是主杀戮的七杀！ “咿……啊！” 一声尖锐的厉啸自莫有雪的口中响起，一层氤氲的黑雾从她的体内飘然而出，她的身上悄然凝结了一片寒意凛然的冰甲，她的长发在风雪中狂乱而舞，看起来有些狰狞。 然后，莫有雪动了。 她手中的长剑在半空中刺出了一点白芒，比寒梅落雪还要醒目，比九天劫雷还要惊心。 哪怕在洛川那恐怖的白色火焰的衬托下，也显得无比的耀眼。 紧接着，那一点白芒在夜色中化作一支支锐不可挡的冰棱，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影，铺天盖地地向白夜行笼罩而去。 见状，阿北身上的素衣骤然荡起了一层涟漪，他腰身一拧，便欲朝莫有雪坠去，奈何下一刻，一片如影随形的杀气再次拦在了他的身前。 思思的第二棍轰在了阿北的双臂间，使其身形一顿，整个人倒退三尺。 莫有雪的剑未至，杀破狼的恐怖威压已经刺破了苍穹，笼罩在了白夜行的身上，第一次让这位大梁帝国的传奇人物轻轻挑了挑眉头。 然后他曲起食指虚空一弹，立刻有一缕暗青色的气芒破空而去，以肉眼难及的速度来到了莫有雪身前。 剑气！ “哧……” 白夜行所激发的剑气在瞬时间洞穿了十七支冰棱，融化了莫有雪手中的寒霜，将其佩剑从中斩成了两段，再狠狠地刺入了莫有雪的胸口。 下一刻，莫有雪的胸前被喷薄而出的鲜血彻底浸透，然后又在寒风的吹拂下凝结成了一朵朵妖异的霜花，看起来别有一番美丽。 然而，在醉生梦死的狂化作用下，莫有雪根本感受不到半分的痛楚，她的身形非但没有半点停顿，反而再一次加速向白夜行掠去！ 莫有雪手中的剑已经碎成了两截，但却在风雪的浇灌下重铸为了一把寒冰剑，其锋芒在七杀星的照耀下显得越发晶莹！ 同一时间，洛川的声音蓦然在白夜行的身侧炸响。 “竟敢在与我的抗争中分神，你还真是自大啊。” 洛川的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奇怪，更有些不明所以，但下一刻，白夜行却突然伸出手，凭空握住了一把剑。 这把剑是藏剑匣中的那十四把剑之一，通体鲜红，正是之前被莫有雪和洛川联手击退的火海剑！ 这是自来到月影秘境之后，白夜行第一次亲手执剑，这说明他终于开始认真起来了。 不是为了莫有雪那如同飞蛾扑火般的决绝。 而是为了洛川身上的那层血光。 那是洛川在狂化状态下，所激发的第三道命星投影！ 血月！ 但与之前不同之处在于，此时的洛川已经不再是一名单纯的修行者，他所使用的剑道规则，也不再局限于自己对力量的感悟，而是代表了这个世界的意志！ 因为这里是月影秘境！ 因为空中的那轮血月就是这个碎片世界的力量本源！ 所以白夜行一直以来与月影秘境之间的对抗，此时便直接转化成了他与洛川的较量！ 杀破狼的恐怖威压来自白夜行身后的星空走廊，血月之辉的照耀则倾注了整个月影秘境的抗争，两者一前一后，一内一外，向白夜行发起了最强大的一击。 这是洛川生平最强的一剑，而他所需要面对的，也是自己生平最强的敌人。 一片火海从云间迸发出来，白夜行单手捏住了火海的一角，没有任何技巧，也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向洛川当头砸去。 他是启星境强者，早已窥破了这个世界最根源的力量法则，所以哪怕只是随手一击，也包含了这世间最玄妙的剑意。 天空在这片火海的轰鸣声中被撕裂，整片夜幕都开始熊熊燃烧起来，看起来极其惨烈。 这才是真正的焚天。 此时的洛川代表了月影秘境的世界意志，而白夜行就干脆将这个世界焚毁殆尽！ 但很可惜的是，当这片焚世烈焰即将来到洛川身前的时候，却微微一顿，使得洛川手中的挽歌剑轻而易举将其从中斩裂，再落到白夜行的头顶。 今日到场的毕竟不是白夜行本尊，而是他的一缕力量投影，所以他没有办法完全毁掉月影秘境。 当然，更重要的是，莫有雪手中的那片寒霜提前到了。 白夜行抬起头，略微有些遗憾地看着从空中急坠而下的挽歌剑，目色中透着一丝释然。 洛川的剑还是没有能够碰到白夜行分毫，因为有一只手在半空中握住了挽歌剑的剑身。 来自白夜行身边那个慈眉善目的老者。 但莫有雪所激起的风雪却染白了白夜行长袍的一角，并将一抹寒光停滞在了白夜行的喉前三寸。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夜行却突然轻轻地摇了摇头：“真没意思。” 此时的洛川还听不懂白夜行这句话中所代表的深意，但接下来所发生的的一切，却令在场的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阿北，他们来了，走。” 话音落下，白夜行、阿北和黄老三人的身影在半空中急闪急灭，还不等洛川他们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场足以毁天灭地的战斗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因为白夜行三人消失了。 紧接着，空中剩余的十三把长剑从众人身边呼啸而过，首尾相连地穿过星空走廊，彻底隐入虚空，再不得见。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思思手中的石棍还停留在半空，洛川和莫有雪手中的长剑仍挥舞在白夜行之前所站的地方，宁春和夏馨月等观战者的眼中均露出了不解之色。 白夜行就这么离开了？ 为什么？ 他走之前所说的“他们来了”又是什么意思？ 谁来了？ 洛川心中非常清楚，白夜行绝不是被自己和莫有雪联手逼退的，哪怕此时的他已经继承了整个月影秘境的意志，也顶多能与其分庭抗礼，让白夜行稍微认真一些而已，在洛川几乎已经底牌尽出，全力以赴的情况下，他和莫有雪想要让白夜行知难而退，甚至将其重创，仍旧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个一直守护在他身边，直到最后才小露身手的老人，尚且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然而，此时的洛川已经来不及去思考白夜行的突然离去是所为何图了，因为就在下一刻，一阵阵马蹄声从他身前的星空走廊中疾驰而至。 一杆血色长旗在漫天的星光中鲜艳夺目，上书一个大字：牧！ 燕军到了。 ================================= PS：感谢‘coco薄荷’8元红包打赏。 第两百一十九章 青州乱 三年前进入月影秘境的那批修行者以血祭之秘法打开了第二条星空走廊，青州年青一代整整五十名天骄几乎全部死绝，百年前的星魔老祖重现人间，燕军铁蹄就在眼前，这一切的一切都暂时无法被外界所知。 别说是凌剑宗，就算是星殿也没有打破空间隔阂，连接碎片世界进行实时通讯的法宝。 哪怕此时的洛川已经通过本命血月继承了月影秘境的意志，也仍旧没有办法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告知外界，向大梁修行界示警。 所以此时的大梁军方根本没有察觉到燕国的半点异动，大梁皇室对于燕国即将发起的入侵也没有半点准备。 如果只是从青州郊野的月影秘境入口来看的话，并没有出现任何风雨欲来的迹象。 一切如常。 依循旧例，在秘境开启近两个月的时间之后，星空走廊会再度开启，让里面的修行者顺利离开。 从来没有例外。 现如今距离星空走廊重新开启的时间已经很近了，按照星殿所推算的结果，应该就在这一两天之内。 只是与往年情况有所不同的是，包括凌剑宗、血狱谷和青州八大家在内的各方势力，并没有全部撤离，而是留下了一部分人手等待接应自家子弟。 毕竟这次进入月影秘境的可不再是那些无足轻重，在各宗各家毫无存在感的小辈了，而是各宗的亲传弟子，各世家的嫡系子孙！ 为了避免这些青州修行界未来的中流砥柱在归途中发生什么意外，各大宗门、世家都早早做好了接应的准备，各自留下了一两位大人物压阵。 甚至于诸如凌剑宗的刑天剑，血狱谷的镇尸塔等巨宝也停留在了那巨门之外。 在月影秘境开启的这一个多月以来，青州的各方修行势力一直都相安无事，虽然偶尔也会爆发一些小冲突，但大体上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直到数日前，一支急行军匆匆而至。 领军之人身骑高头大马，背负精环长刀，虽然眉宇间满是风尘仆仆，却怎么也掩盖不了那股铁血的凌厉之气。 此人洛川也见过，正是负责镇守青州的林家三子，林源！ 林源的到来立刻给场中带来了一阵肃杀之气，更令在场的一众修行巨擘疑窦丛生。 此时距离春季军演还有一段时日，再说往年青州军都是在沅山一带进行演习，怎么这次突然舍近求远，跑到月影秘境这边来了？ 对此林源并没有解释，也没有派人与各大宗门、世家的人进行沟通，而是就地扎营，将随行所带来的一千士兵全部安排在了月影秘境的入口附近，看起来是不打算继续走了。 青州军的到来只是一个开始，还不等各大宗门搞清楚林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又有一支上百人的队伍披星戴月而来，刚一到场，便引起了青州一众修行者的注目。 因为来的是星殿的人。 所属皆为御星司！ 星殿的人刚一到，便立刻由秦江等人迎进了提前准备好的营帐中，再也没有露面。 紧随其后，圣星司、水星司、戮星司的人接连现身，多的有上百人，少的只有二三十个，时至当天傍晚时分，星殿十三司的人齐集青州！ 这下子，立刻就引发了所有人的恐慌，哪怕是反应最为愚钝之人也能够感觉到，这是要出大事了！ 但偏偏，谁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难道是唐国或者燕国的军队打过来了？ 还是有什么强大的妖兽出世？ 没有任何人知道。 星殿那边似乎也没有与各大宗门和修行世家解释的意思，一切都显得很诡异。 哪怕是凌剑宗的太上长老留了一具分身在刑天剑上，血狱谷的副掌门林枫坐镇镇尸塔中，也没有人告诉他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三天之后，一架飞撵破空而至，落到了那扇巨门之前。 飞撵上没有任何标志，也没有太过华贵的装饰，相反看起来很朴素，但当青州一众修行者看到这座飞撵之后，全都被吓得面色惨白，就连凌剑宗太上长老和血狱谷副谷主都在一时间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位，怎么来了！ 飞撵落地之后，原本一直不动声色的星殿众军纷纷如潮水般涌出，站在最前列的十三个人目色肃穆，微微躬身，光是他们身上隐而不发的磅礴星力就足以让在场的其他修行者呼吸一窒。 那可是整整十三位启星境强者！ 别说是凌剑宗的太上长老了，就算是凌剑宗宗主胡天南，面对这番阵势恐怕连大气也不敢出！ 这就是星殿的底蕴！ 这就是星殿十三司的司主！ 在这十三位修行巨擘之后，还有九名气势稍弱一些的修行强者单膝跪地，当然，所谓的弱，也只是相对而言的，毕竟那可是来自大梁帝国九大州的，九位星殿首尊，哪怕是修为最低的一个也是碎星一重境！ 秦江作为星殿殿尊，虽然在凉城地界上算是说一不二的土霸王，但到了这种场合，却是根本排不上号，直接被挤到了后面，战战兢兢地俯首垂地，连眼皮子也不敢抬一下。 看到这一幕，林如和林枫等人直接被震得一时间竟有些发愣。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星殿十三司的司主是什么时候来青州的，那九位殿尊又是如何凭空出现的！ 星殿不愧是星殿，其手段简直神鬼莫测，这几位大人物的到来，竟然没有被任何一位青州修行者所察觉！ 当然，这个时候的林枫等人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座飞撵中。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大人物，不管是凌剑宗太上长老的身份，还是血狱谷副谷主的名头，相比起这一位，都是小巫见大巫。 此时见到那飞撵门帘的一角被轻轻掀开，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除了紧张之外，更多的还是激动，毕竟那可是大梁帝国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超级强者，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修为实力，都永远是需要被仰望的存在。 下一刻，一位身着白衫的中年男子从飞撵中踱步而出，一种宛若天威般的压迫感立刻从天地间汹涌而至，无数道星光刺破了白昼，争先恐后地从苍穹坠下，但在那中年男子的面前，也仅仅只是点缀。 因为他是星殿殿主，苏先生。 能够让整个星殿如此兴师动众，十三位司主、九位首尊、数十名殿尊俯首恭迎的，除了当朝皇帝，也就只有苏先生了。 苏先生现身之后，看着身前跪倒一片的黑压压的人群，似乎有些不喜地皱了皱眉，然后轻轻一拂袖，便有一道无比轻柔的力量将秦江等人托了起来。 根本不需要任何的预演，也不需要任何人去提醒，下一刻，星殿近千人的声音就汇成了同样的四个字。 “恭迎殿主！” 片刻之后，又有第二道声音仓促响起。 “见过苏先生！” 这一次，说话的是来自青州各宗、各门的修行者们，除了诸如林如和林枫等少数几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家伙还保有一些矜持之外，其他人的眼中全都闪烁出了无比的狂热，看得出来，他们对于这位星殿殿主是发自内心的尊崇。 苏先生环顾四方，轻轻颔首，然后迈着步子走到了星殿众属的面前。 十三位司主尚未开口，青州首尊便主动站了出来，垂首躬身道：“禀告殿主，属下已经按照传书上的要求，一切布置妥当了。” 苏先生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就像是笼罩在了一层迷雾中，让人捉摸不透。 见状，秦江也犹豫着向前迈了半步，虽然直到此时他也仍旧不知道具体是出了什么事，但既然事涉月影秘境，就与青州和凉城牵连甚大。 谁让此番月影秘境的开启点正好落在了这里呢？ 但苏先生并没有给秦江开口的机会，也没有回应之前青州首尊的话音，而是转过头，看向一处虚无。 “影子。” 话音落下，苏先生目光所及之处的空气骤然扭曲了起来，一道透明的人影凭空出现，声音中透着沙哑。 “不关外面的事，应该是里面出了问题。” 影子的这番话令苏先生目色微沉，他当然相信影子的调查结果，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这样的结果会表示满意。 所以在下一刻，苏先生开口问道：“星空走廊还有多久开启？” 旁边很快便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回答道：“最早还要五天。” 没有人质疑这位老者的判断，因为他是观星司的司主。 苏先生摇摇头：“太晚了，最迟明日正午，给我把那扇门轰开。” “是。” 闻言，苏先生这才将目光落在了青州首尊的身上，顺带扫了一眼队伍后面的秦江，缓缓开口道：“冯余，秦江，还有水星和念星的人跟我来。” 顿了顿，苏先生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轻轻侧了侧身，看向不远处已经缓缓落到了地面上的刑天剑，暗暗皱了皱眉头。 “去把凌剑宗的人也叫来。” 第两百二十章 因果 苏先生的不期而至对于整个青州来说都绝对是一件大事，或者更准确的说，此番星殿异动不仅惊动了宛城，更让大唐、大燕两大帝国纷纷心惊。 这一日，不知道有多少隐藏在大梁帝国的暗探因为频繁行动而暴露了身份，也不知道在大唐和大燕通往帝都的官道上会累死多少匹良马，更不知道在苍穹之上有多少星辰在不安地颤抖。 更要命的是，直到此时此刻，也没有人知道星殿想要做什么。 就连那高高在上的十三位司主也只是隐约地知道月影秘境出了事，却不知道个中内情，更不明白苏先生为何会这般兴师动众。 难道那月影秘境的价值之大，连苏先生也必须认真对待？ 可看看现在的阵势，已经远不止认真这么简单了吧？ 真正知道其中隐秘的，只有影子一个人，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苏先生的影子。 众所周知，影子在星殿中并不是指的某一个特定的人，而是一个代号，不仅仅苏先生有影子，十三司的司主和九大州的首尊都有各自的影子。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影子就像是他们的一具分身，替他们潜伏在黑暗中，更是他们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时时刻刻保护着他们的生命安全。 每一位影子的真实身份都只有他们的主人知道，平日里在世间行走的时候，他可能是隔壁卖菜的王大妈，也可能是某座衙门里面的主簿，甚至有可能是书塾中摇头晃脑的小学童。 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影子的甄选程序是多么的复杂，培养一个影子的代价有多么恐怖，而一个影子的实力又有多么强大。 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些影子的战斗力，绝对不会比其主人弱上多少。 否则，又何谈保护之责？ 就如同苏先生的影子，如果是正面交手的话，恐怕就连十三司的司主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更何况，又有哪位影子会选择在阳光下出手呢？ 影子从其成为影子的那一刻开始，这一生便只为一人效忠，比如苏先生，比如十三司的司主，再比如九大州的首尊，无需与其他人产生任何联系，就像是一片真正的黑影一样。 所以在没有苏先生允许的情况下，谁也不敢向影子打听此番青州之乱的原委，或者说，即便他们问了，影子也是绝对不会开口的。 此时在星殿提前准备好的一方大帐之中，苏先生、冯余、秦江、林如，以及水星司和念星司的两位司主一一落座，当然，或许影子也在场，只是没人能够发现他的踪迹罢了。 场中的气氛有些莫名的压抑，水星司的司主叫做白绫，当然与青州八大家里面的白家没有半分关系，是一个身材高挑，目色柔媚的女子，此时的她正略带好奇地打量着不远处的那名老妪，心中暗自揣测着殿主此举的深意何在。 林如作为凌剑宗的太上长老，在修行一途上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但此时面对着传说中的星殿殿主，却仍旧显得有些拘谨。 今日星殿殿主本尊亲至，而她来的却只是一缕分身，不论从什么角度上来看都有些胆大妄为，不过事发突然，林如此时再想从凌剑宗赶来也的确是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先进了大帐。 好在星殿方面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众人那一副副审视的目光还是令林如有些坐立不安。 所有人里面，只有青州星殿的首尊，冯余，算是对这位凌剑宗的太上长老比较熟悉的，两人也算是有一份旧谊，但此时就连冯余也想不明白，殿主为什么会把她给叫进来？ 今日苏先生亲临青州一事，只通知了星殿的人，皇宫里面那位或许也收到了简报，除此之外，就算是青州军统领徐源，也只是接到了调令，根本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是为何。 而此时有资格进入大帐的，除了跟月影秘境的开启脱不开干系的冯余和秦江之外，剩下两个都是司主级别的强者，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星殿的人。 突然多出一个凌剑宗的人，未免太过奇怪。 不等众人想明白一个凌剑宗的太上长老究竟与此番月影秘境的异变有何干系，坐在主座上的苏先生终于开口了。 苏先生只说了两个字，却令在场半数的人心中一惊。 “洛川。” 顿了顿，苏先生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我要知道关于洛川的一切。” 至此，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林如会出现在这里了，论及对洛川的了解，哪怕是青州首尊，凉城殿尊，又哪里比得上凌剑宗的太上长老呢？ 可问题在于，苏先生怎么会知道洛川？ 两个人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星殿殿主，另外一个只是一名凌剑宗的外门弟子，如果一定要打一个比喻的话，就像是天上的真龙与地上的蚂蚁之间那么遥不可及！ 更加令人在意的是，此时苏先生问及关于洛川的事情，到底代表了什么？ 难道说，此番星殿摆出这么大的阵势，为的是洛川？ 林如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冯余已经干咳了两声，开口道：“禀告殿主，关于这个洛川，属下也曾调查过一些，虽然不太详实，但也算是有所了解……” “根据属下所查实到的消息，这个洛川原本并不是青州人，而是来自江州，家人在八年前的那场和亲之乱中失散，后洛川在洪灾中捡到一女，取名为红豆……” “六年前的时候，凌剑宗长老柳如风出外游历，将洛川带回凌剑宗，让他成为了一名记名弟子，随后在接下来的一年当中，洛川展露出了无与伦比的修行天资……” “烟雨楼事件四年之后，原本已经沦为废物的洛川突然在外门招考中一鸣惊人，以外门招考榜首的身份成为凌剑宗正式弟子……”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此子最令人称道的天赋，却不是在剑道上的悟性，而是在于草木药道！他在第一次闯药王塔的时候，就打破了第一层草木辨识之考的记录，不是凌剑宗那座药王塔的记录，而是星殿的记录！” “后来……” 洛川这一年以来所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冯余整整用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才讲述完毕，从外门招考，到夜闯药王塔，到与天元门弟子斗丹，到冬雪小比，再到灭黎家，拍出天价青木丸，再到最后的大逃杀，他知道的都说了。 即便如此，当中还是有很多细节是星殿无法查证的。 比如洛川进入寒潭秘境之后发生了什么，再比如洛川在新年夜所遭到的那场伏杀，还有为什么他与熊原等人的冲突等等。 这些就大部分只能靠林如来补充了。 最后秦江也说了些对洛川这个人的看法，以及他几次接触洛川下来之后的感受，以及他为什么会帮助洛川屠灭黎家的原因。 当然，更重要的是，当所有信息全部整合在一起之后，林如终于知道了洛川为什么一定要拿到前往月影秘境的名额的理由，冯余知道了林如对洛川如此看重的根源，而秦江也明白了洛川对黎家的滔天恨意究竟从何而来。 三人各自讲述完毕之后，场中便再次陷入了令人压抑的沉默中。 苏先生没有说话，而是把玩着手中的一枚铜钱，良久之后，这才不急不缓地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闻言，冯余和秦江均是一愣，他们没想到，此番殿主召他们入帐，竟然连半句关于月影秘境的情况也没问，更没有提出任何一个关于到青州或者凉城的问题，而只是对洛川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这么说来，这洛川…… 两人不敢多问，赶紧应了一声之后便退出了大帐。 倒是林如，在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洛川毕竟是我凌剑宗弟子，若其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还望苏先生能明言。” 话音落下，白绫秀目一沉，正欲开口呵斥林如的不懂规矩，却见苏先生摆了摆手。 “林长老尽可安心，苏某只是想通过洛川来推算某件因果而已，此番我星殿前来，为的不是他。” 闻言，林如始终悬着的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当即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对苏先生行了一礼：“多谢苏先生明示。” 待林如走后，帐内就只剩下了苏先生、白绫，以及念星司司主，何青石。 直到这个时候，苏先生的眉宇间才暗暗升起了一丝忧色，对两位属下开口道：“刚才关于洛川的事迹你们两个也听到了，此番小女便是为了此子进入月影秘境的，所以青石，你立刻用因果卜星，看看月儿是否安然无恙。” 顿了顿，苏先生又转头对白绫道：“我让影子联系你带的东西，都带了吗？” 白绫点点头：“不敢有负殿主所托，只是此物……难道小公主那边……” 苏先生缓缓站起身来，猛地将手中的钱币抛到了半空中，目光中透着一丝幽然：“做最坏的打算吧。” 第两百二十一章 卜星 星殿十三司，作为从星殿创始之日起就随之诞生的庞大机构，其职责分工是非常明确的，十三司彼此独立，各司其职，又相互渗透，彼此依存，比起凌剑宗三山五堂这般的构成要复杂得多。 白绫御下的水星司最擅援救之术，其内丹师、药师众多，比如将饕餮曼陀罗解药的药方交给洛川的白知舟，便是水星司的人。 更重要的是，水星司垄断了一道名为圣光眷的神术，据说修至顶层可以活死人、生白骨，逆转阴阳，颠倒乾坤，可谓是救死扶伤的大道法。 而在整个大梁帝国，不，应该说是整个星陨大陆，只有星殿水星司的人可以施展此术。 至于何青石所统领的念星司，则主司占卜卦术，小可断尽人生福祸，大可预知天地轮转，可以算得上是星殿十三司中最神秘的存在。 尤其是其密不外传的星卜之术，更是被外界吹嘘得厉害，传闻当年白夜行所犯下的滔天罪孽，最早就是被念星司的人给算出来的！ 今日苏先生虽然将星殿十三司的各位巨头都带到了青州，但此番让白绫与何青石入帐当然是存在着更有针对性的目的。 苏先生需要白绫的水星司做最坏的打算，就算爱女身殒月影秘境，只要魂魄尚在，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将其从阎王爷手中夺回来！ 他更需要何青石的念星司通过洛川的因果卜算爱女吉凶，当然，更重要的是，算出此番月影秘境中所发生的异变究竟根源何在！ “叮。” 随着苏先生手中的那枚铜钱落地，整座大帐就此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星空。 何青石自袖中取出一方石盘，对苏先生肃然道：“殿主小心。” 话音落下，石盘内青光大盛，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口袋，对着那漫天繁星狠狠一吸！ 下一刻，一粒星尘从夜幕中翩然落下，坠入到了石盘当中，化作一个忽闪忽灭的光点，看起来很不起眼。 紧接着，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大手掌，不断地从夜空中摘取星光，将其送入石盘，隐隐中竟然形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图画。 不，更准确的说，那是一个被缩小了无数倍的世界！ 有无数星光堆砌成苍天巨木，有千万星尘叠落成蔓延山脉，有漫天星辉映照成娟娟溪流，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真实。 如果洛川在这里的话，一眼就能认出，这分明就是微缩版的月影秘境！ 很快，夜空中的星光尽数落入了石盘中，于是三座黑色祭台高耸而起，于是乌柳大峡谷完美重现，更加值得注目的，则是这片星光世界中，唯一的两道金色人影。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虽然很难辨认五官，但如果何青石的星卜术没有出现差错的话，其中一个便是洛川！ 他便是这场青州之乱的因。 而果则是他手中所牵的那个小女孩儿。 夏馨月。 苏先生的目光牢牢地锁定住了那两道光影，看着他们步入乌柳大峡谷，再各自分开，最后又一次在峡谷中汇合。 便在此时，一缕看似非常细微的星力波动从光点的上方传来，让其中的一粒星尘向着侧面平移了不到半寸的距离，于是苏先生的眼中爆发出了无比锐利的光芒。 “停！” 话音落下，整个世界光景就此被定格，而苏先生则伸出了双手，在那粒星尘的四周轻轻一拂。 于是下一刻，一条若即若离的丝线被苏先生从星尘旁扯了出来，五彩斑斓，光辉夺目。 见状，苏先生的目光更加明亮了数分，他猛地握紧了拳头，于是整个月影秘境内的星光影像被瞬息揉碎，合拢成了一个月盘大的光球。 苏先生轻轻转动手腕，于是整个光球也跟着缓缓转动起来，终于在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处，出现了一丝比头发还要细的裂痕。 “这里！” 闻言，何青石单手在石盘上一拍，无数星光重新被打散，顺着那道裂缝急速流淌，然后汇聚成了一座山。 待做完这一切，何青石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惨白，他强行压下了喉头的一口逆血，沉声道：“是太和山。” 苏先生点点头，随即整片星空彻底崩碎，让三人重新回到了大帐中。 “我去看看。” 话音落下，白绫猛地拦在了苏先生身前，急声道：“不可！这万一是针对殿主的陷阱……” 何青石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因为窥探天机所带来的反噬，也开口劝道：“如果殿主执意要去的话，请让我等随行！” 苏先生看了看地上的那枚铜钱，似乎并没有将其收回的意思，而是喃喃道：“你们的任务不变，争取在明日正午之前轰开星空走廊，影子跟我去就可以了。” 言罢，苏先生也不再多做解释，其衣角悄然荡开了一层星纹，随之整个人凭空消失不见。 见状，何青石与白绫目色中不约而同闪过了一抹担忧，但他们同样知道，殿主所作出的任何决定都是不容质疑，更不容更改的，于是两人只能苦笑着离开了大帐，依照殿主的命令，前去与其他十一名司主汇合。 现在他们所能做的，就是争取早日重开星空走廊！ 这件事情能否成功暂时不得而知，除了何青石与白绫之外，也没有人知道星殿殿主已经悄然离开，随行的只有一个影子。 正如之前白绫所担忧的那般，他们暂时还不知道月影秘境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意外，也不知道苏先生是从何而得知小公主身陷险境的，所以很可能这是星殿敌人专门设下的，针对苏先生的圈套。 苏先生当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样的可能性，但如果想要这个假设成立的话，必须有一个先决条件—— 洛川是这个圈套的核心人物。 但通过之前冯余、秦江和林如的多番叙述，再加上何青石的因果星卜术，苏先生已经基本排除了洛川的嫌疑，这也就说明，此番不管月影秘境发生了什么样的异变，至少这个异变并不是针对星殿，更不是针对苏先生所设计的。 既然如此，那么在整个大梁帝国，不，应该说是在整个星陨大陆，有什么地方是苏先生去不得的？ 另外一边，早一些离开大帐的凌剑宗太上长老已经回到了刑天剑中，很快就迎来了一个老朋友。 “林长老，情况怎么样？” 面对血狱谷副谷主林枫的询问，林如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不好说，现在基本上可以断定，是月影秘境出事了。” 林枫轻轻皱了皱眉，疑声道：“与贵宗有关系？” 对此，林如略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隐瞒，只是有些含糊其辞地说道：“可能和洛川有些关系。” 闻言，林枫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已经算是非常看重洛川这个小家伙了，但没想到，洛川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想，此番竟然直接把星殿殿主给招来了！ 但很可惜的是，林如所知道的也仅此而已，就算她再怎么猜测，又怎么会想到此番星殿兴师动众而来，其实是为了苏先生的爱女呢？ 林如与林枫的一番讨论并没有得出什么结果，事实上，别说是他们了，就连青州星殿的首尊冯余，以及凉城星殿的殿主秦江，到现在都还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明白苏先生的态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还不等他们想清楚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却有一个麻烦主动找上了门来。 说起来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以星殿在大梁帝国的地位和影响力，竟然敢有人来找星殿的麻烦，而且还不是大梁皇室。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只会被人们当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偏偏，这个人刚一出现，就让星殿十三司的司主一阵头疼，白绫当即皱着眉开口道：“冯首尊，秦殿尊，你们二位去拦一下吧。” 闻言，冯余和秦江顿时满脸苦色，冯余更是直接抬手拍了拍秦江的肩膀，干咳了一声：“秦老弟，我记得你与那位交情匪浅，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秦江苦笑着摇了摇头，司主和首尊都开口了，他又哪里还敢推辞，只能身形一闪，来到了半空中，向来人堆起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夏夫人，您怎么来了？” 话音落下，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来到了秦江身前，虽然保养得很好，但仍旧能从脸上看到岁月的痕迹，让人难以揣测她究竟多大年纪。 “滚！”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此时面对秦江的笑脸相迎，妇人却是丝毫不留情面，当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秦江作为堂堂星殿殿尊，何时被人如此呵斥过，但偏偏他不敢动怒，只能硬着头皮再一次拦在了那妇人的身前，笑着道：“夏夫人，今夜我星殿有要事要办，恐怕不太方便。” 妇人瞥了秦江一眼，毫不避讳地冷笑了一声，随即放声喊道：“苏有铭，你给老娘滚出来！” 话音落下，一众不明所以的青州修行者纷纷脸色狂变。 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敢直呼苏先生的名讳！ 然而，知道个中内情的星殿十三司司主、各位首尊、殿尊却只能面露苦笑。 毕竟这位妇人乃是夏家当代家主。 更重要的是，从辈分上来说，她是苏先生的丈母。 是夏馨月的姥姥。 第两百二十二章 玉石俱焚 夏馨月是星殿的大小姐，是星殿殿主苏有铭的亲生女儿，所以在很多人的眼中，她与大梁皇室公主在地位上没有半点区别。 甚至比真正的公主还要重要。 因为她是苏先生的独女。 一百多年前，星魔老祖白夜行杀害了苏先生的发妻，夏晴雪。 彼时尚未出生的夏馨月本应胎死腹中，却被苏先生以无上圣器，永恒之泪，保住了精魂神魄，护其肉身不损，再倾尽星殿财力打造了一座惊天大阵，最后辅以苏先生那无比恐怖的修为，耗时八十余年，终于让夏馨月临世。 因为先天上的不足，导致夏馨月直到现在也无法降星入体，而为了弥补对爱妻的亏欠，所以苏先生让爱女随了妻姓，并取名馨月。 雪晴时分，其月也馨。 所以夏家虽然也是青州八大家之一，但谁都知道，就算把青州三大宗门，其余七大世家全部加在一起，也抵不过夏家的一根手指头。 毕竟在夏家的身后，站着整座星殿！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夏家招了一个好女婿，可保其家族百年不衰，但或许也正因为夏晴雪嫁给了整个大梁帝国最有权势的男人之一，所以才给她招来了杀身之祸。 夏家一向男丁稀少，比如夏晴雪的父亲，宋长池，便是入赘夏家的，但阴盛阳衰的夏家却从未因为星殿的威名而妥协，相反，自夏晴雪被害后的这一百年，夏家从来对苏先生都没有好脸色过，尤其是夏家的当代家主，夏秋兰。 毕竟，她是夏晴雪的母亲！ 没有人知道夏秋兰今夜为何会来找星殿的麻烦，或许是她发现了自家孙女正在遭受着如同百年前和她母亲一般的劫难，也或许是夏秋兰纯粹的得知了苏先生的到来，特意前来找茬的，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位夏家家主的到来，顿时令场面更加复杂了。 此时的夏馨月并不知道姥姥已经与星殿的人杠上了，更不知道父亲为了自己甘冒奇险，已经抵达了太和山。 就算是知道了，恐怕夏馨月也暂时无暇他顾。 因为她和洛川一干人等，正面临着生平最大的一次生死危机。 而且这不是仅仅针对于他们个人的威胁，而是针对整个青州修行界，针对整个大梁帝国的威胁。 燕军。 白夜行离开了，但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到来。 洛川能够清晰地看到，大燕帝国牧家军的血旗已经来到了眼前，不绝于耳的铁蹄声如雷鸣般急急炸响，如潮水般没有尽头的人海堆满了整个星空走廊，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疾驰而至。 不稍片刻，先头部队就能抵达月影秘境。 然后以此为跳板入侵大梁青州。 燕国人当然不会想到，此时若他们真的通过另外一条星空走廊抵达青州，等待他们的并不是一马平川的战场，而是来自星殿的迎头痛击！ 洛川自然也没有办法预测到，因为夏馨月的存在，星殿大军会强者尽出，早已等待在了月影秘境的入口处。 所以洛川必须想办法阻止燕军的到来。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关闭星空走廊，将月影秘境与大燕帝国重新隔绝开来，如此，方可兵不血刃，将已经侵入到近前的这些燕国兵士一网打尽。 不仅能保住大梁江山，也能让燕军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可在场的这些人，谁都不知道该如何毁掉这条星光璀璨的通天大道。 于是洛川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选择。 便是守住这第二条星空走廊的出口，阻止燕军杀入月影秘境！ 当然，他也不需要将那成千上万的燕国兵士尽数歼灭，而只需要等待返回大梁的那条星空走廊重新开启，再彻底闭合，自然也能拖住燕国入侵的脚步，即便等他们在三年之后卷土重来，届时大梁也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可算算时间，距离洛川等人来时的那条星空走廊重新开启，至少还有三五天的时间，他们能守得住吗？ 一定守不住。 因为此时真正还能有一战之力的，就只有洛川、莫有雪和思思三人。 其余诸如宁春、白羽等幸存下来的青州天骄都已经被阿北重创，没个十天半个月休想再有所作为。 而更要命的是，洛川和莫有雪都服下了醉生梦死！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就将双双陷入沉睡！ 如此一来，单凭思思一人，怎么可能挡得住燕国的万军铁蹄！ 诚然，思思的实力的确很强，哪怕她没有本命星，但凭借九天升龙棍，仍旧能在与阿北的战斗中占据一定的上风。 可此番燕国大军入侵乃是预谋已久的行动，就连牧家军都到了，那么那位传说中的大燕第一神将，牧哲会缺席吗？ 燕国威名赫赫的六大星师会避战吗？ 如这般启星境强者，来一个或许思思还可以抵挡，那么来六个呢？来十个呢？ 总之，情况很不乐观。 这一点洛川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格外的凝重。 “师姐……” 莫有雪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目色中一片清明，此时看着洛川那略微有些紧张的神色，很难得的露出了微笑。 “杀一个是一个。” 闻言，洛川也不禁笑了，然后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对莫有雪说道：“师姐，那轮血月是我的本命星。” “我知道。” “这里是月影秘境，所以，这是我的世界。” 莫有雪轻轻挑了挑眉梢，眼中的震撼之意一闪即逝，随即颇有些意外地问道：“能做到什么地步？” 洛川继承了月影秘境的意志，所以他能够与白夜行正面对抗，但他仍旧没有办法动用整个世界的力量，所以他不可能单纯依靠这一点来抵挡燕国大军的入侵。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与思思所面临的困境是一样的，如果只是一个神将牧哲单骑闯关，那洛川或许还能借助秘境之力，有六七成的把握将他击退。 但今天来的绝不止一个牧哲。 莫有雪只在瞬息之间就洞悉了洛川所能掌控的力量的局限性，所以她问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而洛川的回答，则令莫有雪脸上闪过一片寒光。 “我杀不掉他们，但我可以毁了整个秘境世界。” 是的，这就是洛川在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之后，所做出的第三种选择。 便是与燕国大军玉石俱焚！ 今日白夜行为何会出现在月影秘境？ 不是为了屠灭青州天骄，也不是为了向星殿耀武扬威，而是为了只身对抗因为血祭而引发的秘境规则的异变！ 为了保证月影秘境不会在燕国大军到来之前彻底崩溃！ 那么现在白夜行已经离开了，为什么整个秘境世界仍旧完好如初？ 因为洛川成为了这片世界的主宰，他在强行用自己的意志维持月影秘境的稳定！ 与之相对的，他想要让月影秘境毁灭，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如果洛川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对于燕军此番的入侵计划无疑是釜底抽薪般的打击，只要月影秘境被毁，那么燕国人非但别想踏足大梁青州半步，更会彻底埋骨他乡！ 当然，为此所付出的代价是，洛川等人也必死无疑。 因此在下一刻，莫有雪缓缓开口道：“这件事由你决定，如果真到了非如此不可的地步，为了宗门，为了大梁，没有谁是不可以牺牲的。” 洛川点点头，他明白，毁灭月影秘境是最后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动用。 至于现在，先把那一炷香的时间撑完再说！ 下一刻，洛川与莫有雪相视一笑，携手并肩来到了星空走廊的出口处，紧接着，思思也一语不发地站在了两人身前，虽然身子看起来有些单薄，但落在洛川的眼中，却仿若一座永远难以企及的高山，一片深不见底的大海，让人望而生畏。 虽然时至此刻，洛川也仍旧无法原谅思思之前对于齐青山和杨擒虎等人身殒的袖手旁观，但看着思思那沉默且肃穆的面色，仍旧无法不为之动容。 之前若没有思思，洛川和莫有雪或许根本就没有办法来到白夜行身前。 现在若没有思思，洛川和莫有雪面对那汹涌而至的千军万马恐怕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撑不了。 很快，牧家军的血旗到了。 燕国大军的长刀也到了。 所以两道明橙色的星辉接踵而起，杀破狼命格重现人间。 所以一片棍影横扫而开，无边的战意从思思身上喷薄而出。 按照燕国一开始的计划，此番抵达月影秘境，理应不会遭受到任何抵抗，因为白夜行将在星空走廊的出口迎接他们。 无疑，洛川三人的出现极大的出乎了燕国大军的意料之外，但在他们看来，仅仅是三个人，面对这上万铁骑的冲击，就如螳臂当车一样可笑。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 星空走廊虽然算不上狭窄，但相比起月影秘境，这无疑是对洛川等人更加有利的战场。 因此在下一刻，血与肉的正面对抗，星光与星光之间的相互倾轧，开始了。 第两百二十三章 一女当关，万夫莫开 “嘭！” 伴随着一声闷响，洛川从空中倒飞而回，身上的血衫透着刺鼻的血腥味，上面不知道覆盖了多少层血浆，衣摆处甚至显得有些发硬。 哪怕锋锐如挽歌剑，此时在剑身上也出现了数道如米粒般大小的裂口，黑色幽芒虽然一如既往的狂肆，却显得有些疲惫。 洛川跌落地上，以单手拄剑，支撑着自己不肯倒下，眼中的血光已经强盛到了极致。 他的修为不如莫有雪，更不如思思，但他的星海之磅礴，世间罕有人可敌，再加上山海壶内的无数符篆，硬是让他坚持到了现在。 但洛川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因为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 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面，洛川已经底牌尽出，将战斗力发挥到了极致，不论是枫桥夜泊，还是闭夜震、狂风惊石锤、斩灵剑等各种手段，他都用了个遍，剑下亡魂更是不计其数。 当然，这要归功于燕军一方并没有出现洗星境以上的强者。 想来这与燕军的布置，以及月影秘境的规则有关。 星空走廊的特殊环境，使得其最多只能允许洗星境修行者进入其中，否则将会引发整个星空走廊的崩塌，哪怕白夜行之前用无上秘法强行修改了星空走廊的规则，但此番十数万修行者的同时入侵，也仍旧逼近了星空走廊的极限。 若再有洗星境之上的强者踏入星空走廊，那便是灭世之灾。 所以在洛川看来，燕军原本的打算是先让大部队通过星空走廊，然后诸如牧哲，诸如大燕六大星师才会现身出来。 这当然给了洛川等人最大的喘息之机。 但即便如此，面对那如潮水般连绵不绝的燕国兵士，洛川也不可能将其尽数斩杀当前。 事实上，直至现在，就算将洛川、莫有雪、思思三人所击杀的敌军人数全部加起来，也不到燕军人潮的百分之一！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亦是一场从开始就看不到希望的战争。 说话间，一把长刀破风而至，于瞬息之间就来到了洛川的头顶，洛川扬剑向前一扫，荡起片片星尘，再迸开一簇簇刺眼的火光。 长刀被洛川一剑斩断，余威未尽，再刺入了来人的心脏。 那燕国士兵虽然只是洗星一重境的修行者，但却在濒死一刻被激发出了极大的潜能，竟然伸手死死地抓住了挽歌剑的剑身，让其进退不得。 同一时间，又有两道恶风一左一右向洛川袭来，洛川抬起左手在山海壶上一拍，立刻有两道符篆疾射而出，凭空在他的身前筑起了一道气墙。 “铛！” 两名燕国士兵的长刀被气墙所阻，再近不得分毫，趁此机会，洛川猛地伸出左手，一记锁魂掌拍在一人胸口，再自挽歌剑上荡起一层白色剑气，绞碎了前人的指骨，抽手回剑，直接斩落第三人的头颅。 待做完这一切，洛川的口中立刻喷出了一口暗红色的血沫，随即被一阵凉风吹落，坠在地上染成点点斑迹。 莫有雪来到洛川身边，低声道：“还撑得住吗？” 洛川勉强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道：“我已经杀了二十七个了，师姐呢？” 这二十七个当然都是洗星境强者，至于降星境的燕国兵士，则不知有多少葬身于挽歌剑之下。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已经赚了。 莫有雪身上的寒意相比起一开始的时候已经减弱了不少，因为她不仅要用之杀敌，还要用来压制心中的狂郁。 “六十三个。” 莫有雪轻飘飘地报出了一个数字，目色有些复杂地看向前方拿道横亘在天地间的倩影，心中说不出是庆幸还是遗憾。 在这将近一炷香的时间里面，她与洛川总共击杀了燕军近百名洗星境强者，可谓是将毕生所学都发挥了个淋漓尽致，而且别忘了，此时的她们不仅有醉生梦死丹的加持，更有杀破狼命格的辅佐，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其最巅峰的一战。 但即便这样，他们的战绩也无法与思思相媲美，那个看起来身形娇弱的女子，仅凭一人一棍，就杀了不下三百名燕国敌将！ 是思思帮助洛川和莫有雪抵挡住了大部分的燕国兵士，也是思思为他们筑起了一道永远无法攻破的屏障。 如果没有思思，或许洛川和莫有雪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撑不下来。 “她究竟是什么人？”直到此时，莫有雪才终于向洛川问出了这个埋在她心底许久的疑问。 洛川摇摇头，苦笑道：“一言难尽。” 话音落下，思思手中的九天升龙棍又一次扫出了一片血光，将六七名燕国强者击飞到空中，迸开一朵朵鲜艳的血花，而与此同时，原本如洪流一般汹涌向前的燕国大军却突然停滞了下来。 原本不绝于耳的兵戈声、马蹄声、战旗飘扬声、甲胄激荡声尽数敛去，场中出现了一阵无比诡异且令人不安的死寂。 下一刻，便在洛川三人那无比肃然的目光中，燕军竟然退了！ 来时如滚滚江流，退时似乍暖回潮，并没有半分的仓皇和溃乱，而是显得极其的井然有序。 如此的令行禁止让洛川对燕国大军的军纪有了一个更加深刻的认识，更加重要的是，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终于要来了。 面对燕军的撤离，洛川等人并没有趁胜追击，更没有在脸上露出半分的庆幸之意，在璀璨的星河照耀下，空气中透着令人绝望的山雨欲来之势。 燕军的退不是因为他们败了，而是不希望有更多的伤亡出现。 换言之，接下来出现在洛川等人面前的，恐怕就不再是洗星境强者，而是聚星、碎星，甚至是包括牧哲在内的，早已迈入启星境的燕国十二神将，或者六大星师亲至！ 思思手中的九天升龙棍稳如泰山，但她的双颊却涌上了一层潮红。 就算是再神勇的战士，在面对永无止境的战斗之时，也会累，也会倦。 即便是再强大的修行者，在数以十万记的敌人不畏生死的冲锋下，也会受伤，也会殒落。 更何况，此时的思思已经被关押了上千年，她的修为早已不复巅峰之时。 再加上之前与阿北一战，虽然占了一些便宜，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一点伤也没有受。 可思思什么也没有说，连半步也没有退，依然如一座巍峨的高山一般守在洛川和莫有雪身前，抿着嘴唇，眼中满是坚定。 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是人类，大家要互相残杀，但她知道，自己欠了洛川一个天大的人情。 所以她愿意为他战到最后。 但，面对前方的三道青光，她又能坚持多久呢？ 燕国大军的人潮尚未彻底消失在眼前，已经有三个人出现在了星空走廊上，引得天地轰鸣，脚下的千万星光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崩碎。 这三个人年纪相仿，都在五十岁左右，里面并没有牧哲，却与牧哲同属大燕十二神将，每一个都有启星境的修为！ 思思的面色并没有随之变得凝重，只是握着九天升龙棍的手掌越发紧了几分。 洛川与莫有雪对视了一眼，知道这已经不再是他们可以参与的战斗，因为醉生梦死丹的药力已经快要激发殆尽。 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 洛川平静地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以走了。 他要在自己陷入昏睡之前，毁掉月影秘境。 如果能够拉上燕国三位神将为自己等人陪葬的话，这也许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可就在此时，一阵恐怖的轰鸣声却突然在场中炸开，就连星空走廊也被震得急急颤抖，让思思与三位大燕神将的碰撞也停顿了数息的时间。 声音并非来自洛川眼前，而来自他的背后。 来自月影秘境。 此时的洛川代表了月影秘境的意志，所以他甚至都不用回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因此在下一刻，洛川又惊又喜地对莫有雪喊道：“师姐，通道打开了，快走！” 莫有雪面色一怔，她知道洛川口中所谓的“通道”指的是她们从青州来到这里的第一条星空走廊。 可是，按照时间来计算的话，那条星空走廊应该还有好几天的时间才会重新开启，为什么时间提前了？ 来不及去思考这一问题，莫有雪猛地转过身去，顿时看到一道道星光从地面疾驰而起。 那是星殿暗卫阿标带着夏馨月向另一条星空走廊逃遁。 那是宁春背着重伤昏迷的冯笑和南宫羽急速撤离。 除此之外，还有刚刚醒来的袁小花与姜卫城用尽最后一丝星力想要逃脱生天。 莫有雪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她转过头对洛川说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洛川知道莫有雪说的是什么事，当即对前方的思思喊道：“跟我们一起走！” 思思没有回头，仍旧将手中的九天升龙棍舞得虎虎生威，开口道：“你们先走！我拦住他们！” 洛川没有与思思争辩，因为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因此他只能握紧了双拳，沉声道：“保重！” 大恩不言谢，一声保重足矣代表了洛川的态度。 言罢，洛川身上闪出了最后一缕星光，追随着莫有雪而去，手中的挽歌剑绽放出了无比璀璨的幽芒。 两人身影之所向是同一个地方。 两把剑的剑锋之所及也是同一片星辉。 不是代表了新生希望的星空走廊。 而是一个人。 袁小花！ 第两百二十四章 洛川，抱紧我 此番月影秘境之行，整个青州各大宗门、世家，再加上一些颇有名望的散修，总共有五十名聚星境以下的强者拿到了名额，再加上星殿派出的十余名护卫，以及三年前进驻此间的那些“原住民”，约莫是一百六十人左右。 经过残酷的血祭、白夜行的突袭、阿北的拳杀等多重打击，现在剩下的只有十个人左右。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十个人，就是青州的未来，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损失。 洛川与莫有雪在历经连番大战之后，已经是强弩之末，体内的醉生梦死丹力几近爆发殆尽，留给两个人的时间大概还有不到三十息。 三十息之后，他们就将陷入沉睡。 星空走廊的提前开启，给了他们逃生的希望，但在这一刻，两人却并没有用这宝贵的时间来撤离这片绝地，而是不约而同地选择将自己的最后一击落在了袁小花的身上。 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只有八个字。 以牙还牙。 以血还血。 今日青州一众天骄之所以会死伤殆尽，让整个青州修行界伤筋动骨，究其根本，是白夜行的出现。 大梁帝国之所以会遭遇到前所未有的灭国危机，让洛川和莫有雪奋不顾身，以一当百，溯其根源，是燕国大军的入侵。 那么，白夜行是如何破开月影秘境的空间壁垒，降临月影秘境的？ 燕国大军又是从哪里来的？ 太和山的地理位置或许是其中很关键的一步棋，但更重要的是，白羽和蔡大忠联手开启了那道银色石门，打开了第二条星空走廊。 对此，洛川也需要负一定的责任，因为是他亲手将永夜伞交给了白羽。 现在已经很明了了，开启第二条星空走廊的关键，是藏在三座血祭祭台中那的三件圣物，永夜伞、血杀旗，以及那座白玉镇圭！ 其中，白玉镇圭，是白羽从袁小花的手中获得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袁小花又是从哪里得到这座镇圭的呢？ 当然只有可能是从第三座祭台处。 根据冯笑在蔡大忠死前的那番话，今日整个血祭仪式之所以会失败，是源自于他和莫有雪联手破坏了第三座祭台处所举行的血祭。 所以，这座镇圭理应落在冯笑或莫有雪的手中。 然而，冯笑却是两手空空而来，至于莫有雪，则身中奇毒，重伤险死，若不是白羽的及时出手救治，她恐怕早已黯然殒落。 冯笑的修为没有莫有雪高，两人在联手攻破第三座祭台之后，冯笑甚至还有余力来救陈童，与蔡大忠展开一番血战，而莫有雪竟然差点死了？ 这件事情很没有道理。 唯一的解释是，在离开第三座祭台之后，莫有雪遭遇了别的意外。 伤她的人，拿到了她手中的镇圭。 这个人，只有可能是袁小花！ 在洛川与莫有雪开启杀破狼命格之后，两人心意相通，心念合一，所以洛川看到了袁小花偷袭莫有雪的那一幕。 莫有雪在服下醉生梦死丹之后，伤势痊愈，体内毒素尽解，自然也就重新恢复了记忆，想起了袁小花那无比卑鄙的手段。 只是当时的洛川和莫有雪面对白夜行的强压，暂时抽不出手让袁小花血债血偿，后来又被燕国大军拖住了脚步，分身不得。 直到此时，袁小花想要走，洛川和莫有雪又怎么可能让他走！ 洛川与莫有雪的联手一击，就连白夜行的十四片剑域都难以直面其锋芒，更何况是此时身受重伤的袁小花？ 袁小花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挡不住，所以他根本就没打算去挡，而是拼了命地向星空走廊逃去，唯有逃回青州，在袁家一众强者的接应下，他才有幸存之机！ 但非常可惜的是，在他的前方却出现了一把刀，横亘在星空走廊的入口处，刀身上反射出来的寒光刺得袁小花双目发冷。 宁春！ 竟然是先行一步的宁春，在将冯笑和南宫轻弦安放到星空走廊之后，折身返还！ 袁小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他脸上一如既往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然后蓦然停下了身形，面对着身后疾驰而至的洛川与莫有雪，猛地一翻手，将一枚丹药送到了姜卫城的口中，然后单手一推，将姜卫城拍向洛川与莫有雪所在的方向。 洛川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袁小花让姜卫城服下的丹药是什么，当即厉声道：“师姐小心！他要引爆姜卫城的星海！” 事实上，洛川的这句话意义并不大，因为此时的他与莫有雪心念相通，所以他根本什么也不用说，莫有雪也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因此下一刻，一片寒风把姜卫城的身体包裹了个严严实实，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他冻成了一块寒冰。 紧接着，挽歌剑携一往无前之势来到了姜卫城的身前，轻而易举地将其小腹洞穿，提前将姜卫城的星海一剑斩碎。 一时间，姜卫城原本身上暴涨的星力波动就此偃旗息鼓，化作普通人的姜家二少爷再也承受不了之前被阿北轰出的重伤，再在莫有雪的寒风与洛川的必杀一剑下，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便在沉睡中身死道消。 袁小花把姜卫城作为最后的武器，却根本阻碍不了洛川与莫有雪的脚步分毫，但做困兽之斗的他却仍旧没有放弃生的希望，而是一把抄起姜卫城的那把魔枪，迎向了宁春的刀光。 “铛！” 一声清脆的金石之音在夜空中炸开，宁春倒退十数丈，原本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些元气再度折损，脸色越发苍白了几分，但他却成功地拦下了袁小花逃亡的脚步。 现在，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然而，就在洛川与莫有雪的双剑即将再度杀到袁小花身前的时候，一片恐怖的星光却突然照亮了整个月影秘境，一道足以撕裂整片苍穹的裂痕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众人头顶，强大的空间之力让所有人在一瞬间失去平衡，四分五散。 “星痕乱流！”宁春骇然喝了一声，被恐怖的气浪刮回了星空走廊，他有些不甘地看了看远方的袁小花，一咬牙，伸手抓起昏迷不醒的冯笑和南宫轻弦，猛地向星空走廊的尽头疾驰而去。 另外一边，莫有雪距离星痕乱流出现的地方更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挣扎，便立刻被那空中的裂痕吸入了其内，再不见其踪。 “师姐！” 洛川睚眦欲裂，声声泣血，但此时的他同样气息萎靡，因为他代表着月影秘境的意志，而星痕乱流的出现，则是为了撕裂整个秘境。 一时间，洛川只觉得头疼欲裂，仿佛在他的脑中也出现了一条裂痕，要将他的头颅裂成两半，让他在空中翻滚不止。 袁小花迎来了最好的反杀机会，但他在略一犹豫之后，却并没有浪费时间与洛川缠斗，而是身形一转，借由星痕乱流的空间之力，竟然硬生生地掠到了星空走廊的边缘，一把将手中的魔枪扎在了星空走廊的光壁上，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洛川头疼欲裂，连思考的力气也没了，他眼睁睁看着莫有雪被星痕乱流所吞噬，看着袁小花从星空走廊逃走，再看着思思在燕国三位启星境强者的围攻下节节败退，被一掌轰出了第二条星空走廊，跌落在月影秘境那龟裂的大地上。 更重要的是，醉生梦死丹的时限已经越来越近了，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很快就将陷入昏睡。 没有时间再耽搁了。 他出不去了。 在这一刻，洛川的眼前出现了很多人，比如莫有雪，比如柳长老，比如谢长京，再比如红豆。 他开始怀念很多人，很多事。 这一次如果死了，是否就是真的死了？ 洛川不知道，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大梁帝国并不是他的家乡，他也根本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大梁帝国的安危并不值得他用生命去守护，但凌剑宗却有很多人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至少，他不能让红豆有事。 所以他决定毁掉月影秘境，阻止燕国大军入侵的步伐。 即便那样将付出自己的生命。 正如他曾经对谢长京说过的那句话一般。 红豆的命，比他的重要。 念及于此，洛川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如释重负般的微笑，还有一丝淡淡的愧疚。 “丫头，少爷回不去了。” 洛川默道了一声，随即将心神落在了自己的本命血月之上，令其崩碎。 接下来的一切，便与他无关了。 他已经尽力了。 但不曾想，就在洛川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有一道娇小的人影却毅然决然地来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他有些无力的手臂。 任远方那一声声焦急无比的呼唤不闻不问。 “洛川，抱紧我。” 夏馨月说完这句话，小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肃穆，她的掌心中握着一枚小巧的银色纽扣。 这枚纽扣在夏馨月落入遗地陷阱的时候没有用，面对梵天剑阵的时候没有用，遭遇凌剑宗三人截杀的时候没有用，甚至在白夜行出现，阿北以一拳之威横扫八方的时候也没有用。 直到这个时候。 她拉起洛川的手，环抱在自己的腰间，然后毅然决然地捏碎了那枚银色纽扣。 下一刻，一阵足以毁天灭地的星力波动从空中炸开，一道强光将整个月影秘境染成了久违的白昼。 紧接着，便在阿标那绝望的目光中，洛川与夏馨月所在之地被星痕乱流一扫而过，再也没有了半个人影。 =========================================== PS：感谢‘雨眠714642544’8元打赏，为之前的两天断更向诸位道歉，新的地方，新的环境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别的话也不多说了，好像慕白已经食言很多次了，也让很多朋友失望了，接下来的这个月，用表现说话吧。 第两百二十五章 又见绝地 “啊……嘶……” 洛川轻吟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眼，入目及处，是一片黑暗。 痛。 首先袭上大脑的就是无处不在的痛楚，仿佛每一寸皮肤都在燃烧，每一条经脉都在痉挛，每一根骨头都在尖叫，从头脑四肢到五脏六腑，没有一个地方能安之若素。 洛川就这么平躺在地上，双眼凝视着无边的黑暗，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受的伤究竟有多重，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方。 “我是死了吗？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 洛川轻声调笑了一句，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沙哑，嘴巴干得快要裂开，就像是宿醉之后口渴得厉害。 他当然知道自己还活着，更知道应该是夏馨月救了自己，但关键的问题在于，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洛川下意识的第一个举动，就是将心神落入星海，幸好，万千星辰仍旧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那簇游弋在星海上方的希望之火也并没有熄灭，只是看起来有些风烛残年的意味。 按理来说，当修行者迈入洗星境之后，就可以像洛川在前世所听说过的仙人一般，哪怕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身体也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可现在的他，却被饿得身体有些虚弱，大脑发晕。 再加上那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洛川神经的疼痛，让他很快就又昏睡了过去。 等洛川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这一次，洛川明显感觉身体机能恢复了不少，虽然动一下还是会引发如同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但好歹他已经可以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了。 洛川尝试着激发了星海，随即从手指尖点燃了一缕飘忽不定的橙色星辉，终于照亮了他所在的地方，以及他身边躺着的那个人。 夏馨月。 洛川来不及观察四周的环境，便赶紧来到夏馨月的身边，伸手探了探小萝莉的鼻息，又为她把了把脉，这才在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夏馨月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因为心神消耗得厉害，所以显得极度的虚弱，好在她昏迷前应该是服用了诸如断食丹、辟谷丹等用来维持生命的丹药，所以暂时生命无忧。 洛川龇牙咧嘴地在夏馨月身边坐下，这才有工夫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粗略看下来，这里应该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四周没有空气流动，但面积很大，洛川一眼望过去竟然看不到尽头，随处可见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书架，并不密集，而是错落有致，有些像是洛川前世所见过的大型图书馆。 更加奇特的是，在书架之外，于洛川的左右两侧，还各修葺了一座各位雅致的石亭，前方有潺潺水流声不绝于耳，甚至洛川还看到了一架小巧精致的石拱桥！ 好像这里的主人并不担心水气会使得藏书被浸蚀，要么就是这里设置了比较特殊的阵法，可以将书架与外界隔绝开来。 洛川有心想要走上前去看个仔细，奈何身体状况太过糟糕，让他连站起来都非常困难，之前走到夏馨月身边仿佛已经耗尽了他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力气，再也动弹不得。 因此洛川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浪费体内的星力，而是从山海壶中取出了一颗青木丸服下，就地闭目打坐。 时间就这么毫无意义地流逝着，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洛川缓缓从口中吐出了一缕血雾，这才重新睁开眼，有些吃力地从地上站起身来。 不得不说，青木丸作为洛川最拿手的九品灵药，虽然治愈效果不如醉生梦死丹那么恐怖，但至少没有醉生梦死丹的副作用，就这么一会儿时间，洛川感觉体内的伤势已经好了三四成，至少走动无虞了。 他再次检查了一下夏馨月的身体情况，发现在小萝莉的体内仿佛有一道无比强大的生命力，正在滋养着她的五脏六腑，温养她的神魂灵魄，于是洛川彻底放下心来，开始正式查探周围的情况。 洛川首先来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座书架前面，打算伸手拿一本出来看一看，却被一层看不见的光幕所阻挡，别说是取书了，根本连书架都碰不到！ “果然在这里有阵法的存在。” 洛川颇有些遗憾地撇了撇嘴，又换了其他几座书架试了试，这才无奈放弃，然后举步走到了一旁的石亭中。 亭内摆有一张石桌，四张石凳，所用的材质并不是普通的石头，具体是什么洛川认不出来，但至少从做工上可以看出其造价不菲。 更加恐怖的是，洛川就这么在亭子里面站了一会儿，竟然感觉自己的星海又比之前壮大了不少！ 他抬起头，看向石亭的顶穹，骇然发现上面竟然印刻了一幅微缩版的星图！ 虽然这并不是洛川第一次见到星图，早在星空走廊上的时候，他就看过比这更加广袤，更加浩瀚的星图了，但这依旧不能掩盖他心中的震撼之意。 毕竟完整的星图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绘制出来的！ 而石亭上方所刻下的这幅星图显然与市面上所卖的那些简易版并不相同，洛川毫不费力地就在上面找到了自己的全部命星，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星海与这幅星图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真可谓鬼斧神工。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洛川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石亭的顶穹挪开，随之看向亭子四角处所雕刻的异兽。 只看了一眼，洛川就感觉到了某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似乎，这四头异兽与当初他在生死台上所看到的那四座雕像有异曲同工之妙！ 洛川慢步挪到其中一头看起来像是麒麟的石刻之前，发现在其头顶还落了一盏油灯。 他伸出手，轻轻把油灯取下，随之一阵轰鸣自他脑中响起。 一支金色卷轴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星火燎原总诀。 卷二：星火铭器术。 千锤百炼！ 原本在《千锤百炼》的目录之下，只有一篇非常显眼的图鉴，那是洛川在月影秘境中得而复失的永夜伞。 而现在，在那永夜伞的后面，则又列出了一个新的名字。 长明灯。 “长明灯，地榜排行第五，特殊性法宝，所需材料为月鲛泪三两、高级星铜一斤、雪蚕丝十段、空蒙草九株、秀木两尺，天火百顷，所用锻造技艺为《狂风惊石锤》五重、《闭夜震》三段、《锁魂掌》大成。” 这一异变让洛川既惊喜又遗憾，惊喜的是他竟然又发现了一件无比强大的法宝，其排名甚至比永夜伞还要高，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因此获得其他的修行功法，因为打造长明灯所需要掌握的还是狂风惊石锤、闭夜震和锁魂掌这三种，只是比打造永夜伞的要求更高罢了。 但不管怎么样，这对于重伤初愈的洛川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意外之喜了。 “长明灯……既然在那什么地榜上排名这么高，总不会只是用来照明的吧？” 说着，洛川尝试着将星力注入到了长明灯的灯芯之上，下一刻，一片柔和的灯光从洛川的手中激散而出，不过瞬息之间，就将洛川所在的整座大殿都映了个通明！ 是的，直到这个时候，洛川才终于看清，他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一座石殿，方圆千丈不止！ 见状，洛川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举着手中的长明灯走出了亭子，踏上了那座用白玉雕砌而成的拱桥，这才发现，在桥下的活水中，竟然还有鱼儿在欢快地畅游，水面清澈见底，一种淡淡的星力顺着水波悄悄荡开，让人观之心旷神怡。 洛川并没有在桥上停留太长的时间，因为此时在长明灯的照映下，他已经看到了远处那扇古朴却不失恢弘的大门。 那应该就是出口了。 洛川这么想着，很快就来到了玉门之前，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洛川这才发现，这整扇大门虽然没有月影秘境的入口那么夸张，直耸天际，但玉门所用的材料，却是在外界比星石不知道贵了几百倍的天岚秘石！ 洛川身怀《千锤百炼》之秘法，当然知道天岚秘石这种材料，被誉为石玉之王，哪怕是如指甲盖那么大小的一块天岚秘石，也可以储存相当于上千块星石堆在一起那么多的星力！ 更重要的是，这天岚秘石的坚硬程度，就算是世间最锋利的神兵也休想撼动！ 洛川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然后伸出手，试探着推了推大门，虽然此时的他没有动用白焰焚身诀，但在白焰皮大成之后，洛川的肉身力量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程度，这么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掌，就算是大地也得被震得晃三晃，但落在玉门之上，竟然什么事都没发生，相反倒是拍得洛川手心发红。 见状，洛川的嘴角不禁扬起了一丝苦笑。 “又是一片绝地啊……” 第两百二十六章 阴灵诅咒 说来也是有些巧了，当初洛川与夏馨月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一处绝地中，当时若不是洛川碰巧在九天升龙柱上撕了无数的防御型符篆下来，两人还真没那么容易从中逃脱生天。 当然，相比起月影秘境中那个狭窄且空空荡荡的石室，现在洛川所在的这座大殿可是要宽阔得太多太多，附近有活水，有鲜鱼，甚至还有数之不尽的藏书以供阅读，虽然暂时洛川还一本都拿不到。 但不管怎么说，这里的条件比起月影秘境可真是好了太多太多了。 当然，还有一个区别就是，当初洛川在石室中昏迷了很长的时间，全靠夏馨月的悉心照料，才能得以幸存下来，而现在双方的情况却正好调换了。 需要被照顾的人变成了夏馨月。 洛川并没有长时间地与那扇通体由天岚秘石打造而成的大门较劲，因为他心里面很清楚，只要等夏馨月苏醒过来，自然有离开的办法。 毕竟本来就是夏馨月带着他来到这里的。 现在看来，当时夏馨月手中所握的纽扣应该是某种空间类法宝，而且传送的距离还不短，很明显，此时的两人已经不在月影秘境中了，而且周围也并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危险，相反倒是像一个风水宝地。 当然，最令洛川感兴趣的，还是那些被法阵封存在书架上的一本本古籍。 难道说，这里是一个类似于凌剑宗勋禄堂宝阁的地方？ 洛川不知道这算不算因祸得福，但如果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的话，他一定更希望此时的自己能出现在凌剑宗。 月影秘境是否已经被毁灭？ 燕国大军的铁蹄有没有踏上青州的土地？ 莫师姐被吸入星痕乱流之后是死是生？ 宁春和冯师兄等人怎么样了？ 白家是否遭到了整个青州修行界的打击？ 这一切洛川都得不到答案，当然，他心中更加惦念的，是红豆没有等到自己归去，该会有多着急？ 然而，事已至此，洛川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夏馨月醒来之后再作计较了。 所以洛川也不再纠结怎么出去了，而是干脆整理起自己此番秘境之行的收获起来。 说起来，这次的月影秘境虽然给洛川带来了无数次的生死危机，但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天大的机遇。 正所谓，高风险往往伴随着高收益，这话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洛川在一开始所获得的月见草，这也是洛川进入月影秘境最大的目的。 有了此物，红豆体内的饕餮曼陀罗之毒就有希望解除了。 除此之外，洛川最大的收获，便是他成功破境至洗星，白焰皮大成，并学会了狂风惊石锤、闭夜震和锁魂掌三道神通，自创枫桥夜泊前两式剑法，修为一日千里，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然后就是他山海壶中还留存的一些高级符篆，虽然在经历了连番血战之后，洛川已经将当初在九天升龙柱上搜刮来的灵符都消耗得七七八八了，但总算还是留了几十张下来，而且都是等阶最高的那种！ 唯一有些可惜的，便是洛川原本拿到的堪比神器一般的永夜伞没了，以永夜伞那近乎无解的防御力，当真是极大的损失。 相较而言，原本洛川最负盛名的草木药道反而没有任何的提升，仍旧处在原地踏步的阶段。 倒是在来到这座神秘的大殿之后，洛川拿到了又一件法宝——长明灯，虽然洛川暂时还没搞清楚这灵灯的真正用处是什么，但仅凭其在地榜上的排名比永夜伞高这一点来看，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凡品。 总的来说，对于此番月影秘境之行的收获，洛川还是很满意的，不过齐青山和扬擒虎的死，却是他心中永远也无法抹去的痛。 洛川叹了口气，正在想着出去后要不要去杨家拜访一下，便突然发现自己身上似乎多了两件东西。 其中一个是一把月牙形的石梳，就躺在他的怀里，入手冰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洛川尝试着将星力灌注其中，却仿若石沉大海，没有激发任何异变。 洛川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夏馨月的东西，只能先将其收好，等小萝莉醒了之后再问问。 另外一件东西则更加诡异。 更准确地说，那并不是一件东西，因为它本身看不见摸不着，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躲藏在洛川的体内，距离星海只有不到三寸之遥！ 洛川也说不好那究竟是什么，既不是气态的，也不是液态的，更不是固体，反而像是一股神念，或者一缕残魂！ 洛川能及时发现这道神念的潜伏，要归功于那簇救了他无数次的希望之火，或者更准确地说，若不是希望之火的守护，或许这道神念早就已经藏入洛川的星海深处，再不见其踪影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心神落到了那神念之前，立刻感觉到了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阴寒，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也为之冻结。 “这是什么东西！” 洛川心中一沉，随即想到了什么，当即低头挽起了裤腿，立刻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的整个右脚脚踝都被染成了紫青色！ “难道是……” 洛川慢慢瞪大了眼睛，心中冒出了一个无比惊世骇俗的猜测。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当日在陈童身死之后，便从他的尸首上掠出了一缕黑色的气线，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潜入了自己的右脚踝！ 虽然这缕残魂暂时没有对洛川的身体造成太多的损害，甚至没能趁着洛川陷入昏睡之时有所动作，但这一发现却令洛川感到了无比的警惕。 “活着的时候都斗不过我，死了还想造次！” 洛川冷喝一声，当即引着那簇希望之火向那缕残念烧去，然而，那抹阴寒却仿佛极有灵性，不等火光触及，便极快地逃到了洛川的胸腔之上，钻入了一片血海之中再不得见。 见状，洛川不敢怠慢，赶紧让希望之火重新守在了星海之上，然后毅然决然地将心神落在了星火燎原总诀的卷轴第一列。 卷一：星火神通术！ 御下第一术：白焰焚身诀！ 刹那之间，一声恐怖的轰鸣在洛川的脑中炸开，一片滔天烈焰自他的星海深处咆哮而起，倒卷而上，直接将他的肉身点燃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如今的洛川已经白焰皮大成，所以他可以练下一层功法了。 白焰肉！ 洛川竟是想要将自己的肉身作为战场，以熊熊火海直接将那抹阴寒给烧掉！ 相比修炼白焰皮时的痛苦，肌肉的燃烧显然更胜一筹，这一次洛川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直接瘫倒在地，重新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无法握紧拳头，也无法咬紧牙关，无处发泄的痛楚很快就烧断了他的神志，让他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不堪。 但即使这样，洛川也坚守着最后一丝心神，不让自己晕厥过去，从修炼白焰皮所得到的经验告诉他，只要撑过第一个小循环，接下来便是海阔天空！ 可惜的是，如今的洛川原本就是重伤之体，所以他甚至连半炷香的时间都没有捱到，就眼前一黑，彻底昏死在冰冷的地砖上。 醒来之后的洛川没有放弃，再次运转白焰焚身诀，然后又一次被无法忍受的焚烧灼毁了心神。 如此周而复始十数次之后，等洛川第一次撑过第一个小循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然而他却无奈地发现，那丝始终隐藏在自己血肉之中的阴寒之气竟然没有减弱半分！ 当然，好消息是，他的肉身力量再一次出现了成倍的增长！ 实力的突飞猛进并没有让洛川为之窃喜，因为陈童临死前留在自己体内的阴寒气息就像是一根刺，牢牢地卡在他的喉咙上，让他心生焦虑。 “该死！这东西怎么这么难缠！”洛川暗骂一声，总算是停止了对白焰焚身诀的修行，然后重新回到了夏馨月的身边，检查后者的恢复情况。 “按照这个速度，馨月最多再修养四五天就应该可以苏醒过来了，却是不知道外界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被体内的那丝阴寒气息扰乱了心神，导致洛川变得有些急切了起来，然后他抬起头，再一次打量起四周摆放得错落有致的书架。 读书可以静心。 更重要的是，面对近在咫尺的巨宝而不取，那不是洛川一贯的风格。 可是，该怎么破除那保护古籍的法阵呢？ 洛川对阵法的研究并不多，虽然在月影秘境的时候曾凭借一己之力攻破了梵天、天罗地网两座剑阵，但此时非彼时，洛川也不可能用蛮力去尝试破坏，否则若是此地是夏馨月家族的某处秘藏，那可就闯了大祸了。 心念于此，洛川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随即将夏馨月环抱在了怀中，一手握住小萝莉的手肘，将其向着面前的书架探去。 下一刻，夏馨月那细小的胳膊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书架前的那道透明壁垒，指尖触及到了一本微微泛黄的书册，轻轻一拨，就将其扫落到了地上。 “啪嗒。” 书开了。 第两百二十七章 两耳不闻窗外事 洛川赌对了。 夏馨月带他前来的这座大殿果然是她家族中的某处秘地，或者更准确地说，应该是类似夏家藏书阁之类的地方。 所以夏馨月可以不受此间阵法的阻隔，任意取来藏书观之。 洛川见此法可行，当即心中大喜，小心翼翼地拾起掉落在阵外的书册，满怀好奇地扫了一眼。 有些可惜的是，此书并非是功法秘术类的古籍，而是讲的棋局对弈之技巧。 名为：《古今十大残局解析》。 见状，洛川顿时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不过没关系，既然这个方法有用，能取来第一本，就能取来第二本、第三本…… 殿中有这么多书架，总有一个是用来保存修行功法的！ 只是，此举未免有些不问自拿的意思。 “不就是几本破书么，我又不拿走，等馨月醒来再放回去就是了，看两眼又不会让夏家损失什么。” 抱着这般无耻的念头，洛川已经将这里的上万本藏书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随后又抱着夏馨月去了第二座书架…… 半个时辰之后，洛川老神在在地坐到了石亭当中，面前的桌子上已经堆砌了一尺高的书本，手边点着长明灯，正优哉游哉地读着手中的《初入洗星之要髓》。 不时口中还惊呼两声。 “原来命星投影还能这么用，啧啧，真是长见识了……” “有意思，没想到引星辉洗涤肉身还有先后顺序的区别，等出去之后一定得试一试……” “唷，这里竟然还收录了洗星境强者对战聚星境成功的实例……” 整整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洛川才啃完了这本《初入洗星之要髓》，然后随手将其丢在一边，又拿起了另外一本《剑意浅析》。 洛川的想法很简单，时间有限，他不可能将此地所有的藏书都看个遍，更不可能把看过的内容全都记在心底，所以他只能挑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去看，能记住多少就记住多少，正所谓技多不压身，想必日后总有能用上的时候。 不得不说，这殿中的藏书还真是五花八门，形形**，不管是热门的、冷门的，一应俱全，洛川甚至还淘到了一本妖族语言对照词典，当然，这玩意儿想记也记不住，洛川只囫囵吞枣地随便翻了翻就扔到旁边去了。 不知不觉，转眼间三天时间过去，洛川身边的书籍已经堆成了小山，而他翻书的速度则越来越快，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疲惫之意，反而神采奕奕，一双眼睛亮得瘆人。 如果有见多识广的修行者在此，一定会被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因为此时的洛川，分明是进入了修行的三大法门之一： 入定！ 继那日在百草堂丹房中入定之后，洛川竟然又一次进入了这般玄而又玄，可遇而不可求的神妙状态中！ 以入定而观书，洛川恐怕真的算得上是大梁修行史上第一人了！ 更加可怕的是，此番洛川的入定状态竟然保持了两天多的时间，这要传出去，不知道会不会连苏先生也被他所惊动！ 然而，洛川似乎永远没有感到满足的时候，天知道他已经看完多少本书了，又将书中的内容领悟到了什么程度。 俗话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那么，读书百本呢？ 眼看洛川手边尚未读过的书册越来越少，只剩下了不到十本，这个时候的他，却突然目色一怔，被迫退出了入定状态。 因为有一件意外发生了。 与夏馨月无关。 而是来自洛川脑中的星火燎原诀！ 星火燎原诀，卷六： 星火焚阴术。 《净化》！ 洛川看着手中的那本《驱邪宝典》，慢慢瞪直了双眼，他怎么也没想到，继长明灯之后，他竟然又误打误撞地开启了星火燎原诀第六卷！ 更加惊喜的是，此卷的开启对洛川来说当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他正对陈童附着在自己体内的阴魂不散感到头疼，却不曾想，在星火燎原诀中就正好有专门的破煞、除阴之术！ 得此神术，洛川哪里还有心思去看书，赶紧将心神落在了那道名为“净化”的术法之上，顿时感觉头脑一阵清明，仿佛获得了神赐之祝福，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飘飘欲仙。 “物所不洁，天降圣光而驱之，人所不洁，心生炎炎而焚之，借万星庇佑，以净心尘之垢，取天地福泽，以化人世之戾……” 洛川默诵着《净化》中的一字一句，耳边仿佛听到了一声声凄厉的哀嚎，一丝阴寒开始猛烈地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让他通体僵直。 然而，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不到十息便结束了，一片暖流悄然自洛川的头顶淌下，将他的面色染得无比的红润，使他的双臂如沐春风，让他的五脏六腑焕然一新，甚至把他的星海都重新点亮了几分！ 那丝阴寒无法遁入由希望之火所守护的星海，只能不断下行，然后活生生被洛川体内的一片金光从脚踝处逼出了体内，在洛川的身前凝聚成了一道模糊的鬼影。 果然与陈童的相貌有几分相似！ “我说过，你在活着的时候都斗不过我，更何况是死了？” 洛川冷笑一声，轻轻抬起手，向身前的那道鬼雾拍去，不等后者有分毫的躲闪，一片金色的强光便笼罩在了那影子的头顶，使其动弹不得。 “啊……！” 无比惨烈的嘶吼声震耳欲聋，却让洛川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 “我爹不会放过你的！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陈童的阴灵开始急速消散，就像是在烈日照耀下的松雪，不到十息便融成了虚无，就连空气中升起的一阵恶臭也被洛川掌间的金光彻底驱散了。 洛川第二次杀死了陈童。 待做完这一切，洛川一直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彻底放下，同时也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在机缘巧合之下修得了此破煞除阴之术，否则等日后回了凌剑宗，说不定还真的会被副掌门陈安看出端倪来！ 现如今，洛川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终于可以安心回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平静时光了。 只是在走出入定的玄妙状态之后，洛川阅读的速度明显大幅度下降了，剩下的几本书，足足花了他好几个时辰才全部读完，记忆也远不如之前那么深刻。 对此洛川倒是很看得开。 “罢了，所谓入定，原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机缘，只是有些可惜，若是在我修炼白焰焚身诀的时候能进入此法门，说不定白焰肉已经小成了。” 当然，洛川也就是随便这么一想，毕竟按照白焰焚身诀那无比霸道的侵略性，再加上极其痛苦的修炼过程，洛川根本连心都静不下来，更何况是进入入定的状态呢？ “要是能再去一趟寒潭秘境就好了，说起来，谢老头儿可是答应了帮我争取的，再说此番在月影秘境我可是立了大功，于情于理太上长老也该表示表示，有所赏赐吧……” 洛川心中暗自琢磨着出去之后的事情，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最后一本书，然后站起来狠狠地伸了个懒腰。 “这次来这藏书阁倒是收获匪浅，只是可惜没找到什么高阶的功法，要是再来个像白焰焚身诀这般霸道的剑技就好了。” 洛川心里面很清楚，时至今日，他的修为虽然已经突飞猛进，但却始终缺失一道无比强大的剑法做支撑，枫桥夜泊好是好，可毕竟是残缺的，自创剑法这种事情也是要看机缘，看感悟的，当日面对梵天剑阵的压迫，洛川能够创出两式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但想要等到补完整套枫桥夜泊，却是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 毕竟凌剑宗是以剑道开山立派的，洛川作为凌剑宗弟子，连一套拿得出手的完整剑法都没有，这确实是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莫师姐的寒冰剑倒是很厉害，可惜不太适合我，就算勉强用冰肌丹来强行模拟出冰雪剑气，也肯定达不到莫师姐的高度，冯师兄的画地为牢也不错，但我还是更喜欢攻击型的剑法，像这种靠消耗对手的持久战战术，实在是有些无聊……” 洛川撇着嘴，挑三拣四地回想着凌剑宗各位师兄师姐所擅长的剑法，不断地摇头。 然后他就把主意打到了这座藏书阁中。 毕竟不管怎么说，夏家也是堂堂青州八大家之一，其所收藏的功法肯定不俗，剑法也必定不少，之前在洛川所阅读的一百多本古籍中，就有七八套剑法，可惜都被洛川简单扫了两眼之后就扔掉了。 并不是这七八套剑法不强，只是都不太符合洛川的口味罢了。 念及于此，洛川便下定决心将之后选书的重心放在剑道功法上，他还就不信了，这么大个地方，上千本藏书，还找不到一套适合自己的剑法了？ 心中有了目标，洛川便轻车熟路地抱起了夏馨月，向着不远处的一座座书架走去。 然而，这一次还不等他拿到第一本藏书，甚至才刚刚走到一座偏远的书架前，拉起夏馨月的胳膊，便听得怀中一声嘤咛，一双大眼睛缓缓睁开，有些迷茫地看着洛川。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至于洛川，则彻底傻了。 第两百二十八章 我的就是你的 “洛……洛川？” 夏馨月的声音中还透着一些虚弱，满脸疑惑地看着洛川。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洛川总觉得双手间传来的触感似乎变得更暖和，也更柔软了一些，顿时令他通体僵直，连小指头都绷得快要抽筋。 良久之后，洛川才从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结结巴巴地说道：“啊？啊……馨月你醒了……醒……醒了啊？” 夏馨月点了点小脑袋，嘴角也浮起了一抹笑意：“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洛川一愣，随即连连附和道：“哈哈……是啊是啊，咱们都没死，哈哈哈……” 此时的洛川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生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以至于连双颊都涨了个通红。 夏馨月见状，不禁有些担心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疑声道：“洛川你怎么了？是发烧了吗？” 夏馨月的掌心很凉，落在洛川的双颊上生出了一种奇妙的触感，顿时激得他浑身的毛孔都立了起来。 “啊？哦……我刚刚练功来着，所以身上有些发热，哈哈，哈哈哈……” 洛川的笑声越来越干，而夏馨月眼中的疑色则越来越重。 “练功？”夏馨月低下头，看了看洛川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掌，轻轻偏了偏小脑袋，似乎很是费解的样子。 见状，洛川立马岔开了话题：“对了，你刚醒过来，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身上还备了不少灵药。或者渴不渴？我去帮你打些水来……” 夏馨月有些迷糊地摇了摇头：“就是身子有些发软，没什么力气。” 闻言洛川当即眼前一亮，连连开口道：“嗯，我猜也是，那我还是先把你抱到那边的亭子中去，虽然你尚未降星，但那里灵气浓郁，对于你的恢复也是极有好处的。” 夏馨月点点头，然后就像是一只树懒一样整个人都挂在了洛川的怀中，把脑袋埋进了他的肩膀。 小萝莉如此暧昧的举动，顿时令洛川心尖儿一颤，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妥来，而是像逃命一样掠到了石亭中，随即如蒙大赦般将夏馨月放到了石桌上躺好。 “那什么，这桌子太硬了，我去找些东西给你垫垫。” 说完，洛川也不等夏馨月拒绝，便再度离开了石亭，躲到一座书架后面去了。 待确定小萝莉看不见自己之后，洛川这才狠狠地喘了口气，一把擦去了脑门上的冷汗。 “都说捉贼拿赃，捉奸在床，这回我可是真是体会深刻了。” 说起来也是有些奇怪，当初在月影秘境的时候，夏馨月总是缠着洛川不放，两人之间再怎么亲密的动作其实都已经做过了，比如在绝地中的时候，洛川就是抱着夏馨月离开的，再比如在蔡大忠所布下的迷魂阵中，洛川还背着夏馨月杀过敌。 乃至于到了最后洛川和夏馨月离开秘境世界的时候，两人就抱得更紧了。 所以照理来说，洛川应该是不太会对夏馨月产生男女有别的想法来才对，毕竟，小萝莉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可为什么…… 洛川用力搓了搓脸，有些无奈地苦笑道：“这小家伙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我拿书的时候醒来了，这下可好，我该怎么解释？” 很明显，洛川将自己之前的一切异常都归结为了偷书不成反被当场撞破的尴尬，至于真实情况究竟是不是这样的，恐怕就只有鬼才知道了。 洛川藏在书架后面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借口，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自己与夏馨月可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彼此连命都可以托付给对方，这点儿小事又算得上什么？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心虚些什么…… 念及于此，洛川顿时一怔，神色总算恢复如常，随即慢慢悠悠地从书架后面现身出来，回到了夏馨月的身边。 小萝莉莫名其妙地看着两手空空的洛川，疑声道：“你不是说去……” 洛川心中没来由地一紧，急中生智地开口道：“啊……我去转了一圈儿，结果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可以用来垫的东西，不如你就先将就着靠着这些书躺一会儿吧。” 说着，洛川恬不知耻地拿起一旁推挤如山的书册，仔细地帮夏馨月垫在了身下，丝毫没有想过这些东西拿到外界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孤本！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导致敏锐力极度下降，直到这个时候，夏馨月才总算注意到了四周数以百计的书本，不禁愣住了。 “咦？我记得这里的藏书应该是有阵法保护的才对啊，洛川你是……怎么拿到的？” 洛川老脸再度一红，犹豫了半晌之后，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什么，我醒来之后发现出不去，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之前实在闲得无聊，就随便拿了几本书来看看。” 洛川的回答完全牛头不对马嘴，在夏馨月这个鬼灵精怪的小家伙面前又哪里糊弄得过去？后者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再次问道：“可是，那阵法……” 洛川当即摆了摆手：“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对了，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把我救出了月影秘境。” 夏馨月笑着晃了晃小脑袋，故作老气横秋般说道：“咱们俩谁跟谁啊，你在秘境里面还救了我好几次呢。” 洛川也跟着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对了，这里是你家族的藏书阁吗？我们该怎么出去？” 对此，夏馨月显得有些犹豫，考虑良久之后才开口道：“洛川，对不起，我们暂时出不去。” “啊？”洛川顿时瞪大了双眼。 “这里是我家中的某处禁地，通常情况下想要进来需要经过非常复杂的手续，不过我爹因为担心我遇到意外，所以给了我进入此地的一件秘宝，你也可以将其当做是一把钥匙，但这把钥匙却是单向的，只能进，不能出。” 顿了顿，夏馨月又对洛川安慰道：“不过没关系，这次月影秘境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爹肯定已经收到了消息，一旦在离开秘境的修行者中没有发现我的踪影，他一定会来这里接我的。” 洛川轻轻皱了皱眉头，有些迟疑地说道：“可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进入此地已经有小半个月的时间了，为何……” 话音落下，夏馨月也是一愣，喃喃道：“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吗？难道我爹出了什么意外……” 闻言，洛川赶紧笑着拍了拍夏馨月的小脑袋，开口道：“兴许是因为现在整个青州都忙着围剿白家，所以你爹暂时还没腾出手来找你。” 话刚说出口，洛川就觉得有些不妥，因为这个可能性非常不合理。 作为一位父亲，有什么比自家女儿的生命安全更加重要？ 就算是白家揭竿而起，把战火烧遍了整个青州，也自有八大家和三大宗门对付他们，夏馨月的父亲绝不至于连回来看一眼女儿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除非…… 夏馨月摇摇头：“也许是因为，燕军……” “不可能！”洛川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在与你离开之前，已经将整个秘境世界摧毁了，燕军不可能还能如愿抵达青州！” 见洛川如此笃定，夏馨月也没有再继续坚持，而是浅浅一笑：“那或许是有什么别的更要紧的事情耽搁了吧。” 洛川故作轻松地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的，看来我们得在这儿继续待下去了。” 顿了顿，洛川又开口道：“好在这里有这么多书可以看，实在看得无聊了至少还有人能聊聊天，日子也不会很难熬。” “可是……”夏馨月苦笑道：“这里的书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全部看完啦。” 洛川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夏馨月这句话所代表的深意，便听得小萝莉继续说道：“不过洛川你倒是可以取几本剑术功法来研究研究，之前在月影秘境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的实战手段太过单薄，暂时看起来虽无大碍，但很容易被敌人研究透彻，对你之后的发展非常不利，而且现在入了洗星境，就更需要新修几套合适的剑法了。” 对此洛川当然是无比的赞同，但嘴上还是得客气两句：“这不太好吧，毕竟是你家族绝学，我一个外人……” 话还没说完，便听夏馨月将他打断道：“都说啦，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这里所有的藏书都是我爹的，我爹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只是学几套剑，哪有那么多规矩。” 不得不说，夏馨月在很多时候还是颇有魄力的，闻言，洛川也不再与其争辩，只是轻轻搓了搓手道：“既然如此，依你来看，这里什么剑法最适合我？” 这一次倒是让夏馨月沉默了良久，片刻之后才突然眼前一亮，对洛川开口道：“我想到了！你抱我下来，我带你去拿！” 这句话如果是放在月影秘境中，简直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平常。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洛川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快了几分。 也许，是对那即将到手的剑法心神驰往吧…… 第两百二十九章 外面的世界 夏馨月的苏醒对洛川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毕竟她对这整座藏书殿都了如指掌，更知道那些高深的剑法都藏在何处，这让洛川接下来不管想学什么都变得方便了很多。 可问题在于，即便是夏馨月醒来，也依旧没办法让洛川回到凌剑宗。 两人更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进入藏书殿的这小半个月的时间里面，整个青州修行界发生了怎样的动乱。 当日星殿殿主苏有铭以星卜之术断洛川之因果，准确地找到了月影秘境空间壁垒的薄弱之处，并推断出其异变来源出自太和山。 于是苏先生携影子前往青州边境查探事情真相。 白夜行提前发现了苏先生的到来，被迫将自身的力量投影撤离月影秘境，带着阿北和黄老连夜逃遁。 奈何苏先生或许是发现了白夜行的真实身份，故锲而不舍，双方你追我逃，从大梁青州一路杀到枣州，纵横万里之遥，所到之处尸横遍野，最后甚至将战火烧到了大燕境内，时至今日，苏先生仍未有返还之迹。 另外一边，星殿殿主的离去只有水星司司主白绫和念星司司主何青石知晓，两人并未将消息外传，而是按部就班照着苏先生之前的布置，集结了星殿的全部顶尖强者，试图一鼓作气用外力轰开月影秘境的入口。 何青石虽然在之前施展因果卜星术之时心神损耗严重，却是唯一一个知晓月影秘境空间壁垒结构之人，在他的引导之下，一众星殿强者利用月影秘境空间壁垒本身就存在的漏洞，竟然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顺利打开了星空走廊！ 然而，还不等星殿众人进入月影秘境探查情况，便有数道人影从中急掠而出，随后整个星空走廊发生了剧烈坍塌，连带着月影秘境彻底消失不见。 突然爆开的空间之力让早已等候在秘境之外的星殿众人、青州军，以及各大宗门、世家的强者陷入了极大的混乱，若不是有星殿十三司的司主压阵，当日死伤人数恐怕不止上千！ 一番混乱之后，所有人这才发现，三个月前进入月影秘境的整整五十名青州天骄，最后逃出来的，竟然只有七个人！ 其中宁春带着冯笑和南宫轻弦刚刚踏出星空走廊，便被恐怖的时空之力卷入其中，不知道被送到了何处。 星殿暗卫邢标虽成功脱离了危险，却陷入了重度昏迷，被星殿带走，再也没有出现过。 天元门丹子，袁家年轻一辈领袖人物袁小花，在最后一刻拖着姜卫城的尸体现身于众人之前，却来不及交代任何事情，便重伤倒地。 相较之下，这七个人当中只有一人毫发无伤，神色清明，与其他几位青州天骄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状态，看起来竟是丝毫没有被之前秘境中所发生的一次次意外所波及。 杨家，杨志！ 后来人们才知道，原来杨志从头到尾压根儿就没有进入月影秘境，而是一直留在了星空走廊当中，也难怪洛川等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过杨家的人。 至于杨志为什么会这么做，留在星空走廊有何企图，最后又收获了什么，却是无人能知了。 毫无疑问的是，此番月影秘境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立刻引起了整个星殿的震怒，甚至连大梁皇室也予以了极高的重视。 不过有幸逃出月影秘境的七个人，有三个下落不明，有一人死得不能再死了，两个重度昏迷，唯一能够说话的那个却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整件事情仿佛变成了一桩悬案，一切都只能等邢标和袁小花醒来之后，才能得到答案。 星殿由此派出了十名水星司的成员日夜坚守在袁家，给予了袁小花最优等的治愈条件，以期在其醒来的第一时间获得消息。 不仅仅是星殿，几乎整个青州修行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全都聚集在了袁家，青州其余七大家的人全都来了，凌剑宗、血狱谷和天元门也都各自派出了代表前来打探消息，甚至于很多小门小派都守候在了袁家大门之外，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数日之后，袁小花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在得知宁春三人下落不明之后，他当即给整个青州修行界带来了几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三年前进入秘境的那些修行者对我们展开了极其残酷的追捕，并将活人用来祭献，好在我和姜老弟及时赶到，这才阻止了他们的阴谋。” “一百年前的星魔老祖白夜行还活着，而且被白羽和洛川联手带到了月影秘境。” “姜卫城是洛川杀的，可惜我当时就在他身边，也没能保住卫城的性命……” “陈童也是被洛川所杀害的，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让我们这些人活着离开……” 袁小花一改往日笑面虎的形象，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无比脆弱的孩子，哭得声泪俱下，令所有人无不为之动容，更关键的是，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在场众人为之震怒不已。 原来此番月影秘境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白魔所造成的！ 青州数十位天骄，都是死在白魔的手中！ 而白魔竟然是白家老祖，白羽和洛川所犯下的罪行更是人神共愤！ 毫无疑问，袁小花的这番话给凌剑宗带来了极大的麻烦，更加重要的是，青州一众修行者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早在星空走廊重新开启之后，白家已经开始将自己的一应嫡系子弟送出了青州，白家家主与其御下数位聚星境强者更是早就逃到了大梁边境，眼看就即将叛入燕国！ 这一发现无疑在一定程度上佐证了袁小花所说的话并非杜撰，但凌剑宗也不傻，太上长老林如坚决否认了洛川可能背叛大梁的可能性，并坚持要以照星镜来检验袁小花每一句话的真假。 这在凌剑宗看来当然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毕竟其身为青州第一宗门，自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诋毁的，袁小花空口白牙，张嘴就说其弟子洛川通敌叛国，若是拿不出实实在在的证据，谁肯相信！ 因此星殿应其所求，拿来了可辨真伪的照星镜，以验明袁小花是否说谎。 当日，整个青州修行界的巨头，除了白家之外全都齐聚一堂，袁小花因为重伤初愈，特赐座于大殿中央，一人多高的照星镜就竖立在他的身前，若他接下来的话语有半分虚伪，便会立刻被这件灵宝所识破！ 姜家家主第一个站了出来，沉声问道：“我儿姜卫城，是何人所杀？” 袁小花面不改色，沉声道：“洛川。” 话音落下，照星镜立刻绽放出了无比炫目的金光，代表袁小花此言绝对属实。 于是袁家家主看向凌剑宗太上长老林如的目光顿时变得无比地深沉。 紧接着，凌剑宗副掌门陈安也来到了袁小花近前，凝声道：“我凌剑宗弟子，陈童，又是被何人所杀？” “洛川。” 金光依旧，其言掷地有声，让场中立刻响起了一阵阵议论之声，而陈安的面色则仿佛沉得快要滴下水来。 最后，也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则由星殿水星司司主，白绫问出。 “你再复述一遍，当日白魔是如何出现在月影秘境的？” 这一次，袁小花稍微迟疑了片刻，似乎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整理思绪，随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当日在那些原住民的血祭失败之后，空中出现了一道银色石门，需要放置三样血祭圣器才可以开启成功，而这三件圣器，则分别由原青州散修蔡大忠，血狱谷掌狱使，白家嫡系子弟白羽，以及凌剑宗外门弟子洛川持有，最后也是洛川亲手将手中圣器交由白羽，才使得他开启了那道恶魔之门，让百年前逃离我大梁的星魔老祖重现人间！” 袁小花的这番话音刚落，场中便出现了一片如死亡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照星镜之上，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一抹与之前完全一样的金光，彻底击碎了凌剑宗太上长老最后的希望，她知道，现在凌剑宗麻烦了。 然而，即便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林如也没有低头，仍旧强硬地表示，袁小花所说只是一面之词，或许洛川有不得不如此去做的苦衷，真相的背后也或许还藏有一些不为人所知的隐秘，一切要等星殿暗卫醒来再做判断。 对此，青州修行界并不买账，当日天元门的人与青州七大家的人就把小祁山给围了，要求凌剑宗给一个说法。 但让人疑惑的是，星殿并没有为此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做出任何的表示，态度看起来更是模糊不清。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并不意味着星殿真的相信洛川是清白之身，而是因为有两件更严重的事情摆在了星殿的面前。 殿主无故失踪。 小公主生死不知。 而就在星殿一片异样的沉默，小祁山风雨飘摇之际，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人却突然站了出来。 秦江。 第两百三十章 暗流汹涌 凌剑宗朔明峰，也被称为中峰。 向来是小祁山最高的一座山峰。 这里的“高”指的不是其实际高度，而是代表着其地位的超凡。 因为掌门的闭关之所地在此峰。 太上长老的洞府也在此峰。 但凡凌剑宗有要事需要召集各峰、各堂长老齐聚一堂进行商议，一般都会选在朔明峰，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自天光破晓，日出云头开始，小祁山山下便汇聚了几乎整个青州修行界的人群，有来自七大家的，有来自天元门和血狱谷的，也有来自其他诸如雁行门、风雷宗等小门小派的，甚至还有不少散修来凑热闹。 当然，来人都不是长老、宗主级别的大人物，而是由各宗亲传弟子，各家嫡系子孙等小辈来领头。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就洛川通敌叛国一事，向凌剑宗要一个说法！ 时至此刻，其实整个青州修行界，乃至于整个大梁帝国，都并不知道燕国大军的铁蹄曾经距离他们如此之近，袁小花从头到尾也没有提起过此事，但白夜行于一百年前叛逃大燕的事迹人尽皆知，洛川和白家既然与白夜行有所牵连，当然是通敌叛国！ 现如今洛川因为星空走廊的崩塌，月影秘境的毁灭而落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青州整整四十余名天骄无故丧生，这笔账找不到洛川算，也可以找凌剑宗算！ 毕竟洛川是凌剑宗弟子。 此番月影秘境之行的名额，也是凌剑宗给洛川的！ 凌剑宗当然不愿意背这个黑锅，但不愿意，并不代表着这个问题可以不解决，所以自清晨开始，太上长老便召集了三峰五堂的各位长老到朔明峰议事，直到此时日落山头，也没能商议出一个结果。 “这些人当真是欺人太甚！真当我凌剑宗是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吗？要说损失，此番谁有我凌剑宗损失大？我们可是整整失去了三位亲传弟子！他们找我们要说法，我们找谁要说法去！” 演武堂长老罗丰向来是个暴脾气，更是从来都得理不饶人，此时见大家伙儿半天拿不定个主意，当下就拍了桌子。 “依我看，咱们凌剑宗是太久没有出过手，让他们都忘了这个青州是谁说了算！还想要说法？哼！什么说法？让他们只管来找我老罗要！搞什么静坐示威这一套，呸！做什么？难道还想要翻天不成！” “谁要是不服，咱们就打到他服为止！” 对于罗丰的火爆脾气，大家也真是见怪不怪了，太上长老也没有驳斥他的意见，只是挥了挥手，让他坐下。 “行了老罗，有什么话坐着说，听听其他长老是什么意见。” 罗丰不敢违逆太上长老的意思，当即瞪着眼睛重新坐下，一抬手将桌上的凉茶灌了个底儿朝天，似乎是在平息自己的情绪。 待罗丰坐下之后，这才又有人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罗长老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只不过咱们既然被誉为青州第一大宗门，总得有这第一宗门的心胸才对，其他各宗各家的心情我们得理解，若是可以的话，我倒是觉得把洛川就交由他们处置也不失为一记良策，只是咱们现在实在是交不出人来啊。” 说话的是前东峰执峰长老，现勋禄堂长老许怀秋。 表面上看来，许怀秋的这番话似乎并没有什么营养，说的也全都是废话，但实际上他却不动声色地为此次月影秘境的意外定了性，认定了洛川的通敌叛国！ 许怀秋此言一出，一旁的刑堂长老徐成也开口了：“按理来说，这洛川与我刑堂素有旧怨，我此时再落井下石未免让人觉得我是在打击报复，但事关宗门荣辱，我也不敢轻慢，依照我的意思，那洛川是生也好，是死也罢，至少咱们得先把态度拿出来，才能让其他修行同道平了这口怨气！” “徐长老倒是客气。”许怀秋一抬眉：“那陈童出自徐长老的刑堂，此番被洛川所害，照理，徐长老当然是有发言权的，只是不知徐长老所谓的态度是什么？” 徐成点点头：“先在名义上将其逐出宗门吧。”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顿时神色各异，赞同者有之，犹豫者有之，反对者同样有之。 “徐长老此议不妥吧？事实上，现在我们谁都不知道当日在月影秘境到底发生了什么，贸然将洛川逐出宗门，若是日后发现他是被冤枉的，那我凌剑宗岂不是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转头向末座的一个老头子看去，一时间还有些不太习惯此人的出现，毕竟这位谢长老已经很多年没有参与过朔明峰的议会了。 对于谢坤的反驳，徐成倒也没有动怒，只是冷哼了一声：“谢长老，什么叫被冤枉的？好，就算那洛川并没有与白魔相勾结，但他残害同门的罪名总跑不掉吧？昨日在袁家，袁小花通过照星镜自证其言的那一幕可不止我一人看到！按门规，光凭这一条就足以将他逐出凌剑宗！” 谢坤根本懒得与徐成理论，只是冷笑着翻了个白眼：“反正我不同意。” 话音落下，一直没有说话的神兵堂长老杜方也不禁皱了皱眉头：“谢老弟，事关宗门荣辱之大事，又岂能感情用事？我知道那洛川出自你百草堂，但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又哪里是一句不同意就能解决的？” 眼看众人争论不休，场中气氛越发针锋相对，太上长老只能抬手让几位长老冷静下来，然后转过头看向徐子林。 “不知两位副掌门是什么看法？” 徐子林沉吟了片刻，这才开口道：“现在争论洛川到底是不是叛国通敌，我觉得意义不大，如果真的想知道个中隐情的话，等星殿那名暗卫醒来自然能真相大白，或者，只要阿笑平安归来，所有谜底也会水落石出，现在更重要的，还是如何安抚其他各宗、各家的情绪……” 徐子林的这番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得一旁的陈安开口将其打断道：“徐副掌门此言差矣！正如之前徐长老所说，就算那洛川没有通敌叛国，但他杀害吾儿的罪名已经坐实，将他逐出凌剑宗有何不妥！” 顿了顿，不等徐子林辩驳，陈安便再度厉声道：“徐副掌门不是希望安抚青州修行界的情绪吗？那好办，洛川虽然死了，但我们可以将他的那个婢女交出去，以供各家各宗发泄他们的怒火！” 话音刚落，徐成便立马开口赞同道：“不错！洛川通敌叛国，依照大梁律例，足以满门抄斩！那红豆虽然与洛川不是血脉至亲，但其与洛川感情匪浅，交出去也算是我凌剑宗给青州同道的一个交代！” 闻言，谢坤气极反笑：“有意思，洛川到底为什么杀了陈童，又是不是通敌叛国都还没搞清楚，现在你们居然把主意打到我徒弟身上来了，行，我倒想看看，谁能从我手里面把丫头给带走。” “嘭！” 陈安一掌拍碎了手边的木椅扶手，厉喝道：“谢坤！看来你是将我陈某人也不放在眼里了！” 谢坤笑着摇摇头：“怎么，真是准备对我这老家伙动手了？我看是你没有将太上长老放在眼里！” “放肆！你一小小的执丹长老，在我陈某人面前耍威风，难道是打算跟着洛川一起叛出宗门吗！” “哈哈哈哈……”谢坤放声大笑道：“真是好大一顶帽子啊，看来老头子我多年不问世事，倒还真是忘了原来你们一个个都是这么一副德行，陈安，你别以为能用副掌门的身份压我一头，我敬你的时候你是副掌门，不敬你的时候，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屁！” “谢坤！” 陈安猛地站起身来，体内的杏黄色星辉隐而不发，竟是打算当场动手！ 见状，太上长老终于将手中的短杖猛地砸到了地面上，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闷响。 “都在干什么呢？啊！真把我这老太婆当空气了？” 闻言，陈安面色轻轻一抖，双拳紧握得仿佛要将浑身经脉崩断，在连续深吸了好几口气之后，这才缓缓坐下，沉声道：“太上长老息怒，陈安不是这个意思。” 太上长老一拂袖：“行了！今天叫你们来，不是听你们吵架的！一个个跟市井泼妇一般骂街，传扬出去成何体统！” 谢坤一拱手：“太上长老教训得是。” 一旁的徐成则咬着牙开口道：“但事已至此，咱们总得拿出个解决办法出来才是。” 太上长老轻轻皱了皱眉，对谢坤问道：“既然谢长老不同意大家的意见，那么你究竟有何良策，帮宗门度过这次危机？” 谢坤一愣，随即答道：“要我说，咱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等！正如刚才徐副掌门所说，只要等到星殿那暗卫醒来，或者冯笑归来，自然能让一切谣言不攻自破！倘若到时候仍旧证明洛川有罪，那我无话可说，诸位想如何处置我都绝无异议！” “哼！”徐成冷哼一声：“谢长老说得容易，可谁知道那星殿暗卫何时醒来？冯笑究竟是生是死？谁知道要等多久？咱们现在所需要面对的危机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眼看一众人等又要大吵起来，此时却有一道人声从门外响起。 “禀报太上长老，星殿殿主秦江上山来见！” 第两百三十一章 四面楚歌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今日凌剑宗所遭遇的危机，说小的确不小，但要说大，也真的不大。 不管袁小花再怎么口若莲花，说一千道一万，整场月影秘境异变的罪魁祸首也是白家，就算洛川有从属之嫌，但他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果大梁皇室与星殿要因此拿凌剑宗开刀的话，未免太过牵强。 因此哪怕现如今面对整个青州修行界的口诛笔伐，小祁山也没有封山，相比起数月之前的天元门，可谓是极尽大宗大派的大气之势。 而至少从现在看来，青州的各宗、各门也表现得极有分寸，派来向凌剑宗施压的全都是弟子级别的人物，所有长老、护法、教习，乃至于宗主、门主，都没有出面。 如果一定要在这些人里面挑出一两个有分量的，也就是血狱谷的掌狱使刘清扬，以及天元门丹子，丘玄。 两人都是洗星境巅峰，从境界上来看，的确与凌剑宗一众长老不分上下，但其身份毕竟只是血狱谷和天元门的弟子，根本无法给凌剑宗带来太大的压力。 更重要的是，以刘清扬和丘玄为首的这百十来人，压根儿就没有上山找凌剑宗要一个公道的打算，而是于凌剑宗的山门之外静坐，这本身就说明了血狱谷和天元门这两大宗门的态度并没有那般强硬，至少暂时并没有与凌剑宗撕破脸的打算。 可这些人的围山之势也的确给凌剑宗的普通弟子带来了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再加上之前在袁家所发生的一切，立刻令小祁山内谣言四起。 “喂，听说了吗？洛川这回在月影秘境闯了大祸了！竟然残杀同门，私通敌国！” “不止呢！我还听人说，那洛川根本就不姓洛，而是姓白，原本就是白魔的后人，是被人特意安插在我凌剑宗的奸细！” “哼！我早就觉得那洛川有问题了！大家都是凌剑宗弟子，所学习的功法相差无几，凭什么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晋升降星八重？依我看，分明就是在暗中修炼了魔功！” “不错不错！若是真的各凭本事，他怎么可能是陈童师兄的对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洛川一定是用了什么违禁的秘术，才偷袭得手的！” 一时间，整个凌剑宗内都充斥着对洛川的声讨，相比起当日洛川拿到大逃杀优胜之时的风光，简直天壤之别。 而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很快，大家对于洛川的讨伐便波及到了百草堂。 原本在洛川离开的这将近三个月里面，百草堂的发展是凌剑宗三山五堂里面最为迅猛的一个，因为其在大逃杀中所获得的两成修炼资源，再加上洛川的个人魅力，吸引了很多宗门弟子改换门庭，蜂拥来投。 短短三个月时间，百草堂的弟子数量已经疯狂扩充到了两千余人，虽然还比不上演武堂的规模，但已经能够与勋禄堂平起平坐了！ 炼丹制药之术更在凌剑宗内刮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潮，每日前去闯药王塔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这对于百草堂的一众丹师、药师们来说，当然是好事情，也纷纷慷慨解囊，在百草堂内开设了很多关于炼丹、炼药的课程，每个人都招收了不少弟子，一时间风光无两。 但当此番洛川残杀同门、通敌叛国的消息传回之后，却让整个百草堂都变得沉寂了下来。 “小虎，你也要走？” 现如今的谢长京相比起三个月前，虽然容貌上没有太大的改变，但整个人的气势已经不一样了，如果忽略掉他的年纪的话，甚至比当初百草堂堂座黎洪给人的感觉还要成熟、稳重，当然，也更加强势。 此时站在谢长京面前的那个少年名叫李虎，是凌剑宗的一名外门弟子，面对谢长京那略带质问的语气，下意识地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谢师兄，不是我李虎忘恩负义，只是，只是，我哥今早跟我说，如果我不立刻离开百草堂的话，他便与我恩断义绝，我，我……” 闻言，谢长京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他当然认识李虎的哥哥，事实上，当初李虎能得以拜入百草堂，就是他哥哥在暗中求的情，却不曾想，现如今洛川才刚出了事，这家伙就立马翻脸不认人了！ 谢长京也的确没有预料到，此番洛川之事会传得这么快，影响这么大。 事实上，李虎并不是第一个来找谢长京请辞的，在他之前，谢长京已经接到了不下一百个人的退堂申请，其他不辞而别之人更是不计其数，只不过一天时间，整个百草堂的弟子人数就已经至少缩水了两成之多！ 对此谢长京当然非常痛心，但他更加清楚，对于这些只能同甘而不能共苦之人，就算来再多对百草堂也只是一个累赘罢了。 念及于此，谢长京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叹道：“行了，你走吧，回去告诉你哥哥，就说此事我谢长京记住了，山水有相逢，希望他日后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话音落下，李虎目色复杂地离开了，可还不等谢长京歇口气，便立刻有一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以谢长京现在的地位，能够不经由通报就直接闯进来的百草堂弟子，屈指可数。 而来人则是百草堂的守堂师兄，聂玄宇。 和谢长京一样，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让聂玄宇也产生了很大的变化，修为的提升倒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现在聂玄宇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把藏锋于鞘的利刃，变得更加内敛、低调，但他一双虎目中闪烁的精光却让人不敢直视，仿佛能洞悉人心。 “谢师兄，不好了！” 谢长京抬手揉了揉眉心，开口道：“之后再有人离开百草堂，不必阻拦，任他们去就是了，这种人不留也罢。” 聂玄宇急声道：“不是这件事，而是慕容师妹被人给打伤了！” 闻言，谢长京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沉声道：“你说什么？小卿伤势怎么样？是什么人干的？” 聂玄宇沉着应对道：“慕容师妹暂时昏迷过去了，王药师正在救治，说是暂无大碍，据几个药房的兄弟说，人是刑堂的弟子伤的，我已经让李大壮带人去追了。” 谢长京暗沉了一口气，凝声道：“走！” 片刻之后，谢长京与聂玄宇终于追上了李大壮等一行人，但却被告知行凶者逃进了刑堂，李大壮不敢轻举妄动，故带人折返，准备让谢长京拿主意。 很快，几个目睹了整件事情前因后果的药房弟子也被唤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照实说。” 谢长京努力压着心中的火气，但其隐而不发的怒意仍旧让几个药房弟子噤若寒蝉。 见状，聂玄宇不禁皱了皱眉头，开口道：“这事儿不怪你们，不要有什么顾忌，若是受了欺负，谢师兄自然会为你们做主！” 闻言，这才有一个药房弟子低声说道：“是这样的，就在片刻之前，有三个刑堂的师兄来我们药房取药，但在拿了药之后却不付星石，慕容师姐正好在一边看到了，就上前去与他们理论，谁料，那三人竟然说，说……” “说什么？” “说……说洛师兄已经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们肯来百草堂拿药是给我们脸，还说……这也就是凌剑宗，若是放在其他小门小派，我们早就被抓去充军了，慕容师姐也……也早就被送进了花楼……” 话音刚落，聂玄宇便猛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沉声道：“真是混账！” 这一次，谢长京倒是显得更加冷静一些，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慕容师姐气不过，就与那三个刑堂弟子吵了几句，谁曾想，他们竟然动了手，若不是李师兄来得早……” 话说到这里，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必然是刑堂在故意挑衅，一旁的李大壮直接向谢长京请缨道：“谢师兄，让我带几个兄弟去砸了刑堂！” 谢长京沉吟片刻，然后一摆手：“先回去。” 闻言，李大壮立刻急了：“谢师兄！人家已经骑到我们头顶上来拉屎了，难道就这么忍气吞声吗！你不去，我自己去！” 说着，李大壮就准备提剑上山，却被谢长京一把拉住。 “怎么，现在洛师兄不在，连我的话也不管用了吗？” “可是……” 见李大壮满脸憋屈，谢长京也知道对方是真的报仇心切，当即放缓了语气，低声道：“既然这是刑堂有预谋的一次挑衅，就绝不会没有半点准备，咱们现在这点儿人杀上去，只能是自取其辱，回去召集所有弟兄，反正那刑堂大门咱们又不是第一次砸了！” 话音落下，李大壮当即面露喜色：“谢师兄你是说……我……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谢长京瞥了李大壮一眼：“难道在你心里面，我谢长京是一个忍气吞声的怂包？” 李大壮挠了挠头，干笑两声道：“谢师兄真会说笑……真会说笑……” 安抚了李大壮的情绪之后，众人便随之回到了百草堂，只不过谢长京心里面很清楚，在现在这种特殊时期想要找刑堂的麻烦，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虽然现在百草堂堂座的位置空缺，谢长老又去了中峰，洛师兄生死不明，他谢长京从某种角度上可以算得上是百草堂的土皇帝，但这种决定，仍旧不是他能够轻易下的。 至少，他还需要征得一个人的同意。 所以就在李大壮和聂玄宇召集一众守堂弟子的同时，谢长京独自一人来到了丹房之内。 第两百三十二章 殿尊之请 百草堂的异动很快就引起了其余各峰各堂的瞩目，没有人知道百草堂想要做什么，除了刑堂的人。 但纸毕竟是包不住火的，只不过用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刑堂弟子故意挑衅，打伤慕容小卿的事情就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 “看百草堂这个阵势，难道是准备向刑堂开战了吗？” “啧啧，现如今当真是有好戏看了，没想到那谢长京居然这么有种，竟敢挑战刑堂的权威！” “诶，说起来，你们知道那慕容小卿是谁吗？” “不就是一个百草堂名不经传的记名弟子吗？” “可不止呢！据说那慕容小卿是洛川的徒弟，前几日刚刚在药王塔内获得了三品药师的资格，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刑堂的人会去找她的麻烦了吧。” “原来是洛川的徒弟！那就怪不得了！虽然刑堂的人平日里恶名昭著，但这一次我挺刑堂！” “不错不错！这么看来，刑堂的人打得好啊！那洛川让咱们凌剑宗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他的徒弟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 在慕容小卿的身份暴露之后，整个凌剑宗的舆论风向就变了，再也没有人去关心事情的前因后果是什么，也没有人在乎所谓的是非曲直。 很多人都兴冲冲地想去看看刑堂是怎么教百草堂做人的，但就在这个时候，却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发生了，让众人随之转移了注意力。 星殿来人了。 而且来的还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而是堂堂凉城星殿殿尊，秦江！ “星殿的人怎么也来了？”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就月影秘境的事情来秋后算账了，你们忘了？当日前往月影秘境的可不止各宗各门的子弟，还有星殿的人！” “完了完了，这次洛川可真是要害死咱们了，其他什么什么七大家八大家的人，甚至于血狱谷、天元门的人都还好说，但星殿……” “星殿应该不至于与咱们翻脸吧？我听说，东峰的柳长老可是星殿客卿啊。” “你啊你，当真是老糊涂了，难道你不知道洛川就是柳长老带进咱们凌剑宗的吗？真要清算起来，柳长老也脱不开干系！” 一时间，整个凌剑宗哀嚎遍野，所有人都在猜测星殿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又会不会对凌剑宗施以制裁。 但很可惜的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知道秦江此番上山究竟怀揣着何等目的的。 或者更准确地说，今日秦江登小祁山，其实只为了见一个人。 凌剑宗太上长老，林如。 如果单纯从修为上来说，秦江比不上林如，但他是星殿殿尊，这个身份可比凌剑宗太上长老要尊贵很多，因此林如非常郑重地将其邀到了自己的洞府内，以保证两人的此次谈话不会被任何人得知。 事实上，秦江与林如两人的私交并不浅，毕竟凉城与凌剑宗相距不远，而他们一个是凉城星殿的主宰，一个是凌剑宗的二把手，放眼整个青州地界，除了凌剑宗宗主胡天南，以及州殿首尊之外，便属两人权势与修为最高，平日里当然有很多交集。 可此番就连林如也猜不到，秦江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儿来小祁山。 肯定不是为了来找凌剑宗的麻烦，否则今日来的就不止秦江一个人了。 想来也不可能是为了探讨之后观星大会的事情，因为这个时机很不好。 当然，秦江更不可能是单纯来找林如叙旧的。 那么，他到底为了什么而来呢？ 毫不客气的说，现如今的凌剑宗在青州修行界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唯一没有表达态度的，只有星殿，而偏偏这个时候秦江却孤身拜门而入，不管怎么看，这件事情都透着一些诡异。 抱着种种疑问，林如在请秦江落座之后，一双眼睛便始终盯在这位星殿殿尊，仿佛要在上面看出朵花儿来。 对此秦江并不以为意，在品过一口茶之后，这才缓缓开口道：“不知道贵宗打算怎么处理洛川一事？” 没有任何的寒暄，也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秦江一开口，便直言不讳地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果然还是为了洛川！ 然而林如却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不知秦殿尊手下的暗卫醒了没有？” “看来……”秦江轻轻一笑：“林长老也不太相信袁小花。” 林如摇摇头：“是我不相信洛川会做出那样的事。” 秦江伸手在茶杯上缓缓摩挲着，低声道：“但林长老已经请出照星镜了。” 林如自嘲一笑：“若非如此，现在局面也不会如此糟糕，想来还是老身当日有些太过冲动了。” 对此秦江不做评价，而是再次把话题引回到了洛川身上：“老夫虽然与洛药师有几分交情，但毕竟接触不多，所以此番想听听林长老对于此子的评价。” 林如稍作犹豫，缓缓道出了八个字：“不世之材，可争天下。”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林如的这半个字实在太过惊世骇俗，而且有犯禁之嫌，因为就连廖昙也从未得到过她的如此青睐，而大梁只有一个天下，便是梁帝的天下。 然而，秦江的脸上却并没有露出半分的意外，反而笑着点了点头：“林长老倒是慧眼，看来此番倒是老夫多虑了。” 林如听出了秦江的话外音，顿时试探着开口道：“只要他没有真的通敌叛国，其他所有问题都可以不是问题。” 秦江目色中闪过一丝异色，有些不解地问道：“看来林长老并不知道洛川的身世？” “的确不甚了解。”林如对此并没有觉得尴尬，而是直截了当地承认道：“当初柳长老将他带进山门的时候，只说是在江州捡到的流浪儿，我凌剑宗弟子众多，只是多一个记名弟子，并没有什么人会过问，包括我在内。” “就算之后洛川在降星之前展露出了无与伦比的天赋？” “秦殿尊也说了，那是在降星之前。” 天才最易早夭，这是修行界的共识，降星与否，看似只是修行路上最微不足道的第一步，但君可曾见，在这一步之前被拦住的惊才艳艳之辈又有几何？ 不计其数。 秦江苦笑着叹了口气：“难怪老夫之前观林长老尚有些犹豫，原来是在顾忌此事，既然如此，那么老夫便直说了，虽然现在仍旧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洛川的清白，但他一定不会与白魔同流合污，通敌叛国。” “为何？” “因为洛川与燕国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林如已经反应了过来，当即说了四个字：“和亲之乱？” “不错。”秦江点点头：“八年前的和亲之乱，大燕第一神将牧尘单骑破江州，洛川便是在那个时候与他的家人失散，变成一个流浪儿的，他的父母很可能已经被燕军所杀，因此此仇，不共戴天。” 闻言，林如不禁轻轻眯起了眼睛：“原来如此。” 秦江笑道：“所以自始至终，于我星殿而言，洛川究竟有没有通敌叛国，从来就不是一个疑问，真正的问题也并不在这里。” 林如皱了皱眉头：“老身不明白秦殿尊是什么意思，如果星殿认为洛川没有勾结白魔的话，那么青州一众天骄的死，想必也不能算在他身上，或许姜卫城与陈童的确是洛川杀的，但以老身对此子的了解，他必定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林如的确是不明白，为什么星殿明知道洛川是清白的，却偏偏将此事隐瞒了下来，若是他们愿意将向外界公布这一消息的话，凌剑宗也不会承受这么大的压力，最多就是与姜家撕破脸而已。 而且若是凌剑宗的态度足够强硬的话，姜家敢不敢出头还真不好说。 相比起来，倒是副掌门陈安那里有些难办…… 面对林如的质问，秦江略有深意地笑了笑，开口道：“想必林长老至今仍旧不知道，当日我星殿为何会摆出那么大的阵势，连殿主大人也亲临青州吧？” 林如微微一怔：“难道不是因为苏先生察觉到了白魔的行踪吗？” “非也。”秦江摇了摇头：“事实上，我星殿与你们所有人一样，都是从袁小花的口中才得知了白魔现世的消息。” “那为何……” 秦江压低了声音，喃喃道：“此事虽然尚未公开，但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三个月来，小公主一直在月影秘境当中！” 闻言，林如立刻皱起了眉头，回忆道：“这不可能！我分明记得，当日代表夏家去往秘境的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丫头……” 说到这里，林如慢慢瞪大了眼睛：“秦殿尊是说……” 秦江苦笑着点点头：“不错，那应该就是小公主了，只是她刻意改变了容貌，再加上暗卫的人私做主张，将夏家的入境名额调了包，所以就连我当时也没能察觉出来。” 林如随之惊道：“所以，此番星空走廊崩塌，小公主也遇害了吗！” 秦江摇摇头：“那倒没有，虽然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但很明显，小公主的星牌并没有碎裂，所以她应该还活着，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林长老不妨大胆猜一猜，当日星空走廊崩碎，月影秘境消失之时，小公主与谁在一起？” 林如猛地握紧了手中的短杖，沉声道：“洛川！” 秦江顿时笑了，终于说出了他今日来凌剑宗的真实目的：“所以老夫想来问一问林长老，敢不敢，跟我一起赌一把？” 第两百三十三章 惊天豪赌（上） 秦江想要赌什么？ 林如没有问，但她已经明白了秦江的意思。 正如之前秦江所说，洛川是否真的通敌叛国，对于星殿而言，自始至终都不是一个疑问，但星殿却任由袁小花污蔑洛川的名声，故意引导青州修行界与凌剑宗对立。 为什么？ 因为小公主不见了。 星空走廊崩碎，月影秘境消失，逃出来的只有七个人，这七个人里面没有小公主，也没有洛川。 那么他们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小公主失踪之前的最后一刻，是与洛川在一起的。 这是念星司司主何青石用因果卜星术亲眼所见。 所以接下来就很简单了。 如果小公主活着回到了星殿，那么其护卫者洛川当然是大功一件，别说他杀姜卫城是有着不得不如此为之的理由，就算没有，姜家也不敢放一个屁！ 反之，如果小公主不幸遇害…… 那么，这件事情不管是不是洛川做的，也不管整件事情的由头到底是白夜行还是燕国人，到时候别说是凌剑宗了，即便是整个青州，都将迎来星殿的怒火。 首当其冲的，便是洛川！ 秦江想要赌的，就是小公主的生死！ 对林如来说，这场赌局并不仅仅在于洛川和小公主的命运，更关乎着凌剑宗的存亡！ 如果她认为小公主已经遇难，那么现如今最明智的做法，便是摒弃所有与洛川相关之事，将其与凌剑宗彻底割裂开来，不论是将其逐出宗门，交出红豆，还是问罪柳长老，总之，凌剑宗必须彻底将洛川当成通敌叛国者来处置！ 如此一来，待小公主生死之疑有了定论，届时就算没有办法完全平息星殿的怒火，至少也能在苏先生那里挣得一些同情分。 相反，若是林如笃信洛川与小公主能够化险为夷，平安归来，那么就应该采取截然不同的策略，比如安抚百草堂，比如保护红豆，即便整个青州修行界都翻了天，凌剑宗也绝不低头！ 只有这样，才能让洛川在归来后感受到宗门对自己的信任与爱护，心生感激，如此，未来不管发生什么，想必他也不会背弃凌剑宗，若是林如真的觉得洛川是人中之龙，可争天下的话，那么此时无疑就是最好的收买人心的机会！ 一场豪赌，两种结局，若以成功来论，当然是后者更加划算。 但林如却迟迟没有表态，因为作为凌剑宗的太上长老，她所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为事不虑胜，先虑败！ 上述两种情况，若是赌赢了固然好，但若是赌输了，前者将让整个凌剑宗陪葬，而后者不过是失去一个极有潜力的弟子而已。 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见林如迟迟未有回应，秦江已经猜到了她的心中所想，当即笑着道：“不知林长老认为，我辈修行，若想要建功立业，首重何事？” 林如微微皱眉道：“当然是机缘。” 是的，这便是整个星陨大陆修行界的共识，一个人若想在修行之路上有所建树，立不世伟业，首当其冲最需要的，并不是个人天赋，也不是其后天的努力，而是机缘！ 那么，什么是机缘？ 若是说得更玄乎一些，其实就是气运。 在大梁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星辰代表着命运，但命运并非是一成不变的，那些横亘在天地之间，使星辰明暗相间的，便是气运！ 换言之，一个人的气运，甚至可以改变他的命格、命星、命运！ 所以在听到林如的这番答案之后，秦江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三分，点点头道：“不错，老夫虽然与洛药师接触不多，但洛药师的一应事迹老夫可是如雷贯耳……” “八岁家逢巨变，流离失所，浪荡无依，本应葬身战乱天灾，却偏偏于两年后偶遇贵宗柳长老外出，将其带回小祁山，可谓一步登天。” “十一岁于醉花楼遭逢横祸，命悬一线，若非贵人相助，恐怕早已身死道消，但他偏偏又活了下来。” “十五岁眼看即将被贵宗除名，星海经胡宗主断定已毁，再无法修行，本应泯然众人，却不知为何打破修行桎梏，成功降星，从此一飞冲天，名震青州。” “此番月影秘境开启，他是修为最低之人，却莫名结识了小公主，最后更在白魔的杀戮之下得以幸存……” 秦江的笑容中满是深意：“老夫想请教林长老，若这都不算大气运的话，怎样才算？” 林如握着短杖的手掌越来越紧，但目色却让人捉摸不透。 因此秦江又一次将洛川这大半年的壮举如数家珍：“自成功降星之后，洛药师又在外门招考中以头名晋升，在药王塔打破整个大梁的炼药记录，成为最年轻的六品药师，还有与天元门的丹斗、冬雪小比、大逃杀……” 最后秦江终于说出了那句最重要的话。 “毫无疑问，在老夫看来，洛药师是一个非常善于创造奇迹的人，所以这一次，老夫想赌他得众星庇佑，携小公主平安归来。” 话说到这个地步，秦江已经彻底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态度，接下来，就看林如怎么选了。 虽然他是星殿殿尊，但事涉凌剑宗的生死存亡，秦江不可能强迫林如站在自己这一边，也强迫不了，所以他只能等。 等林如下定决心。 可就在这个时候，洞府外却有人急声道：“禀告太上长老，百草堂出事了！” …… 对很多的凌剑宗弟子来说，今晚一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从清晨时分整个青州修行界的各宗、各门所呈现出来的围剿之势开始，到星殿殿尊秦江的不期而至，无不让他们感觉到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很多人因此而迁怒洛川，声讨百草堂，但真正敢向百草堂开刀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因为现在的百草堂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门可罗雀，任人欺凌的小宗堂了，哪怕因为洛川所带来的影响，使得其堂下弟子锐减了两成之多，但仍旧不是一般人能动得了的！ 直到刑堂弟子打伤了慕容小卿。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是偶发的意外，还是刑堂蓄谋已久的挑衅和报复，但毫无疑问的是，今日的刑堂显得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虽然大门洞开，任人窥探，但从门外看进去，竟然一个刑堂弟子都看不见，空气中流淌着一种阴森的诡异。 刑堂堂座文逝水，此时孤零零地独自坐在一间草屋中，手中拿着笔，不知道在纸上写着什么。 “按理来说，以谢长京的性情，此时应该会集结百草堂所有弟子，来向我刑堂施压才对，但为什么他还没有来呢？” 文逝水手中笔不停，口中不断喃喃自语，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这幅画面看得人头皮发麻。 “难道是谢坤阻止了他？不可能，谢坤的脾气比谢长京还要火爆，而且据说对那慕容小卿也极为赏识，若让他得知了此事，不但不会阻止谢长京，反而还会从中推波助澜。” “那会是谁呢……” 文逝水的字写得很好，落在纸上竟隐隐有一种大家的风范，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些人名，看似毫无关联，但实际上却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聂玄宇？李大壮？这两个人勇猛有余，但心智不够，不可能看破这个局，那么，会是外堂的人出手了吗？蔡长讳只是一介武夫，不足为虑，黄昭倒是有点本事，但他没那么大的分量……” 文逝水不断地在纸上写写画画，最后，用圆圈勾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红豆。 剔除所有不可能的选项，最终剩下的那一个，就算再怎么不可思议，也只可能是唯一的真相。 更何况，文逝水并非对红豆一无所知。 毕竟两人曾经在新年期间，在牌桌上对决过无数次。 结果是，不分胜负。 “没想到这小丫头喜牌打得好，人也这般机灵，真是可惜啊……” 说着，文逝水无声而笑，脸上没有任何的笑意，但一双眼睛却弯成了恐怖的月牙，看起来就像是临死前的夜枭。 赌钱，他或许赢不了红豆。 但如果是赌命，那么他绝对不会输。 在获知百草堂按兵不动背后的真相之后，文逝水放下了手中的墨笔，抬步走出了草屋，颇有些惬意地感受了一下晚风的凉爽，这才慢条斯理地走进刑堂的议事厅。 今夜的文逝水仍旧踏着一双草鞋，身上披着蓑衣，看起来非常寒酸，至少与议事厅内的一众大人物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但他却一点也不显得拘谨，而是抬起头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随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见过陈副掌门，见过诸位长老，见过几位师兄。” 文逝水的声音打断了陈安、徐成、许怀秋和杜方等人的交谈，徐成随之点点头道：“逝水你来了？坐下说。” 文逝水微微颔首，随之落座，然后开口道：“看来，太上长老对洛川仍有回护之心。” 文逝水的这番话令在场众人心中微惊，徐成倒是见怪不怪了，毫不避讳地说道：“不错，依你所见，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这句话很奇怪，这幅画面也很奇怪，让不少人在暗中面面相觑，但文逝水却没有半点受宠若惊的样子，而是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需要赌一把了。” 徐成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怎么赌？” 第两百三十四章 惊天豪赌（下） 文逝水不是秦江，徐成等人也不是林如，所以当文逝水这番话刚出口的时候，根本没人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是什么，所谓的“赌一把”又是赌什么。 好在文逝水并没有卖关子的意思，而是直截了当地回答道：“赌太上长老没那么快下定决心。” 闻言，徐成不禁暗中皱了皱眉头，沉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洛川那小兔崽子到底死没死？袁小花说的那番话又是否有所保留？” 前一个问题，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回答。 但后一个问题，徐成却是说给一个人听的。 袁小花作为从月影秘境逃生的七个人里面，唯一一个能够开口说话的，所有的真相都藏在他一个人的心中，照理来说，只要袁小花咬死了洛川的通敌叛国之罪，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其中的内情。 但袁小花毕竟是袁家的人，所以理论上袁小花有可能将当日在秘境中发生的一切向袁家家主全部托盘而出。 袁小花当然很清楚，一旦宁春和冯笑等人回到青州，或者那名星殿暗卫苏醒过来，自己的谎言就会被戳破，那么届时承受整个青州修行界怒火的就会变成袁家！ 所以他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洛川一棍子打死，就算他侥幸活着回来，也再无安身之所！ 但想要达成这个目标，光靠袁小花一个人是不可能实现的，他需要借助家族的力量。 更需要获得其余各大世家、宗门的支持。 在这其中，有三方势力是他，或者说是袁家必须争取到的同盟。 其一，是血狱谷。 白羽的确是出身白家不假，此番白夜行的现世也必定与白家有脱不开的干系，白家嫡系子弟尽数逃离青州，白家高层抵达枣州就是最重要的证据。 但别忘了，白羽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他是血狱谷的掌狱使！ 那么为什么整个青州修行界都把目光聚集在了凌剑宗，而不是血狱谷？ 当然是因为袁小花的那番话。 他刻意减弱了白羽在开启第二条星空走廊的主观意愿，而加强了洛川在陈童和姜卫城之死上的罪责，从而成功地将祸水东引，让凌剑宗成为了众矢之的。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血狱谷是袁家的天然盟友，因为他们只有靠着对凌剑宗的持续施压，才能暂时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以免引火烧身！ 其二，当然是姜家。 姜卫城的死，是姜家与凌剑宗之间产生隔阂的直接原因，现如今洛川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但姜卫城肯定不能白死，如果姜家连嫡系子弟的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甚至在其身死之后还无法为其讨得一个公道的话，那么姜家这个青州八大家的位置恐怕也坐不久了。 更何况，姜卫城虽然是姜家家主，姜无殇的次子，但却是姜无殇最喜爱的一个儿子！ 同时也是姜家年轻一代最有天赋的后起之秀！ 姜家世代秘修魔功，胸中自有凶魔之气，又岂会如此善罢甘休？ 除了上述两方势力之外，还有一个地方，很容易被他人所忽略，但其实那才是现如今凌剑宗最需要警惕的，也是最不可把控的一个因素。 陈家！ 是的，就是陈童所在的陈家。 同时，也是陈安的那个陈家！ 陈安不是陈家家主，却比家主更有话语权，更关键的是，他还是凌剑宗副掌门，权柄之重，绝非常人所能想象。 若陈安因为陈童的死与凌剑宗决裂，联合陈家里应外合，恐怕凌剑宗也不必再等星殿那边的态度了，直接就有倾覆之危！ 这也是太上长老林如迟迟犹豫不决的原因之一。 而一旦袁家将血狱谷、姜家和陈家联合起来，再加上天元门与凌剑宗之间的旧怨，以及其他各家、各宗的丧子之痛，不愁他们不会加入对凌剑宗的讨伐大军。 如此，大势可成！ 届时就算宁春与南宫轻弦回到青州，想必宁家与南宫家也不会让两人说出真相。 当然，还是那句话，这一切都要取决于凌剑宗对洛川的处置态度。 不管是姜家还是陈家，都需要确保就算洛川活着回来，也只会变成丧家之犬，其日无多！ 而支撑姜家和陈家，或者更准确地说，支撑姜无殇与陈安这么做的理由，便是他们知道，一旦洛川平安归来，只要凌剑宗决定庇护他，此子就算杀了姜卫城和陈童，也有翻盘的可能。 为什么洛川可以翻盘？ 因为是他击退了白夜行。 也是他阻止了燕国大军的入侵！ 是的，此时坐在刑堂议事厅的陈安，已经知道了整个月影秘境异变的前因后果，更加清楚，洛川为青州，为整个大梁做出了何等重要的贡献。 所以，若是洛川真的活着回到了凌剑宗，将真相公诸于众，届时等待他的，只会是英雄般的礼遇。 而姜卫城和陈童的死，将不会再有人提及，也不会有人还记得。 姜家或许能忍。 但陈安不能忍。 他绝不能让自己儿子白死！ 此时面对徐成的试探，陈安面不改色，只是略有深意地说道：“我不管洛川现在死没死，但他绝不能活着回来。” 闻言，徐成当即明白过来，转头对文逝水问道：“若是太上长老尚且没有决定是否要庇护洛川，又如何？” 文逝水轻轻一笑：“如此，那么我们就直接一鼓作气，灭了百草堂。” 话音落下，场中所有人都变得无比严肃了起来，很明显，文逝水的这番话说出来简单，但想要做到却必定困难重重。 然而，还不等有人提出质疑，文逝水便接着开口道：“当然，我的建议是，灭掉百草堂只是一个幌子，事实上，我们只需要杀掉一个目标，便算是赌赢了。” 陈安凝声问道：“谁？” “洛川的小侍女，红豆。” 言罢，文逝水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只要此女一死，洛川必反。” …… 凌剑宗开山立派数百年以来，曾历经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危机，但每次都坚韧地挺了过来，这才铸造了青州第一宗门的底蕴。 但现如今凌剑宗所面临的情况却前所未有的复杂。 乍看起来，其实整件事情就是针对于洛川的，但事实上，这其中却牵涉到了星殿小公主，触动到了整个青州修行界的利益。 不论是三大宗门还是青州八大家，全都参与了进来，没有任何一方势力在这个时候还能独善其身。 之所以会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变复杂，或者说，之所以今天整个青州会呈现出如此怪异的局面，全都拜一人所赐。 袁小花。 而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袁小花在月影秘境中出手暗算了莫有雪。 当日袁小花为什么要这么做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为了掩盖这件事情，袁小花更进一步，在莫有雪和洛川的联手围杀之下让姜卫城含恨殒落。 之后，或许真的是上天错怜，竟然让袁小花提前苏醒过来，而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月影秘境一役的真相。 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袁小花已然失去了最后的退路，他如果想要继续活着，就必须与凌剑宗死拼到底！ 如果换一个场合，换一个时间，他的这番想法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但现在不一样了。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站在了袁小花的这一边。 唯一缺失的，只是一个契机。 一个将凌剑宗与青州其他各宗各家彻底决裂开来，把整个青州修行界拖入战争的导火线。 而现在，这个契机出现了。 “禀报家主，刚刚收到消息，凌剑宗似乎是发生了内乱，百草堂与其余几大宗堂开战了！” “内乱？”袁世德眼前一亮，当即开口道：“其余各家都知道了吗？” 来人点点头：“应该都知道了，消息一传出来，各家各宗留在小祁山的子弟都纷纷撤离了。” 话音落下，袁世德尚且没有说话，坐在一旁的袁小花已经挂上了那抹无比和善的微笑。 “看来咱们青州修行界要重新大洗牌了啊。” 袁世德的表现倒是比他这儿子要激烈一下，连声问道：“天元门那边怎么说？还有其他及大家联系得怎么样了？” 袁小花显得胜算在握，点点头道：“师尊刚才已经传书于我，天元门会无偿提供丹药支持，杨家和宁家已经答应了结盟，夏家暂时没有回复，倒是南宫老儿胆子太小，不敢跟着我们赌这一把，不过没关系，凭借这些力量，已经足够让我们扳倒凌剑宗了。” “哈哈哈哈……好，好！”袁世德满面红光，笑着道：“怪就怪这凌剑宗在青州第一宗门的位置上坐得太久了，想要小祁山倒下的可不止我们袁家，这天也该变一变了！” 袁小花的心中更是得意，谁能想到，这座往日看起来只能仰望的高山，竟会毁在自己手里？ “洛川啊洛川，就算你真的活着回来了又能如何？我倒真想看看，到时候你脸上的表情是何等精彩？嗯，听说你还有个小侍女，不知道经不经得起本少爷玩儿呢？哈哈……” 第两百三十五章 攘外必先安内 内忧外患，这四个字便是凌剑宗现如今最真实的写照。 曾几何时，凌剑宗被誉为青州修行界的一面旗帜，谁也不会想到，当这面旗帜即将倒下的那一刻，竟没有一方势力对其施以援手，相反，却呈现出了一种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究其根本，还是四个字。 人心难测。 凌剑宗的确在青州第一宗门的位置上坐得太久了，数百年来，曾有无数的宗门希望取其而代之，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失败了。 现在，当机会又一次出现的时候，依旧还是会有不计其数的人前赴后继而来。 更加重要的是，现如今的凌剑宗也正好处在其最羸弱的时候。 宗主胡天南久未现世，长老柳如风于星殿闭生死关，原七大亲传弟子仅余三人。 最要命的，是副掌门陈安犹怀异心。 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之下，单凭一个太上长老，真的能够力挽狂澜吗？ 唯一的办法，或许便是将洛川打落深渊，使其再无翻身之机，以此来安抚人心，给青州修行界一个交代。 一个外门弟子，与一个宗门，哪个更重要，这几乎是一个没有悬念的选择题。 所以对文逝水来说，他意欲掀起与百草堂的战争，并非完全是为了洛川与刑堂之间的旧怨，也绝不是为了给陈童报仇雪恨，而是以大局为重，为了凌剑宗的千秋万代。 太上长老迟迟下不了决心。 那么，就让刑堂来帮助太上长老做这个决定吧！ 刑堂弟子打伤慕容小卿之事当然不是意外，而是有预谋的挑衅，只是百草堂并没有按照文逝水计划中的那样，对刑堂发动反击，这让文逝水提前布置的很多埋伏和后手全都落了空。 不过这没有关系。 既然暗的不行，那就明着来！ 所以在一个时辰之后，刑堂一众弟子倾巢而出，将整个百草堂给牢牢围住了！ 好在百草堂也并非全无准备，聂玄宇和李大壮早就集结了百草堂全部的有生力量，以逸待劳般守候在了百草堂的大门之前。 这当然不是百草堂与刑堂的第一次矛盾激化了。 上一次，是洛川以执剑使的身份，带人砸了刑堂的大门，当众杀了刑堂核心弟子窦景行，再杀刑堂亲传弟子赵昊，如果再算上那两个在新年夜暗杀洛川，后被人灭口的刑堂核心弟子的话，可以说，洛川曾以一己之力让整个刑堂伤筋动骨！ 当然，不要忘了，洛川还在月影秘境中杀了刑堂的最后一个亲传弟子，陈童！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现如今的刑堂可谓早已不复当年之威，御下接连损失了两个亲传弟子，三个核心弟子，当真是被拔了牙齿的老虎，羸弱不堪。 相反，此时的百草堂虽然被洛川通敌叛国之名所影响，前后有数百弟子离开，可仍旧有上千人的规模，又岂是刑堂所能轻易撼动的？ 但刑堂还是气势汹汹而来，仿佛一点也没有将百草堂放在眼中。 文逝水作为刑堂堂座，今日并没有坐镇大后方，行指挥部署之责，而是一马当先行在队伍的最前方，腰间的木剑与他的穿着一样显得无比寒酸，却让人不敢轻视。 因为在陈童、赵昊两位亲传弟子接连身殒之后，他文逝水便是整个刑堂的主心骨！ 刑堂大军的不期而至令聂玄宇一众百草堂老人面沉似水。 李大壮心直口快，当即厉声质问道：“文逝水！你来得正好！我们正想找你们刑堂讨个说法！” “噢？”文逝水淡然一笑：“巧了，我等今日前来，也正是想找你们百草堂要个说法。” 李大壮上前一步，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文逝水轻轻招了招手，随即便有几名亲随抬出来了两副担架，上面躺着两个重伤昏迷的刑堂弟子。 “今日我两个刑堂弟子来你百草堂购买丹药，却被贵堂的慕容小卿打成了重伤，我倒想知道，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刑堂的人下此狠手！” 话音落下，百草堂一众弟子立刻瞪直了双眼，满脸的不敢置信。 李大壮更是被气得手脚发抖，当即破口大骂道：“好一帮颠倒是非黑白的孙子！明明是你们刑堂的人打了慕容师妹，现在居然恶人先告状！别以为你们是刑堂的人就可以无法无天！” 文逝水根本没有回应李大壮的话，而是慢条斯理地竖起了两根手指：“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交出凶徒慕容小卿，要么，我刑堂的人自己进去找。” “你敢！”李大壮猛地抽出了腰间的阔剑，直指三丈开外的文逝水，双眼仿佛快要喷出火来。 文逝水笑着摇了摇头：“真有意思，自凌剑宗开门立宗以来，你还是第一个敢威胁刑堂堂座的人，看来这些年宗门真的是太平了太久了，很多人都忘了刑堂是做什么的。” 说着，文逝水猛地竖起了手臂，握紧了拳头，似乎随时都会下达强攻之令。 却在此时，突然有一道声音从李大壮的身后缓缓传来，令文逝水暗暗挑了挑眉。 “不知文堂座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堂座师兄恕罪。” 谢长京的出现，立刻让一众百草堂弟子有了底气，聂玄宇赶紧迎了上去，低声道：“谢师兄，刑堂的人来了。” 谢长京面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慢步来到李大壮身边，后者立刻开口道：“谢师兄，那文逝水欺人太甚！他们说……” 谢长京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全都知道了，随即遥身对文逝水拱了拱手：“堂座师兄，大家同门一场，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一定要这么剑拔弩张的吗？” 文逝水笑道：“我刚才已经给过你们选择了。” 闻言，谢长京不禁叹了一口气：“堂座师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大家明人不说暗话，就算我真的交出慕容师妹，你难道就真的会善罢甘休吗？” 谢长京的这番话当即在百草堂引起了轩然大波，李大壮急声道：“谢师兄！” 谢长京暗暗摇头，示意李大壮不要乱来，然后继续对文逝水说道：“我不信宗门今天真的会让堂座师兄将我百草堂夷为平地，我也不相信单凭现在的刑堂可以做到这一点，所以，我想知道，堂座师兄真正的目的何在？如此有恃无恐的底气又何在？” 文逝水的眉头挑得更高了一些，因为按照他对谢长京的了解，对方绝对说不出这么一针见血的话来，看来又是那个小丫头在背后指点，念及于此，他轻轻放下了手臂，笑着点了点头。 “我想谢师弟应该知道，今日我凌剑宗在青州修行界已经犯了众怒了吧？” 谢长京对此不置可否：“所以呢？” 文逝水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用不了多少时间，陈家、袁家、天元门等多方势力就会露出爪牙，向我凌剑宗施压，不知谢师弟以为，以现在我凌剑宗的实力，挡不挡得住？” 谢长京没有回答。 所以文逝水替他回答了，但答案却与众人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我认为，挡得住。” 文逝水轻轻一挥袖袍：“因为陈副掌门，是我凌剑宗的人！” 谢长京一愣，随即暗暗皱起了眉头。 而文逝水的声音还在继续。 “所以我凌剑宗若想要平安度过这一次的危机，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便是我们要将自己打造成铁板一块，绝不能让外人有任何的可趁之机！” 谢长京冷笑着摇摇头：“为此，甚至不惜牺牲掉我整个百草堂吗？” “不。”文逝水笑道：“是所有与洛川有关联之人，都不能放过。” 文逝水的这番话一出口，顿时让在场众人无不背脊发凉，或许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想过，这位刑堂堂座，竟是一个如此冷血之人，竟然连同门师兄弟也毫不手软留情！ 甚至连不少刑堂弟子看向他们这位堂座师兄的目光也有些畏惧。 今天他可以为了整个宗门的利益，牺牲掉整个百草堂的人，那么，若下次必须要牺牲掉刑堂的人呢？ 对此，文逝水丝毫不以为意，而是镇定自若地说道：“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我想，太上长老也是懂这个道理的，只是她老人家爱惜门内弟子，所以不愿出手，没关系，我刑堂自成立以来，不就是专门负责做这些事情的吗？” 话音落下，谢长京知道，今日之事绝不可能善了了，他抬起头，看着朦胧的夜色，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右手很自然地放到了剑柄上。 “我想，仅凭堂座师兄这些人，想要让我百草堂全军覆没，还远远不够吧。” 这一次，回答谢长京的并不是文逝水，而是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就在那近千名刑堂弟子的身后，再度出现了上千道人影。 当先一人身穿一袭白衣，翩然落到了文逝水的身边，笑着对谢长京开口道：“若是，再加上我们这些人呢？”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熊原最信任的心腹弟子，也是勋禄堂堂座之下第一人，程修衣！ 第两百三十六章 一触即发 洛川与勋禄堂之间的恩怨在整个凌剑宗可以说是人尽皆知，而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给勋禄堂所带来的屈辱甚至比刑堂还要大。 毕竟洛川与刑堂之间的明争暗斗还暂时停留在弟子的层面上，但他却实实在在地将勋禄堂长老熊原给放逐到了剑林，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熊原的爱徒韩复。 这与杀窦景行的时候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当初洛川带人砸了刑堂大门，一剑格杀窦景行，虽然也惊碎了一地的眼球，但那个时候的洛川毕竟是太上长老钦赐的执剑使，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都不能算出格。 但他杀韩复的时候呢？ 还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外门弟子！ 对于勋禄堂一众弟子而言，洛川在冬雪小比的所作所为，并不单单是对熊原长老的报复，更是打了他们所有人一个狠狠的耳光。 所以今日程修衣的出现当真是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然而，勋禄堂的到来却并不是今日围剿百草堂这场大戏的句点，因为就在下一刻，又一道人影破空而至，与文逝水齐肩并立。 来人竟是神兵堂堂座，毕书尽！ 这一次，聂玄宇和李大壮等人的一颗心终于彻底沉入了谷底。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百草堂与神兵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并没有太多的过节，但洛川与神兵堂之间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新年夜伏杀洛川的五位核心弟子，其中有一位便来自神兵堂，那人名叫钱元鑫，虽然最后保住的性命，却是被洛川废掉了星海，就此离开了凌剑宗。 后来在大逃杀的时候，也是洛川的提前部署，让百草堂的精锐部队奇袭神兵堂，在与东峰弟子的里应外合之下，这才使神兵堂最先被淘汰出局。 这也是神兵堂自开堂以来，在大逃杀中所创下的最为耻辱的记录。 是以今日毕书尽的到来也算是意料当中的事情。 相比起刑堂与勋禄堂的来势汹汹，倾巢而动，神兵堂此番来的人倒是不多，满打满算也就百十来人的样子，但谁也不敢因此而轻视这方势力的到来。 因为到了今时今日，神兵堂的手中已然握有一个刑堂和勋禄堂都没有的优势。 或者更加准确的来说，这个优势是一个人。 亲传弟子，丘晨！ 自月影秘境一役之后，陈童身死，莫有雪不知所踪，冯笑流落异乡，再加上之前被洛川所杀的赵昊，原本的凌剑宗七大亲传弟子仅存三人。 而丘晨，便是这三人之一！ 一个亲传弟子的存在对战局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其实从当初大逃杀的过程和结局就能够看得出来。 神兵堂为什么兵败如山倒？ 因为莫有雪用最快的速度淘汰了丘晨。 刑堂又为什么在一瞬之间被逆转出局？ 因为陈童逃之夭夭了。 现如今虽然丘晨尚未现身，但毕书尽的到来，却无疑如同在百草堂一众弟子的头上悬了一把利剑，让人不寒而栗！ 至此，凌剑宗三大宗堂对百草堂的合围之势已成，似乎随时就会发生血流成河，同门相残的惨剧。 当然，承受更多压力的，还是百草堂这一方。 而首当其冲的一众刑堂弟子则早已蓄势待发。 甚至有不少人的脸上已经提前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然而，这些人心中的胜券在握却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突然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因为凌剑宗所属第五个宗堂，也是那最强大的一个宗堂，终于现身了。 “今天既然大家伙儿搞得这么热闹，又怎么能缺了我蔡长讳呢？” 蔡长讳面带红潮，虎步生威，只是几个起落之间，就已经越过了神兵堂、勋禄堂和刑堂三方人马的封锁，来到了谢长京的面前， 而这位演武堂堂座的出现，也立刻让原本已经士气低落到极点的百草堂弟子重新斗志昂扬。 除了谢长京。 说来也是有些奇怪，自谢长京现身以来，他的表现似乎一直都很淡定，除了与文逝水彼此试探了几乎以外，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后面不管是程修衣的出现，还是毕书尽的到来，甚至于是蔡长讳的不期而至，都不能让谢长京的神色有丝毫的改变。 就像是…… 这一切的发生原本就在他的预想之内。 但谢长京却并不是场中唯一一个保持淡然之色的人。 毫无疑问的是，蔡长讳的到来给刑堂一方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不仅仅因为他是凌剑宗现存四位堂座里面修为最高，实力最强的，更重要的，是他身后的演武堂，乃是凌剑宗名副其实的第一宗堂！ 若今日百草堂能得以演武堂的全力支持，这场战争的胜负之数恐怕还真的难以预料。 但文逝水的脸上却并没有出现半分紧迫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蔡堂座，我想知道，你今日之所行，是代表的演武堂，还是你个人？” 蔡长讳冷哼一声：“对付你们这点儿人，还需要整个演武堂出动吗？我一人足矣！” 话音落下，聂玄宇和李大壮等人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顿时全部破灭，而文逝水脸上的笑容却更加寒冷了。 “谢师弟，我知道你在等什么，但很可惜的是，今天东峰的人来不了了。” 谢长京叹了口气：“文堂座当真是算无遗策，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此战一开，不论谁胜谁负，宗门必当承受极大的损失，真的值得吗？” 文逝水微微一愣，随即皱着眉头看向百草堂一众弟子的身后。 那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人。 看似不修边幅，穿着邋遢，却有着以一己之力改变战局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若这个人出手，那么今日围剿百草堂之战将会走向不死不休的结局，一切都会如谢长京所言，让这场战争不论成败，都使凌剑宗自断双臂，大伤元气。 因为那是百草堂的执丹长老，谢坤。 这是文逝水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长老之战。 他低估了谢坤的魄力。 更看轻了洛川对百草堂的意义之所在。 若今日之战只停留在弟子层面的话，就算最后死一千人，死两千人，对于凌剑宗来说都是可以承受的，但如果死了一两个长老，那么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可是洗星境巅峰！ 现如今的凌剑宗已经失去了四名亲传弟子，若再折损一两个长老级别的人物，恐怕也不用袁家联合整个青州修行界了，只需要一个天元门和血狱谷就能荡平整座小祁山！ 更何况，洗星境巅峰级别的战斗，若真的波及开来，普通弟子的死伤人数也绝不止一两千！ 现在，全部的压力都回到了刑堂这一方，谁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局面下，文逝水是否还有胆气冒着成为凌剑宗罪人的风险，强启战乱。 事实上，他也没有资格做出这样的决定。 所以在下一刻，数道橙光降临百草堂，一道道无比强横的星力波动在空中横扫开来。 刑堂长老徐成来了。 神兵堂长老杜方来了。 勋禄堂长老许怀秋来了。 最后，副掌门陈安也来了。 能够对付洗星境巅峰的，也只有洗星境巅峰。 谢坤长老多年闭关丹房，足不出户，谁也不知道现在的他究竟强大到了何种地步，但一个洗星境巅峰不够，三个够不够？ 再加上一个聚星境够不够？ 至此，不论是普通弟子的人数，还是顶级战力的人数，刑堂联军一方均数倍超过了百草堂。 胜负仿佛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悬念。 百草堂没有任何侥幸的机会。 西峰与中峰独善其身，保持了中立，演武堂只来了一个蔡长讳，除此之外，大半个凌剑宗今日都齐集百草堂，如无意外的话，谢长京等人死定了。 但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文逝水之所以会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根本就不是为了将整个百草堂尽数剿灭，而只是为了杀一个人。 红豆。 凌剑宗内战一触即发，谢长京出现在最前线，谢坤作为整个百草堂的后盾，坐镇大后方，那么，此时的红豆又在哪里？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今日的红豆已经尽力了，她极力劝阻了谢长京想要带人杀上刑堂的冲动，也算到了今日百草堂之危将会面对哪些敌人，又会不会有援军到来，但小丫头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真正的目标会是自己。 所以此时在红豆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守护，她独自一人待在丹房之中，之所以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是因为她觉得以自己尚未降星的实力，在战乱爆发之时非但帮不上忙，还可能拖累谢长京他们。 误打误撞，红豆此举反倒暂时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只是，这样的情况能持续多久呢？ 面对百草堂随时可能覆灭的危机，红豆倒是显得极其的镇定，因为她手中握有一个随时可以逆转战局，解除百草堂危机，也解除凌剑宗危机的秘密。 只是此时的她还有些犹豫，是否要将这一杀手锏提前使出。 “机会只有一次，我必须坚持到少爷回来！” 红豆的眼中闪烁着难得一见的坚韧，下意识地握紧了腕间的一个手镯。 那是她之前过生日的时候，勋禄堂派人送来的一件空间类法宝。 第两百三十七章 无名小卒 文逝水在刑堂议事厅中曾经说过，他想要赌一把，赌太上长老没那么容易下定决心。 只要刑堂、勋禄堂、神兵堂三方联军围死百草堂，那么红豆就算插翅也难逃。 而一旦红豆今日生死当场，那么不论洛川是生是死，他也再不可能回到凌剑宗了。 文逝水的这番算计可以说是环环相扣，滴水不漏，但他偏偏忘了一个人。 谢坤。 这当然不是说文逝水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位执丹长老可能出手的情况，哪怕后者已经在丹房闭关了数十年之久，连很多百草堂的弟子都从未见过其真容。 他只是没有想到，从一开始，谢坤就摆出了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今日之百草堂，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谢坤作为百草堂唯一的一位长老，这么做当然无可厚非，理所当然。 但，哪怕为此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吗？ 哪怕拖着整个凌剑宗陪葬也万死不辞吗？ 谢坤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 哪怕此时的他处在徐成、许怀秋、杜方和陈安四人的包夹之下，也面不改色，安之若素，甚至连剑也没有出，仿佛只是一个云淡风轻的看客。 这与谢坤平日里的火爆脾气不太相符，也跟他之前在朔明峰与这几人针锋相对的急躁截然不同。 相反，此时的谢坤显得异常的平静。 就如炼丹时那般心如止水。 双方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恐怖的星力威压使得在场的所有弟子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每个人的心中都绷紧了一根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掉。 而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文逝水也依旧没有下达发动强攻的命令。 他在等什么？ 难道他不知道每多拖一息时间，己方的胜算便越小吗？ 这里的胜算不是指两军对垒的成败，而是太上长老随时可能出现平息争端。 事有反常，其必有妖。 谢坤和谢长京叔侄二人不知道文逝水打的什么算盘，但既然对方迟迟不动，己方当然也不能动。 时间就这么看似毫无意义地流逝着，大约过了半柱香左右的时间，就在所有人都快要被这种无形的压力逼得崩溃的时候，终于有三件事情同时发生，打破了场上的僵局。 头两件事情可以看作是同一件事，而且存在着某种因果关系，彼此发生的时间间隔也很短。 最重要的是，这两件事情都发生在明处，所以能够被所有人看到。 其一，是文逝水突然执手向半空中的几位大人物行了一礼。 “陈副掌门，三位长老，接下来，就拜托诸位了。” 伴随着文逝水的话音落下，第二件事情发生了。 只见三道明橙色的星辉在一瞬之间大放光芒，不分先后地落在了谢坤的身边，仿佛变成了一座光幕牢笼，将其死死地困在了中间。 正是凌剑宗极负盛名的一套和剑术，名为，囚龙！ 所谓和剑术，其实与洛川在月影秘境中所见识过的剑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或者干脆可以将其看作是剑阵的极度简化版。 此番由徐成三人共同施展开来的囚龙术虽然威力肯定是不如天罗地网，但至少比起冯笑的画地为牢要强上很多。 从三位长老的这番选择也可以看出，他们并不希望杀死谢坤，而只是单纯的为了困住他。 谢坤抬起头，看着环绕在自己身边的星光，暗暗握紧了袖中的一枚丹药，随时准备出手。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凌剑宗的内战此刻已经爆发了，但让人奇怪的是，明明百草堂最大的仰仗已经被三位长老所牵制，文逝水也仍旧没有做出进攻的手势。 这非常不符合常理。 如果他并没有打算在此时全军出击的话，那么让三位长老提前出手的意义何在？ 然而，事实证明，文逝水所走的每一步棋都有他自己的道理，哪怕在场没有一个人能看懂。 因为第三件事情是发生在暗处的。 便在徐成、许怀秋和杜方三大长老联手施展囚笼术，谢坤的心神全部被引开的同一时间，有一道人影悄悄从一众百草堂弟子的身边退开，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向了丹房。 这个人叫做李庆。 对绝大多数的百草堂弟子来说，这个名字显得非常陌生，如果不是刻意提醒，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堂里面有这么一个人。 就算是谢长京，恐怕一时之间也很难将这个名字与其本人对上号。 但如果是看相貌的话，或许九成九的百草堂弟子都认识他。 因为现如今响彻青州修行界的那句“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最早就是由他提出的。 是的，李庆就是当年侍奉孔管事左右，后被洛川收编，一直以洛川第一狗腿子示人的那四个小药童之一。 在新年夜血案发生之后，洛川闯刑堂、灭黎家、杀赵昊，最后文逝水却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不仅经常来百草堂串门儿，与红豆打了好几场喜牌，还与不少百草堂的守堂弟子都混熟了，他为的当然不是巴结洛川，化干戈为玉帛，而正是为了今天！ 李庆，就是文逝水在新年期间从百草堂收到麾下的一枚暗子！ 文逝水当初会看重李庆，就是因为对方够机灵，有野心，懂得生存之道，更重要的是，他在百草堂中并不受人待见。 原因很简单，他曾经是孔管事的人。 虽然他在孔管事倒台之后就攀上了洛川这棵参天大树，但很明显，洛川对于这种墙头草性质的投靠也并不欣赏，所以时至今日，李庆仍旧只是一个小药童，而且人们连他的名字都懒得过问。 当初孔管事身死当前，李庆能够毫不犹豫地选择弃暗投明，大力吹捧洛川，那么，当洛川成为整个青州公敌之后，他自然也能干脆利落地为文逝水办事。 更何况，今天他要做的事情，有大义傍身，是整个凌剑宗生死存亡之关键，文逝水既然肯把这么重要的一个任务交给他，本身就说明了对他的信任。 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趁着所有百草堂弟子的注意力都被文逝水所吸引，趁着谢长老被徐成三人所牵制的时候，找到红豆，并且杀死她。 时至此刻，摆在百草堂面前的已然是一个死局。 陈副掌门身负丧子之痛，是怎么也不可能放过红豆的。 刑堂、勋禄堂、神兵堂与百草堂素有旧怨，面对如此天赐良机，自然也不会轻易放手。 而另外一边，以谢长京为首的一众百草堂弟子，誓死要捍卫洛川的荣誉，当然不可能向文逝水等人低头。 至于谢坤，红豆是他唯一的徒弟，面对徐成等人的丧心病狂，他会如何选择，已经非常明了了。 所以，如果红豆不死，今日百草堂就要亡。 凌剑宗就要自毁长城。 这么看来，李庆的存在就变成了这场凌剑宗内乱最大的变数。 他若成功，从小处来看，是给了青州修行界一个交代，给了陈副掌门一个交代，保住了百草堂上千人的性命。 从大处来看，那就是保住了凌剑宗的千秋基业！ 维护了整个青州修行界的安稳与和平！ 这么大的一个担子，最后竟然落在了一个小小药童的身上，而且还是整个百草堂最不起眼的那个，不得不说，文逝水当真是足够疯狂，赌得足够大。 但也正因为他这一手暗棋的出其不意，所以才能让所有人都没有猜到，才能让李庆顺利地进入了丹房。 此时的李庆显得既紧张又兴奋，他心中很清楚，只要自己做成了这件事情，从此以后便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日后偌大一个青州，再有人提起李庆这个名字，谁还能不知，谁还能不晓？ 这是一个天大的机遇。 一个扬名四海，流芳百世的机遇！ 李庆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药童，却有着实打实的降星境修为，当然，这是文逝水给他的，为的，便是能在某日发挥出其不意的奇效。 比如现在。 相反，红豆虽然已经在药王塔中获得了药师的资格，但她却始终没有降星，这就让李庆有了可趁之机。 百息之后，李庆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间炼丹房的门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狠狠地伸手向门楣拍去。 “红豆师姐，不好了！不好了！” 下一刻，木门无声而开，红豆站在距离李庆三丈开外的地方，蹙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庆急声道：“刑堂徐长老，勋禄堂许长老，还有神兵堂的杜长老联手将谢长老打成了重伤，红豆师姐快去看看吧！” 说着，李庆便自然而然地准备过去拉红豆的手腕，却被后者轻轻躲开了。 “其他人呢？” 红豆面带疑惑地问了一声。 “哎呀，来不及解释了，师姐快跟我走！”李庆无比急切地又向前走了两步。 而红豆则急忙向后退去，此时的她已经看出了对方包藏祸心，当即捏紧了手中的一枚灵丹，便准备服下。 “是谁派你来的？” 见状，李庆哪里还敢再耽搁，也懒得再与其做戏，猛地抽出了腰间长剑，毫无征兆地向红豆刺去！ “下去问阎王吧！” 这一剑来得并不快，但李庆已经在剑身上荡开了一层猩红色的璀璨星辉，刺得红豆双目微疼。 更重要的是，此时的李庆距离红豆实在太近了，近到红豆甚至来不及服下手中的丹药，更不可能避开这必杀一剑。 李庆的嘴角甚至已经提前绽放出了灿烂的微笑，他仿佛能看到自己成为了宗门的英雄，接受众弟子的顶礼膜拜。 然而，这样的憧憬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打破了。 因为他手中的剑并没有刺中红豆，而是连带着整条右臂砸落在了地上。 这一意外发生得实在太快，以至于李庆一时间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痛楚，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向那道站在自己身后的倩影，慢慢瞪大了双眼。 那是一个连文逝水都未曾预料到的人。 也是一个几乎被整个凌剑宗都遗忘了的人。 她不属于三山五堂中的任何一方势力，但却算得上是洛川为数不多的朋友。 更重要的是，她的父亲是星殿殿尊，秦江。 她叫秦未央。 第两百三十八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秦未央，当真是一个久违的名字了。 对于凌剑宗一众弟子来说，这个总是在脸上戴着一层面纱的少女，其来历就与她的相貌一样神秘，让人难以捉摸。 自从那日在冬雪小比的比武台上惊鸿一现之后，秦未央便鲜少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如果一定要仔细追溯的话，上一次秦未央公开现身，就是在百草堂中。 她与文逝水一样，都是红豆在牌桌上百年难遇的对手。 新年过后，秦未央就再度消失了，知道其行踪之人屈指可数。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秦未央在凌剑宗内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没人知道她师承何人，也没人知道她为何不入三山五堂，更没人知道她其实是秦殿尊的女儿。 一年前，天元门副掌门邢无别，为了拿回他之前赌输的那个月影秘境的名额，携一众丹师欺上小祁山，将整个百草堂虐得体无完肤。 后洛川自寒潭秘境归来，同红豆一起，以草木药道狠狠地打了天元门一个耳光，使其不仅输掉了最后一个月影秘境的名额，而且还成为了整个青州修行界的笑柄，最后不得不封山避世。 这件事情让洛川在青州声名大噪，更惊动了州殿首尊。 为此秦江亲临凌剑宗，名为观摩冬雪小比，实则是为了拉拢洛川。 而也就在那一次的冬雪小比中，洛川杀了韩复，逼得熊原被太上长老免了长老之职，罚入剑林思过。 现在如果再回想一下那一战的某些细节，当韩复被洛川割下头颅的那一刻，其实熊原已经悍然出手，但他却没能杀掉洛川，为自己的爱徒报仇，因为就在他拔剑的一刻，被另一个人阻了片刻。 那个人就是秦未央。 秦未央与洛川非亲非故，甚至两人在冬雪小比的时候才第一次见面，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的父亲很看重洛川。 今日亦然。 面对整个青州修行界的围剿，大半个凌剑宗的声讨，秦江孤身来到小祁山，力挺洛川，并试图说服太上长老站在他这一边。 那么，他的女儿会在最关键的时刻选择守护在红豆左右，这当然是一件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非常可惜的是，文逝水机关算尽，甚至安排了如同李庆这样不曾被任何人所察觉的暗子，却仍旧低估了洛川在星殿殿尊心中的分量，更没有算到，秦未央会成为今日胜负成败的关键。 李庆在拔剑的那一刻就已经失败了。 他不是秦未央的对手。 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此时的李庆被秦未央斩落一臂，便彻底失去了再战的勇气，他虽然还能够勉强站着，但双腿却不住地打着颤，脸色在一瞬之间苍白如纸，汹涌如柱般涌出的鲜血更将他的整个右半身都染红了。 “我再问你一遍，是谁派你来的？” 红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但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李庆不是什么硬骨头，直接脚下一软倒在血泊中，连连开口道：“是文逝水，是文逝水胁迫我来的！我是一时糊涂，被奸人利用，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师姐饶命啊！” 红豆轻轻皱了皱眉头，随即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颗丹药递到李庆身前。 “先止血吧。” 李庆感恩戴德地向红豆磕了几个头，这才一口服下了丹药，让自己没有失血过多而死。 秦未央看着这一幕，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巨响猛地从她头顶传来，一道凄厉的剑光如天边惊雷，在瞬时之间击碎了炼丹室的顶穹，然后落在旁边的丹炉上，将其斩成了两半。 秦未央猛地抬起头看向头顶上方那个碗口大的豁口，瞳孔紧缩。 “被发现了，你先走！” 与此同时，此时站在丹房瓦顶的陈安也看到了秦未央，当即意外地挑了挑眉。 “原来是你坏了老夫的好事。” 是的，陈安早就知道文逝水所安排的这一步暗棋，也知道文逝水将此战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一个叫做李庆的小药童。 但他并没有完全听从文逝水的计划，也并不信任一个小小的降星境弟子能够担得起如此重任，最重要的是，他更希望红豆死在自己手里面。 洛川杀了自己儿子，那么他就要杀了洛川的女人。 所以当徐成、许怀秋和杜方三人出手困住谢坤的时候，陈安只是冷眼旁观，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他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李庆身上。 当李庆激活星海，悍然出剑那一刻，陈安就已经知道，这个百草堂的小药童成功找到了红豆。 但他却没能在第一时间赶到丹房，甚至挥出的剑气在关键时刻偏了数尺，连红豆的衣角都没能碰到。 因为谢坤终于拔剑了。 谢坤作为百草堂执丹长老，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炼丹术在整个凌剑宗冠绝群雄，却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剑术究竟有多强。 毕竟谢坤已经有数十年不曾出手了。 终于在今天，这位在整个凌剑宗内存在感最低的长老，显露出了他的真实实力。 只用了一剑。 或者更准确地说，在场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看清了这一剑。 真正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道杏黄色的星光。 这道星光从出现到消逝，只有三息的时间。 而就在这三息之内，这道杏黄色的星光刺破了由徐成等三位长老联手施展的囚笼光罩，然后以比陈安更快的速度来到了他的身前，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陈安手中的长剑上，将其击偏了数尺。 在这一刻，万籁俱静，就连百草堂弟子都看得目瞪口呆。 谁也不曾想到，谢坤长老竟然已经聚星了！ 虽然从那道星光的明暗程度来看，谢坤的实力还比不上已经聚星四重的陈安，但那也毕竟是一位聚星境强者！ 文逝水看着这一幕，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惊诧。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对百草堂的围剿之战，最大的意外竟然发生在了此处。 发生在了谢坤的身上。 谢坤是在什么时候聚的星？为什么整个凌剑宗都不知道？更重要的是，他怎么可能将此事隐瞒至今？ 无数的疑问萦绕在一众凌剑宗弟子的脑中，而徐成、许怀秋和杜方三人则更是面沉似水，目露骇然。 他们无法接受，这个数十年不问世事，潜心炼丹的老家伙，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将他们远远甩在了身后，看到了聚星之后那片更加波澜壮阔的风景。 “这不可能！谢坤一定是服用了某种灵丹，强行提升了自己的境界！” 徐成说出的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因为从之前谢坤的那一剑来看，他的境界非常稳固，对于聚星境的力量运用也异常娴熟，不管怎么看，也不像是突然的提升。 谢坤更懒得回应徐成这般幼稚的言论，他身上那件有些邋遢的丹袍轻轻一扬，整个人便化作了一道明媚的星光，强行从囚笼光幕中突破而出，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了陈安面前。 而此时的陈安才刚刚看见炼丹房中的秦未央，发出了那声质问。 所以回答陈安的并不是秦未央，而是谢坤那无比平静的声音。 “如果你再一意孤行的话，那么我只能杀了你了。” 谢坤的声音中没有半分警告的意味，而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如果这番话被其他人听见的话，或许会当成一个天大的笑话，因为大家同为聚星境，而且陈安的境界比谢坤更高，不管再怎么看，谢坤也没有必胜的希望。 更何况是杀了陈安。 但陈安却没有笑，甚至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因为他很明白，谢坤的实力并不止如此，他更没有忘记，谢坤除了凌剑宗长老、聚星境强者这两个身份之外，他还有一道更可怕的底牌。 丹师！ 作为一个丹师，谢坤最厉害的武器当然不是他手中的剑，也不是身上的那层杏黄色星辉，而是丹药！ 所以当陈安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在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谢坤那紧握的左手。 里面藏着一颗星级大丹！ 作为一位老牌的聚星境强者，陈安本能地感到了一种无比的危险，甚至比他在面对太上长老的时候还要可怕。 但丧子之痛已经让陈安摒弃了理智，所以在这一刻他丝毫没有退让的打算，而是握紧了手中的剑。 这里是凌剑宗，不是天元门。 他不相信自己手中的剑胜不了谢坤的丹。 更重要的是，今日的他并非孤军奋战。 就在谢坤与陈安相互对峙的同一时间，徐成、许怀秋和杜方三人已经向丹房的位置杀了过来，剑锋所向之处却不是谢坤，而是丹房大门！ 很明显，他们打算趁着陈安牵制谢坤的时候，强杀红豆！ 见状，谢坤的左手握得更紧了。 “你们是在逼我发疯。” 与此同时，谢长京也不再关心刑堂联军所带来的压迫，而是直接大声喝道：“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红豆师妹！” 话音落下，谢长京与蔡长讳等人已经一马当先，执剑杀向了丹房，甚至连身后的数千大军也置之不顾了。 看着百草堂弟子如潮水一般退去，文逝水终于再一次高举起了手臂，握紧了拳头，随时准备落下。 哪怕此时的他已经胜券在握，知道红豆死定了。 因为谢长京等人根本来不及赶到丹房。 就算赶到了，又哪里是三位长老的对手？ 可今天的文逝水已经接连算漏了秦未央，算错了谢坤，似乎早已命中注定，他失去了星空的眷顾。 所以在下一刻，一件超乎所有人想象的事情发生了。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个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人突然出现了。 这个人的出现立刻改变了整个战局。 谢坤与陈安一触即发的聚星境强者之战就此停息。 徐成、许怀秋和杜方三人的脚步蓦然停顿。 谢长京和蔡长讳等百草堂弟子满目惊愕。 文逝水的手臂彻底僵在了半空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人的身上，因为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惊，所以导致在场的这些人全都不约而同地愣了那么一息。 这一息就好似时间彻底静止了，让整个小祁山都陷入了死寂。 因为出现的人不是太上长老。 而是洛川。 第两百三十九章 洛川归来？ 青州修行界大乱、凌剑宗成为众矢之的，文逝水携大军围困百草堂，这一切的一切，说到底，都是因为洛川。 但谁也不曾想到，这个被太上长老誉为不世之材，被副掌门陈安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引发整个青州修行界动荡的罪魁祸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百草堂。 出现在众生之前。 洛川是什么时候回的凌剑宗？ 他是怎么在百草堂藏了这么长时间的？ 为什么在此之前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踪迹？ 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偏偏选择在此刻现身？ 无数疑惑萦绕在众人的脑中，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得到答案，就连整个百草堂与洛川最为亲近的谢坤、谢长京叔侄俩，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洛川的存在。 谢坤下意识地锁紧了眉头，因为以他的修为，不可能连洛川藏在丹房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曾察觉。 谢长京更是满目惊诧，他不敢相信，洛师兄既然已经回到了凌剑宗，为什么连自己也被蒙在了鼓里。 文逝水第一次表现得有些失态，口中不停呢喃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而陈安则是怒极攻心，他没想到，原来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一直就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而自己却直到此刻才发现。 “洛川！还吾儿命来！” 陈安长啸一声，手中利剑已经绽放出了一抹无比刺眼的星芒，便欲朝洛川头顶坠去，但在这之前，却有一片霞光抢先将其拦截下来，击成了粉碎。 陈安看着再一次挡在自己面前的谢坤，脸色仿佛已经快要沉得滴下水来。 “让开。” 谢坤淡然一笑：“你说让就让，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今日百草堂的覆灭之危并没有因为洛川的出现而彻底解除，只不过现在所有人的目标都从红豆转向了洛川。 但谢坤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么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区别，却足以成为此战最关键的转折点！ 因为红豆不懂修行，只是一个普通人。 而洛川…… 至少从袁小花的口中可以得知，洛川既然能够杀掉陈童、姜卫城这般洗星巅峰境的高手，就算是偷袭，其实力也绝不容小觑！ 更别说，在洛川的手中还握有无数的神兵异宝！ 此时的洛川身穿一袭黑衣，目色冷峻，虽然手中空无一物，但身上那股怎么也藏不住的凛然杀气却令许怀秋忍不住心头一紧。 “这小子到底在月影秘境中有何奇遇，竟变化如此之大……” 许怀秋的话音未落，一片无比鲜艳的杏黄色星辉已翩然从天边落下，再次让场中所有人都为之目瞪口呆。 因为激发星海的是洛川。 更重要的是，以那星辉的明亮程度来看，他根本就不是初入洗星，而是…… 洗星境巅峰！ 与在场的三位长老一样，都是洗星境巅峰！ 如果单纯以境界来论，此时的洛川已经不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外门弟子了，而有理由挂上亲传弟子的头衔！ 但是，这怎么可能！ 从洛川离开凌剑宗前往月影秘境至今，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他竟然一跃从降星八重破境到了洗星巅峰？ 这简直比凌剑宗大师兄廖昙还要夸张！ 见状，谢坤不禁发出了无比快慰的笑声，而陈安则险些咬碎了后槽牙。 反倒是徐成似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文逝水目色中的骇然转为了惊疑不定，因为他分明从此时洛川的身上，感觉到了某种无比熟悉的气息。 只是他一时未能想起，这种熟悉是从何而来。 面对场中所有人的震撼，洛川并没有解释，事实上，自他现身以来，根本就连半个字都没有说过，只是面色冷峻地俯视着一切，就像是在看着一群蝼蚁。 此时眼看他已经激发了体内星海，一场血战是在所难免，却不曾想，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却再一次令所有弟子、长老都大惊失色。 因为洛川一言不发地荡起了腰间衣摆，然后，破空而去，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凄厉的气痕。 他竟然……逃了！ 当初在面对熊原也寸步不让，面对刑堂也嚣张跋扈，面对整个天元门更肆无忌惮的洛川，竟然在此刻选择了逃跑？ 因为这一幕实在太过荒诞，太过不可思议，所以导致场中所有人一时间竟都没能反应过来。 足足过了三息时间，徐成、许怀秋和杜方三位长老这才后知后觉地荡起星辉，向洛川所逃的方向追击而去。 而文逝水也终于落下了他始终高举的手臂，言简意赅地发布了自兵临百草堂之后的第一条指令。 “追！” 于是在下一刻，数千凌剑宗弟子如潮水般向着洛川汹涌而去，无数道星光几乎将整个小祁山都映成了白昼。 紧接着，谢长京也转过头来，对一众百草堂弟子开口道：“支援洛师兄！” 一时之间，场面变得混乱不堪，而场中唯一没能离开的，反倒变成了修为最强，境界最高的陈安。 因为谢坤在他的身前竖起了一道在短时间内绝不可能被逾越的高墙。 于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今日凌剑宗内战的局势已经彻底被逆转了。 因为除了陈安，再没有人可以直接威胁到洛川的生命安全。 而洛川的出现，则彻底将所有凌剑宗弟子对百草堂的仇恨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所谓的凌剑宗内战，实际上已经变成了数千名凌剑宗弟子对洛川的追捕战。 可，就算是徐成、许怀秋和杜方三位洗星境巅峰强者联手，就真的能够留下洛川吗？ 就算刑堂一方联军超过了三千人，又哪里能够追上洛川的脚步？ 更重要的是，此时的洛川究竟想要逃到哪里去？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众人在追击了一段时间之后，很快就发现，洛川似乎并没有逃离小祁山的打算，而是直接向着中峰去了。 毕书尽皱着眉头道：“东峰虽然与洛川关系不错，但那里有丘晨师兄在，所以往中峰走倒是情有可原。” 一旁的程修衣却摇了摇头：“不对劲，就算演武堂和中峰弟子都保持中立，但中峰就这么大，他能逃到哪里去？” 毕书尽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难道他想要求的徐副掌门的庇护？” 程修衣反驳道：“就算之前徐副掌门与洛川有几分交情，但怎么也不会在这个当口，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帮助洛川吧？否则今天他早就来百草堂了……” 众人议论了半天也没能得出什么结果，最后还是文逝水咬着牙说出了答案。 只有四个字。 “太上长老！” 从一开始，文逝水就在刑堂的议事厅说过，他今天所布的这个局，赌的就是太上长老没那么容易下定决心。 而太上长老之所以迟迟无法决定对洛川的处置结果，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就是她不知道洛川究竟是生是死。 但现在，洛川已然活着回到了凌剑宗，这从某种角度上，当然可以左右太上长老的态度！ 文逝水能够想到这一点，徐成等三位长老自然也能想到，所以他们显得比任何人都要焦急，此时陈安已经被谢坤给缠住了，如果洛川能够得到太上长老的支持，那几乎就是一锤定音的胜负手！ 奈何洛川的修为与他们相当，而且在星力全力爆发的情况下，速度堪比惊雷，最重要的是，徐成等三位长老的反应时间晚了那么一息。 在洗星境巅峰这等层次的较量中，一息的时间足以决定很多事情。 比如洛川哪怕面对着千军万马的疯狂追击，也能够从容不迫，再比如，就算徐成等三位长老已经开启了命星投影，他也能够抢先一步跨入太上长老的洞府。 而徐成三人，以及数千凌剑宗弟子则被拦在了门外。 因为他们没有进入此地的权限。 而洛川有！ 在洛川的身上，没有山海壶，没有挽歌剑，却挂着一块金光闪闪的玉质令牌。 那是当日他在连破药王塔记录，晋升六品药师的时候，太上长老御赐给他的！ 洛川一步跨入洞府大门前的那层光幕，身上荡起层层水波，几乎便在同一时间，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两道人影。 自然便是太上长老林如，以及星殿殿尊秦江。 见到洛川归来，林如与秦江的表现与陈安等人别无二致，全都愣在了场中。 而洛川则更加意外，没想到竟然还在这里碰到了秦江。 下一刻，洛川抬手一挥，散去了体外那璀璨夺目的杏黄色星辉，然后恭恭敬敬地对两人行了一礼。 “见过太上长老，见过秦殿尊。” 秦江率先反应过来，一步走上前拉住洛川的胳膊，急声道：“你回来了？小公主呢？” 对此，洛川没有回答。 而是转过身，对林如开口道：“此番弟子前来，想要找太上长老借一件东西。” 林如看着洛川，轻轻眯起了眼睛，随即面色一震；“你是……” 洛川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时间紧迫，我已经从红豆口中得知了宗内的难处，所以我需要让整个青州看到我。” 林如紧握着手中的短杖，深吸了一口气：“你要借什么？” 这一次，洛川却将视线挪到了秦江的身上。 “药王塔。” 第两百四十章 青州公敌 洛川与太上长老的这番交谈不仅简短，而且太过晦涩，其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实在太少，令秦江完全捉摸不透。 更关键的是，洛川竟然想要借药王塔？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药王塔坐落在百草堂，当然属于凌剑宗的私有财产，但从根儿上来说，这件法宝的所属权仍旧还是星殿的。 是的，药王塔的确是一件法宝。 秦江不知道洛川是从何处得知的这一点，可毫无疑问，此时的洛川想要将这件法宝带离小祁山。 这件事不是太上长老点点头就可以办成的，同样需要星殿的许可。 秦江贵为星殿殿尊，但在这么重大的事情上面，仍旧没有决定权。 除非，他能够肯定，小公主安然无恙。 这也是秦江最为疑惑的一点。 照理来说，既然洛川已经回归，为什么星殿连半点风声都不曾收到？ 而且，按照秦江一开始的设想，只要洛川平安回到凌剑宗，那么一切谣言自然不攻而破，什么燕国奸细，什么通敌叛国，一切罪名都能够轻易洗脱。 可为什么洛川什么都不肯说？ 当日在月影秘境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夜行突然现世的背后是否还有隐情？ 姜卫城和陈童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另外，最重要的是，在星空走廊崩碎之后，洛川与小公主去了哪里？ 这几个问题关乎洛川的生死，关乎凌剑宗的存亡，关乎星殿的态度，更关乎整个青州修行界的未来。 为什么洛川一个字也不肯解释？ 因为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好在太上长老在洛川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全部明白了，所以此时面对秦江的迟疑，她缓缓开口道：“秦殿尊，你不是希望老身与你一起赌一把吗？现在，轮到你下注了。” 下什么注？ 当然是药王塔。 秦江今日孤身前来，面对整个青州修行界的声讨，甚至凌剑宗内部的乱局，仍旧斩钉截铁地站在了洛川这一边，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能坐上殿尊的位置，绝非侥幸。 而现在，则需要他拿出更加坚定的胆魄，豪赌一把。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小公主是生是死？” 问这一句话的时候，秦江死死地盯着洛川的眼睛，不肯错过一瞬一息，虽然他并没有直接以自身强大的星力压迫洛川，但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卓然气势仿佛令空气都为之凝结了。 只是有些可惜，哪怕面对一位星殿殿尊的质问，洛川的表情也没有半分改变。 “我不知道。” 这便是洛川最终的答案。 虽然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却囊括了无数种可能性。 秦江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直视着洛川的双眼，像是在判断对方这句话的真假，良久之后，他才收回了目光，暗暗握紧了拳头。 这或许是秦江此生最艰难的一个决定，因为现在的情况与他一开始的初衷背道而驰。 早在半个时辰之前，他就对太上长老说过，此番洛川的安危，凌剑宗的安危，并不在于他究竟有没有通敌叛国，而在于小公主的生死。 而现在，洛川安然回归，小公主却仍旧杳无音信。 这本身就代表着某种非常不详的信号。 如果按照秦江一开始的赌局，他其实已经输了。 那么，是否还要继续孤注一掷，压上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呢？ 片刻之后，秦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你需要借取药王塔多长时间？” 回答秦江的，是洛川的一句反问。 “面对整个青州修行界的围攻，药王塔可以撑多长时间？” 秦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暗自估算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药王塔毕竟是星殿的东西，只要首尊不发话，没有人敢动，但问题在于，首尊的耐心必定也是有限的，所以你顶破天能撑半个月。” 洛川躬身而拜：“如此，之后便有劳殿尊大人从中多多周旋了。” 秦江点点头，目色前所未有的肃然：“秦某做事，从来不喜欢半途而废，就算是错，也让它一错到底吧，我只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洛川轻轻偏过头，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后笑着道：“我来之前，红豆便对我说过，我这个人或许别的优点没有，但就是从来不会让朋友和挂念我的人失望。” 秦江叹了口气，随之将一支玉笔交到了洛川的手中。 “入塔之后，将此物示出，那位大人自然会予以配合，若他问起，就说此责我秦江一力承担。” 洛川接过玉笔，再向秦江行了一礼：“如此恩德，日后必报。” 太上长老拍了拍洛川的肩头，然后开口道：“接下来，就由老身助你一臂之力吧。” 言罢，太上长老拉着洛川的胳膊，直接一步跨出了洞府的大门，来到了凌剑宗数千弟子的眼前。 原本牢牢围守在洞外，满脸杀气腾腾的刑堂、勋禄堂、神兵堂弟子看到这一幕，纷纷战战兢兢地垂首躬身。 “见过太上长老。” 徐成、许怀秋和杜方三人更是瞳孔微缩，但还不等他们开口说话，便听得太上长老冷哼了一声。 “怎么，今日我凌剑宗有人要造反吗？” 太上长老的声音并不大，但落在众人耳中，却仿若一道石破天惊的响雷，震得在场所有人耳膜生疼。 文逝水面色阴沉，因为他知道，今日之事彻底输了。 下一刻，太上长老就这么带着洛川，堂而皇之地向前走去，所到之处，自然无一人敢挡，人潮纷纷向两侧散开，只留下了可供数人通过的走道。 自始至终，洛川都没有看徐成等三位长老一眼，也没有向文逝水等几位堂座表现出丝毫的兴趣，只在途径一众百草堂弟子身前的时候，对谢长京微微颔首。 一老一少两人，在宗门数千弟子的目送下，慢慢走下了中峰，回到了百草堂，而也就在洛川即将步入药王塔的那一刻，一道剑光以无上决绝之意疾驰而至，瞬间来到了洛川的面前，势要将其斩成两半。 可惜的是，便在那道剑光距离洛川只有半寸之遥的时候，却被一道清风吹散成了无数碎片，落地无声。 “太上长老！此子不能留！” 陈安的声音充满着怨毒，仿佛一支尖锐的利箭破空而至，直扎人心。 然而，洛川却连头也懒得回，直接一抬脚，跨进了药王塔中。 自始至终，陈安这位堂堂凌剑宗副掌门，都没能走到洛川的近前，因为他的身边有谢坤，而在洛川的身边还有林如。 在这之后，他就更加没有半点机会靠近洛川了。 因为就在下一刻，伴随着一阵恐怖的轰鸣声激荡而开，那座被视为整个百草堂圣物的高塔突然拔地而起，向着那片璀璨的星空疾驰而去！ 药王塔动了！ 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四周草木尽皆坍塌，恐怖的星力狂潮挤压着空气向整个小祁山扩散开来，就好似平地刮起了一阵飓风，所到之处无不一片狼藉！ 原本折身回返的凌剑宗数千弟子顿时被这惊天动地的场面所震撼，无不目露骇然。 “那是什么？” “好像是……药王塔？” “这是什么情况！” “洛川带着药王塔跑了？” …… 药王塔的急速升空，就好似在小祁山燃起了一轮烈日，照亮了小祁山方圆百里的大地，是那么的引人瞩目，那么的光芒四射。 此时作为整个青州修行界第一批抵达小祁山的袁家大军看着这一幕，不禁全都停下了脚步，对那耀眼无比的高塔施以最崇高的注目礼。 袁小花藏身在军阵中，抬头看着那道傲然金光，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升起了某种非常不详的预感。 “药王塔……凌剑宗……难道……不……这不可能！” 此时的整个青州修行界，不止袁家，也不止袁小花，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从小祁山掠空而上的药王塔，也由此联想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在此时出现的名字。 在这一刻，仿佛整个青州都变成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眼中都只剩下了夜幕下的那片金光。 但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座从凌剑宗飞出的药王塔并没有破空而去，也没有仓惶逃离，而是就这么静静地傲立在了半空中，散发着某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息。 没有人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也没有人能猜到凌剑宗究竟想要干什么。 便在这万众瞩目之下，一道人影悄然打开了药王塔最底层的大门，出现在整个青州修行界的面前。 他的眼中一片平静，就这么俯视着众生，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看着人群中的袁小花。 但很快，他就将目光从袁小花的身上挪开，轻描淡写地扫视了一下即将抵达小祁山的各方势力。 说了一句话。 “凌剑宗弟子，洛川在此，有胆的，尽可上前一试！” 言罢，洛川留下一个无比轻蔑的笑容，根本不等他人回应，便直接转身进了药王塔，毫不犹豫地登上了六层楼。 在那里，正有一道人影在等候着他。 洛川上前两步，躬身行了一礼，随即挺直了腰背，笑着道：“没想到，原来前辈也只是一具分身啊。” 第两百四十一章 殿主归来 分身！ 又见分身！ 但凡习从丹药之道者，无不登上过药王塔，也知道在每座药王塔中都驻守着一位境界深不可测的丹药大师。 比如当初在洛川初入药王塔，与孙兴昌斗丹的时候，便是由此人来负责出题，宣布胜负的。 再比如当洛川成为六品药师，犹豫着要不要继续闯塔的时候，也是此人出面劝阻了他。 可从来没有人想过，那其实并不是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具具分身！ 大梁帝国有数十座药王塔，分布在九州各地，如果说每一座药王塔中所驻守的分身都是同一个人的话，这件事情就非常惊世骇俗了。 因为分身的数量往往代表着修为的高低。 而就连被公认为大梁第一强者的丹鼎大帝杨天笑，也没有几十具分身这么夸张！ 虽说星殿的底蕴绝非杨天笑所能比拟的，可如果让人们知道，在星殿手中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位恐怖的修行大能的话，恐怕就连大梁皇室也坐不住了！ 所以时至今日，洛川是第一个发现此事的药师。 因为，他也是一具分身！ 是的，这才是洛川在前往月影秘境之前，留给红豆的最后一张底牌。 正因为此时的洛川只是一具分身，所以他没有办法回答秦江的问题，也没有办法解释月影秘境中所发生的一切，更不知道夏馨月的生死。 如此一来，洛川在现身之后的一切所作所为都能够解释得通了。 他为什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凌剑宗，藏身百草堂丹房，甚至连谢坤都不曾察觉？ 因为从头到尾，他都待在红豆手中的那件空间法宝中。 为什么文逝水和徐成从洛川的身上感知到了某种无比熟悉的气息？ 为什么他一出现就有洗星巅峰的修为？ 因为洛川用来铸造这具分身的原材料，是原刑堂亲传弟子，赵昊！ 自新年夜那场血案发生之后，洛川除了屠灭整个黎家之外，还杀了两个人。 一个，是刑堂核心弟子窦景行。 另外一个，就是赵昊。 为此，洛川不得不交还了太上长老御赐给他的执剑令，以示请罪。 但事实上，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见过赵昊的尸骨。 当日洛川给太上长老的解释是，他将赵昊沉入了特质的天龙水中，导致后者尸骨无存。 这当然不是实话。 真相是，洛川用山海壶吞噬了赵昊，将其炼制成了自己的第二具分身！ 然后在洛川离开凌剑宗之前，他将自己的这具分身交到了红豆的手中，以备不时之需。 谁曾想，在时隔三个月的时间之后，这具分身竟然真的在关键时刻起了大作用！ 洛川分身的现世，不仅成功化解了百草堂的危机，更将整个青州修行界的目光从凌剑宗转移到了药王塔中，可以说是毕其功于一役，在这一刻成为了小祁山最强大的护身符！ 青州修行界不是想要让凌剑宗给出一个交代吗？ 现在正主出现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兵发小祁山？ 刑堂、勋禄堂和神兵堂不是以此为借口围攻百草堂吗？ 现在洛川带着药王塔走了，你们有本事弓进药王塔去啊！ 更何况，在最后一刻，太上长老已经旗帜鲜明地站在了洛川这一边，并亲自护送他走下中峰，进入药王塔，至此，凌剑宗内还有谁敢再找百草堂的麻烦？ 除非，洛川死了。 但至少从现在看来，他还好好的活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一抬头就能看见。 原本心怀鬼胎，气势汹汹而来的青州各方势力联军，一时间突然变得师出无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头顶的那轮金光之上，却偏偏没有一个人敢动手。 一切正如秦江所言。 药王塔是星殿的。 在青州界内，没有州殿首尊点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否则，那就是在挑战星殿的权威！ 然而，星殿是否会最终选择对洛川开刀，却要取决于小公主的生死，至少从现在看起来，小公主还活着。 因为代表着小公主的星牌尚未碎裂！ “首尊，属下建议，立刻将洛川带回殿中审问！” “不错，既然那洛川已经现身，小公主为何至今杳无音信？其中必有猫腻！” “现在整个青州修行界都在看着我们，属下认为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早做决断！” 冯余坐在主位上，听着一众属下的建议，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几位司主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导致其脸上的皱纹都无故多了不少。 片刻之后，冯余才缓缓抬起一只手臂，压下了州殿一众强者的各抒己见，将目光投向了站在角落处的秦江。 “老秦，你对洛川最了解，你来说说。” 自那日殿主苏先生将他和秦江带到帐中问话之后，或许是因为两人都站在同一战线中，冯余对于秦江的感观倒是比以往更好了一些，两人的关系也更加密切了几分。 尤其近来因为袁小花的那番话，让洛川成为了青州公敌，再加上殿主的无故失踪，更让冯余的肩上平添了很多压力，唯一能够帮他分担这份压力的，只有秦江。 此时冯余首先询问秦江的意见，当然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毕竟在今天早些时候，秦江就在小祁山上，亲眼见证了洛川现世，携药王塔出逃凌剑宗的一幕。 再加上秦江与洛川有旧，没有人比他更能洞悉当前的局势。 此时面对冯余的这声轻问，秦江倒也没有回避，而是直截了当地开口道：“若首尊肯听我一言的话，我认为现在星殿最好的做法，就是等。” “等？” “不错。”秦江点点头：“现如今小公主的下落仍旧是个谜，但其星牌未碎，至少可以保证性命无虞，唯一有可能知道小公主行踪的，只有洛川一人，他既然不肯说，便一定有其不能说的理由，以我对洛川的了解，他之所以会做出这番选择，很有可能就是小公主授意的！” 冯余暗暗皱了皱眉头，显然对于秦江的这一说法存有很大的疑虑。 “就算如此，那我们也可以派人去将他接回殿中，不说严刑拷问，但至少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不然。”面对冯余的这番话，秦江直接否决道：“如果将洛川带回星殿就能知道小公主的下落的话，我想各位司主大人早就动手了，为什么他们时至此刻仍旧没有任何指令？首尊大人若贸然行动，恐怕会有后患。” 很明显，秦江的这番话的说服力更强，只是冯余并不知道，星殿十三司的司主之所以按兵不动，其实是因为何青石拦住了他们。 因为这位念星司司主是唯一一个知晓洛川与夏馨月之间存在因果的人。 牵一发而动全身。 何青石不能保证，若真的对洛川动强，是否会牵连到小公主的安危，所以他不敢冒险。 所以一时之间，整个星殿都对外保持了绝对的沉默。 州殿没有动。 十三司也没有动。 于是整个青州就更不敢动。 但这种沉默不会永远地持续下去，按照秦江的估算，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公主如果一直不现身的话，那么终有一天，十三司将会作出决断。 州殿也会随之对洛川动手。 当然，此时的秦江已经从凌剑宗太上长老的口中得知，此番出现在众生之前的洛川只是一具分身，所以就算其身死在整个青州修行界的围攻之下，被星殿的怒火烧成灰烬，也无碍大局。 只是这么一来，凌剑宗就危险了。 所以秦江所能做的，就是将东窗事发的时间尽量向后拖延。 拖得越久越好。 直到真正的洛川和小公主平安归来！ 就算最后失败了，也至少为凌剑宗赢取了最宝贵的喘息之机，为太上长老争得了最急需的布防时间。 之前秦江对洛川承诺，他将尽全力为他争取半个月的时间。 但事实上，秦江还是失算了。 他高估了几位司主大人的耐心。 就在洛川分身携药王塔出现在整个青州修行界的眼中十天之后，星殿终于按捺不住了，戮星司司主不顾何青石的阻拦，调集了整个州殿的人马，与首尊冯余一起，来到了药王塔之外。 眼看就准备用强攻擒获洛川。 整个青州修行界，不管是几大世家，还是各大宗门，都摩拳擦掌，准备将这个通敌叛国的逆贼碎尸万段。 秦江没有同往，而是再一次登上了小祁山，让太上长老做好最坏的准备。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却有一个比擒获洛川更加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戮星司司主刚刚展露出启星境修为，准备一拳轰碎药王塔的前一刻，有一只红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同样的，也就是在秦江打算抢先一步把红豆带离小祁山的时候，一只红鹰来到了他的身前，为他带来了翻盘的希望。 红鹰的脚下系着一个小小的竹筒，里面有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殿主归来。 第两百四十二章 一个女人 星殿殿主，苏有铭的归来，当然是一件大事。 甚至是整个大梁修行界的头等大事。 虽然在此之前，星殿并没有将这个消息向外界透露。 但在星殿内部，如此重大的事情，却是根本就藏不住的，星殿十三司的所有高层人员几乎人尽皆知。 而对于星殿中人而言，殿主的安危甚至比大梁天子的生死更加重要。 所以戮星司的人离开了。 首尊冯余也带着州殿的人撤退了。 只留下青州各方修行势力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秦江在第一时间离开了小祁山，向州殿赶去。 但等他抵达州殿的时候，这才发现，场中的气氛竟然前所未有的凝重，似乎一点也没有因为苏先生的回归而有所缓和，甚至冥冥之中还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肃杀之意！ “怎么回事？不是说殿主回来了吗？”秦江找到机会，赶紧向冯余问道。 冯首尊此时也是满面寒霜，神色间满是戒备之意，面对秦江的疑问，言简意赅地说道：“殿主受伤了。” 闻言，秦江顿时心中一沉，他终于知道这些同僚眼中的警惕从何而来了。 竟然有人伤得了苏先生？ 那可是星殿殿主！ 整个星殿的最强者！ 哪怕放眼整个大梁帝国，也只有丹鼎大帝能与之相提并论！ 就算加上大唐、大燕两国的全部顶尖修行者，苏先生也能排进前五！ 怎么可能有人伤得了他？ 难道是燕国第一神将牧哲？ 还是燕国的首席大星师？ 亦或者，是大唐魁星阁里的那位？ 秦江尚未从殿主受伤这一惊世骇俗的事情中回过神来，便听得冯余道出了第二件令人无比费解的消息。 “另外，殿主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一个女人送他回来的。” “女人？” 秦江的眼中透着极大的意外。 世人皆知，苏先生生平只有一位发妻，便是在一百年前被白夜行残忍杀害的夏雪晴，自那之后，苏先生便再未从亡妻的身上走出来过，至今未曾再娶。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连苏先生都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对手的话，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能有这个资格，有这个本事，护送苏先生回星殿？ 一时之间，一个名字如闪电般划过秦江的大脑，让他下意识地瞪大了双眼。 “难道是……” 冯余没有给出最后的答案，只是面色沉寂地说道：“据说对方来自魁星阁。” 话音落下，秦江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的复杂，他再也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而问道：“殿主的伤有多重？” 冯余摇摇头：“我不知道，现在十三位司主大人全部守在殿主房中，不让任何人接近。” 至此，今日星殿的森严戒备，以及人人脸上的肃杀之气已经有了解释。 苏先生的伤或许还不是最重要的那个原因。 最重要的是，魁星阁中的那位来了。 可是，那个女人怎么会来呢？ 秦江皱着眉头看向殿主所在的那间暗室，慢慢握紧了拳头，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州殿。 而同一时间，在苏先生所安躺的那张床榻旁边，十三位星殿司主全都沉默地注视着眼前那位黑衣女人，警惕者有之，忧虑者有之，厌憎者亦有之。 水星司司主，白绫，此时距离那位黑衣女人最近，所以她心中的负面情绪也最强。 好像在对方的身上嗅到了某种代表死亡的不详气息。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直到现在，那女人也不让他们靠近苏先生身前两尺之内。 白绫作为水星司司主，同时也是一位非常强大的高级丹师，其最擅长的便是生白骨、活死人，也是整个星殿中为数不多的将圣光眷这一神术修至大成之人。 现如今殿主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照理来说，白绫是施以救援的最佳人选，但事实上，在苏先生现身至今的这半个时辰中，她根本连给殿主看伤的机会都没有！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黑衣女人。 半个时辰之前，这个女人背着已经陷入昏迷的苏先生来到星殿，让星殿的人安排好了房间，唤来了十三司的司主，将一切闲杂人等全部逐出门外，然后，就这么坐在床边，不准任何人靠近。 她想要做什么？ 苏先生的重伤究竟与她有没有关系？ 此番冒险踏足大梁境内，整个魁星阁是否就来了她一个人？ 最重要的是，她为什么敢出现在星殿？ 要知道，自数百年前星殿内乱，一分为二之后，魁星阁与星殿便各为其主，再也没有任何往来，就算有，也是见不得台面的争斗与厮杀。 在这期间，死在魁星阁手中的星殿强者不计其数，同理，星殿杀死的魁星阁暗探也不知几何。 双方早已仇恨深种，再无和解的可能。 如果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场合，星殿十三司的司主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死这个黑衣女人，给予魁星阁以绝对的重创。 但今天他们却选择了沉默。 不是因为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 也不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凶名实在太盛。 而是因为她将苏先生带回了星殿，更可能救了苏先生的命。 但即便如此，整整半个时辰的毫无作为，也已经消耗光了在场其他人的耐心。 戮星司司主傅呈第一个站了出来，沉声道：“凌阁主，不知你看够了吗？如果看够了，我等需要为殿主治伤了。” 闻言，黑衣女人缓缓回过头来，将那张绝美的容颜展露无遗，可惜的是，在场却无人为之倾倒，反而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仿佛他们所面对的是天下间最恐怖的毒物。 因为世间所有人都知道，在这张盛世美颜的背后，藏着比毒蝎还要可怕的心肠。 现如今的星陨大陆人类是唯一的主宰，大梁、大唐和大燕三分天下。 若是提及大梁，人们最先联想到的，当然是丹鼎大帝杨天笑。 而如果换成大燕的话，那么世人最尊崇的当然是神将牧哲。 只有大唐有些例外。 因为大唐有两个人，不论在地位上，还是容貌上，亦或者在影响力上，都并驾齐驱，同时被人们所敬畏。 巧的是，这两个人都是女人。 其一，便是现今大唐帝国的天子，也是千古第一女帝。 其二，便是魁星阁的阁主，凌曌。 当然，关于这位凌阁主的容貌究竟如何，大多是坊间传闻，因为她与苏先生一样，极少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但有一件事，却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 便是这位凌阁主乃是位真正的心狠手辣之辈，钟爱于各种残暴的酷刑，落在她手中的敌人，只有一种下场。 渴望以死亡来获得真正的解脱。 如果说那位深得大唐子民爱戴的女帝是上天派来的神使，给人间带来光明的话，那么这位凌阁主便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可以将任何世间最美好的事物拖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凌阁主的真实容貌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个谜，但对于星殿十三司的司主来说，又怎会陌生？ 所以他们从这个黑衣女子进入星殿的那一刻开始，就认出了她。 此时面对傅呈那毫不客气的质问，黑衣女人似乎并未动怒，相反，她露出了足以迷倒世间万千少男的微笑。 “上一个敢跟我这么说话的人，你知道他最后怎么样了吗？” 凌阁主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轻柔，就像是一首动听的琴乐，丝毫没有传说中那般凶恶，却无端给场中带来了阵阵凉意。 傅呈当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他也同样没有回避对方那看似有些媚意的双眼，而是突然自体内爆出了一道宛如实质般的杀气。 “不知凌阁主又是否知道，我凭什么能当上戮星司的司主？” 黑衣女人轻轻偏了偏头，脸上悄然浮现了一抹天真，问道：“凭什么呢？” 话音未落，黑衣女人缓缓从床边站起身来，而傅呈则身形爆退，身上不知道何时竟被笼罩上了一层冰冷的黑气，不仅完全压制住了他星力的爆发，而且令他在一瞬间呼吸骤停，脸色变得无比铁青。 同一时间，其余十二位司主同时激发了体内星海，十二道青色光柱冲天而起，隐隐间竟透着某种阵意，牢牢地将这位魁星阁的阁主锁定在了正当中的位置。 于是黑衣女人第二次笑了。 “论及对阵法的研究，你们恐怕真的不如我呢。” 说着，黑衣女人看似漫不经心地向前迈了半步，将手掌轻轻拂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水星司司主，白绫。 但非常可惜的是，就在这时，另外一只手却突然从她的背后探出，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够了。” 闻言，星殿众人纷纷露出了惊喜之意，因为说话的是苏先生。 黑衣女人收回了手掌，回头看着目若星剑的星殿殿主，渐渐收回了脸上的笑容。 “欠你的人情，我已经还清了，下次，我会亲手把你囚在我的玉栏中。” 苏先生看着手掌上泛起的层层黑色波纹，毫不在意地将其藏回到了宽大的袖子中，轻轻点头道：“我也会尽量杀了你。” 黑衣女人不再多言，只是轻轻转过身，看似随意地扫了傅呈一眼，随后化作一道虚影，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下一刻，何青石一个箭步来到苏先生面前，沉声道：“殿主，我还能感应到她，要不要……” 苏先生轻轻咳了一声，摇摇头道：“剩下的事情，杨帝会处理的，你们先告诉我，月儿怎么样了？” 第两百四十三章 孤注一掷 大唐魁星阁阁主现身星殿，并全身而退，此事若是传出去，绝对会引发整个大梁修行界的大地震，让所有大梁修行者都为之恐慌。 因此星殿并没有将这一消息外泄，知道个中真相的也只有各州殿首尊及以上高层。 唯一的例外是秦江。 于是顺理成章的，此番戮星司司主傅呈，以及青州殿首尊冯余连夜带人撤离药王塔的匆忙，落在青州各方修行势力的眼中，便具有了另外一番意义。 袁小花在第一时间面见了袁家家主，沉声道：“不好，恐怕是那名星殿暗卫终于醒过来了！” 这样的猜测当然是很有道理的，但问题在于，若袁小花此言成真，那么今日对凌剑宗，对洛川的围剿之势便将彻底逆转，而对于袁家来说则无异于灭顶之灾。 原本按照袁家的谋算，是准备赶在洛川归来之前，集结青州修行界的各方势力，将小祁山夷为平地。 但谁曾想，还不等各路大军兵临凌剑宗，洛川便以一种无比傲然的姿态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因此袁家改变了策略，想要抢在洛川开口说出真相之前将他灭杀。 而这也恰恰成了袁家此战最大的败笔。 因为他们耽误了最宝贵的战机。 而且一拖就是小半个月的时间。 直到今天，因为星殿异动，让他们误认为当日幸存下来的那名暗卫终于苏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袁家家主面沉似海，毫无疑问的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已经输了。 所以现在摆在袁家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两条路。 要么，选择效仿白家，趁着星殿那边还没有反应过来，举族逃离青州。 只是，当初白家是早有准备和预谋的撤离，而现在留给袁家的时间已经很少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如今袁家的一举一动都被整个青州修行界所关注，他们又任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呢？ 当然，除此之外，袁家其实还有一个破釜沉舟的办法…… “我建议，现在先不要去管洛川，而应该集结所有兵力攻打凌剑宗！胜者为王败者寇，只要凌剑宗倒了，日后一切都好说！” 袁小花的声音中透着无比的坚定，目色中更有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袁世德眉头紧锁，似乎对于袁小花的提议非常犹豫，因为他没有信心。 现在整个青州修行界的局势，已经与半个月前截然不同了。 虽然袁家与血狱谷、天元门、姜家、陈家等诸多豪门的联盟仍在，但这个联盟的共同目标却是洛川。 现在要袁世德去劝说其他各方势力忽略近在前眼的洛川，转而攻打固若金汤的小祁山，会显得非常突兀，而且很没有道理。 以天元门与凌剑宗往日的旧怨来看，那位丹鬼大人或许会乐见其成，再加上袁小花本来就是天元门的五大丹子之一，天元门参战的可能性相对来说还是比较高的。 但除此之外，诸如宁家、杨家，甚至于姜家，恐怕都不会赞同袁小花的提议。 因为袁家失去了大义。 可关键在于，袁家已经没有了选择。 袁小花也没有了选择。 若是凌剑宗不倒，等那名星殿暗卫开口说话了，那么，倒的就是袁家。 所以即便现在袁家真正的盟友只剩下了天元门，即便他们知道凌剑宗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面肯定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这一仗也必须要打了。 而且事不宜迟，袁世德必须立刻下定决心。 但，打不打是一回事，怎么打又是另外一回事。 事涉家族百年基业，袁世德就算在半个月前已经制定了好几套攻打小祁山的方案，真正到了要孤注一掷的时候，他终究还是犹豫了。 毕竟对于袁世德来说，他其实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那便是抛弃袁小花！ 只要袁世德能够下定决心把袁小花与袁家彻底割裂开来，将一切罪责都推到袁小花的头上，那么，想必袁家还是可以有一些退路的。 说到底，今日引得整个青州修行界声讨洛川的罪魁祸首，其实是袁小花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家主掩藏在迟疑背后的深意，也或许是感觉到了场中的气氛有些异样的压抑，袁小花突然收起了脸上的急切。 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微笑。 他在青州一众修行同辈中被称作笑面虎，便是因为当他面带笑容的时候，才是最为运筹帷幄的时候。 下一刻，袁小花盯着袁世德的眼睛，缓缓开口道：“家主，事已至此，我们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 袁世德仍旧保持着沉默。 于是袁小花笑得更灿烂了一些：“哪怕您此刻就向凌剑宗负荆请罪，向其他各宗、各家说出事实的真相，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凌剑宗必定会秋后算账，而被我们所欺瞒的各宗、各家，也会像之前围剿凌剑宗一样，掉过头来针对我袁家。” “还是那句话，整个青州平静得太久了，凌剑宗在三大宗门之首的位置也坐得太久了，但换一个角度来看，我袁家又何尝不是在青州八大家的位置上坐得太久了呢？想取代我们成为新的青州豪强的家族，绝对不会比希望小祁山覆灭的人少。” 顿了顿，袁小花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若能保得家族千秋万代，小花一人死不足惜，但事实上，如果今日家主错过了将凌剑宗灭门的最好机会，那么，我袁家便亡族有日！” 袁世德瞳孔一震，他知道，袁小花说的是对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 就算袁家今天牺牲掉袁小花，也只能保住袁家一时，而保不住一世。 一旦等凌剑宗把这口气缓过来，那么袁家就彻底完了！ 因此在下一刻，袁世德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缓缓抬起手，沉声道：“通知族内所有子弟，半个时辰后，向小祁山进发！” 袁小花笑着一拱手：“是！” 同一时间，在凌剑宗朔明峰上，太上长老林如与副掌门徐子林正站在最高处，俯瞰着整座小祁山。 “长老，虽然我也不赞同当日陈副掌门的做法，但于情于理，您也不可能一直将他关在您的洞府之中。” 太上长老的满头银发在星月光辉的映照下亮得瘆人，她轻轻摇了摇头：“现在整个青州修行界的局势瞬息万变，我宗不能乱。” 徐子林暗暗叹了一口气：“您觉得，洛川还能撑多久？” 太上长老遥望着半空中那座金色高塔，开口道：“只要星殿不开口，他就能一直撑下去。” 徐子林面带担忧：“我听说，今天早些时候，戮星司的人和州殿的人已经准备发起强攻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撤了兵。” 太上长老点点头：“所以，我们也该做好准备了。” 她是知道现如今藏身药王塔中的洛川只是一具分身的，所以理所当然的，当洛川失去了药王塔的庇护，彻底被星殿中人缉拿的时候，这一计谋就会被当场识破，接下来，整个青州修行界又会将矛头重新对准小祁山。 徐子林苦笑着道：“宗主大人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吗？” “没有。”不知道为何，太上长老的目色中透着一些萧索，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昙儿马上就回来了，事情应该还有转机。” 闻言，徐子林不禁一愣：“您是说……” 太上长老摆摆手：“不过我们也不要太过依赖于宛城的力量，远水解不了近渴，相比起来，谢坤那老家伙的破境倒真是让我惊喜了一番。” 徐子林笑了笑：“也得亏他藏了这么久，不过若不是他破了境，恐怕还真压不住徐长老他们。” 太上长老点头道：“不管怎么说，现在我凌剑宗必须是铁板一块，就算八大家全都来了，也别想轻易移平我小祁山！” 徐子林心中一凛，因为很明显，太上长老已经做出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他定了定神，目色中的忧虑尽皆收敛，重新恢复了一代聚星境强者的豪情。 “听说天元门那些小杂碎也来了？这次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太上长老也笑了：“想欺我小祁山无人，那么，就来试试吧。” 袁家准备拼命了，天元门便是他们最大的支柱，除此之外，他们还能不能说服其他宗门与世家，就要看袁小花和袁世德的本事了。 同时，凌剑宗也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虽然损失了副掌门陈安这一聚星境强者，但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说，其实也是彻底解除了陈安可能临战叛变的隐患。 更重要的是，现在凌剑宗多了一个谢坤。 单单一个袁家肯定是不可能扳倒凌剑宗的，关键还是在于天元门。 天元门最大的优势在于他们的丹药。 而现在，凌剑宗随着百草堂的蓬勃发展，虽然在整体上还离天元门还有很大的差距，但至少能够保证数月战乱的供给！ 所以这一战如果真的打起来，胜负恐怕真的很难预料。 但事实上，不论是袁家还是天元门，都不会想到，这一战真正的关键，其实根本就不在于天元门，也不在于百草堂或者谢坤，而在于星殿殿主的回归。 以及，他即将打开的那扇门。 第两百四十四章 北方有蝉 凌剑宗与袁家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或者更准确地说，这并不是青州两大修行势力之间的一场单打独斗，因为参战的还有天元门与姜家。 天元门的出现当然是在情理之中的，毕竟他们与凌剑宗早有仇怨，而且袁小花是天元门丹子。 至于姜家为什么会被袁小花说服，参与到这场万人瞩目的战争中，那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相比起小半个月之前，袁家的联盟军一方已经人员大幅度缩水，但仍旧没有人看好凌剑宗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除非宗主胡天南能出关。 毕竟那个男人在数十年前就已经是青州修行第一人了。 如果单纯只从各方明面上的实力来看，凌剑宗在关押了副宗主陈安之后，聚星境以上强者就只剩下了三人。 分别是太上长老林如，副掌门徐子林，以及百草堂执丹长老谢坤。 而在袁家这边呢？ 却有整整七位聚星强者！ 袁家家主，袁世德。 袁家大长老，袁玖。 天元门副掌门，丹鬼。 天元门副掌门，邢无别。 天元门首席丹子，卫尘。 姜家家主，姜无殇。 以及最后的姜家大长老，姜从！ 从数量上来说，袁家联盟军一方的顶尖强者是凌剑宗的两倍不止！ 当然，在所有这些人里面，只有凌剑宗太上长老，林如，是聚星七重境强者，放眼整个青州，除了宗主胡天南与州殿首尊之外，她的修为已经是冠绝群雄。 但同样别忘了，同为凌剑宗长老的谢坤，却只是聚星一重境，在上述所有豪强里面，是实力最弱的。 更重要的是，即便凌剑宗可以依靠百草堂提供一定的丹药支持，但，若论及炼丹之道的深浅，偌大一个青州又有谁敢与天元门一较高下呢？ 天元门与凌剑宗共为青州三大宗门之一，其底蕴同样不弱，单单是这一方势力的到来，对于如今已经伤筋动骨的凌剑宗来说就很不好对付了。 更何况还有姜家和袁家？ 所以在很多人的眼中，凌剑宗必败无疑。 但即便如此，宁家和杨家也没有继续跟着袁世德赌这一把，因为还是那句话，不管是在哪个世界，哪个朝代，也不论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举兵这件事情讲究的始终是大义。 现在袁家围攻小祁山，是因为他们害怕凌剑宗秋后算账，是私仇。 这件事情多方修行巨擘都看得明白，而一旦他们插手其中，那么便有违人心，有违天道，当然也很难服众，但很奇怪的是，为什么连血狱谷也退缩了？ 按理来说，自月影秘境一役之后，血狱谷便是袁家最天然的联盟，因为只有凌剑宗倒了，血狱谷才能立足青州。 星殿绝不会坐视青州两大顶尖宗门一夕尽亡。 大梁帝国也不会。 可现在为什么血狱谷的大队人马只停留在了凌剑宗的山门外，并没有跟着一众联军杀上小祁山？ 这件事情很没有道理。 那是因为人们并没有发现，此番血狱谷负责率队的主将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换了人。 小半个月之前，血狱谷一方负责率军征讨凌剑宗，响应袁家联盟的，是副谷主费煞，但现在，却换成了林枫。 这一个小小的转变，或许在很多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如果被各家各宗的高层知道了，一定会被惊出一身冷汗！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如今的林枫可以算得上是戴罪之身，因为白羽是他的弟子，而白羽在月影秘境所做的一切，都可以算是他教徒无方，所以在月影秘境的部分真相被揭露之后，血狱谷就再也没有让林枫露过面。 直到今天。 林枫此行显得十分小心谨慎，不仅披上了宽大的长袍，还用一张黑铁面具挡住了自己的脸，极尽低调之势。 甚至就连很多血狱谷的弟子都不知道己方已经换了帅。 但至少有一个人是肯定知道的。 便是此番随同血狱谷大军前来的，血狱谷少谷主，北蝉！ “可惜啊，听说这次廖昙还在从京都赶回来的路上，若他在凌剑宗的话，我倒真想再跟他分个高下。” 北蝉的声音显得有些阴柔，但从外貌上来看，却绝对是一个难得的美男子，除了目光透着些死寂之外，不论是从脸型轮廓还是五官都显得十分俊朗，尤其是身上所披的一件紫红色长衫，更显英俊潇洒。 面对北蝉的些许不甘，林枫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林枫知道，自己今日出现在凌剑宗的山门外，是一个非常冒险的举动，每一步都需要慎重再慎重，因此哪怕此刻只有北蝉一人在场，他也未曾摘下头上的面具，以至于说话的声音也显得瓮声瓮气的。 北蝉点点头：“林副谷主教训得是。” 林枫苦笑着道：“少谷主，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来冒这个险呢？要是在接下来的交战中你出了什么意外，我可如何向老谷主交代？” 北蝉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我辈修行者，哪有这般娇弱？我见过的死人，可不比林副谷主少，更何况，此番我很想要亲自会会一个人。” 林枫叹了一口气：“洛川。” 北蝉点点头：“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药王塔里面那个洛川，应该只是凌剑宗放出来的烟雾弹，真正的洛川，又怎么可能独自一人在药王塔一藏就是半个月？” 林枫轻轻一笑：“为什么不可能？” 北蝉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虽然我从未与这洛川见过面，但我曾经在无数份战报中读到过这个名字，我知道，以他的性格，是做不出如此藏头露尾之事的，哪怕你说他逃出了青州，逃出了我大梁，也比现在的情况更加可信，更何况……” “更何况？” 北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更何况，就算那个藏在药王塔中的洛川是真的，那么此番袁家攻打小祁山，他也一定会现身。” 林枫摇了摇头道：“可据我对此子的了解，他对于宗门可没有那么强烈的归属感……” 北蝉开口将他打断道：“不，与凌剑宗没有关系，而是他有一个曾经同生共死的小侍女，现在就在小祁山。” 林枫疑道：“少谷主指的是……红豆？但那毕竟只是一个侍女……” 北蝉对此并没有多加解释，只是笑着道：“这个侍女可不简单啊……” 北蝉的笑声很冷，无端使得原本已经入春的暖意也被吹散了一些，关于洛川的话题就此打住，因此北蝉转而问了另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他虽然贵为血狱谷的少谷主，但不论从声望、修为还是阅历来说，都不如林枫远矣，所以此番林枫是主将，而他顶多算是一个副手。 只有主将，才有权利决定何时出兵。 面对北蝉的疑惑，林枫并没有隐瞒，而是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再等等。” “等什么？” 林枫抬头看了一眼翠意满山的凌剑宗，以及略显凌乱的山门，笑道：“等他们再僵持一会儿。” 这番话当然合情合理。 毕竟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永远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北蝉却摇了摇头，脸上的阴郁之气更浓了一些。 “林副谷主何必瞒我，我知道此番林副谷主另有打算。” 林枫转头看了一下这位少谷主，不知道是不是在欣慰于对方的成长速度之快，还是在感慨此子对时局的判断如此之敏感，竟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轻笑。 “少谷主不愧被誉为咱们青州三大星择之一，看来我们这些老骨头，总有一天要靠你们来撑起一片天了。” 林枫的这番赞叹是由衷的。 青州有很多少年天骄，比如白羽，比如袁小花，再比如宁春，但有三个人，却永远凌驾于他们之上。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修为已经达到了聚星，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很年轻。 青州的未来，大梁帝国的未来，甚至于整个星陨大陆的未来，都终究会是这些年轻人们的。 或者以现如今青州修行界的共识来说，是属于那三个年轻人的。 坊间称其为青州三大星择。 便是星空所择取的天选之人。 凌剑宗，廖昙。 天元门，卫尘。 血狱谷，北蝉！ 这便是三大宗门之所以会被称为三大宗门的原因，因为他们不仅有深厚的底蕴，有强大的实力，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有着非常光明的未来。 今日廖昙未能及时归宗，卫尘已经杀上了小祁山，三大星择中的最后一位，北蝉，则来到了凌剑宗的山门之前。 他在十年前的那场三宗大比中完败凌剑宗首席弟子廖昙，因此愤而弃剑，便是后来蔡长讳送给洛川的那把枫火剑。 此事在十年前曾在坊间沦为笑谈，但却并没有击垮北蝉的意志，反而使其越挫越勇，丝毫未堕其星择之名。 十年后的今天，他已然成功聚星，并再此来到凌剑宗，能不能一雪前耻暂时不得而知，但至少这是大勇。 面对林枫，他一眼就看穿了这位副谷主掩藏在铁面之下的算计，更一言道破了洛川与红豆之间的关系，举手投足之间并没有摆出所谓少谷主的架子，反而更带一些久经岁月沉淀的沉稳。 这便是大智。 有如此大勇大智者继承血狱谷的未来，何愁其道不兴？ 所以林枫很高兴。 而与此同时，另外一件喜讯也终于姗姗来迟。 一只红鹰破空而至，落到了林枫与北蝉的身前，为他们带来了一道非常重要的消息。 更准确地说，这个消息是一句话。 前后总共十个字。 “柳如风出关，破境入聚星。” 第两百四十五章 盟军到！ “嘭！” 伴随着一声闷响，黄昭整个人被轰到了半空中，身上的星辉若闪若灭，眼看就将砸在一株百年古树上，却被一人从空中牢牢接住，将他轻轻放到了地上。 救下黄昭的人是丘晨。 也是现如今凌剑宗为数不多的亲传弟子之一。 小半个月前，当勋禄堂、刑堂、神兵堂联而合围百草堂的时候，丘晨并没有现身，因为他以一己之力将东峰援军给拦住了。 当日的黄昭被丘晨亲手打断了三根肋骨，如死狗般扔在了东峰脚下。 但今天丘晨却救了他。 因为这场战争不关乎东峰与神兵堂的恩怨，也不关乎黄昭是不是莫有雪的亲信，是不是勋禄堂的叛徒，而关乎宗门的存亡。 所以此刻不论是丘晨还是黄昭，都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他们是凌剑宗弟子。 今日的凌剑宗也不再分什么三山五堂，他们是铁板一块。 那一日，文逝水对谢长京说，攘外必先安内。 所以洛川携药王塔逃离小祁山，所以陈安被太上长老困在了自己的洞府中，这一老一少用最强硬的手段，最决绝的态度，换来了凌剑宗暂时的众志成城。 这才能将今日气势汹汹而来的袁家联军拦截在半山腰之下。 但即便如此，丘晨的出现，本身就已经说明，这场战事正在逐渐向着不利于凌剑宗的方向发展。 或者更直接地说，是凌剑宗快要守不住了。 丘晨是亲传弟子，而且是现如今凌剑宗仅剩的三位亲传弟子之一，哪怕其实力是最低的那个，那也是亲传弟子！ 在他的前面，还有无数的记名弟子、外门弟子、内门弟子和核心弟子。 这场战争打到现在才仅仅过了半天时间，丘晨就已经被迫出手了，可想而知此番袁家联军的冲击力是何等恐怖！ 在救下黄昭之后，丘晨并没有在原地逗留半刻，甚至没有看黄昭一眼，直接荡起身上的明橙色星辉，向着前方那密密麻麻的人潮冲了上去。 而黄昭则被一位百草堂的药师接到了后面一顶简易的帐篷中。 像这样的帐篷在小祁山的半山腰上还搭建了很多，此时各种哀嚎声不绝于耳，但也有伤痕累累的凌剑宗弟子重拾腰间佩剑，一瘸一拐地回到前线。 战争是要流血，要死人的。 所以今天的小祁山与往日相比，就像是披上了一层红纱，恰似夕阳映照时。 演武堂作为凌剑宗内人数最多，实力也最强的宗堂，在这个时候，当然是冲在最前面的，自然流的血更多，死的人也更多。 演武堂堂座蔡长讳，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身负重伤，被送到帐篷中医治了，他手中的长剑也已经布满了裂纹与缺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断裂。 或许就是下一次。 相对而言，文逝水此战倒是显得格外的得心应手，其所到之处，甚至都还没有碰到敌人的衣角，对方便如被收割的麦子般一片片倒下。 通常来说，刑讯高手往往也是用度的高手。 比如说文逝水。 可就算是这样，文逝水也仍旧受了不轻的伤，身上的素色长衫早就被鲜血浸透了，脚下的草鞋也变得重如千钧，似乎每一步都迈得那么艰难。 凌剑宗五大宗堂，除开被洛川亲手杀死的黎洪，尚余四人。 而这四个人之所以能够在众多核心弟子当中脱颖而出，自然各有其非凡之处。 比如蔡长讳，便不愧为演武堂最锋利的那把剑，在这半日的拼杀中，死在他手里面的洗星境强者，甚至比丘晨还要多！ 毕竟他才是真正的善战者。 而至于文逝水，除开那让人防不胜防的毒攻，以及神鬼莫测的刑讯手段之外，其心智与谋略也是上乘，这一点，早在当日凌剑宗内乱，围剿百草堂一役中，便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他在今日的凌剑宗保卫战中，仍旧只充当了一个马前卒的角色。 因为若论智谋，有一个人比他更强。 不是毕书尽，因为此时的毕书尽正杀得兴起，手中的业火剑仿若一轮正在燃烧的太阳，把他整个人都染成了金色，更将他眼前的敌人都烧成了灰烬。 按理来说，今日之战关乎凌剑宗的生死存亡，若以弟子层面来说，最佳的领导者当然是亲传弟子。 但毫无疑问的是，不管是演武堂的许清云，还是中峰的李逍，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 这一点从大逃杀中这两人的表现就暴露无遗。 所以，让很多人都没有想到，尤其是令袁家联军没有想到的是，今日负责统筹战局，率领凌剑宗上万名弟子奋勇抵抗的人，是勋禄堂堂座，苏长见。 苏长见虽然姓苏，却与星殿殿主没有半点关系，但他被公认为凌剑宗的财神爷，这一点却并不是什么秘密。 世人皆知，凌剑宗的苏长见最善经营，更有一双识宝慧眼，正是因为有他坐镇勋禄堂，才让勋禄堂的财力与日俱增，不仅能在整体实力上与演武堂分庭抗礼，更成为凌剑宗最繁荣的一大宗堂。 但却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苏长见同样是一位极具天赋的战略家。 半个月前，勋禄堂作为围剿百草堂的主力之一，几乎倾巢尽出，在程修衣的带领下齐集西峰脚下，但苏长见作为勋禄堂堂座却并没有到场。 因为从头到尾，他是唯一一个反对同门相残的人。 只不过，当日的勋禄堂有长老许怀秋做主，所以苏长见选择了保留自己的意见。 可今天他来了。 不仅来了，而且作为这场战争的第一智囊，苏长见坐镇整个凌剑宗的大后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一次次反守反击战，让袁家联军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苏长见没有在前线与一众师兄弟们并肩作战，自然也没有受伤，但此时他的双眼却有些充血，脸色同样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看起来应该是消耗了太多的心神。 “让西峰的人想办法和中峰弟子靠拢，他们被切割得太远了，容易被敌军趁虚而入。” “百草堂那边再调集五名药师参战，没人也让王海给我挤出人来！” “丘晨师兄那边怎么样了？让他务必给我拖住姜家那个小霸王。” …… 一条条指令无从间断地发布下去，苏长见指间的翡翠玉戒光芒越来越盛，衬得他的脸色越来越白。 双方交战不过半日，参战的人员，不管是凌剑宗一方，还是袁家联军一方，都还只停留在降星境与洗星境的层面。 而且仿佛是做出了针对性的布置，袁家那边也只出动了不到十个洗星境巅峰强者，似乎并没有速战速决，一口将小祁山吃下的意思。 谁都知道，这场战争绝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打完的，但毫无疑问的是，凌剑宗的防线已经一退再退，退无可退了。 毕竟他们所面对的是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就算凌剑宗是青州第一大宗门，在这场关乎宗门生死存亡的战役中也占不到半点便宜。 更何况，对方的七大聚星境强者尚未出手。 决战，总是在最后时刻才会打响的。 按照姜家、袁家和天元门在一开始的部署，那七位决定最后胜负的聚星境强者，将在午夜时分发起总攻。 但很多时候，意外就是这么不期而至。 有人要逼他们提前出手了。 这个人不是凌剑宗的太上长老林如，也不是徐子林和谢坤，而是…… 血狱谷副谷主，林枫！ “禀告家主，血狱谷的人从咱们身后杀上来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袁家、姜家和天元门三方巨头纷纷心中一震。 袁世德沉声道：“你说清楚，什么叫杀上来了？” “血狱谷副谷主林枫，携同血狱谷首席掌狱使北蝉，率三千弟子已冲破我方第一条防线！” 看得出来，前来禀报军情的这位袁家少年心思机敏，条理清楚，只用了三句话，就让在场的一众大人物们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 更让他们获悉了一件无法想象的阴谋。 “林枫！他怎么来了！” 出人意料的是，邢无别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血狱谷突然出兵援助凌剑宗，而在于领兵的那个人是林枫。 众所周知，如果论及在三大宗门中，除了凌剑宗外，谁与洛川之间的仇怨最大。 当然是天元门的邢无别。 因为他在洛川的手中丢了两次脸，输掉了宗门仅有的两个月影秘境的名额，更被洛川的草木药道羞辱得淋漓尽致。 但如果反过来说，谁最欣赏洛川的话。 那么这个人只能是林枫。 早在冬雪小比的时候，林枫便对于洛川肉身破音障的手段惊为天人，并数次表达了对洛川的惜才之心，甚至许诺若洛川肯加入血狱谷，那么便直接能坐上掌狱使的位置！ 所以如果袁世德、邢无别等人能够提前发现林枫的到来的话，恐怕早就对血狱谷心生防备之意了！ 但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因此血狱谷的突然反叛让众人措手不及。 面对突如其来的劲敌，只有场中年纪最小、修为最低，身份也最微不足道的那个人，提出了一个重要的疑问。 而这个疑问，也让在场的一众家主、长老们背后浸出了阵阵冷汗。 “血狱谷与凌剑宗结盟，究竟是早已有所安排的，还是临时决定的？若是后者，是否说明星殿那边已经有所动作了？” 第两百四十六章 聚星之战 说话的人是一个大胖子，或许是因为天生怕热，此时脑门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热汗，正拿着手绢轻轻擦拭着。 但他所问出的这个问题，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心中暗生寒意。 凌剑宗贵为青州第一大宗门，其在世人心底的分量当然很重，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这种敬畏感却会被无限度地降低。 比如此刻。 但星殿不一样。 不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星殿的地位都是不可动摇的。 若今日星殿真的要力保凌剑宗，那么，袁家还能有半分胜机吗？ 袁小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半分退路了，必须赶在星殿出手干预之前，彻底将凌剑宗覆灭。 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对诸位聚星境强者拱手道：“为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不能再等了！” 然而，对此，那个大胖子却笑着道：“小花兄弟别着急，我刚才所说的也只是一个猜测，相比起凌剑宗，我倒觉得咱们身后的血狱谷更加值得重视，要不这样吧，咱们分头行动，你们袁家和姜家先登顶，我们天元门负责拦下血狱谷的人，等把那林枫解决了再来与你们汇合。” 闻言，袁小花不禁在心底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脸上的微笑却半分不减。 “卫师兄此言差矣，一旦我们解决了凌剑宗，血狱谷的人又何惧之有呢？所以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毕其功于一役，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彻底攻陷小祁山！” 胖子摇摇头，却也不再与袁小花争辩，而是回头看向自家副掌门，邢无别。 临到这时，邢无别也显得有些犹豫，无疑，卫尘的建议是最稳妥的办法，一来可以试探一下血狱谷的态度，二来也可以看一看星殿那边的动静，如果今天星殿真的要站在凌剑宗这一边的话，那么他们也不愿意与袁家陪葬。 可问题在于，单单是袁家和姜家的四名聚星境强者，能否奈何得了凌剑宗的太上长老他们呢？ 如果袁世德和姜无殇他们输了，那么无疑将会严重影响此战最终的胜负，天元门的人今日还能活着离开小祁山吗？ 便在邢无别万般迟疑之时，旁边一位白发老者却慢条斯理地开口了。 “既然林枫来了，那就让我这把老骨头去会会吧。” 说完这句话，丹鬼根本不给袁家开口的机会，直接转身向山下慢步而去。 作为丹鬼生平最得意的学生，那大胖子自然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只是就这么一动，头顶上的热汗不免变得更加浓密了。 见状，袁小花不再开口挽留，而是来到了邢无别的身前，笑着道：“对付那林枫和北蝉，想必丹鬼先生与卫师兄二人足矣了，邢副掌门还是随我们上山吧，不然，林如那老婆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闻言，邢无别沉吟了片刻，转头看着丹鬼与卫尘离去的背影，终究还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便依你所言。” 话说到这里，众人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了，当下也不再犹豫，纷纷化作一道道杏黄色的星光，向小祁山的峰顶直掠而去。 五位聚星境强者破空而至，令袁家联军士气大振，而一众凌剑宗弟子则心急如焚。 苏长见自然也看到了那五道星光的到来，于是面色变得更加惨白了几分。 “这么快就发动总攻了？为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苏长见的问题，也没有人知道太上长老和林副掌门他们究竟能不能挡得住敌方最强大的攻势。 袁世德、邢无别等五人的星力波动就像是夜空中冉冉升起的红日，毫无遮掩，光芒万丈，自然瞒不过凌剑宗三位聚星境强者的耳目。 因此在下一刻，明剑阁的大门缓缓打开，太上长老林如、副掌门徐子林、执丹长老谢坤三人并肩而立，目色肃然。 这一战若是赢了，那么凌剑宗就赢了，小祁山便能屹立不倒。 这一战若是输了，那么凌剑宗就输了，从此青州修行界便只有两大宗门。 作为堂堂凌剑宗太上长老，林如的手中却并没有剑，而是握着那支不知用何等玉石打造的短杵，上面染着一层温暖的光晕。 远道不是客，当然也不用寒暄，但此时看着从天边坠到身前的五道星光，林如还是笑了。 “看来血狱谷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袁世德落在林如身前十丈开外的地方，不知道林如的这番话是不是对己方说的，但他还是问道：“敢问林长老，究竟许了血狱谷多大的好处？” “好处？”林如笑着摇摇头：“说到底，你们的目光还是太过短浅了，月影秘境一役，既然可以让血狱谷站在你袁家一方，又何尝不能使其成为我凌剑宗最忠实可靠的盟友呢？” 闻言，袁世德不禁心中一沉。 原来如此。 林如说得不错，白羽和洛川在月影秘境一役中所扮演的角色，在某种程度上，使血狱谷与凌剑宗成为了一对天然的难兄难弟，今日小祁山深陷风雨飘摇当中，血狱谷拔旗来救，他日血狱谷被青州修行界所声讨，凌剑宗又怎会视而不见？ 这才是缔结攻守同盟最坚实的基础。 “我看血狱谷那位老谷主才当真是老糊涂了，难道他就没想过，如果把赌注压在你们这边，会输得万劫不复吗？” 林如叹了口气：“所以我才会说诸位目光短浅，任何事情，不能只着眼于当前，而应该看到更遥远的未来，我想知道，若日后星殿就月影秘境一役对血狱谷秋后算账，在场的诸位，谁会伸以援手？” 没有人回答。 所以林如自问自答道：“就算今天血狱谷与你们一起杀上我小祁山，改日轮到血狱谷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你们也不会念及今日同盟之谊，只会躲得越远越好，甚至落井下石，所以，你们谁都不会出手。” 林如的这番话没有任何挑拨离间的意思，也不是在指责袁家和姜家可能忘恩负义，只是在述说一个事实。 既然是事实，当然就无可辩驳。 哪怕是袁世德，对此也无话可说。 他只是冷笑着反问道：“依照林长老此言，莫非到时候凌剑宗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帮着血狱谷和星殿作对？” 林如笑道：“当然。” 袁世德先是一愣，随即大笑两声，开口道：“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哪怕为此让整个宗门为之陪葬也在所不惜？” 林如脸上的笑容越发慈爱：“若今日血狱谷不出手，我凌剑宗便已经亡了，又何来陪葬一说？” “袁兄，何必与一个将死之人废话这么多？事已至此，还是在手下见真章吧。” 姜无殇猛地将手中长枪向地面一杵，身上的璀璨星辉在眨眼间被蒙上了一层漆黑无比的气焰，隐隐中似有恶鬼哀嚎声不绝于耳，让人头皮发麻。 这便是姜家数百年来最负盛名的万魔枪！ 一旁的姜家大长老手中所握的并不是枪，而是一把寒意凛然的血刀，但相同之处在于，上面也缭绕着冲天魔气，仿佛将整个朔明峰顶都染上了一片水墨色。 刀枪齐鸣，万魔归宗！ 姜无殇眼底闪过一抹猩红，随即将自己融入了那滔天魔气当中，向着林如疾驰而去。 “还吾儿命来！” 姜家大长老姜从紧随其后，刀光反射出一片片漆黑的冷光，竟然将体内的星海都映成了一片灰暗。 到了这个时候，袁世德也不再犹豫，口中发出一声长啸，仗剑直行，只用了不到一息的时间就跨越了十丈的距离，与姜无殇手中的长枪合在了一处。 直指林如！ 林如是凌剑宗太上长老，身怀聚星七重的修为，绝不是姜无殇或者袁世德一个人所能对付得了的。 所以他们选择了三对一，用人数拉回境界上的劣势！ 谢坤与徐子林就站在林如的身边，但他们却没有机会帮林如分担压力，因为与此同时，邢无别与袁玖也到了。 邢无别与徐子林私交不错，但事涉宗门存亡，任何的昔日旧谊都没有了半点意义，或许也正因为两人知根知底，所以邢无别在第一时间就找上了徐子林，逼迫后者手中的剑只能向自己斩来。 至于谢坤，原本就是在场所有聚星境强者里面最弱的一个，所以袁家只派出了一个大长老与他纠缠，如果运气好一些的话，谢坤这边恐怕就是今日凌剑宗覆灭的突破口！ 一时间，整个朔明峰顶被硬生生切割成了三处战场，天空上璀璨夺目的星光照亮了整个小祁山的山头，从远处来看，一片美轮美奂。 今日可以说是青州修行界顶尖强者的一次难得的对决。 凌剑宗作为青州第一大宗门，当然是这场对决最合适的舞台。 也就是在这个无比盛大的舞台上，在那漫天灿烂的星光下，林如终于出手了。 或者更准确的说，她出剑了。 一片蓬勃汹涌的杏黄色星辉自她的胸腹间侵袭而至，汇聚到了她手中的那支短杖上，然后凝成了一把光剑！ 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终于知道，原来林如手中的那支短杖并不是杖，而是剑柄！ 第两百四十六章 人多欺负人少？ 到了聚星境这一层次的对决，修行者已经不再需要激发命星投影了，因为命星就在他们的星海中。 汇聚万千繁星投影为孤辰，托寄于几身之命运，幻化千里苍穹之星辉，这便是聚星。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聚星境是修行者深度了解、研究、解析自身命星的最好机会。 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修行巨擘，都是在聚星境的时候，依照自己命星的特质，创造出了一道道名震天下的功法。 命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功法有。 同样一套功法，在不同人的手中，或者更准确地说，在拥有不同命星的修行者手中，所能发挥出的效果当然不一样。 最直接的一个例子，便是冯笑的画地为牢。 画地为牢原本是由凌剑宗某位已经故去的长老所创，这套剑法本身博大精深，品阶颇高，但在那位长老殒落后便再难觅继承者，直到冯笑横空出世，才让这一剑重新大放光芒。 为何？ 因为冯笑的命星天赦，与画地为牢，本身就是天作之合！ 那么，对于每一位修行者来说，又有什么比他们根据自身命星所创造的功法更合适的呢？ 所以往往到了聚星境之后，便是修行者领悟、创造功法的高峰期！ 凌剑宗是青州所有宗门、世家里面，对于剑道研究最为深刻的门派，太上长老林如作为凌剑宗修为排名第二的高手，她所创造的剑法又怎会是俗物？ 此时的林如以星辉化剑，单手轻挽，双瞳在顷刻间被染成了赤金色，面对着近在咫尺的那杆魔枪，缓缓迎了上去。 无尽的金辉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在顷刻之间就浸入了那不可一世的滔天魔气。 万魔的嚎叫让姜无殇手中的长枪微微颤抖，仿佛是一条巨龙**入了心脏，正在剧烈挣扎。 但即便如此，姜无殇也没有半点退让之意，而是手臂青筋爆裂，让枪身熊熊燃烧起来。 恐怖的黑焰携一往无前之势，狠狠地轰在了那层看似无比羸弱的金光壁上。 “哧……” 没有金石之音炸响，相反，却有一道水火交接之声弥漫开来。 漫天金光不动如山。 汹涌而至的黑色魔焰却难进半寸。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片刀光与一道剑影同时到了。 刀是暗刀，剑却是明剑。 正邪不能两立，但明暗却可以双全。 姜从刀尖的魔气与姜无殇的长枪汇聚于一处，顿时使得空中的黑色焰涛更加狂肆了几分，仿若一头远古的巨兽，终于露出了血色长獠，朝着林如撕咬而去。 同一时间，袁世德的剑气悄然隐匿在那金辉与魔焰的交汇处，以点攻面，悄悄腐蚀着金色光壁的一角，就像是一条蛰伏在近处的毒蛇，随时都能暴起致命！ 三位聚星境强者联手围攻，就算是林如，也必须郑重以待，所以她手中的光剑第二次动了。 就像是信手涂鸦，将那漫天金辉变成了锐利的棱角。 有句诗文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那么金剑与巨兽，与毒蛇的碰撞呢？ “咚！” 恐怖的剑气风暴在场中呼啸而起，搅碎了半空中那不可一世的魔气，也斩断了隐藏在暗中的毒蛇。 林如身后的明剑阁大门悄声碎裂，化作一缕缕尘埃，消散于天际。 而她身前的袁世德、姜无殇、姜从三人则身形爆退十数丈，衣间血斑累累。 袁世德张开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但他的神色却没有半分的萎靡，反而神采奕奕，看着远方傲立在原地的林如，放声大笑。 “林长老果然修为深厚，不过，这一式金玉满堂却令袁某有些失望了啊。” 袁世德既然还能站着说话，当然说明他所受的伤并不严重，相反，林如虽然半步未退，但她手中的光剑却忽明忽暗，似乎受了极大的冲击。 不过瞬息之间，林如脸上的皱纹便更深了许多，一丝若有若无的黑色气线萦绕在她的手腕间，久久不愿散去。 看起来，这一剑让她消耗了太多的星力。 而经过这一次试探，也让袁世德三人信心大增。 在他们看来，这所谓的凌剑宗太上长老，也不过如此！ 事实上，当林如没有出手的时候，才是对三人最大的威慑，而现在，这种威慑力则被降低到了极致。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击败这位在青州修行界屹立了上百年不倒的老牌聚星强者！ 面对袁世德在言语上的挑衅，林如没有做出半句回应，而是转头看向另外两处战场。 徐子林与邢无别两人相识多年，彼此修为也差不多，都是聚星五重，所以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打得难分难解。 倒是谢坤那边的情况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 因为谢坤虽然只是聚星一重，但却能把聚星四重的袁玖压得抬不起头来！ 甚至由于太过游刃有余，谢坤还在战中分出心神，向太上长老投以征询之意。 林如不露痕迹地摇了摇头，彻底放下心来，随即再次握紧了手中的短杖，或者说剑柄，向身前三人温婉一笑。 “既然诸位想要试试老身真正的剑意，那么，便如尔所愿！” 言罢，林如轻轻一抬手，散去了笼罩在身外的金光，但手中的长剑却重新变得锐不可当。 一缕青丝从她的肩头垂下，一双明眸在她的脸上重焕荣光，如沟壑般的皱纹在瞬息被填平，年迈的气息在眨眼间消亡。 不过片刻间，众人眼中的林如便像是时光倒流，至少年轻了几十岁！ “岁月之力……你竟然修成了岁月之力！”袁世德大叫一声，眼中满是惊惧。 姜无殇沉声喝道：“这不可能！应该只是某种障眼法！” 林如眼中柔情轻转，红唇轻启：“这一剑，叫做倾城。” 话音未落，林如手中的剑已经到了。 相比起之前的那一剑金玉满堂，林如的这式倾城剑显得更加朴实无华，看起来极尽简单浅显之势。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剑，却令袁世德三人如临大敌。 当然，更加令人敬佩的，还是林如即便在以一敌三的局面下，也敢率先出剑的勇气！ “故弄玄虚！” 姜无殇厉喝一声，又一次率先迎了上去，无边魔气重新汇聚在那杆长枪之上，如游龙惊凤，轻描淡写地撞在了林如的剑锋上。 一片纯粹的星光从姜无殇的小腹炸开，仿佛在他的身上披了一件金黄色的铠甲，看起来勇猛无双。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枪尖的魔气却仿佛遭遇了圣光的净化，惊恐地四散逃离，他身上的金甲也寸寸碎裂，露出了他那双惊怒无比的眼睛。 一剑倾城，自然也能倾心，亦能倾星。 只是有些可惜的是，姜无殇在生死一刻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而还不等林如追击上去，又有一片黑色的刀光从侧面突袭而至。 剑势未尽，尚能建功。 因此林如手腕一抖，顺势将手中长剑向姜家大长老递了上去，剑上没有半分华光，却好似一个巨大的漩涡，所到之处，可将周遭的一切魔气吞噬殆尽，使来袭的一应星光回归苍穹。 “铛！” 姜从手中的魔刀被一斩而断，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线顺着他的眉心直达胸腹，就像是将他从中劈成了两半。 然而，与此同时，却有另外一把剑从林如的身后袭来，刺进了林如的肩膀。 灿烂的血花从林如的肩膀喷薄而出，将四周的空气染得一片猩红，林如顾不得身前的姜从，却也没有回头，而是一个反手剑，直接从自己的右肋旁刺了回去。 一缕杏黄色的剑气激荡而起，如一条平滑的绸带，缠到了袁世德的长剑上，再欺身而进，刺入了他的手腕。 袁世德怪叫一声，身形掠空而起，爆退数十丈，再如一颗流星般急坠而下，轰在了林如身前。 “嘭！” 恐怖的尘烟喧嚣而起，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让场中变得无比的惨烈。 袁世德稳住身形，脸上再次挂上了一个血意盎然的微笑。 “若今日只有我一人独往，恐怕还真的接不下林长老这一剑，但很可惜，我们有三个人。” 话音落下，姜从也擦了擦鼻尖的血珠，郑重其事地开口道：“林长老的倾城剑，果然名不虚传。” 随即姜无殇也手持满目疮痍的长枪来到袁世德身边站定，猛烈地咳嗽了两声。 “我想知道，林长老的这一剑，还能用几次？” 相比起袁世德三人的狼狈之意，林如从表面上看起来仍旧没什么大碍，除了肩膀上那道明媚的剑伤。 但正如姜无殇所说的那样，她已经无法再使用倾城剑了。 这原本是她手中最强大的底牌之一，意在希望能够用最快的速度让对方减员一人，但现在，这一打算已经彻底落了空。 果然，到了聚星境这一层级的战斗，想要以一敌三，哪怕存在着境界上的差距，也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实现的。 她轻叹了一声，知道想要靠自己打开局面已经很难了，所以又一次将目光投向了谢坤。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原本不应该出现的声音，却从远方的天空中骇然响起。 “怎么，想要趁着老夫不在人多欺负人少？原来所谓的青州八大家，就是这么个做派？” 闻言，袁世德猛地抬起头，看着那片肃穆而沉寂的夜空，脸上透着不可置信之意。 但他却没能看到说话的那个人，只看到了一把剑。 凌剑宗东峰长老，柳如风的剑。 第两百四十七章 星殿出手！ 柳如风终于及时赶到了。 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 柳如风出关的消息，是在血狱谷大军杀上小祁山的时候传来的，但没人想到，他竟然来得这么快。 当然，对于袁家、姜家和天元门来说，柳如风的现身，其意义并不在于他本身的剑法有多么强大，也不在于一位聚星境强者的到来会如何影响到胜负天平的扭转。 毕竟说到底，柳如风也与谢坤一样，只是聚星一重境。 或者更准确地说，他的实力恐怕还不如谢坤，因为谁也不知道谢坤在聚星一重境停留了多长时间，而柳如风则是刚刚破境。 所以从本质上来看，柳如风今日出关回归凌剑宗，对这场战争最大的意义…… 是在某种程度上彰显了星殿的态度！ 柳如风是在星殿闭的关，如果星殿的立场还和一个时辰之前一样，想要对洛川兴师问罪的话，又如何会放任柳如风回到小祁山？ 林枫懂这个道理。 所以当他知道柳如风破境出关之后，便立刻带人登上了小祁山，向袁家联军所布下的层层防线展开了最猛烈的攻势。 袁世德懂这个道理。 所以当柳如风现身的当下，他孤注一掷地将毕生修为都注入了手中的长剑，又一次对林如发起了绝杀。 丹鬼和卫尘当然也懂这个道理。 所以师徒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了手，不再阻拦血狱谷前进的脚步。 然而，最为柳如风归来而感到震惊的，却不是此时出现在小祁山的诸位聚星境强者，而是，整个青州修行界！ 今夜袁家、姜家和天元门强攻小祁山，这样的大事当然不可能瞒住其他宗门和世家的耳目。 因此早在袁家子弟刚刚踏上小祁山山门前第一级石阶的时候，全青州的目光便已经聚集在了这里。 有人希望看到曾经的青州第一宗门彻底倒下。 有人想要知道凌剑宗面对这样的围剿究竟能撑多久。 更多的人则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这场青州修行势力的大洗牌中分一杯羹。 但让这些人失望的是，他们并没有能够见证到凌剑宗覆灭这样历史性的时刻，反而看到了柳如风的回归，听到了星殿所发出的声音。 “怎么回事？柳如风怎么出关了？难道他已经成功聚星了？” “现在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柳如风有没有聚星，而在于星殿为什么会让他回来！” “难道说，星殿要支持凌剑宗，可一个时辰前……” 一时间，整个青州修行界什么样的传闻都有，各种猜测层出不穷，更有阴谋论者认为星殿想要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干脆将青州五大修行势力一并铲除！ 今夜青州三大宗门齐聚小祁山，袁家和姜家也精锐尽出，再加上白家的名存实亡，所以在外界真正最关心这场战争结果的，当然是剩下的五大家族。 而在这剩下的五大家族里面，又以杨家、宁家和陈家对于柳如风的归来反应最为强烈。 毕竟他们曾经与袁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相较而言，陈家此番之所以没有选择与袁家继续结盟，倒不是因为所谓的大义，或者担心背负骂名，而是因为陈安被太上长老所关押，他们担心强攻而上，会让林如一不做二不休先杀了陈安。 不曾想，冥冥之中，这倒让陈家成功明哲保身，避开了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但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也都还不明白，为什么星殿会突然改变自己的态度？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柳如风偷偷跑出来的？”杨家家主，杨文如此猜测道。 对此，宁家家主，宁元易倒是有不同意见。 “应该不会，在现在这种关键时候，星殿一定会特别关注柳如风的情况，按理来说是不太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在我看来，很可能是那名暗卫终于开口了。” 杨文暗暗皱紧了眉头：“也就是说，袁小花骗了我们？” 宁元易点点头道：“恐怕便是如此。” “那以宁老弟的意思，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要不要去支援凌剑宗？” “不妥，现在我们最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按兵不动即可。” 杨文不禁叹了一口气：“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袁家对凌剑宗的围剿整整谋划了数日之久，等待了小半个月的光景，直到现在已经攻打了小祁山数个时辰。 柳如风破境出关的事情，是在一个时辰前发生的。 而整个青州修行界对于此战风向的改变，却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之前，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凌剑宗完蛋了，小祁山很快就会被夷为平地。 一炷香之后，这些人纷纷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些看清星殿的那摇摆不定的态度，对凌剑宗施以援手。 杨家和宁家此时再想挽回之前的战略性失误已经不可能了，今夜的凌剑宗即便没有他们，也能继续千秋万代下去，此刻再上小祁山只能徒增笑柄。 所以宁元易建议杨文什么也不要去做。 但对于从一开始就没有与袁家站在一起的南宫家和夏家来说，却有别的选择。 想来凌剑宗也会很欢迎这两家的到来。 所以曾与洛川有过一面之缘的南宫无名，在得知柳如风归来的第一时间，便率人上了小祁山，行事之果决迅速，令人咋舌。 但夏家却连半点动静也没有。 或者更准确地说，从头到尾，夏家就没有关心过今夜凌剑宗与袁家联军的这场大战，自月影秘境重开之后，他们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星殿。 而就在半个时辰前，夏家家主，夏秋兰已经赶到了州殿中。 因为她听说，星殿的人终于找到夏馨月了。 当然，夏家的异动并没有被其他人所察觉，更不会有人想到，夏家小公主的出现，将意味着一个多么可怕的真相。 此时整个青州修行界的目光，都被另外一件事情的发生所吸引了。 洛川走出了药王塔。 到了这个时候，原本围守了药王塔小半个月的青州各大修行巨擘们，反而不敢对洛川动手了。 事实上，洛川也并没有兴趣去关心这些人的心路历程是怎么样的。 他只是无比平静地将目光投向了北方。 那是州殿所在的方向。 此时正在看着洛川的人们并不知道，他的这一举动到底代表了什么样的含义。 这一答案一直到半刻钟之后，才慢慢揭晓。 因为空中突然被染成了一片凄红。 那不是星光的颜色，而是一只只红鹰遮天蔽月而至，带来了一个举世震惊的消息。 在数里之外的青州大地上，出现了一支支铁骑，正在向着小祁山所在的方位疾驰而来，急促的马蹄声震得地面轰然作响，整齐划一的星辉光芒让见者无不头皮发麻。 面对这数支铁骑的狂肆过境，甚至就连林家的青州军都不敢阻拦。 因为他们来自星殿。 因为他们是暗卫。 柳如风的归来只是一个开始，星殿暗卫的急袭也并不是结束，因为那个少年还没有离开州殿。 洛川。 在重回人间之后，洛川在第一时间与自己的分身取得了联系，知道了这小半个月以来整个青州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也知道了袁小花的所作所为，更知道现在的凌剑宗正处在最危急的时刻。 但洛川却并没有能够随柳如风回到小祁山，因为苏先生留住了他。 “以你现在的修为，即便回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反而会成为某些人的目标，不如便在这里等着看最后的结果吧。” 对此，洛川并没有半分矫情，因为他知道，星殿会还自己一个公道，他更知道，今夜凌剑宗绝对倒不了。 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他向苏先生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当初在月影秘境所发生的一切，没有半分隐瞒，在这个过程里面，苏先生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成为了一个最好的听众。 直到洛川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才笑着拍了拍洛川的肩膀。 “好，我知道了，听说，你与那个叫做红豆的小侍女的关系早已超过了主仆之谊？” 苏先生的话题转得非常生硬，也非常突然，不禁让洛川微微一愣。 他完全捉摸不透这位星殿殿主究竟想要做什么，只能犹豫着开口道：“在我成为凌剑宗弟子之前，只有红豆与我相依为命。” 苏先生点点头，却并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若有深意地说道：“小祁山那边的事情快要解决了，想不想随我过去看看？” 然而，令苏先生稍感意外的是，洛川并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关于此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殿主可否应允？” “说说看。” “此番青州之乱，我知道星殿一定会有相关的处置手段，不管是袁家，还是姜家、天元门，我相信殿主都一定会秉公处理，但我想提前向殿主要一个人。” 苏先生轻轻一挑眉：“袁小花？” 洛川满目平静：“正是。” “好。” 第两百四十八章 尊者先至 洛川没有想到，苏先生竟然答应得如此痛快，让他不禁心生疑虑。 按理来说，袁小花是此番青州之乱的罪魁祸首，于情于理，星殿也不可能将他交到洛川的手中，所以之前洛川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想要探一下这位星殿殿主的态度。 却不曾想，苏先生的回应大大的出乎了洛川的意料之外。 难道是因为自己保卫青州，保卫大梁所作出的卓越贡献？ 洛川有些拿不准。 说起来，今日苏先生对待洛川的态度似乎也有些太过温和了，一点也没有其身为星殿殿主的威严，反而更像是一个关爱洛川的长辈，从某种角度上，也令洛川有些受宠若惊。 事实上，这并不是洛川第一次见到苏先生。 早在他代表血月巡礼人间的时候，洛川就曾在某间茅屋中见过这位神秘莫测的殿主大人了，也正是因为那一次的窥探，让苏先生发现了月影秘境有异，这才会集结星殿各路大军去往青州。 所以星空走廊才能被提前打开，变相地救了洛川自己的性命。 不得不说，当真是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因此当那金殿大门被推开，洛川看到前来解救自己与夏馨月的竟然是堂堂星殿殿主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傻了。 至此，他终于猜到了夏馨月的另外一重身份，只是有些可惜，还不等他验证自己的猜测，小萝莉就被一位目色冷峻的妇人给领走了。 想必那位就是传说中的夏家家主。 但即便洛川已经知道了夏馨月是星殿的小公主，他也依旧没有将苏先生的态度与之联系起来，更没有将自己当作是夏馨月的救命恩人，毕竟对于洛川而言，在当在日月影秘境濒临毁灭的最后一刻，其实是夏馨月救了自己。 当然，现在不是考虑此事的时候，对洛川来说，他更关心小祁山上的战局究竟如何了。 最关键的是，红豆怎么样了？ 被困星殿禁地的这半个月，洛川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红豆的情况，如果不是苏先生的话，他早在重获自由的第一时间就冲回到百草堂了。 但现在，洛川却并没有将这种思念的急切表现出来。 因为苏先生之前看似不经意的一句问话，让洛川下意识地心怀警惕。 以苏先生的身份和地位，他说的每一句话当然都不可能是废话，那么他特意提到红豆，到底存着什么样的深意？ 洛川想不明白，但他必须小心谨慎。 事涉红豆，洛川可以对全天下都怀抱最强烈的恶意，哪怕对方是星殿殿主，也不能例外。 但不管怎么说，有了苏先生的这番承诺，袁小花是绝对跑不掉了，只是不知道，凌剑宗那边的情况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洛川不是先知，但他有一具分身守候在药王塔之外，傲立在整个青州的天空中，距离小祁山不到半里之遥。 一开始的时候，原本洛川是想要让分身潜入凌剑宗先找到红豆的。 但在经过苏先生的一番话之后，洛川放弃了这一打算，因为正如苏先生所说，以他现在的实力，在聚星境强者的面前恐怕一招都接不下来。 而偏偏他的身份又决定了，一旦自己出现在凌剑宗，不论是本尊还是分身，都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如此一来，损失一具分身倒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恐怕会给红豆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现在的洛川并不知道红豆在哪里，更不会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充当起了丹师的角色，正在救死扶伤。 今夜凌剑宗所面对的，乃是开山立派数百年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若是挺过去了，就是千秋万代，若是挺不过去，就是万劫不复。 因此全宗上下所有弟子、长老，全都参与到了这场与袁家联军的死战中。 红豆因为其身份特殊，在很早的时候就成为了整个百草堂的大师姐，其在百草堂弟子心目中的地位甚至超过了谢长京！ 这当然是得益于当初天元门挑战上门时，红豆所做出的惊艳表现，以及她为凌剑宗，为百草堂所挣得的尊严。 当然，即便抛开红豆与洛川的关系不谈，也忽略掉她在百草堂所树立起来的威信不讲，更重要的是，就在洛川在月影秘境中拼杀的时候，小丫头已经成为了一名堂堂五品丹师！ 五品丹师是个什么概念？ 这么说吧，在洛川横空出世之前，除开谢坤，整个百草堂就只有两个五品丹药师。 一个是孙兴昌，一个是王海。 孙兴昌死后，王海便成为了百草堂的一枝独秀。 当然，像洛川这种一日成六品的妖孽是不能被计算在其中的。 所以事实上，在洛川离开百草堂的这段时间里面，红豆便是百草堂内所有弟子中，品阶最高的丹师！ 与王海王药师实力相当！ 而王海浸淫丹药之道多少年了？ 红豆才刚接触炼丹之术多少年？ 当然，她有一个好老师，便是百草堂的执丹长老谢坤，可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以红豆所表现出来的丹道天赋，恐怕就算没有谢坤指导，她也绝不会泯然众人！ 更加可怕的一个事实是，时至今日，红豆仍旧没有降星！ 或许红豆并不是第一个未曾降星就获得药王塔认可，晋升丹师的普通人，但毫无疑问，她一定是大梁历史上第一个不具任何修为的六品丹师！ 时值凌剑宗生死存亡之际，红豆作为凌剑宗内丹道天赋、实力最高的弟子，作为整个百草堂的大师姐，又怎能独善其身？ 所以从这场战争打响的第一秒开始，她就坐镇于大后方的那丛丛医帐中，救死扶伤。 “蔡师兄，你不能再出去了，必须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治伤！” 面对红豆那难得板起的面孔，蔡长讳不禁急道：“那怎么行！我是演武堂堂座！师兄弟们还在前方与敌人浴血奋战，我又岂能贪生怕死！” 红豆眉头紧锁，沉声道：“但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以你现在的伤势，绝不是一时半会人就能治好的！你还拿得稳剑吗？你还躲得开对方的攻击吗？更别说，现在你的星海已经濒临枯竭，随时都会损害修行根基！” 蔡长讳咬着牙坐起身来，沉声道：“我还能再继续战斗！你把之前给我吃的那个灵丹再给我一粒！” “不行！”红豆直接拒绝道：“镇海丹只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伤势，但服用过多无异于饮鸩止渴，只会加速你星海的崩溃，再吃一粒你就废了！” “怎么不行！”蔡长讳也急了：“现在是非常时刻，连宗门都快要保不住了，哪里还有时间考虑这些！” 红豆轻轻按下蔡长讳伸出的手掌，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神采，开口道：“我听说，柳长老已经回来了？” 蔡长讳一愣：“不错，我亲眼看到了，还趁着袁家两个杂碎愣神的功夫取了他们的人头！” 红豆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这场战争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了，袁家输了。” 蔡长讳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一个柳长老能帮得上什么？别说咱们的防线已经被对方冲得一退再退，宗内弟子伤亡惨重了，就说太上长老那边，袁家可是整整出动了五名聚星境强者进行围剿！多一个刚刚破境的柳长老，只能解一时之急，却很难改变最后的结果！” “血狱谷的人不是来了吗？” “红豆师妹，你不懂，血狱谷的人被天元门给拦在半山腰了，现在根本攻不上来！” 红豆轻轻一笑：“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出现了。” 话音落下，帐外随即传来了阵阵激烈的刀戈交锋之声，顿时令蔡长讳急得满头大汗。 他猛地从草席上站了起来，抄起手边长剑，便一瘸一拐地向外冲去。 “你不肯治就算了！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宗内同门流血牺牲！” 红豆赶紧追了上去，一把拉住蔡长讳的衣衫，却被这个执拗的家伙直接拖出了帐外，紧接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一切，立刻让蔡长讳瞪大了眼睛。 原来，之前所传来的激斗之声，并不是袁家联军已经攻到了凌剑宗的大后方，而是正如红豆所料，血狱谷的弟子如神兵天降，全都杀上山来了！ “这……怎么会……” 蔡长讳喃喃自语了一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叫住了一个刚刚被送来的伤员，问道：“王师弟，这是怎么回事？血狱谷的人是怎么上来的？” 王师弟虽然满身血污，但脸上却闪烁着无比激动的神采，连连道：“蔡师兄！好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天元门的人突然退了！” “什么！”蔡长讳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沉声道：“为什么？” 王师弟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血狱谷的弟子说，星殿已经派出了数千铁骑驰援我凌剑宗，即刻就能赶到！” “星殿……？” 蔡长讳正被这接二连三的意外消息弄得晕头转向，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继柳如风之后，又有两道星光从天边飞驰而至，落在了小祁山的峰顶。 之前蔡长讳说，单凭柳长老一人，是不可能彻底改变战局的，也无法以一己之力救凌剑宗于危难当中。 但这两个人可以。 因为他们一个是星殿首尊，一个是星殿殿尊！ 第两百四十九章 洛川到！ 冯余和秦江的到来，无疑彻底宣判了袁家的死刑。 天元门弟子的突然撤离，更让凌剑宗、血狱谷两大军团顺利会师，接下来，面对袁家和姜家的残兵败将，大势已定。 更何况，后面还有南宫家的大军和星殿铁骑接踵而至。 与其说这场战争的转折点是从柳如风归来所始，不如说是因为星殿殿主的出现改变了整场战局。 战争当然还没有那么快结束，但关于双方的胜负之数，已经可以盖棺定论了。 当日月影秘境一役的真相尚未被公布，但无疑，青州修行界见证了一场奇迹的诞生，原本在战前不被任何一方所看好的凌剑宗，竟然真的逆转了天命，捍卫了青州第一宗门的荣光。 无数人下意识地抬起头仰望那道站在药王塔之前的萧瑟身影，心绪复杂。 随着星殿的出手，他们已经意识到，当日袁小花所说的一切必定不尽为实，而这个原本应该遗臭万年的少年，恐怕要被载入到凌剑宗的史册当中了。 这场战乱因他而起，或许，也将因他而终。 当然，人们更加关心的，还是此战之后整个青州修行势力的新局面。 “现在看来，凌剑宗输了固然好，但即便是赢了，对于我们也大有裨益！”宁家家主，宁元易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个问题。 “不错。”杨家家主，杨文点点头道：“经此一役，袁家肯定是要完蛋了，姜家就算不被灭族，也必当伤筋动骨，再加上白家的出逃，所谓的八大家，实际上已经只剩下咱们五家了。” 对于袁家和姜家即将到来的祸乱，其余几大家并没有感觉到唇亡齿寒，相反，已经开始谋划接下来的利益分配。 或许，这便是修行界最残酷的地方。 为了更进一步，所有人都想要获得更多的修行资源，那么最简单，也是最容易的办法，当然就是蚕食掉他人的资源。 所谓曾经的同盟，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不免显得太过脆弱。 “我只是有些担心，之前我们与袁家结盟的事……”杨文犹豫着说道。 对此，宁元易倒是显得很放松。 “放心吧，法不责众，当日跟着袁家起事，是因为洛川之所为犯了众怒，更何况，现如今我青州已经失去了三大世家，难道星殿还敢对其他人动手？他们就不怕毁了我青州的根基？” 杨文点点头：“这倒是，不过既然袁家、姜家和白家注定退出历史舞台了，那么他们所留下来的空缺，我想，咱们也不能全部瓜分殆尽。” “那是自然，凌剑宗那边恐怕会分去一部分，剩下的，咱们五大家到时候商议一番，具体怎么分需要从长计议，不过给其他宗门留点汤水总是要的。” 顿了顿，宁元易又笑着道：“怎么，其他家族还想要成为新的八大家吗？” 杨文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他们倒是想，不过，咱们八大家屹立数百年不倒，也没见出来个九大家，现在就剩我们五个老家伙了，难道还能让外人占了便宜不成？” “便是此理。” 杨文与宁元易的这番交谈并没有避讳着不远处神色异样的陈家长老，仿佛这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便他们没有为凌剑宗出一分力，甚至还曾经想要将其覆灭，但在关键时刻他们没有站错队伍，自然就有理由去分一杯羹。 修行界的规矩，一向如此。 至少从现在看来，他们不认为有谁能有资格，有能力，有胆魄，来坏掉这个规矩。 在这些真正的大人物心中，青州修行界的格局并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只不过从原有的八大家减少到了五大家，而且此役令凌剑宗和天元门两败俱伤，若是之后星殿再追究血狱谷之罪责就更好了。 那么在这青州地界上，在此消彼长的情况下，或许很快，五大家便能成为凌驾于三大宗门之上的存在！ 所以在最后，杨文不禁遥望着小祁山熊熊燃烧的火光，笑着感叹了一声：“真是盛世美景啊！” 但很可惜的是，他们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个人的存在。 更无法想象，当这个人重回凌剑宗之后，他将为青州修行界带来何等的惊喜。 但两位家主大人没有想到，却并不代表着其他人没有想到。 此时在凌剑宗的山门外，正有一支上千人的队伍驻留在那里，虽然名义上是撤了兵，但实际上却并没有远离。 自然就是天元门。 那个小胖子仍旧在不停地擦着脑门上的热汗，看着眼前令行禁止的星殿暗卫铁骑，眼中透着些许羡慕。 “若是什么时候，我天元门也能组建起这么一支骑兵，那才是万世无忧了。” 面对卫尘的这番感慨，他的老师丹鬼不禁笑骂道：“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记得在坟前把这消息烧给我。” 卫尘顿时堆起了满脸的肥肉，笑道：“老师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这番玩笑当然不好笑，但说出这种玩笑本身，就是为了缓解两人内心的紧张。 是的，此时这位堂堂天元门丹鬼大人，以及首席丹子卫尘师兄，竟然难得觉得心中有些焦虑。 究其根本，当然是因为他们站错了队伍。 南宫家的人已经杀上小祁山了，星殿的铁骑也到了，这说明，事情出现了他们不曾料想到的变故。 原本天元门认为，就算袁小花在月影秘境一役的真相上说了谎，星殿顶多也就出手干涉一下双方的战争，从中调停。 但以现在星殿做出的举动来看，这是要死保凌剑宗，灭了姜家啊！ 所以很明显，这其中一定有天元门未曾看透的关键。 好在血狱谷弟子的出现，让丹鬼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所以才会带着自己的弟子把目标转离了凌剑宗。 直到柳如风的提前回归，丹鬼彻底明白，这一次天元门是赌输了。 他是丹鬼，不是赌鬼，当然不可能为了一个看似更大的利益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赌上宗门的百年基业。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让天元门弟子停手撤兵，放任血狱谷杀上凌剑宗。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丹鬼的这一举动无疑是把邢无别给彻底卖了，但事出紧急，他没有任何其他选择，更来不及知会邢无别，只能暗自希望这个老家伙能及早发现风向的转变。 如若不能…… 那么恐怕天元门就要失去一位副掌门了。 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天元门的撤离是一种妥协，当然也是一种低头认错的表现，相对来说，或许能够减轻他们即将面临的星殿责难，但凌剑宗会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他们，却得打上一个问号。 毕竟做错了事，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卫尘轻轻叹了一口气：“老师，您不会是故意将邢副掌门留在山上的吧？” 丹鬼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爱徒，沉声道：“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卫尘就此打住了话头，但他已经猜到了其中的真相。 于是接下来，卫尘不禁转而道：“事实上，在我看来，这一次青州之乱的关键，还是在洛川身上，若不是袁小花构陷于他，也不会发生接下来的这些事，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星殿之所以会突然转变态度，死保凌剑宗，或许，也跟着洛川有分不开的关系。” 丹鬼对此不置可否，沉吟了片刻之后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 “我觉得，我们可以给洛川送上一份大礼……”卫尘笑着抖了抖脸上的横肉：“这也许是让我们将此战对宗门影响降低到最轻的办法。” “什么大礼？” “袁小花。” 是的，时至此时，袁小花仍旧没有能够逃离小祁山，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他躲在哪里，但卫尘的这番话却无疑向自己的老师指出了重点。 接下来，哪一方势力能够抓到袁小花，或许便会在接下来的星殿问责当中，掌握绝对的主动权！ 丹鬼轻轻挑了挑白眉：“你能找到他？” 卫尘顿时笑得更灿烂了：“我在他的身上下了百里香……” 此时的袁小花并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天元门的人给算计了，但他至少已经发现，如果再不赶紧逃出凌剑宗的话，等待他的，只有绝路一条。 袁小花不是青州三大星择之一，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的智慧绝不低于卫尘，尤其在事关自己生死的时候。 这一点从当初他在月影秘境中的表现便体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当柳如风驾临小祁山的时候，袁小花就非常敏感地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也知道今日攻打凌剑宗的谋划彻底失了算。 所以他在第一时间脱离了大部队，将自己隐入了山林，开始寻找逃亡路线。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又面临死亡的阴影。 而这一切，都要怪那个洛川！ 如果不是洛川，莫有雪就不可能那么快恢复记忆，如果不是洛川，他也不会害死姜卫城，如果不是洛川，他又怎么敢撒下弥天大谎，让青州修行界围剿凌剑宗？ 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 或许当初在月影秘境中对莫有雪下毒的时候，袁小花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走到今天这般绝境。 但他坚信天无绝人之路，此时整个青州修行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凌剑宗的身上，集中在了星殿身上，集中在了峰顶的聚星大战身上，谁会在这个时候注意自己的消失呢？ 袁小花的算盘打得很好，但在下一刻，他的双眼却被无尽的恨意所遮掩了。 因为他分明看到，那个害得自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身影，出现在了小祁山的天空上。 洛川到了。 第两百五十章 我给了，你就要还 半个月前，洛川的分身携药王塔傲立于青州苍穹，引来万众瞩目，八方皆震。 半个月后，洛川本尊亲至凌剑宗，这原本是一件更值得人们关注的事情，但事实上，此时除了个别人之外，谁都没有将目光投在洛川身上。 毕竟相比起这个青州之乱的罪魁祸首，他身边那个男人才是真正的光芒万丈。 袁小花只看了洛川一眼，便赶紧收回了目光，整个人趴伏在地。 这不是在顶礼膜拜，而是他担心洛川身边的那个男人发现自己。 原本还在垂死挣扎的袁家家主，袁世德，就此敛去了手中的璀璨星辉。 这不是在缴械投降，而是他希望洛川身边的那个男人不要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林枫已经掀开了脸上的铁面，此时看着凭空出现的洛川，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他知道，血狱谷赌对了。 太上长老握着剑柄的手松了松，心中暗暗出了一口长气，秦江对她说过月影秘境一役最大的隐秘，而现在，伴随着洛川身边那个男人的出现，她知道，大势已定。 毕竟，此时站在洛川身边的那个男人，是星殿殿主。 如果说星殿暗卫的急袭而至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的话，那么，苏先生的出现，则彻底让袁家、姜家和天元门的人吓破了胆。 更关键的是，苏先生是和洛川一起出现的。 这说明什么？ 袁世德不愿去想，袁小花不敢去想，整个青州修行界都为之失声。 相反，洛川对此倒是显得异常平静。 他不知道苏先生今日为何会愿意带自己出现在凌剑宗。 但毫无疑问，是一个狐假虎威的大好机会。 只是有些可惜的是，重回凌剑宗的洛川并没有看到仓惶逃离的袁小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乡情怯，但肯定与那个瘦瘦小小的丫头有关。 在回到凌剑宗的第一时间，洛川就看到了红豆。 被压抑在心中太久的思念之情如潮水般涌入洛川的大脑，让他连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 洛川在重获自由之后，便在第一时间通过自己的分身知道了这半个月来小祁山所发生的一切动乱，也知道红豆险些在陈安等人的围杀下香消玉殒。 好在有秦未央的舍身相守。 好在有谢坤的深藏不露。 好在洛川将分身留在了她身边。 自从洛川在八岁那年在江边捡到红豆以来，这是主仆二人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次，也是继黎洪下毒饕餮曼陀罗之后，红豆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自责、心痛、愤怒、庆幸…… 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同一时间包围了洛川，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与此同时，红豆当然也看到了自家小少爷，小丫头立刻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扬起纤细的胳膊朝空中使劲挥了挥。 她有好多话想要对少爷说，有好多喜悦想要与少爷分享。 她想知道少爷在离开的这几个月时间里面过得好不好，她要告诉少爷，自己已经通过了药王塔的考核，成为了一名货真价实的丹师，凌剑宗也已经将她收为了记名弟子。 如果可以的话，她恨不得立刻扑到少爷的身上，把自己的开心与不开心都一并述出。 但下一刻，红豆却慢慢放下了胳膊，轻轻垂下了眉眼，随即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回到了医帐当中。 以小丫头的性情来看，当然不是因为害羞，或者突然拿捏起了小女人的姿态。 而是因为她看到洛川咬着牙，攥着拳，向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可洛川为什么要这么做？ 并不是因为此刻的重逢显得不合时宜，而是因为他担心苏先生会对红豆不利。 如果洛川的这种想法被其他人所知晓，一定会认为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位堂堂星殿殿主，怎么可能会对一个连降星都未能成功的小丫头有什么想法？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管从身份地位，还是境界修为，在苏先生的眼中，红豆便如同是一只卑微的蚂蚁一般，根本不值得看上一眼。 但洛川不这么想。 虽然他也不知道苏先生为什么会对红豆感兴趣，但无疑，之前苏先生的一番话，让他直到此时仍警惕在心。 事涉红豆，以及一位堂堂星殿殿主。 再怎么小心谨慎也绝不过分。 所以洛川强压下了自己对红豆的思念之情，他宁愿此时与红豆两不相见，也绝不能让她出现在苏先生的面前！ 好在主仆二人的默契早已刻印在了血骨当中，洛川哪怕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红豆也知道该怎么做。 洛川的异动当然不可能瞒住苏先生的眼睛，但等这位星殿殿主顺着洛川的目光四下搜寻之时，却并没有看到他预想中的那个人，入目所及之处，唯有百草堂的一众弟子振臂高呼。 “洛师兄！” “洛师兄回来了！” 如果是放在另外一个时间，另外一个场合，洛川一定会对这些师兄弟微笑致意。 但现在的他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洛川！还吾儿命来！” 一声厉喝如惊雷炸响，一道流光似惊鸿振翅，在下一刻骤然出现在洛川的眼前，随即这位姜家家住仿佛才后知后觉地看到了苏先生，当即驻足拱手。 “姜家姜无殇，见过殿主大人！” 苏先生没有回应，倒是一旁的洛川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家二公子的确是被我所杀，不过想必姜家并不知道，那姜卫城在死之前已经被袁小花喂下毒丹，即便我不出手，他也会星海自爆而亡！” 闻言，姜无殇猛地瞪大了眼睛，身形微震。 “什么！” 看得出来，姜无殇在事前的确对此毫不知情，此时的惊骇之意也没有半点作伪，因此苏先生轻轻点了点头。 “此事，我星殿暗卫可以为证。” 话音落下，一片霞光悄然自地面升起，当日一路护卫夏馨月闯荡月影秘境，后在星空走廊崩碎后身受重伤，陷入昏迷，再被星殿接走的暗卫邢标，来到了众生之前。 “洛药师所言，句句属实。” 闻言，姜无殇脸色大变，他转过头，看向远方气息尽敛的姜无殇，厉声大喝：“姜老匹夫，你诳我！” 有星殿殿主作保，星殿暗卫为证，洛川的话便是真理，别说是在青州，哪怕放眼整个大梁帝国也无人敢质疑！ 所以在下一刻，袁世德换上了一副诚惶诚恐的面容，连连道：“望殿主大人明鉴，我在这之前对此绝不知情，如果洛川所言属实，那的确是我教子无方！” 洛川笑着摇了摇头：“袁家主说得倒是轻巧，不过一句教子无方就把自己和整个袁家摘了出去，洛某还真是受教了。” 话音落下，邢无别当即开口道：“今日我天元门来此，并不是因为袁小花控诉你杀了姜卫城，而是因为你勾结燕人，伙同白魔弑杀我青州天骄！就算今日殿主大人在此，我天元门作为青州三大宗门之一，也有资格要你给出一个交代！” 邢无别的这番话可谓是阴险到了极点，他故意点出白夜行，就是想要激起苏先生的愤怒，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所知道的，相比起月影秘境一役的真相，只是沧海一粟，而苏先生，则早已经获悉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洛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冷：“是么？天元门真是好大的威风。好，那我就给你们一个交代！” “我不知道袁小花是怎么说的，但事实的真相是，当日白羽开启第二条星空走廊，白夜行现身见众生，欲引燕国大军从月影秘境过境，侵犯我大梁国土，是我与莫师姐，击退了白夜行，也是我与莫师姐，阻拦了燕国大军的先头部队，其余青州天骄，皆丧生于白夜行的一名同伴之手！” “此事，非我一人独言，若宁春、冯笑、南宫轻弦归来，亦可作证，当然，我旁边的这位大人，想必也是见证了当日的一切的！” 洛川的这番话说得很简短，声音也并不大，但却传遍了整个凌剑宗，想来甚至用不了半柱香的时间，就能传遍偌大一个青州。 闻言，邢无别目色微沉，却并没有出言反驳，因为邢标也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便是默认。 虽然在此之前，不管是姜家也好，天元门也罢，不是没有想过袁小花有诬陷洛川之嫌，但趋于大势，他们选择了不去深究，反而想要借此机会，平了小祁山。 但他们怎么也不会料到，洛川竟然会回来得这么快，星殿的反应竟然会如此强烈，更重要的是，洛川在三言两语之间就把自己从一个叛国通敌者，变成了救国救民的大英雄！ 当然，如果今天只是洛川孤身来此，空口白牙，是绝对没有办法服众的。 但现在星殿殿主站在他的旁边。 这便意味着洛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真实可信。 至少，比袁小花更可信！ 因此在下一刻，洛川不等邢无别再胡搅蛮缠，直接开口道：“你要的交代，我给了，那么，还请诸位还我一个交代，还我宗门一个交代！” 话音落下，邢无别、姜无殇和袁世德等人纷纷心中一沉，他们知道，最麻烦的事情终于来临了。 但接下来，却根本轮不到他们为自己解释，为自己的宗门、家族开脱，因为苏先生突然发话了。 自亲临小祁山之后，这位星殿殿主总共只说了一句话，便是告诉姜无殇，洛川说的话，有星殿暗卫为证。 现在，是他说的第二句话。 却是一声问句。 而且所问的对象也不是这些高高在上的修行巨头们，而是问向洛川。 “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 PS：之前慕白写了个微电影的剧本，然后也已经拍摄完毕，这几天后期基本制作完毕，忙着搞配音、混音什么的，所以比较忙，更新就坑了些，看到书评区有不少朋友在骂，慕白也认了，主要17K这边不能开单章请假，所以遇到断更慕白也没办法提前给大伙儿说，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慕白会在书评区发帖子请假的，或者大家伙儿可以入群，群号在简介有公布，慕白会在群里面请假，最后向大家深表歉意，实在抱歉。 第两百五十一章 我许你三天时间 堂堂星殿殿主，今日当众亲开金口，问一个小小的凌剑宗外门弟子需要什么样的交代。 这番话在很多人听来，不免有种训诫的味道，似乎是在敲打洛川，让他适可而止，不要太过狂妄。 所以邢无别在暗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着洛川冷冷一笑。 “哼！左右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难道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不成？刚才的那番话更是漏洞百出，什么击退了白夜行，阻拦了燕国大军的侵犯，就凭你？这其中必然有不少杜撰的成分，想要凭此不着调的言论撼动我青州修行界的格局，苏先生必定不允！” 邢无别的这句话虽然藏在了心里，并没有明着说出来，但毫无疑问的是，今日在场的这些人，有不少都是这么想的。 袁家家主，袁世德，则更是在心中暗暗盘算道：“这般看来，苏先生并没有深究的意思，想来也是，他老人家日理万机，着眼的是我大梁全局，又怎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凌剑宗，降怒于我袁家、姜家和天元门？所谓法不责众，不外如是！” 相比起邢无别与袁世德的侥幸之意，凌剑宗一众弟子则不禁为洛川捏了一把汗。 文逝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沉吟道：“先前苏先生尚未发话，洛川便急着找天元门要一个交代，实为不智，只怕此番要坏事！” 谢长京则表现得更加急切一些，后背都已经被冷汗给浸透了。 之前他可以为了洛川，不惜得罪刑堂、神兵堂、勋禄堂，甚至于副掌门陈安，但如果换做星殿殿主，他根本就升不起与之对抗的勇气。 毕竟，在大梁境内，不论是修行之辈，还是普通民众，对于星殿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敬畏感。 星殿殿主的一句话，甚至比梁王圣旨还要管用！ 若是洛川不慎惹恼了苏先生，这可比得罪了整个青州修行界还要严重得多！ 所以一时间，整个小祁山都静得落针可闻，有人想要看洛川的笑话，也有人为洛川无比担忧。 然而，对洛川来说，他却根本没有去细想苏先生这句话的深意，反而将其当成了一个讨价还价的机会。 所以下一刻，洛川目色平静地开口道：“姜家此番被贼人利用，虽有错，但可以谅解，日后可给姜家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若做得好，便不予追究了。”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姜无殇距离洛川最近，所以受到的震撼也最大，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轻飘飘地就放过了姜家！ 要知道，今日强攻凌剑宗，姜家可谓是倾巢而出，虽然驭下子弟死伤无数，但也有不少的凌剑宗弟子丧命于姜家人之手，此仇可谓不共戴天！ 洛川说放过就放过了？ 他说的话能代表太上长老？能代表整个凌剑宗？能代表苏先生？ 不少凌剑宗弟子都面带不忿，神色激动，但此时轮不到他们说话，所以一个个都只能把怨气憋在了心中，看向洛川的目光更是充满了鄙夷。 他们没想到，这位同门天骄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怂了！ 袁世德与邢无别则心中冷笑更盛，此番看来，这洛川倒还算知道分寸，连姜家都不敢追究，难道还敢对他们动手吗？ 袁世德转头瞥了林如一眼，想知道这位凌剑宗太上长老此刻会怎么做，但让他失望的是，林长老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似乎并不反对洛川的意见，也没有表现出半点失望之意。 最令人玩味的，还是苏先生的态度。 对于洛川的这番话，苏先生不置可否，只是轻描淡写的问道：“还有呢？” 于是理所当然的，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汇聚在了洛川的身上，但与之前不同之处在于，其中夹杂了太多的失望与不解，更有一些趾高气扬与轻蔑。 便在这万众瞩目之下，洛川再次缓缓开口了。 “天元门作为我青州三大宗门之一，本应成为我青州修行界之表率，然其轻信谣言，携私怨而来，意欲覆灭我凌剑宗之根基，取而代之，其心可诛！罪不可赦！我建议，将邢无别关押在我凌剑宗思过，另外我要天元门赔偿九转还魂丹一枚，星级大丹一百枚，九品灵丹一千枚，以作惩戒！” 话音刚落，邢无别原本还无比轻松的脸色骤然大变，他瞪大了眼睛，对洛川怒喝道：“竖子敢尔！” 这一次，回答邢无别的并不是洛川，而是苏先生的一缕目光。 迄今为止，没有人知道这位星殿殿主的境界究竟有多高，实力有多强，但至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苏先生早就跨过了启星境那道无比绚丽而深不可测的大门。 那么，启星境与聚星境之间的差距又有多大呢？ 如果单纯从境界的高低来看，两者之间只相隔了一个碎星境，也就是跨越了两个大境界。 如果要说得更加直观的话…… 那么苏先生只需要一缕目光，就能让邢无别深受重创，鲜血四溢！ “嘭！” 伴随着一声闷响，邢无别浑身骨骼寸寸碎裂，腑脏皆裂，整个人如同一个干瘪的气球一般倒在地上，唯余一缕残息。 然后，苏先生开口了：“关起来吧。” 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在场众人肝胆俱寒，尤其是天元门弟子，更是一个个面带绝望和恐惧，有些定力稍差一点的，已经被吓得瘫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然而，即便是在这样的局面之下，文逝水作为刑堂堂座，也反应极快，甚至比两位刑堂长老还要率先回过神来，当即对着半空中的苏先生一抱拳。 “遵命。” 言罢，文逝水便召集了两个刑堂的弟子，直接将半死之躯的邢无别给拖走了，行事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对邢无别的身份有半点顾忌。 与此同时，凌剑宗一众弟子也纷纷为之振奋起来，原本对洛川的不满与不甘之心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尊崇和敬佩！ 不愧是洛师兄！ 不愧是凌剑宗百年难出的天骄之子！ 三言两语之间就把堂堂天元门副掌门变成了阶下囚！ 毫无疑问的是，今日之后，恐怕洛川的声望将会再度大幅度提升，整个凌剑宗，在弟子层面，恐怕除了大师兄廖昙，再无人能与其争锋！ 而且别忘了，洛川除此之外，还给天元门开出了一份天价的赔偿单，其中甚至包括了天元门的镇宗之宝，九转还魂丹！ 天元门会不会赔？ 对此，苏先生直接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 “其余要求，若天元门不答应，苏某亲自去给你要。”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无异于是给了洛川一块金牌令箭，日后待洛川驾临天元门，谁敢对其不敬？ 此时驻留在凌剑宗山门外的丹鬼当然也听到了这番话，当即急声道：“袁小花呢？抓到了没有？” 一旁的卫尘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来不及了。” 说起来也是有些可笑，时至此刻，除了丹鬼和卫尘之外，很多人都在不经意间遗忘了今日凌剑宗一役真正的罪魁祸首，好像谁都没有去在意袁小花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包括洛川在内。 先前苏先生问他要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洛川首先放过了姜家。 再将天元门打落深渊。 如果按照常理来推测的话，接下来，他就应该对袁家出手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唯一的悬念是，洛川会如何处置袁家。 从他对天元门的态度来看，想必袁家只会更惨，绝不可能独善其身。 然而，下一刻洛川的举动，却令在场众人再度大吃了一惊。 只见他转过身，执手向苏先生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开口道：“多谢殿主大人成全。” 姜无殇目色微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洛川的这番话。 因为从字面意思上来理解，洛川所要的交代已经说完了，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袁家！ 这是什么意思？ 绝大多数人都不太明白洛川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但绝大多数人，并不代表着全部。 比如太上长老林如，比如袁家家主袁世德，再比如星殿殿主苏先生，都听懂了洛川这声答谢的真正意思。 所以在下一刻，林如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袁世德面如死灰。 苏先生则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许你三天时间。” 闻言，洛川眼中的笑意更盛，他点了点头，开口道：“谨遵殿主之命。” 话音落下，苏先生轻轻一挥袖袍，就此消失不见，令场中的压抑气氛为之一松。 然而，洛川接下来的一番话，却令在场的所有修行之辈背脊发凉。 心头重新绷紧。 洛川轻轻偏过头来，看着姜无殇，笑道：“姜家主，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给你姜家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姜无殇脸色微僵，随即点头道：“不错，还望洛药师明示。” 洛川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无比平静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希望在三天之后，这青州修行界，再也没有半个袁姓之人。” 第两百五十二章 漏网之鱼 伴随着洛川的这句话落下，整座小祁山突然静得落针可闻。 人们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为什么洛川自始至终都没有向苏先生提及关于袁家的惩处方案。 因为在洛川的心中，袁家已经亡了。 待到此时再回想起苏先生离开前的那句话，在场的这些青州修行者终于蓦然醒悟，苏先生许给洛川的三天时间，其实是袁家亡族的倒计时。 在今夜兵临小祁山之前，不论是天元门，还是姜家、袁家，都早有心理准备，知道今日若凌剑宗不倒，他们便将迎来这青州第一大宗的疯狂报复。 但没有人能想到，局势这么容易就被逆转了过来，而凌剑宗的报复竟来得如此之快！ 没有什么休养生息，也没有什么卧薪尝胆，前一刻袁家联军还在凌剑宗所向披靡，下一刻，天元门便举兵退出了小祁山，副掌门邢无别身受重创，被押入刑堂生囚，姜家调转矛头，把满腔的愤怒都倾泻在了袁家身上，姜家家主姜无殇也向洛川低下了其高贵的头颅。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叫做洛川的少年回来了。 提及此子，在场所有宗门、世家的大人物都知道，这是一个做事不留余地，杀伐果断、心狠手辣之辈，不论是在冬雪小比，还是在新年血杀夜当中，都已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洛川的魄力和胆气。 更没有人会料到，苏先生前脚刚刚离开，洛川后脚就要灭了袁家满族！ 要知道，这袁家可不是当初洛川在凉城屠灭的黎家啊！ 这可是堂堂青州八大家啊！ 然而，面对洛川那好似谈笑一般的口气，姜无殇却郑重其事地一抱拳，沉声道：“若此举能赎我姜家今日不敬之罪，姜家上下，定白死不辞！” 洛川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话音落下，姜无殇手中长枪悍然一荡，层层魔焰遮天蔽月而起，转身看向袁世德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袁老匹夫，你还有何遗言？” 洛川要姜家在三天之内屠灭整个袁家，这件事情说简单当然不简单，但说难，也绝对不难！ 因为今夜袁家为了攻打小祁山，已经精锐尽处，而此时这些人，就在众人的面前！ 更重要的是，只要袁世德与袁玖两大聚星境强者一死，袁家必定即刻土崩瓦解，变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姜无殇的这声轻问，便如同是拉开了一场屠杀的序幕。 袁家一众子弟突然发现，原来在自己的面前，已经只剩下了一条绝路。 或者说，那是一条死路。 此时袁家所需要面对的敌人可不止是凌剑宗，还有姜家，还有血狱谷，还有刚刚杀上小祁山的南宫家！ 胜负根本没有半点悬念。 袁家甚至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接下来小祁山即将迎来的，必然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而首当其冲要面对生死之危的，便是袁家家主，袁世德！ 袁世德知道，今夜袁家谁都可能逃出去，但自己与大长老袁玖却是怎么也逃不掉了。 他心中恨，恨自己没能在半个月前就对凌剑宗出手，恨自己没有及时与袁小花割裂开来，更恨洛川的突然归来。 所以在下一刻，他没有回答姜无殇的话，而是将体内星力激发到了极致，手中长剑一挽，破空而去，所向之处，赫然便是洛川！ 就算是死，他也要拉此子垫背！ 然而，袁世德根本就连洛川的衣角都碰不到，便被一丛丛杏黄色的星辉给包围了。 拦在他面前的，不止一个姜无殇。 还有凌剑宗太上长老，林如。 还有凌剑宗副掌门，徐子林。 还有凌剑宗执丹长老，谢坤。 还有凌剑宗东峰长老，柳如风。 还有姜家大长老，姜从。 还有血狱谷副掌门，林枫。 最重要的是，还有星殿殿尊，秦江！ 到了聚星境这一层次，想要以一敌三已经非常吃力了，这一点从之前林如对阵姜无殇、袁世德与姜从的血战中就可见一斑。 那么，如果是以一敌八呢？ 更何况，袁世德的实力比起林如还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同样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袁世德能死在这八位聚星强者的围杀下，已经是他莫大的荣幸了。 殊不见，袁家大长老袁玖的身前，只站了一位星殿首尊吗？ 面临生死之间的大恐怖，袁世德的面色越来越疯狂，心中的绝望也越来越盛，终于忍不住开口大喝道：“你们不能杀我！我袁家是青州八大家！是青州修行界的中流砥柱！我袁家曾为大梁流过血，为大梁捐过躯！我袁世德曾力斩燕国偏将，立下不世功勋！” 然而，回答袁世德的，却是一片片痛彻心扉的血花。 姜无殇的魔枪刺进了他的手臂，使他手中长剑怅然落地。 姜从的长刀斩到了他的左脚脚踝，使其骨碎筋断。 林枫一拳轰在他的肩上，血肉横飞。 秦江一指点在他的肋下，星光大盛。 四位聚星境强者，都有意或无意地避开了袁世德的要害，不是心存怜悯，而是他们知道，完成必杀一击的，不能是他们。 而只能是凌剑宗的人。 所以在同一时间，有四把剑不分先后齐至。 一剑落入袁世德的星海，将那片璀璨星辉搅成了粉碎。 一剑挑入袁世德的经脉，将那丛如蛛网星罗的流光切割成了废墟。 一剑刺入袁世德的心脏，将那道强劲的跳动声归于寂静。 最后一剑斩入袁世德的咽喉，将那缕已经变得有些微弱的气息彻底堙灭。 洛川就站在距离袁世德只有三丈开外的地方，看着这位袁家家主眼中的不甘与悔恨，轻轻摇了摇头。 “中流砥柱？流血捐躯？不世功勋？巧了，我凌剑宗也是……” 洛川的这番话就如同是对袁世德最后的祷文，后者的身体骤然被八道星光所点燃，升起了一片熊熊火光，然后在不到三息的时间里面归于虚无，连一缕青烟都没能留下。 青州八大家，袁家家主就此殒落。 尸骨无存。 袁世德的死，只是一个开始，或者说，只是袁家覆灭的一个开场白。 紧接着，袁家大长老袁玖被州殿首尊，冯余一掌拍碎了脑袋，气绝身亡。 袁家大军如同瓮中之鳖，被各大宗门、世家的人马牢牢围困在小祁山，进退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同胞、兄弟、亲人，倒在无尽的血泊中，死不瞑目。 不知道若袁小花看到这一切，会不会后悔自己当日在月影秘境所种下的恶果？ 这场屠杀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甚至连天都还没有亮，袁家上千修行者便已经死伤殆尽，整座小祁山都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任凭山风再怎么吹拂也散之不尽。 在清扫完战场之后，袁家一百二十三位受俘者被姜家子弟全部捆了个结结实实，就像是一只只死狗般扔在了洛川的面前。 一阵又一阵的鬼哭狼嚎之声此起彼伏。 姜无殇恭声问道：“洛药师，这些人……” 洛川似笑非笑地看着姜无殇，将其打断道：“看来我之前说得不够明白啊，我说了，三天之内，我要这青州之内，再没有半个袁姓之人，当然指的是……活人。” 闻言，姜无殇不禁心头微凉，连连道：“姜某明白了。” 话音落下，姜无殇转过身，对姜家众人下令道：“杀！” 于是一片片刀光剑影起，一簇簇血花肆虐开来，之前的那些声音全都消失了。 见状，洛川这才慢慢负起了双手，开口道：“接下来，袁家我们就不去了，我想姜家主知道怎么做，不过有两件事情，我想丑话说在前头。” 姜无殇凝声道：“洛药师但说无妨。” 洛川轻轻竖起了一根手指：“其一，袁家的府库，我之后是要去看的。” 姜无殇连连点头：“这是自然，洛药师请放心，袁家的一分一毫我们都不会动！” 洛川对于姜无殇的这番表态很满意，但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 “其二，至今我也没有见到袁小花，这个人，我想要活的。” 洛川的这句话，可不仅仅是对姜无殇说的，也不仅仅是对姜家说的，而是听者有份。 毫无疑问的是，袁小花的命，对于姜家和天元门来说，是赎罪，对于血狱谷等势力来说，则是一份结交凌剑宗，或者说，是结交洛川的厚礼！ 可是，袁小花究竟去了哪里呢？ 早在血狱谷的人杀上小祁山的时候，袁小花就已经从阵中撤离，意欲逃之夭夭，但他却并没有能够赶在袁家大军覆灭之前离开小祁山。 因为卫尘在他的身上下了百里香。 所以他遭到了天元门数位丹子的追杀，但很可惜的是，卫尘低估了袁小花的实力，所以天元门也没能在洛川宣布囚禁邢无别之前抓到袁小花。 反而让其在数番浴血奋战之后甩掉了天元门的弟子。 此时的袁小花已经绕到了小祁山的后山腰，再向下疾驰数百丈，便可离开小祁山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在袁小花的身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胖子，虽然穿着并不是特别华贵，相貌也比较普通，但脸上却自带一种睥睨天下的不凡气度。 最为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此人的右手，缺了一根手指。 见到袁小花出现在眼前，那人悄悄将双手藏进了袖中，轻轻笑道：“鄙人南宫无名，已在次恭候袁公子多时了。” 第两百五十三章 青州修行界大洗牌 就在南宫无名与袁小花相遇的同一时间，袁世德的死，以及袁家大军覆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修行界。 当然，更重要的，是苏先生离开小祁山前的一番话被一字不漏地传到了青州各大宗门、世家的耳中。 包括苏先生许给洛川的三天时间。 于是毫无悬念的，整个青州修行界都变得胆战心惊，人人自危起来。 因为谁也不知道洛川究竟会用这三天时间做些什么。 袁家的精锐已经尽数折在了小祁山，那么袁家的灭族也不过是一个过场问题，别说是三天了，单凭袁世德留守在家中的那些老弱妇孺，能不能撑到半天时间都很难说。 那么，剩下的时间洛川准备用来做什么？ 他会不会对其他世家和宗门动手？ 要知道，在半个月前，大半个青州可是都对凌剑宗举起了反旗的！ 所谓秋后算账，会不会算到他们这些小宗、小家的头上？ 包括曾经应袁世德起兵的宁家、陈家，又是否能在即将到来的清算风暴中屹立不倒？ 不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件非常悬的事情。 尤其当人们听说，洛川在三言两语之间就让苏先生废了邢无别，给天元门开出了一张天价罚单，再空口白牙灭了整个袁家，其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作风更让许多修行巨擘为之胆寒。 星陨大陆从来就不缺修行天才，大梁帝国的天骄之子更如天边繁星，数之不尽。 天才不可怕，可怕的做事不择手段，不顾后果的天才。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今日所做的一切并不能算是越了线，因为是袁家先污蔑了他，再想要踏平小祁山，而洛川的所作所为只是理所当然的反击。 只不过，他的修为太低，他的身份太低，却偏偏行事太过高调，不留半点退路。 以往的青州修行界，不是没有出现过各方势力围剿某宗、某家的事例，最后的结果，往往是败方以割地赔款而结束，再在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岁月中，被整个青州慢慢侵蚀、分化、乃至于消亡掉。 还从来没有说像这次袁家这样，直接就被灭了族！ 还是那句话，袁家不是黎家！ 袁家是什么？ 那可是堂堂青州章，也断然找不到凌剑宗的头上！ 此举已经不是借刀杀人了。 而是堂而皇之的逼刀杀人！ 于是一时之间，洛川的凶名又一次席卷了整个青州修行界，其行事作风之残酷，重新刷新了人们对于这位凌剑宗少年天骄的认识。 比如在凉城的某座茶肆中…… “听说了吗？洛川一个人就把袁家给灭了！” “洛川？哪个洛川？难道就是之前投敌叛国，被整个青州修行界缉杀的那个？” “什么啊，你这都是老黄历了，我听人说啊，这洛川是被奸人给诬陷的，他不但没有投递叛国，而且还是拯救咱们大梁国的英雄！” “啊？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昨夜洛川归来的时候，我有个堂弟就在小祁山，看得真真儿的……” “等等……你说洛川归来？从哪里归来？他不是一直待在凌剑宗的药王塔中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兴许那个只是洛川的一具分身呢？” “扯淡，分身可是碎星境强者才有的神通，就算那洛川再怎么天资过人，顶多也就才洗星吧，怎么可能有分身！” “切，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当日在凌剑宗的冬雪小比中，洛川还是降星境呢，我听说就已经可以凝聚剑气了，还能肉身破音障，这你怎么说？” “这……” 如同这样的市井传闻充斥在青州的每一个角落，不论是修行者还是普通人，在这一天所有的话题都是围绕着洛川，围绕着凌剑宗的。 昨夜袁家联军围剿凌剑宗的事情可谓是闹了个满城风雨，整个青州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小祁山，但最后的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是以理所当然的，洛川这个名字再度成为了整个青州最炙手可热的存在。 人们不明白，昨夜明明是袁家联合姜家、天元门围剿凌剑宗，怎么最后袁家却要被灭门了？ 他们更想不通，就在一夜之前，洛川还是青州公敌，甚至是大梁公敌，怎么突然间又变成了阻挡燕人的英雄？ 诸如此类的谜团实在太多，比如星殿为何对洛川这么青眼有加，就连星殿殿主都亲自现身为洛川保驾护航？还有半个月前携药王塔离开小祁山的那个洛川，到底是不是一具分身？当然，更重要的是，背靠星殿这棵大树的洛川，接下来还会在青州修行界掀起多大的风浪？ 当然，相比起市井传言，真正了解背后真相，并深深为之忧虑的，还是各大宗门、世家的主事人。 比如宁家和杨家。 就在数个时辰之前，即便在得知了星殿暗卫出动之后，宁家家主宁元易，以及杨家家主杨文，便曾经有过一番关于日后青州修行界格局的交谈。 在那次谈话中，两人都认为袁家和姜家的衰落成了必然，但青州修行界的总体局面并不会受到太过严重的波及。 甚至其他几大世家还能从中捞到不少好处。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 因为洛川的手段太狠，态度太绝，更重要的是，星殿对于洛川的支持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所以在得知了苏先生许给洛川三天时间，以及洛川宣布覆灭袁家满族的消息之后，杨文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宁元易，两人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肃然之色。 “这个洛川，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真没想到，袁世德竟然就这么说死就死了！”杨文的眼中闪烁着唏嘘之意，不住地摇着头。 宁元易更是眉头深皱，缓缓开口道：“看来我们之前的判断有误啊。” 对此，杨文深以为然地应道：“以洛川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我们两家会不会受牵连？” 宁元易沉吟了片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应该不至于，即便那小子想要秋后算账，也还有一个陈家排在咱们前面，若是连陈家也倒了，那么他就更不敢对我们动手了。” 宁元易的这番分析当然是很有道理的。 昨夜之后，青州八大家已经没了两家，而且历经一番血战，凌剑宗、姜家和天元门也是元气大伤，可以说，这是自八年前的那场和亲之乱后，青州修行界所受到的最大重创。 于公于私，星殿也不可能坐视青州再生变故。 凌剑宗太上长老也绝不会放任洛川肆意妄为。 否则，整个青州岂不是要翻了天？ 这便是所谓的大局。 或许洛川可以不顾大局，但林如和苏先生不可能不顾。 这便是宁家和杨家的底气所在！ 在得到宁元易的肯定之后，杨文也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犹豫着说道：“洛川此人，锋芒太盛，于我青州修行界的稳定实在是一大隐患，要不要……” 话音落下，宁元易的眼中立刻透出了一丝精芒，他暗暗挽紧了袖袍，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 “此事暂时不可为，至少在咱们摸清苏先生他老人家的态度之前不能轻举妄动，再说，凌剑宗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夭折的，否则，当年那廖昙……” 杨文点点头，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却突然有一道星光从他的胸前升起，一张传音符篆蓦然急急颤动起来。 杨文伸手捏住了那一纸灵符，感应了片刻之后，随即瞪大了眼睛。 “夏家说话了。” 宁元易眉头一挑：“噢？” 杨文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符篆上所说的内容，待心绪平缓之后这才对宁元易开口道：“夏夫人说，即日起，与凌剑宗结成攻守同盟，并向洛川开放白泽秘境！” “什么！” 宁元易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因为他很清楚，攻守同盟这四个字的分量所在，更因为他知道，白泽秘境的珍贵之处所在。 然而，很快，宁元易就知道，他心中的震撼还是来得太早了。 因为紧接着，杨文又说出了第二个消息。 “另外，廖昙也回来了，并得到了陛下的赐婚，不日即将迎娶三公主！” 第两百五十四章 不是我杀的 杨文在传音符篆中所收到的两个消息，一个比一个震撼，一个比一个更加不可思议。 他不明白，为什么夏家会突然对凌剑宗示好，又为什么要如此不遗余力地拉拢洛川。 诚然，自昨夜小祁山一役之后，凌剑宗的地位在青州修行界得到了空前的巩固，假以时日，必将成为凌驾于天元门、血狱谷之上的超级势力。 在这种情况下，各大宗门、世家向凌剑宗靠拢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这里面绝对不会包括夏家。 因为夏家的背后站着星殿。 就算整个青州修行界都倒了，凌剑宗倒了，夏家也不会倒！ 如果给杨文一些时间，综合昨夜苏先生的态度，以及夏家突如其来的示好，他或许能够联想到一个名字。 夏馨月。 但现实情况却是，杨文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因为廖昙回来了。 如果说洛川在这半年时间内的强势崛起，几乎成为了整个青州修行界的一个传奇的话，那么，同样的一个传奇，在数十年前也曾发生过。 这个人便是廖昙。 凌剑宗大师兄，廖昙的传奇事迹，如果真的要说的话，恐怕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其中最为人们所熟知的，便是其十五岁降星，半年洗星，再三年聚星，如今，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踏进了碎星那方高深莫测的天地中。 以及在十年前的那场三宗大比中，廖昙以傲然无敌之姿，连败天元门首席丹子卫尘、血狱谷少谷主北蝉，甚至逼得后者愤而弃剑，从此一战扬名四海，声震八方。 今日之前，在廖昙这个名字的前面，有很多头衔。 比如凌剑宗大师兄，比如青州第一天骄，再比如大梁四大少年剑士，以及青霄榜探花等等。 而现在，他多了一个更加恐怖的名号。 大梁驸马。 此事在这之前毫无征兆，甚至整个青州修行界都没有收到半点风声，所以当其揭晓的时候，才会显得那么震撼人心，那么的不可思议。 别说杨文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就连州殿殿主冯余都摸不着头脑！ 自洛川拜入凌剑宗以来，与廖昙交集甚少，更不知道这位大师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两人的唯一一次见面，便是在新年夜的明剑阁中。 但毫无疑问的是，就连洛川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位大师兄是整个青州修行界的传奇人物。 更是凌剑宗中兴的最大希望。 当然，现在的洛川，暂时还没有收到大师兄归来的消息，因为就在袁家全军覆没之后，他便被太上长老带进了明剑阁中。 南宫家、姜家、血狱谷，以及星殿的暗卫铁骑已经逐渐撤离了小祁山，最后的交接工作则交给了副掌门徐子林。 当然，此时就坐于明剑阁的并不止洛川和太上长老两人，还有秦江、冯余、林枫、谢坤，以及最令洛川没有想到的那个人。 凌剑宗副掌门，陈安。 姜无殇没有在凌剑宗多留，因为他要趁着袁家大军覆灭的消息没有传开之前，去屠了袁家满门。 南宫无名也没有出现，没人知道这位南宫家最老谋深算的胖子去了什么地方。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此刻出现在明剑阁的，全都是自己人。 血狱谷是昨夜第一个，也算是唯一一个对凌剑宗伸出援手的修行势力。 星殿则是现在凌剑宗最大的靠山。 所以在众人逐一落座之后，太上长老林如也没有多余的客套话，而是直接对洛川问道：“你既然回来了，那么，其他事情都可以暂时放一放，我想先听你说一说，陈童到底是怎么死的？” 对此，洛川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当即从容而道：“我不知道袁小花是怎么说的，事实上，我对于陈童师兄的殒落一事一无所知。” “你撒谎！” 陈安当即拍桌而起，怒目直视着洛川的双眼，脸上的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洛川摇摇头：“我知道陈副掌门对我有成见，刑堂也的确与我有仇怨，但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必要撒谎。” 闻言，林如不禁暗暗皱了皱眉头，她无法判断洛川的这番话到底是真是假，但从直觉上来判断，她的确认为是洛川杀了陈童。 原本今天在明剑阁，她是希望给洛川一个解释的机会，让他说出杀死陈童的理由，而且她也相信洛川一定有不得不如此为之的苦衷。 却不曾想，洛川竟然直接矢口否认了！ 这是为什么？ 不等林如猜透洛川的心思，便见到陈安猛地荡起了一层杏黄色星辉，向洛川奇袭而去。 然而，面对陈安那毫不遮掩的杀意，洛川却根本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因为他知道，在今天这个场合里面，别说是陈安，就连太上长老也动不了自己半根毫毛！ 仿佛就是为了应证洛川心中所想一般，下一刻，有一片宽大的衣袖出现在了洛川的身前，轻描淡写地为洛川拦下了那片璀璨星辉。 是州殿首尊，冯余。 与此同时，两把剑，一只手掌，同时搭在了陈安的肩头。 分别来自秦江、谢坤，以及林枫。 仿佛只要陈安再敢有下一步动作，那两把剑就会割破他的咽喉，那只手掌就会拍碎他的脑袋。 如此惊变，令太上长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更令陈安通体冰冷，心沉似海。 然而，对此，洛川却突然笑着叹了口气。 他仿佛对于护在自己身前的冯余视而不见，也对于秦江等人的举动毫不意外，一双眼睛仍旧停留在陈安的身上。 “不知道我需要怎么做，才能让陈副掌门相信呢？” 面对洛川那满脸的平静，陈安咬紧了牙关，沉声道：“我曾在童儿的身上留下了一道诅咒，若有人害了他的性命，此咒术便会附着在凶手的体内，永远不会散去！若你真的是清白之身，可敢让我激发此诅咒？” 话音落下，林如顿时手心微紧，因为她知道陈安所下的诅咒是多么阴毒，更知道若此咒被激发，就算是她也无力驱散。 “洛川，此事非同小可，陈副掌门留在陈童体内的诅咒绝非常人能解，你不要逞强。” 但很可惜的是，不论是林如还是陈安，都没有能够在洛川的脸上看到半抹惊慌之意，更没有丝毫的惧怕，相反，只有一片坦然。 “如此最好，既然陈副掌门不相信我，那么，便请您激发诅咒吧。” 说着，洛川轻轻点了点头，向秦江、谢坤和林枫三人示意，让他们放开陈安。 “好！这是你说的！如此，便不要怪老夫不念同门之情了！”陈安狞笑一声，再度从手心凝聚了一层杏黄色的星光，便准备将其捏碎。 然而，便在这个时候，洛川的声音却再度响了起来。 “等等！” 闻言，陈安手掌一抖，死死地盯着洛川，开口道：“怎么，你可承认了？” 洛川摇摇头：“不然，我只是想提醒陈副掌门，若之后证实我并非杀害陈师兄的凶手，那么，之后关于那夜围剿百草堂一事，我还希望您能给我一个交代。” 陈安瞳孔微缩，在沉吟片刻之后，咬着牙道：“好！” 言罢，陈安也不再拖泥带水，直接一掌捏碎了手中的杏黄色光团，即刻间，那崩碎开来的星光在半空中凝聚成了一个人形轮廓，上面笼罩着一层青黑色的烟晕。 只是这个烟光小人的面部却极度扭曲着，仿佛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那无声张开的嘴巴仿佛在撕心裂肺地哀嚎。 数息之后，小人儿突然一跃而起，来到了洛川的身前，在他的身体四周急速环绕，整个过程足足持续了近半炷香的时间，然后这才极其不甘地回到了陈安的掌心内，顷刻消散于虚无。 见状，陈安脸上的愤怒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迷惘与怅然，一时间，这位凌剑宗副掌门好像突然老了几十岁，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寸许。 下一刻，陈安猛地从口中吐出一片鲜血，神色萎靡地倒在了地上，面色惨白如纸。 洛川满脸无辜地问道：“陈副掌门，结果如何？” 事实上，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了半点意义，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从陈安的表现上得知了答案。 对此，林如更是深感意外，她怎么也没想到，洛川竟然真的是无辜的！ 下一刻，洛川没有等待陈安说出答案，而是径直转过身，对林如问道：“太上长老，您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林如深深地看了洛川一眼，心中虽然有很多的疑惑，但在这一刻却并没有问出口，而是摇摇头道：“暂且没有了，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吧。” 洛川轻轻躬了躬身，笑道：“如果长老问的是宗外之事的话，我想冯首尊和秦殿尊之后自会处置，我只是有一个小小的建议，当日在月影秘境为国牺牲的所有青州天骄，都理应得到他们该有的尊重和礼遇。” 秦江微微颔首道：“这是自然。” “若长老问的是宗内之事的话，我想……拿回曾经属于我的执剑令。” ====================================== PS：感谢‘三件393632695’2元红包打赏，另外最近17K的系统好像一直有问题，更新不能及时显示，不知道今天这一章会不会出问题，阿弥陀佛。 第两百五十五章 何谓分寸？ 执剑令。 这三个字说出来简单，但落在众人心头却有如万钧之重。 即便是太上长老也觉得指尖微寒。 因为上次洛川手持执剑令的时候，凌剑宗死了一名亲传弟子，三名核心弟子，一位百草堂堂座，还有一名核心弟子成了废人，一名核心弟子逃离小祁山，生死不知。 虽说还不至于让整个凌剑宗伤筋动骨，但无疑使得新年期间的小祁山被无故披上了一层浓厚的哀伤。 而在历经了昨夜那场血战之后，整座小祁山已经满目疮痍，门下弟子死伤惨重，整个宗门元气大伤，急需休养生息。 在这个时候，洛川提出要执剑令，怎能不让人为之担忧？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想做什么，可凌剑宗又哪里还经得起他的这般折腾呢？ 所以太上长老没有做出半点表示，只是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中。 倒是一旁的谢坤一改往日混不吝的态度，沉声道：“这件事情宗门自然会给我百草堂一个交代，你在这儿瞎起什么哄？还有事儿吗？没事儿赶紧看你的相好去！” 洛川没有搭理这个老小子，而是目色平静地看着太上长老，一言不发。 于是有一声轻笑突然响起。 “嘿，你这小子真是越来越对我的胃口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血狱谷当个掌狱使？别的不敢说，只要林某活着一天，有人敢欺负到你头上去，就算是老谷主，我也跟他死磕到底！” 林枫的这句话当然是当笑话来说的，而且是一个非常大逆不道的笑话。 可场中却没有一个人发笑，太上长老的脸色甚至由此变得更沉重了几分，因为她非常了解洛川。 如果是其他人，绝不会将林枫的这番玩笑话留在心中，但如果是洛川的话，一旦自己无法就百草堂被围剿一事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那么这小子恐怕真的能干出改换门庭这种事情来！ 但偏偏，现在的凌剑宗，离不开洛川。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离不开洛川背后的星殿支持。 这不是逼宫，却胜似逼宫。 一时间，林如突然变得有些骑虎难下，而洛川还在等着她表态。 “执剑令可以给你，但我希望，这次你能懂得分寸。” 半晌之后，林如终于叹了一口气，将那块刻着“剑”字的玉牌交到了洛川的手中。 洛川默默将执剑令收入袖中，轻声问道：“敢问长老，何谓分寸？” 此言一出，林如握着短杵的手掌骤然一紧。 而洛川的话还没有说完。 “当日三大宗堂以莫须有的罪名围困我百草堂，意欲将我百草堂夷为平地，不知长老可否对他们言过分寸二字？” “当日三位长老携私怨驾临我百草堂，意欲杀害我侍女红豆，不知他们可曾知道分寸二字？” “那一日，若不是秦师姐誓死相保，若不是我堂谢长老破境聚星，若不是我留给红豆的一尊分身，百草堂已毁，红豆已殒，敢问，那时的长老，又为何不提及分寸二字？” 说完这三句话，洛川并没有期待太上长老的回答，而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随即转身走出了明剑阁，消失在了漫天晨光中。 对此，太上长老并没有阻拦，也没有开口斥责，只是目色显得有些黯然。 另外一边，林枫则是无比失望地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因为他知道，既然洛川当着林如的面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而林如也没有收回执剑令，那么，血狱谷想要得到洛川的愿景便几乎落空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林枫真是有些嫉妒凌剑宗的气运了。 三十年前出了一个廖昙还不够，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如此妖孽的洛川，真是天佑小祁山啊。 当然，这样的感慨只是暂时的，洛川要拿着执剑令去做什么也是凌剑宗内部的事，现在对林枫，对血狱谷来说，更重要的，还是商讨接下来整个青州修行界的版图划分。 这件事情如果洛川想要插手的话，他当然是有发言权的，哪怕他只是凌剑宗的一个外门弟子。 可洛川暂时却没有任何的表态，从这个层面上来讲，他早就做到了太上长老口中的“分寸”二字。 离开明剑阁之后的洛川，在第一时间回到了百草堂。 迎接他的，当然是震天铄地的欢呼声，以及一张张激动万分的面孔。 “洛师兄！” 谢长京的心中有千言万语，但临到头来，却只剩下了这三个字。 洛川笑着走上前去，给了谢长京一个熊抱，然后点点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 谢长京一拱手：“总算不负师兄所托！” 洛川拍了拍谢长京的肩膀，又向四周的聂玄宇和李大壮等人纷纷颔首之意，目光游离之间，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人。 见状，谢长京顿时低声道：“红豆师姐在丹房。” “嗯。” 洛川应了一声，收回了目光，随即问道：“慕容小卿呢？” 谢长京沉了一口气，开口道：“慕容师妹的伤势已无大碍，现在应该和王药师他们在救治伤者。” “当日打伤她的那几名刑堂弟子，可已查清？” 闻言，谢长京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精芒，连连道：“查清了！” “好。”洛川点点头：“如此，你待会儿与我去一趟刑堂。” 说完这句话，洛川便朝丹房去了，而他身后的谢长京则暗暗握紧了拳头，用力点头道：“是！” 片刻之后，洛川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红豆常在的那间炼丹室中，终于再一次看到了他日日牵挂的小丫头。 “少爷！” 红豆在第一时间跑了过来，一头扑进了洛川的怀中，把小脑袋抵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就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 洛川笑着抱紧了红豆，趁着小丫头抬头的时候，伸手在她的鼻子上轻轻一刮。 “有没有想少爷啊？” “天天都在想呢。” “听说我们家红豆已经考上丹师了？” “那可不，现在我可是五品丹师了噢！” 红豆的脸上写着骄傲，炫耀似的朝洛川抬了抬下巴，看得洛川忍俊不禁。 “这么看来，少爷可得努努力了，不然岂不是很快就被你给超过了？” 红豆吃吃地笑着，丝毫没有提及半个月前的那场危机，也没有述说这些日子对洛川的思念之情，仿佛只要洛川在身边，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或者说，她知道，少爷会为她讨一个公道的。 在这分离的数月光景中，少爷也一定像她想着少爷一样想着她。 果不其然，下一刻，洛川便牵起了她的手，低声笑道：“走，少爷带你去刑堂转转去。” 这一次，洛川没有询问红豆的意见，也没有让小丫头替他分析一下当前局势的打算，因为他的手里面拿着执剑令。 当然，更重要的是，以往在家里面，这种小事都是洛川做主的。 红豆没有反对，乖巧地握住了洛川温暖的手掌，慢步走出了丹房，而谢长京早就已经杀气腾腾地等在那里了。 在他的身后，还站着近百名百草堂的守堂弟子。 这些人都是历经了半个月前那场动乱考验的，个个都有着洗星境的修为，更深得谢长京的信任。 “师兄，我们准备好了。” 洛川哭笑不得地看着谢长京身边的一道道身影，里面有诸如聂玄宇和李大壮这样的老人，也有很多他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但无一例外，这些人看向洛川的目光都充满了敬畏。 哪怕现如今的洛川只是洗星一重境，但他在凌剑宗内的一件件传奇事迹却早已深入人心，更何况，昨夜洛川在归来后的一举一动，都可谓让在场的这些百草堂弟子热血沸腾！ 一言废掉邢无别。 一语灭掉袁家大军。 一人守住了凌剑宗百年基业！ 毫不客气地说，在现如今的小祁山，单以弟子层面而论，除了大师兄廖昙之外，再也没有人比洛川的声望更高，威信更重！ 就算是亲传弟子许清云、丘晨等人也不行！ 虽然洛川已经离开了凌剑宗三个多月的时间，但他将分身留在了红豆身边，所以当然知道这段时间百草堂的壮大，也对于当日慕容小卿被欺负，红豆遇险等事了如指掌。 只是他没想到，此番谢长京竟然把百草堂最中坚的力量都带上了，一副要与刑堂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于是洛川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此番我宗刚刚遭逢大难，不宜再经动乱，所以此番我去刑堂，只是为了找点利息回来，用不着如此大张旗鼓。” 闻言，谢长京当即沉声道：“可我怕刑堂那帮孙子会动手！” 洛川淡然一笑：“现在的刑堂，连个亲传弟子都没有了，于我而言，又何惧之有？” 说完这句话，洛川便牵着红豆向着西峰之上去了，谢长京犹豫了片刻，还是给聂玄宇等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悄悄跟在后面，这才赶紧追着洛川去了。 很快，洛川便来到了刑堂的大门之前，尚未跨门而入，便看着门内站着的两个人，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头。 其中一个身披蓑衣，脚上踏着万年不变的草鞋，脸上映着某种不健康的潮红，身上满是死人的气息。 正是刑堂堂座，文逝水。 在见到洛川驾临之后，文逝水的脸上顿时挤出了一抹阴气森然的笑容，主动迎了上去，也将他身后三道跪伏在地上的人影露了出来。 谢长京一眼认出，这三人，赫然便是当日在百草堂打伤慕容小卿的元凶！ 而还不等他将此告知洛川，文逝水的声音变抢先一步响了起来。 “洛师弟，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第两百五十六章 这个诚意，恐怕不够 洛川在回到凌剑宗，走出明剑阁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去了百草堂，然后便来了刑堂。 这样的选择丝毫不令人意外。 根本用不着谢长京或者聂玄宇走漏风声，文逝水便已经早早地等候在了刑堂的大门内。 但面对文逝水迎面而来的笑颜，洛川却根本笑不出来，哪怕此时的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日三大宗堂围剿百草堂，意欲袭杀红豆的定计，便是出自文逝水之手，但洛川至少能够猜到，这位刑堂堂座一定在其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所以洛川没有回应文逝水的主动示好，也没有将目光投向当日打伤慕容小卿的那三个人，而是转头看着刚才与文逝水齐肩并立的第二个人。 相比起文逝水的衣着朴素，这个人虽然打扮得不是特别华贵，但浑身上下却透着一种财势之气，仿佛是靠无数金钱与岁月堆砌起来的底蕴。 毕竟他被称为凌剑宗的财神爷。 自然就是勋禄堂堂座，苏长见。 说起来也是有些奇怪，时至今日，洛川与勋禄堂之间的恩怨早已人尽皆知，不管是死在他手中的韩复，还是被他逐入剑林的熊原，乃至于在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重回勋禄堂的长老许怀秋，都对洛川抱有很强烈的敌意，以至于整个勋禄堂都不太待见洛川，可偏偏，这位勋禄堂堂座却似乎是个例外。 仔细算算，今天应该算是洛川第三次见到苏长见了。 第一次的时候是在新年夜，苏长见作为勋禄堂堂座，负责发放宗门对各峰各堂的赐宴，并当众宣布了太上长老让洛川入明剑阁的旨意。 第二次的时候是在大逃杀，那个时候的勋禄堂已经兵败如山倒，但苏长见却依旧靠着手中的剑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强行突围出去，给洛川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如今是第三次。 可不知道为什么，洛川虽然与整个勋禄堂都势不两立，却偏偏对这位堂座师兄升不起太多的敌对情绪。 这或许是因为在新年夜赐宴时候，苏长见给洛川所留下的第一印象与勋禄堂其他人并不相同。 半个月前三大宗堂联手合围百草堂，文逝水到了，毕书尽也到了，唯独苏长见没有到。 算是为勋禄堂留下了一条退路。 而今时今日，苏长见用他的眼光告诉世人，为何他能成为勋禄堂堂座，成为小祁山的财神爷。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苏长见的选择颇有一种商人的意味，商人逐利，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从来不会把鸡蛋全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面。 所以当整个勋禄堂都站在洛川对立面的时候，唯有苏长见保持了沉默。 在当时的那种局面下，沉默便是对洛川变相的支持，亦是对百草堂的支持。 当然，没有人真正知道苏长见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许是出于一种商人的本能，或许是他不希望看到宗门弟子自相残杀，也或许只是源自于他个人的好恶。 但不管怎么说，今日在刑堂看到苏长见，还是让洛川颇为意外。 只是此时此刻，还不等洛川弄清楚苏长见的意图，一张苍白如纸的脸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文堂座每次都能抢先一步，倒真是令我佩服啊。” 洛川的这番话当然存着一些戏谑的意思，但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 新年夜的时候，他带着百草堂众弟子砸了刑堂的大门，杀了窦景行，对此，文逝水没有表现出半分恼怒，只是将两具尸体交给了洛川。 今天洛川为了给慕容小卿讨一个公道，再次出现在刑堂的大门之外，而与此同时，文逝水则已经提前将那三名凶犯拿下，等待洛川发落。 行动之迅速，做事之果断，就算是洛川，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当真是老谋深算。 而此刻对于洛川那话里有话的调笑，文逝水却并不以为意，而是按部就班地开口道：“我知道今日洛师弟前来所为何事，好在这段时间经过我刑堂的内部自查，已经找到了当日在百草堂行凶的弟子，希望能表现出我刑堂的诚意，并以此给洛师弟一个交代。” 洛川瞥了一眼跪在文逝水身后的那三个人，摇摇头道：“文堂座，这个诚意，恐怕不够吧。” 闻言，文逝水的脸色不变，只是长叹了一口气道：“若洛师弟想要继续追究我三大宗堂围剿百草堂一事的话，那么当日我所有刑堂弟子都参与到了其中，莫非洛师弟是想要铲平我刑堂不成？” 话音落下，苏长见也慢步来到了两人身前，缓缓开口道：“洛师弟，我知道你心有不忿，也承认当日我三大宗堂对百草堂，对红豆师妹颇有得罪之处，但时至今日，我凌剑宗已经再也承受不了如新年夜那般的创伤了，所以……” 洛川的内心对于苏长见的这番话毫无波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所以？” “所以我此番到来，就是想与洛师弟商议一下，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方式，来对百草堂，对红豆师妹进行补偿。” 一时间，洛川突然明白了苏长见此行的目的之所在，当即笑了笑：“割地赔款？” 苏长见笑着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于洛川这么快就洞悉了自己的意图，随即开口道：“地是割不了的，不过款，我可以赔。” “有些意思。”洛川的确是没能想到，苏长见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解决方案，当然，更让他感兴趣的，则是另外一个问题。 “你能赔多少？” 洛川很清楚，在历经了昨夜那一场生死血战之后，整个凌剑宗都可以说是山穷水尽，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勋禄堂。 为了抵御来自袁家、姜家和天元门的联手围杀，勋禄堂早就开放了宝库，将其内的一应法宝都发放了下去，虽然这些东西在战后必定回收了不少，但最后剩余下来的必定不足之前的十分之一。 在这种情况下，苏长见竟然提出向洛川和百草堂进行赔偿，那么，勋禄堂又能赔出多少东西来？ 对此，苏长见给出了一个令洛川无比震惊的答案。 “星石每人二十万，各类法宝，任君挑选。” 即便洛川一路走来，已经见过了太多的大风大浪，甚至连星殿拍卖会都参与过了，此时仍旧被苏长见的大手笔所震撼。 苏长见的这番话里面有两个非常重要的字眼。 便是“每人”。 也就是说，只要洛川点点头，那么以现如今百草堂的守堂弟子人数，便将让勋禄堂付出上亿星石，上千件法宝的代价！ 震撼之后，洛川的第一反应便是质疑。 “勋禄堂还拿得出这么大笔钱财？” 对此，苏长见只是微微一笑：“若堂内拿不出来，那么便由我本人补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连洛川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明白，苏长见作为勋禄堂堂座，其身家和底蕴恐怕远超自己的想象！ 待冷静下来之后，洛川并没有拒绝苏长见的提议，而是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向文逝水。 “那么不知，苏堂座是打算连刑堂的钱也一并给了么？” 话音落下，苏长见难得皱了皱眉头，但却并没有如洛川所预料中的那般动怒，至于文逝水，则更是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 “如果洛师弟仍旧觉得不满意的话，我也可以代表刑堂给你开个价。” “噢？”洛川第二次面露意外之色。 如果说勋禄堂今日的应对之策尚且还能够被洛川所理解的话，那么文逝水的这番话，则彻底让洛川有些愕然了。 刑堂又从哪里找来那么多钱财赔给百草堂？ 下一刻，文逝水为洛川揭晓了谜底。 “此番袁家精锐全军覆没，虽然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但他们身上所携带的一应灵器、星石、丹药、符宝，自然是归了我凌剑宗的，日后若再对袁家进行抄没，则更是一笔横财，这些东西当然是宗门所有，但我刑堂历来有权从中分得两成，如果洛师弟愿意的话，这两成份额，我可以给百草堂。” 原来如此。 洛川轻笑一声，没想到文逝水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袁家的头上，但仔细想想，这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毕竟刑堂不比勋禄堂那般财大气粗，文逝水也不像苏长见那般历有财神爷之名。 但最后洛川还是摇了摇头。 “苏堂座代表勋禄堂给我的诚意，我可以接受，但对于刑堂来说，不行。” 话音落下，文逝水的神色第一次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那不知洛师弟到底有何条件，不妨说来一听。” 洛川轻轻抬了抬下巴，伸手指向文逝水身后的那三名刑堂弟子。 “首先，这三个人我肯定是要了。” 文逝水微微颔首：“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洛川深吸了一口气：“你刚才所说的那两成份额，我也要了。” 见洛川颇有些狮子大开口的意思，文逝水不禁慢慢眯起了双眼，开口道：“那么洛师弟还想要什么？” 洛川轻轻一笑：“剩下的事情，你做不了主，我要见徐成。” 第两百五十七章 我只有一个问题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洛川此言颇有些大不敬的意味。 因为徐成乃堂堂凌剑宗长老，而他只是一个外门弟子，却敢直呼其名，而且是站在掌管宗律的刑堂大门中，站在徐长老的地盘上，如果他不是洛川的话，或许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文逝水目色微变，正想要说什么，便看到那块令人背脊发寒的玉牌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上面写着一个“剑”字。 于是文逝水只能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吞了回去，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上一次洛川以执剑使的身份驾临刑堂的时候，刑堂死了一位亲传弟子，三位核心弟子，这一次，洛川直接开口要见徐长老，他想要做什么？ 心中怀抱着无比的警惕，文逝水的声音却不急不缓地响了起来。 “既然是执剑使大人驾到，还请容我入堂通报一声。” 洛川干脆利落地一抬手：“不必了，你在前头领路就行。” 文逝水稍作犹豫，终究还是低下了头：“是。” 苏长见目送几人步入至刑堂深处，却颇有些意外地发现，作为现如今百草堂二把手的谢长京，竟并未随行而去。 反倒是那个叫做红豆的小侍女，始终跟在了洛川的左右。 “谢师弟，看来你对于洛师弟很有信心啊。” 苏长见的这句话说得很含蓄，言下之意无非是在担心刑堂之内早有埋伏，而洛川单枪匹马，未免太过托大。 对此，谢长京只是微微一笑：“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刑堂凭什么有胆子敢谋害一位执剑使大人？” 苏长见沉默以对，似乎对于谢长京的这番话保留了意见。 直到谢长京又说了第二句话。 “更何况，现如今的刑堂，又有谁是洛师兄的对手？” 话音落下，苏长见顿时心头一紧，直至此时，他才忽的意识到一件始终被自己，被文逝水所忽略的事实。 今日的洛川相比起新年夜的时候，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抛开其他的因素全都不谈，单单凭借洛川在月影秘境击杀陈童一事的传闻，就足以说明，此时的他至少已经有了与洗星巅峰境一战的实力！ 而刑堂长老徐成的修为有多高？ 正好，也是洗星境巅峰。 念及此处，苏长见决定不再于此逗留，而是直接转过身，向着勋禄堂的方向疾行而去。 与此同时，聂玄宇和李大壮等百草堂弟子这才缓缓现身出来，步入了刑堂大门。 “谢师兄，接下来该怎么做？” 谢长京伸手一指跪伏在地上的那三个刑堂弟子：“大壮，你亲自将这三人押回堂内，其余人，把刑堂给我牢牢围住，今天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能放出去！” “是！” 且不论谢长京的这番举动是否出自于洛川的授意，但不可否认的是，此时的刑堂，已经有些外强中干的味道了。 单从弟子层面来看，除了堂座文逝水之外，再没有什么能端上台面的核心弟子，所以今天的刑堂真的没有埋伏。 也正如谢长京所说的那般，即便有埋伏，对于现如今的洛川来说，如果他想要突围，还真的没什么人能拦得住他。 所以此番他带着红豆而来，就显得很让人费解了。 众所周知，洛川不仅在药道上天赋异禀，其战斗实力也极其恐怖，不管是剑术还是肉身力量，都让同辈之人难以望其项背。 可红豆不一样。 时至今日，红豆仍旧未能降星成功。 因此在文逝水看来，洛川今日肯与红豆携手同行，本身就预示着他不会与刑堂发生太大的冲突。 否则，一旦双方爆发激战，洛川为了保护红豆，必定畏首畏尾。 这也是他为什么愿意带洛川前去拜见徐长老的主要原因。 此番文逝水并没有带着洛川去往议事厅，也没有前往地牢，而是来到了一座茅草屋前面。 不等洛川上前，文逝水便抢先一步开口道：“禀告长老，执剑使大人来见。” 话音落下，茅屋的木门无声而开，一阵阴风从中悄然袭来，让人背心发凉，洛川面不改色，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执剑令，随即有一片暖色的光晕笼罩在了他与红豆的身上，将那片阴冷驱逐殆尽。 紧接着，洛川便见到了他此行的最大目标。 刑堂长老，徐成。 “原来是执剑使大人当前，徐某有失远迎，望勿见怪。” 洛川轻轻一笑：“徐长老言重了。” 说着，他便牵着红豆自顾自地走进了茅草屋中，头也不回地对文逝水说道：“文堂座，接下来我不希望任何人打扰我与徐长老的交谈。” 闻言，文逝水刚刚迈开的脚步就此僵在了原地，他抬起眼帘，看了看自家长老的目色，然后点头道：“谨遵执剑使大人之令。” 下一刻，茅屋的大门重新合上，洛川眼前的光线随即暗了下来，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让洛川暗暗皱眉。 事实上，自洛川成为凌剑宗弟子以来，他与徐成之间的交集其实并不多，或者更准确的来说，今天是洛川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与这位刑堂长老对话。 双方最近的一次接触，便是五年前，于外门招考前夕，洛川在烟雨楼一醉丧命，事后徐成作为刑堂长老，负责调查此事内幕，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一场意外。 后来，不论是在窦景行前往百草堂找洛川麻烦，还是新年夜洛川血洗刑堂，这位徐长老都没有现身。 噢，对了，当初洛川奉太上长老之命，入明剑阁用宴的时候，洛川倒是敬了徐成一杯酒，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两人在席间并没有更多的交谈。 毕竟在这之前，洛川只是一名外门弟子，而对方贵为一堂长老，双方的地位差距实在太大，如果不是徐成主动找洛川的话，后者其实很难见到他。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的洛川是执剑使。 所以在进入茅屋之后，不等徐成开口说话，洛川便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一张竹椅上，倒是红豆十分乖巧地站在了他身后。 见状，徐成先是一愣，似乎还有些不太习惯于对方那肆无忌惮的态度，随即这才缓缓落座。 “不知执剑使大人今日来找徐某，有何吩咐？” 洛川微微一笑：“徐长老言重了，吩咐不敢谈，不过我这次来，倒的确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徐长老。” 徐成轻轻将双手交叉置于膝间，点点头道：“执剑使大人但说无妨。” 洛川不急不缓地开口道：“半个月前，我遭袁小花诬陷，成为整个青州修行界的公敌，刑堂意欲以此为借口踏平我百草堂，今日看来，或许情有可原，但我不接受。” 话音落下，徐成暗暗挑了挑眉，交叉在一起的双手也放松了下来，笑道：“原来是为了此事，执剑使大人可以放心，此番既然是我刑堂冒犯在先，就一定会给百草堂一个合理的交代，此事我已经全权交给文逝水去处理了，如果执剑使大人是想要为百草堂讨一个公道的话，可以与他商议。” 洛川点头道：“此事文堂座已经表达出了他的诚意，那三个打伤慕容小卿的凶犯已经伏法，而且文堂座提出，愿意以之后贵堂所能获得的两成战后资源作为赔偿。” 闻言，徐成不禁笑道：“如此看来，执剑使大人对此并不满意。” 对此，洛川不置可否，同样笑道：“如果是站在百草堂的立场上，这样的条件我当然可以接受，不过……” “不过？” “不过对于我个人来说，还不够。” 徐成缓缓将身子向前探了探，仔细盯着洛川那张平静的脸庞，问道：“那么，不知道执剑使大人还想要从我刑堂获得什么？”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刑堂。”洛川摇摇头：“而在于徐长老。” 徐成一愣，随即疑声道：“恕徐某愚钝，没明白执剑使大人的意思。” 洛川笑道：“文堂座提出的补偿方案，我可以同意，不过前提是，我需要徐长老回答我一个问题。” 徐成一挑眉：“请讲。” 洛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平静，缓缓开口道：“徐长老应该知道，我此番进入月影秘境，可以说是收获颇非，除了成功阻止了燕国人的阴谋之外，我还获得了很多法宝、符篆，当然，最关键的是，我终于破境至洗星……” 徐成听着洛川这番貌似与之前话题风马牛不相及的讲述，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突然升起了一丝警兆，这种毫无来由，毫无防备的警觉，让徐成重新捏紧了手指，轻轻挺直了腰背。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从洛川的口中，听到了几个遥远而熟悉的名字。 “但徐长老或许不知道的是，我此番在月影秘境中最大的收获，却是遇到了三个人，他们分别叫周浩晖、刘慈，以及陈久霖。” 话音落下，徐成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终于意识到了，今日洛川要问的问题是什么，但即便如此，徐成也仍旧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轻轻垂下了眼帘，笑道：“徐某还是没听懂，执剑使大人到底想要问什么？” 洛川微微一笑：“我想知道，五年前烟雨楼一役的真相是什么？” 徐成摇摇头：“此事的调查结果，我早已上报宗门，只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 徐川笑容不变：“看起来，徐长老是不打算满足我的要求了，如此……” “如此？” “如此，我就只能杀了你了。” 第两百五十八章 三息之间 片刻之前，文逝水判断洛川今日不会大闹刑堂，因为他的身边带着红豆。 此时对于徐成来说，亦是如此。 所以他认为洛川只是在虚张声势，不禁轻笑道：“执剑使大人还真能开玩笑……” 但非常可惜的是，徐成的这句话尚未说完，整间茅屋便彻底被一片璀璨星光给照得通明。 杏黄色的星辉喧嚣而起，一白一黑两种极端色彩在徐成的眼中急速放大，就像是突如其来的一幅水墨画卷。 白色是洛川身上的焰火。 黑色是洛川手中的长剑。 两相交织之下，映在杏黄色的星光背景中，让人如痴如醉，美轮美奂。 洛川的这一剑实在是太过突然，太过突兀，让徐成措手不及。 没有人想到洛川竟然真的会出剑。 竟然真的敢出剑！ 关键是，他这么做完全没有道理。 如果他真的想要从徐成口中获得五年前烟雨楼一醉的真相的话，那么他就需要徐成活着，可偏偏他手中的这一剑却带着不死不休的意味。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哪里来的底气来跨越几乎一整个大境界之间的差距？ 徐成是洗星境巅峰强者。 而洛川在半个月前才刚刚跨过洗星境的门槛，两者的修为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中间隔了一道令人绝望的鸿沟。 当初在月影秘境的时候，洛川之所以能够越境杀掉陈童，凭的是破境之威，靠的是主场之势，再加上整整五十道星辉的加持。 后来对抗白夜行，重创袁小花，击杀姜卫城，洛川仰仗的则是杀破狼命格、醉生梦死的丹力，以及最关键的，秘境的力量法则与其神魂的融合。 可在此时此刻，洛川凭什么敢对徐成出剑？ 正因为这一剑实在太没有道理，所以才能足够出人意料，才能让徐成毫无准备。 而且更重要的是，洛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自己最强大的一剑。 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 洛川的声音并不响亮，而是带着某种虚无缥缈的韵味，仿佛是一位远道而来的游吟诗人，又如同一位在私塾中默诵诗文的小学童，但他手中的剑，却正散发着夺命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徐成看着这一剑，目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虽然是刑堂长老，掌典狱之职，但在这之前，他首先是凌剑宗长老，更是一位剑道大家，所以他很懂剑，也看出了洛川这一剑的不凡之处，自然不敢怠慢。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徐成面对这一剑绝对会全力以赴。 而所谓的全力以赴，其实简单说来，就是两个字。 出剑。 还是那句话，徐成是凌剑宗长老，所以他最强大的手段，当然是剑法。 可洛川的这一剑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从他暴起出剑，到徐成反应过来，总共只过去了不到一息的时间，而在这一息之内，挽歌剑剑尖所凝结的那朵霜花已经落在了徐成的胸前。 徐成只来得及抬了抬手腕，便已经触及到了那抹入骨的冰凉。 他已经出不了剑了。 而这，也是洛川出手如此绝烈的一个重要原因。 好在徐成浸淫剑道数十载，哪怕手中无剑，但胸中自有剑意在，即便来不及出剑，其举手投足间也颇具剑道大师之风范。 下一刻，他伸出了两根手指，与胸前的那片寒意撞在了一起。 “叮！” 伴随着一道金石之音激荡开来，空气中骤然崩开了片片冷雾，其漫天之势，甚至将那明媚璀璨的星光都遮掩住了。 徐成不是洛川，也从未修习过血狱谷的功法，所以他的肉身并不强大，可此时他的双指之上却有剑气环绕，所以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撞，徐成用的并不是指法，而是剑法！ 洛川的挽歌剑就此被徐成夹在了双指之间，进退不得，但上面的寒意却足以将徐成的眉头染成霜白。 时间仿佛就此静止了下来，让整幅画面定格在了这一刻。 徐成的身体仍旧坐在竹椅上，洛川甚至连站起来的机会都不曾给他，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半空中的冷雾突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烈火。 “江枫渔火对愁眠。” 弥漫在徐成身前的火光并不强盛，反而带着和煦的温热之意，正好洗去了之前的阵阵霜冷，让人浑身舒爽。 徐成眉间的寒雪渐渐消融，但他目色中的凝重之意却更强了，因为他感受到了这缕火光背后的强大剑意。 冰霜与火焰，本是两个极端，却偏偏出现在了同一套剑法之中，这样的手段是徐成从来未曾见识过的，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从洛川的这第二剑中，感受到了非常强烈的势气提升。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对于蓄势一道可谓驾轻就熟。 早在外门招考一战中，他就曾经展露过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以五行之理，让剑势层层叠升，最后才能挥出那让莫有雪也为之肃穆的一剑。 现如今的枫桥夜泊，同样如此。 只是有些可惜的是，洛川的这一套剑法只有前面两式，自然也无法将剑势提升到巅峰之时，所以下一刻，徐成动了。 他身下的竹椅无声而碎，散落成满地残屑，而徐成的身体则保持着坐姿猛地向后退去。 不过瞬息之间，徐成已经退到了墙边，于是他身形一转，脚下踩了两个小碎步，猛地蹬在了墙面上，再双膝骤然绷直，不退反进，如一把刚刚出鞘的长剑，向洛川猛地刺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异变让洛川手腕急阵，挽歌剑也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长鸣。 徐成的指剑顺着挽歌剑的剑身急速坠下，然后用力一拧，让洛川的这一剑彻底偏离了方向，狠狠地刺进了徐成身后的土墙中。 但让人意外的是，一击得手，徐成却并没有趁势出剑的打算，而是脚下星辉急闪，与洛川错身而过，直奔远方的红豆而去！ 正如一开始文逝水所断定的那样，洛川此行若敢造次，红豆便是他最大的弱点！ 之前洛川暴起出剑，为的是抢时间。 此番徐成放弃出剑，也是为了抢时间。 只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所以对于红豆来说，从洛川起身出剑，到此刻徐成扑面而来，总共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或者说得准确点，还不到三息时间。 小丫头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连向后避退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成的手掌来到自己近前半尺。 这半尺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徐成这样的洗星境巅峰强者来说，跨越这样的距离甚至用不到半息。 但徐成的身形却猛地顿住了。 他猛地缩回了向前探出的手臂，将一对剑指再次横拦在了胸前。 洛川的反应超出了他的预期。 因为洛川没有去管刺入土墙的挽歌剑，而是非常熟练地松开了剑柄，伸手向徐成拍去。 对于一名真正的剑客来说，手中的剑便是他们的第二条生命，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选择弃剑的。 那是一种早已融入了血骨，融入了灵魂的本能。 但洛川不一样。 事实上，在他这一年所经历的无数场战斗当中，剑法从来不是他最后的底牌，也不是他最强大的手段，他的战斗方式还有很多。 最常用的，当然便是依靠其强横的肉身力量。 比如在月影秘境中破解梵天剑阵的时候，他的最后一击，便是选择了锁魂掌。 只不过如果单纯从招式的强弱来看，锁魂掌比起枫桥夜泊还是有一定的差距，虽然洛川的身体在经由白焰焚身诀不断强化之后，已经能够达到肉身破音障的恐怖实力，但挽歌剑同样不是凡品。 两相比较起来，可以说是不分伯仲。 之前洛川的枫桥夜泊都没能奈何得了徐成，那么锁魂掌又怎能突建奇功？ 所以此时洛川所施展出来的并不是锁魂掌。 而是当初在月影秘境中的时候，思思所展露出来的，来自星火燎原诀第一卷内，所属星火神通术下的顶级功法。 可与白焰焚身诀比肩的…… 拈花摘叶手！ 拈花摘叶手一出，洛川的右手五指之间都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玉色，如清风徐来，举重若轻，却没有半分星力波动散出，看起来是那么的人畜无害。 可落在徐成的眼中，洛川的这一手却宛如地狱鬼使的血幡一般，第一次让他感受到了恐惧！ 无比恐怖的死亡阴影让徐成不得不放弃近在咫尺的红豆，转而再一次竖指迎向洛川。 然而，此时在白焰焚身诀的加持下，洛川的拈花摘叶手又岂是那么好接的？ “咔！”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脆响，徐成的双指尽数折断，白色的焰浪余势未尽，倒卷至他的胸口，然后，洛川的指尖触及到了徐成的皮肤上。 “嘭！” 徐成喉头一口鲜血逆涌而上，将他眼前的一切都染成了猩红色。 但在危急关头，徐成的老辣却彰显无疑，只见他并没有与洛川多做纠缠，而是借着洛川的这一指，身形猛地向后退去，直接跨越了那最后的半尺距离，来到了红豆的面前。 如无意外的话，下一刻徐成就能挟持红豆，逼迫洛川停手。 但意外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因为此时距离洛川出剑已经过去了三息时间。 所以红豆手胸前所悬挂的那只吊坠突然大放光芒，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了红豆的身边，遮挡住了徐成的视线。 更让他满目绝望。 因为来人是是百草堂执丹长老，红豆的老师，同时也是一位新晋的聚星境强者。 谢坤。 第两百五十九章 你敢杀我？ 谢坤之所以会在此刻出现在刑堂，出现在徐成眼前，当然不是因为他提前预感到了红豆的生命会遭受威胁。 而是因为红豆胸前的那只吊坠。 或者更准确的说，那是一把锁。 子母鸳鸯锁。 此法宝激发需要三息时间，所以在洛川出剑的三息之后，谢坤守护在了红豆身前。 这便是洛川今日敢带着红豆来到刑堂的底气！ 或许在他不动用醉生梦死，不激发杀破狼命格，不取代世界意志的情况下，的确不是徐成的对手，但毫不夸张的说，现如今整个刑堂绝对没有人能够在三息之内突破洛川的封锁，威胁到红豆的生命安全！ 恰如此时的徐成。 徐成把全部的赌注都下在了红豆的身上，甚至为此放弃了出剑的机会，硬接了洛川的拈花摘叶手，但他最终还是赌输了。 谢坤的出现，彻底粉碎了徐成的最后一线希望，哪怕此时的他只是站在原地，什么也没有做。 徐成主动收回了指间的那道森然剑意，有些狼狈地顿住了脚步。 他的嘴边还淌着猩红的血花，胸骨恐怖地向下塌陷着，衣衫更被烈焰灼成了片片焦黑，神色中满是叹息。 “好吧，我告诉你。” 这个时候的徐成是背对着洛川的，但毫无疑问的是，他这番话是说给洛川听的。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任何人听到这番话都会理所当然地停手，因为洛川今日来此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杀徐成，而是为了得知五年前烟雨楼一醉的真相。 所以徐成已经暗自捏紧了袖中的一把玉尺，只要洛川稍有犹豫，他便有把握将之刺进这位执剑使大人的心脉。 这是徐成最后的杀手锏，并且已经怀抱了玉石俱焚的决心。 他自信，就算是谢坤，也来不及阻止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徐成算对了一半。 谢坤的确是没能来得及出手。 但洛川同样不曾收手！ 因为徐成并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或许能够瞒住洛川，却瞒不住正前方的一双眼睛，他眉间的死至或许洛川看不到，但却被那个柔柔弱弱的小丫头看了个真切！ 所以几乎便在徐成那句话落地的同一时间，另外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少爷小心。” 今日很多人都不明白，洛川为什么会将红豆也带到刑堂中来，文逝水以为洛川是想用此举表示自己不会大开杀戒，徐成同样以为如此。 但他们都错了。 因为他们还是不够了解红豆。 文逝水看出了小丫头对洛川的重要性，也发现了红豆那过人的智慧与天资，但他从来都不知道，红豆真正擅长的是什么。 之前洛川总是说，红豆是一个很擅长讨长辈欢心的机灵丫头。 其实这句话若是想得更深一些，便会得出一个非常可怕的结论。 红豆很擅长看透人心。 这，才是今日洛川带她来刑堂的真正理由。 如果徐成愿意说出五年前烟雨楼一醉的真相的话，洛川需要红豆来帮他判断，徐成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可惜的是，徐成没有给洛川这样的机会。 但他却依旧将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杀机暴露在了红豆的双眼下。 所以红豆及时开口对洛川示了警。 所以洛川的拈花摘叶手毫不费力地贴在了徐成的后心上，然后从他的体内贯穿而出，凿出了一个恐怖的血洞。 徐成握着玉尺的手掌就此停在了原地，他的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仿佛见了鬼一般。 他不明白，自己堂堂凌剑宗长老，洗星境巅峰强者，怎么会败在了洛川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手中，甚至于，对方连命星投影都不曾动用！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自始至终都不敢相信，对方竟然真的敢杀自己！ 徐成用尽生平最后的力气，缓缓转过头去，看着身后那张平静到了极点的脸庞，问出了自己此生的最后一个问题。 “你敢杀我？” 对此，洛川只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真是一个老套到了极点，无聊到了极点的蠢问题。” 顿了顿，洛川看着徐成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再次开口道：“或许你们这些人早已高高在上习惯了，早已忘记了什么叫天道轮回，什么叫因果报应，凭什么你们敢杀我，我就不敢杀你们呢？黎洪如是，陈童如是，你，亦如是。” 洛川的这最后一句话不知道徐成有没有听到，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断了最后一口气。 没有能够留下半句遗言。 临死，他的身边没有半个刑堂弟子，空气中的血腥气息透着些许的悲凉。 但洛川的这番话落在谢坤的耳中，却仿若一声惊雷。 因为就在片刻之前，洛川还在太上长老和陈副掌门等人的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不是他杀的陈童！ 一时间，谢坤看向洛川的目光变得无比的幽沉，但他却什么也没说。 倒是洛川轻轻甩去了指间的血滴，向着谢坤轻轻一拱手：“今日多亏谢长老挺身而出，否则我与红豆性命危矣。” 闻言，谢坤顿时勃然大怒：“你个臭小子想诬陷我！” 洛川微微一笑：“这徐成心怀不轨，意欲行刺执剑使，按宗规，死不足惜，谢长老又何必介怀呢？” “你……你你你……”谢坤气得胡子都立了起来，身体连连发抖。 洛川走上前去，笑着拍了拍谢坤的肩膀，故作无奈道：“毕竟若是说是我杀了一位刑堂长老，传出去恐怕也没人信吧。” 说完，洛川伸手牵着红豆，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茅屋门口，便欲推开大门离开。 “闯了这么大的祸，你还要去哪儿！”谢坤气急败坏地跳着脚。 洛川头也不回地笑道：“我们去中峰转转。” 说完，洛川伸手推开木门，一眼就看到了始终守在门外的文逝水。 后者看到洛川，顿时瞪大了双眼，神色一紧。 而洛川则与之微微颔首示意，迈着轻松的脚步向外走去。 下一刻，文逝水的目光从洛川身上投入茅屋之中，毫无阻碍地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徐成。 “徐长老！” 文逝水惊呼一声，立刻急掠至徐成身前，伸手探向对方的脉息。 紧接着，文逝水重新抬起头来，看着洛川和红豆离开的背影，身体骤然绷紧。 然而，这位刑堂堂座终究还是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因为洛川没有回头，更因为谢坤就站在他的面前。 片刻之后，洛川不疾不徐地带着红豆来到了勋禄堂的门外。 苏长见早早地便在那里等着他了。 见到洛川到来，苏长见顿时笑着迎了上去。 “洛师弟这么快就来了？” 洛川笑着点点头：“我不是来催债的，只是顺路来见一下许长老。” 闻言，苏长见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点点头道：“想必之后洛师弟还得顺路去一趟神兵堂吧？” 洛川笑道：“那是自然。” 对于洛川为什么会来找许怀秋，苏长见当然心知肚明，不过他并没有将此事挑明，也没有多加干涉，似乎表现得并不是那么在意。 “许长老就在内厅，不知洛师弟是否需要我陪同？” 片刻之前，洛川与徐成的一番谈话，刻意让文逝水回避了开来，但这一次，他却对苏长见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态度。 “若苏堂座感兴趣的话，不妨同往。” 苏长见微微有些惊讶，随即点点头道：“求之不得。” 言罢，苏长见便带着洛川和红豆两人走进了勋禄堂中，只是令洛川有些意外的是，今日的勋禄堂也显得格外冷清，一路走来竟然连半个人影都不曾看到。 想来应该是苏长见提前回来做了准备和安排，以防止洛川与勋禄堂弟子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不多时，洛川和红豆便在苏长见的带领下来到了勋禄堂的内厅，里面只有一位长老。 许怀秋。 如此看来，苏长见似乎将洛川此番的目的也早就预料到了。 见到洛川到来，许怀秋并未起身迎接，只是不咸不淡地开口道：“见过执剑使大人。” 对此，洛川也并不以为意，只是自顾自地找了张椅子坐下，缓缓开口道：“想必许长老应该知道，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噢？”许怀秋冷笑一声：“请恕许某直言，执剑使大人的这番话，许某还真的没听明白。” 洛川轻轻摇摇头：“没关系，许长老很快就会明白的。” 说完这句话，洛川就此沉默了下来，甚至缓缓合上了双眼，就这么靠着椅背假寐起来，顿时让在场的许怀秋和苏长见都目色一怔。 不得不说，洛川此番举动完全出乎了两人的意料之外，更有些摸不透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但很快，他们就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就在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一声满含悲意的钟声突然在整个小祁山回荡开来。 来自西峰刑堂。 那是刑堂长老徐成的丧钟。 与此同时，洛川也蓦然睁开了双眼，脸上带着无比平静的笑意。 “正如许长老所闻，在来贵堂之前，我已将刑堂长老徐成正法，所以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第两百六十章 望师弟听我一言 洛川此言一出，不论是许怀秋还是苏长见，都不禁心中一惊。 因为洛川没有必要骗他们。 徐成在临死之前都不相信，洛川竟然真的敢杀自己，许怀秋与苏长见亦然。 诚然，现如今的洛川手持执剑令，偌大一个凌剑宗，理论上，除了宗主大人和太上长老之外，他谁都杀得。 但那毕竟是理论上的。 当初在新年夜的时候，洛川杀了一位刑堂的亲传弟子，便已经震惊了整个凌剑宗，为此他甚至不得不交还执剑令，以平息太上长老的怒火。 现如今小祁山正值多事之秋，在经历了昨夜的一番血战后更是元气大伤，在这种情况下，洛川竟然又杀了一位长老？ 此事若是传出去，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洛川疯了。 就算徐成真的罪不可赦，死不足惜，那也不是洛川能够说了算的，至少需要太上长老点头认可吧！ 可偏偏，洛川就是这么一个从不按规矩做事，从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堂堂一位长老，他说杀就真的杀了。 最可怕的是，他有这么做的实力与底气。 一时间，许怀秋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眉眼间的寒意仿佛能结出霜来。 “所以执剑使的意思是，你也想杀了老夫？” 面对许怀秋的诛心之问，洛川只是平静地笑了笑。 “如果可以的话，我的确想试试。” 闻言，不仅许怀秋猛地捏紧了木椅的一角，就连苏长见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毕竟在这位勋禄堂堂座的眼中，洛川并不是一个如此冲动，如此嗜杀，如此不顾后果的人。 然而，还不等两人有所回应，洛川便再度开口了。 “就是不知，许长老想试试吗？” 许怀秋猛地挺直了腰背，双目闪出一道寒光，直刺洛川的眼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方的这句话，已经不止是威胁了，而是真的夹杂了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但很可惜的是，许怀秋并没有能够在洛川的眼中看到任何他所希望看到的情绪，相反，只有一片平静。 便如同波澜不惊的湖水，连半丝涟漪都不曾荡起。 这说明，洛川真的敢杀他，而且，有把握杀了他。 许怀秋不知道洛川的底气是什么，但至少从陈童和徐成之死这两件事情上，让他有些畏首畏尾。 所以在下一刻，许怀秋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放松了身体，开口道：“我想今日执剑使大人来此，不仅仅是为了来威胁老夫的吧？” 洛川飒然一笑：“当然不是。” 顿了顿，洛川又回头看向苏长见，笑道：“之前我便已经与苏堂座商议好了关于赔偿方案的问题，所以我这次来，只是顺路拜访一下许长老而已。” 说完，洛川似不经意般瞥了红豆一眼，后者则似有些羞怯地低下了头。 于是洛川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三分。 不等许怀秋开口再问，他便主动站起身来，对其拱了拱手。 “既然许长老安好，如此，那我便告辞了。” 许怀秋与苏长见两人面面相觑，目送洛川带着红豆向门外走去，似乎被洛川的这番举动给彻底搞糊涂了。 明明在片刻之前洛川还说要找徐成好好谈一谈，怎么一转眼就突然变了卦？ 而且看这样子，洛川是真的打算就这么走了？ 最重要的是，许怀秋分明能够感受到，之前洛川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放弃了？ 没有人回答他们。 洛川已经带着红豆走出了勋禄堂的大门，没有半分停留，便直接往东峰去了。 自然也没有人能听到主仆二人唯一的一句对话。 “他真的怕了吗？” “是的，少爷。” 然而，这一次两人却并没有能够进到神兵堂的大门，因为有一道人影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那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见到此人，洛川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放慢了脚步，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见过师兄。” 如今的洛川手握执剑令，连长老都可以杀，所以整个小祁山能当得起他这一拜的人并不多。 如果单纯以弟子层面上来讲的话，当然就只有一个人。 廖昙。 见洛川到来，廖昙缓缓收起了手中的书卷，笑着道：“师弟你来了。” 说着，廖昙便主动迎了上来，看似很热络地搂住了洛川的肩膀，只是举手投足间似乎显得有些僵硬，应该是对于这等装熟的事情还不太适应。 “红豆师妹，我想借你家少爷一叙，你应该不反对吧？” 红豆笑着点了点头：“大师兄要借，谁敢不给呀。” “哈哈……”廖昙笑了笑，随即搂着洛川走到远处，确认没人能听到他们的交谈之后，这才松开了手。 洛川只能颇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师兄不必如此。” “呃……”廖昙伸手挠了挠头，苦笑道：“我听太上长老说，洛师弟吃软不吃硬，所以还想着先跟师弟叙叙旧。” 洛川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位风尘仆仆的大师兄，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真要说叙旧，其实两人也并没有那么熟，除了新年夜在明剑阁见了一面之外，似乎就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交集了。 当然，曾几何时，洛川还怀疑过黎洪等人的刺杀是廖昙在背后指使的。 只不过这一嫌疑早就被洛川给排除了。 所以说到底，洛川与这位大师兄之间还真没什么好叙旧的。 他更好奇，今日廖昙来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从之前的一番对话来看，似乎是太上长老委托这位大师兄来劝谏自己的，所以下一刻，洛川不禁笑了。 “师兄是担心我会大开杀戒吗？” 廖昙毫不遮掩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来之前我听说，师弟已经对徐长老动手了？” 洛川断然摇头道：“非也，是徐成想对我动手，被谢长老及时阻止了。” 按常理来说，洛川的这番话当然更具有说服力，但廖昙却轻轻叹了口气道：“不管是谁动的手，不可否认的是，徐长老已经殒落了。” 洛川笑着道：“看起来师兄很为之惋惜。” “不。”廖昙摇摇头：“我惋惜的并不是徐长老这个人，而是惋惜我宗门又失去了一位洗星境巅峰强者的护佑。” 洛川沉了一口气：“但他毕竟该死。” 对此，廖昙不置可否，而是转言道：“我知道，这半个月以来，师弟受了很大的委屈，百草堂也受了很大的委屈，但我希望师弟能听我一言。” 洛川开口道：“师兄请说。” “凡事，不能太计较个人的得失，而应该考虑整个宗门的利益，对于我们每一个凌剑宗弟子来说，都应如此，这是本分。” 说这句话的时候，廖昙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怅然，也有些无奈，似乎他的这句话并不只是说给洛川听的。 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洛川也随之叹了口气：“所以此番我之所为，已经足够克制了。” 廖昙摇摇头：“那毕竟是一位长老。” 闻言，洛川非常认真地看着廖昙，沉声道：“长老的命是命，我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廖昙暗暗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洛川摆摆手：“于师兄也好，于太上长老也好，你们无非是不希望宗门再蒙受更大的损失，但实际上，每一个伟大的政权，其腐朽与衰亡，都是从内部开始的，如果能趁着这次重伤的机会，彻底割去体内的毒瘤，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廖昙立刻出言反驳道：“徐长老并不是我宗的毒瘤。” 洛川顿时笑了：“师兄可知，为何太上长老明知我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还是把执剑令给了我？” 廖昙点点头：“因为现如今的凌剑宗，缺不得师弟与星殿之间的关系。” “所以……” 洛川轻轻抬起了下巴：“自夸一句，我现在可还算得上是宗门的中流砥柱吧？” “那是当然。”廖昙的回答斩钉截铁。 “那么，肆意残害宗门的中流砥柱，这还不能算是毒瘤吗？” 面对洛川这一声无比平静的质问，廖昙突然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才喃喃道：“有人的地方，就自然有争斗，就自然有冲突，洛师弟不能将所有与你有仇怨之人，都归入毒瘤当中。” 于是洛川再次话锋一转：“那么师兄可知，在见到你之前，我去了哪里？” 廖昙转头看了看洛川来时的路，开口道：“应该是勋禄堂吧？” 洛川点点头。 “许长老还活着。” 这句话很简洁，但其中所蕴含的意思却绝对不简单。 廖昙再次皱起了眉头：“那么现在师弟去神兵堂……” “当然也只是想给杜方一个警告而已。” 顿了顿，洛川又开口道：“常言道，事不过三，我可以放他们一次，二次，但如果再有下回，就算再怎么以宗门为重，我也不会再留手。” 闻言，廖昙突然开口道：“如果只是为了此事的话，师兄可以陪你去。” 洛川沉吟片刻，随即笑着点了点头：“莫敢不从。” 第两百六十一章 请师兄陪我走走 当洛川、廖昙和红豆三人来到神兵堂大门前的时候，长老杜方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如果单从身份上来说，不管是现在的洛川，还是廖昙，当然都担得起杜方的这般姿态。 因为洛川是执剑使。 而廖昙是凌剑宗的首席大弟子。 但杜方毕竟是第一个如此做的长老，倒是让廖昙颇有些意外。 因为很明显，廖昙的到来是临时决定的，所以杜方此番并不是来迎接他，而是来迎接洛川的。 哪怕洛川有执剑令在手，杜方此举也的确把位置摆得太低了些。 殊不见徐成和许怀秋都大摇大摆地坐在各自堂内，等洛川去拜见吗？ 但洛川对此却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之前他在勋禄堂耽误了不少时间，后又被廖昙拉着聊了大半天，所以理论上，杜方应该已经知道徐成身殒的消息了。 所以这位神兵堂长老也怕了。 他不知道洛川会不会拿自己开刀，更没有对洛川必胜的把握。 所以在一开始他就服了软，亲自出门来恭迎这位执剑使大人。 可令杜方没有想到的是，洛川竟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与廖昙携手而至！ 这代表着什么？ 杜方眼中的慌乱一闪而逝，他猜不透廖昙此举的深意，所以只能选择见机行事。 “见过执剑使大人。” 洛川微微一笑：“杜长老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杜方抬起头来，这才对廖昙开口道：“廖师弟，没想到你也来了。” 杜方的这一称呼很有讲究，自然也存了些讨好廖昙的意思，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杜方的为人处世在一众长老里面算是非常圆滑的了。 对此洛川早有所闻，也并不为之讶异，当即开口道：“杜长老不打算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哈哈，看我真是老糊涂了，两位里面请。”杜方仿佛后知后觉地笑了笑，引着三人步入了神兵堂。 众人来到神兵堂的议事厅落座，洛川与廖昙同坐在主位上，杜方则自觉坐在了下首的位置，看起来颇为低调。 这一次洛川所采取的策略与前面两次都不一样。 既没有开门见山，也没有故作神秘，而是耐心地与杜方寒暄了两句。 “此番贵堂的伤亡情况如何？是否需要我再从百草堂调几位丹师过来？” “如果执剑使大人有这份心意当然最好了，不过杜某也知道，要说昨夜的伤亡情况，当然是演武堂的弟子最需要救治，所以如果百草堂实在抽不出人手的话，我们也能理解。” “杜长老能体谅我百草堂的难处，我深感欣慰。” “执剑使大人客气了，杜某虽然是神兵堂长老，但同样也是凌剑宗长老，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 …… 自始至终，廖昙都没有插话，只是默默喝着茶，同样如此的，还有红豆，这让杜方的心情越来越忐忑，终于率先忍不住问了一句话。 “我想执剑使大人今日前来，是为了半个月前的事情吧？” “噢？”洛川笑了笑：“半个月前什么事？” “咳咳……”杜方干咳了两声：“半个月前围攻百草堂，的确是我堂考虑不周，再加上书尽被刑堂的徐长老所蛊惑，所以险些酿下大祸，原本我是打算把堂内杂事都安顿好之后，再去贵堂负荆请罪的，却不曾想执剑使大人先来了。” 洛川并没有接话，而是突然问道：“对了，今天怎么没看到毕堂座？” “书尽在昨夜的那场血战中身受重伤，至今仍处在昏迷当中，所以暂时是无法向执剑使大人请罪了。” 杜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显得有些沉重，不似作伪，倒是让洛川颇有些意外。 于是他点点头道：“既然杜长老提到了此事，那我们便不妨摊开来说吧，实不相瞒，在来拜见杜长老之前，我已经去过刑堂和勋禄堂了，苏堂座倒是提出了一个很有趣的建议。” “噢？”杜方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问道：“长见是怎么说的？” 洛川笑道：“其实也很简单，无非是赔钱补偿而已，勋禄堂出了上亿星石，上千件法宝，至于刑堂，也赔了一些钱，嗯，还有一条人命，不知道贵堂的态度是什么？” 在听到“一条人命”这四个字的时候，杜方忍不住眼皮一抖，他当然知道洛川说的是谁，而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当即连连开口道：“我们当然也愿意赔偿贵堂的损失！” 洛川对此不置可否，只是似笑非笑地问道：“那杜长老准备如何赔偿呢？” 杜方暗中瞄了廖昙一眼，发现这位首席大弟子仍旧老神在在地喝着茶，似乎对于他们之间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只能一咬牙，开口道：“星石部分，我还需要再清算一下余存，不过我堂兵库可以向百草堂弟子全面开放。” 洛川轻轻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正面回答杜方，而是转头看向廖昙。 “师兄觉得呢？” “嗯？”廖昙抬起头来，然后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嗯，当然师弟说了算。” 闻言，洛川顿时微笑着对杜方说道：“杜长老的诚意是可以的，不过我希望再加上一个小条件。” “执剑使大人但说无妨。” “丘晨，我百草堂要了。” 话音落下，杜方骤然瞪大了眼睛，而廖昙则缓缓垂下了眼角。 “这……” 不等杜方开口拒绝，洛川便断然道：“如果这个条件没法谈的话，那么其他的便也不必再谈了。” 于是杜方猛地握紧了拳头，然后沉声道：“此事请恕杜某无法决定，一切都得丘晨自己同意才行。” 洛川淡然一笑：“这件事情我自有办法，毕竟，师兄会帮我游说的，对吧？” 廖昙尚未表态，杜方便心头猛地一沉。 因为他知道，事情已经彻底超脱了自己的掌控。 他千算万算，也绝对没有算到，洛川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而且一旦自己松了口，那么洛川就真的可能把丘晨挖到百草堂去！ 为什么？ 因为他的身边有一位凌剑宗首席大弟子！ 毫不客气的说，廖昙是凌剑宗所有弟子最大的偶像，这里所说的所有弟子，当然也包括丘晨！ 甚至杜方本来就知道，丘晨对于廖昙的崇拜有多么深刻。 所以只要廖昙肯开口，丘晨去百草堂几乎就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可那毕竟是一位亲传弟子啊！ 现如今的凌剑宗已经只剩下了三位亲传弟子，杜方当然知道丘晨的价值有多大，让他就此拱手送给百草堂，怎么可能甘心？ 但，如果他不应允的话，洛川会怎么做？ 自己又会不会落到徐成那般身死道消的下场？ 杜方不敢赌。 从今天一开始他所摆出的态度来看，他就放弃了与洛川鱼死网破的打算。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选择。 所以在沉默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杜方还是颓然低下了头，开口道：“好，如果丘晨同意，我放人。” 闻言，洛川当即站起身来，笑着对杜方拱了拱手：“如此，便多谢杜长老割爱了，我们也不再多留，就此告辞。” 杜方倒也算是做戏做了全套，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将洛川三人送出了神兵堂的大门外，看起来颇有一番拿得起放得下的大家风范。 洛川一行三人离开了神兵堂，待彻底走远之后，一直不曾表态的廖昙才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师弟竟然把我都给算计进去了。” 洛川笑了笑道：“师兄今天既然希望我不要大造杀孽，自然得有所付出才行，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廖昙沉吟了片刻，苦笑着点了点头：“有理，所以现在我们去演武堂吗？” 丘晨在演武堂，这是之前杜方亲口告诉洛川的。 但谁曾想，洛川竟然摇摇头道：“不急，我想请师兄先陪我四处走走。” “去哪里？” “既然来了东峰，自然得去看看东峰的弟子们吧。” 于是在片刻之后，洛川见到了正在忙着清点战后损失的黄昭，并以执剑使的身份慰问了一众东峰弟子。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东峰弟子突然变得无比振奋了起来。 “原来洛师兄和大师兄的关系那么好啊！那我看以后谁还敢欺负我东峰！” “不错！就算莫师姐暂时回不来，咱们也至少有柳长老和莫师兄撑腰了，再加上一个大师兄，这整个东峰岂不是任咱们平蹚！” “咱们的苦日子也总算是熬到头啦！” “要是莫师姐能看到这一切，不知道会多高兴……” 离开东峰之后，洛川又与廖昙到了中峰，所到之处，无不极尽招摇之势，不论是勋禄堂、演武堂，还是中峰的弟子，都看到了两人谈笑风生的样子。 “大师兄怎么会跟那小子走得这么近！那可是我最崇拜的大师兄啊！” 这是勋禄堂弟子的哀叹。 “快去通知李逍师兄，看来咱们之前对洛川的情报还是不够准确，没想到他竟然与大师兄有非同一般的情谊！” 这是东峰弟子的感慨。 当然，最后，最对此事感到震惊的，当然是演武堂堂座蔡长讳，以及此时正在演武堂与许清云商谈要事的神兵堂亲传弟子，丘晨。 “洛老弟，你怎么来……大……大……大师兄！” 第两百六十二章 堂座！ 蔡长讳躺在床榻上，浑身缠满了绷带，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尤其在见到洛川和廖昙的到来之后，蔡长讳下意识地把眼睛瞪得老大，更加看得人忍俊不禁。 廖昙向他温和一笑：“蔡师弟。” 蔡长讳的嘴上蒙着一层纱布，所以说气话来有些瓮声瓮气的，但这也丝毫掩盖不了他语气中的惊喜。 “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蔡长讳激动地一把从床上坐起来，立刻重新撕开了伤口，鲜血重新把绷带染成了猩红色。 见状，洛川立刻跨步上前，一把将蔡长讳按在了床上。 “别乱动，你还嫌我百草堂的事情还不够多吗？哪有那么多工夫给你包扎！” 面对洛川的责难，蔡长讳只能讪讪一笑：“这不是好久没见到大师兄了嘛，一时激动，一时激动，那什么，你小子怎么跟大师兄到我演武堂来了？” 洛川白了蔡长讳一眼，将执剑令在他身前晃了晃，没好气地说道：“别小子小子的，看清楚了，本执剑使今天是来你演武堂要个人的，顺带拉上大师兄给我做个说客。” 蔡长讳不知道洛川要来演武堂要什么人，也不知道大师兄为什么会当这个所谓的说客，但执剑令当前，他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当即便想要起身行礼。 “见过执剑使大……” 洛川一把按着他的肩膀，笑骂道：“行了！叫你别乱动！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楚，你给我老老实实躺着就行，别的不用你操心。” 说着，洛川便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扫向了角落处的两道身影。 在陈童身殒，冯笑和莫有雪行踪不明，生死不知的情况下，这两人便是凌剑宗的中流砥柱。 更是硕果仅存的三大亲传弟子之二。 许清云与丘晨。 “哎呀，师兄你竟然这么快就回来啦！我刚才还在跟丘晨说到你呢！怎么样，宛城好不好玩儿？” 让洛川颇为意外的是，在见到廖昙之后，许清云竟然一改她之前那副知书达理的淑女形象，突然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儿的样子，对廖昙撒起娇来！ 对此廖昙倒是见怪不怪了，并没有感觉意外，只是笑着道：“师兄这次去京都，又不是为了玩儿的。” “也是……”许清云吐了吐舌头：“不过师兄这一走就是小半年的时间，而且也没告诉我们去京都做什么，让我们几个都很担心呢。” “我这不是安然回来了吗。”廖昙的笑容中有些自责，他环顾了一下场中的伤兵满员，摇摇头道：“可惜还是有些晚了……” “不晚不晚！”许清云赶紧安慰道：“更何况，以昨夜的局势，就算师兄在，也改变不了什么。” 廖昙暗暗一叹，随即转头看向洛川：“还好有洛师弟力挽狂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闻言，洛川顿时摆摆手：“师兄谬赞了，这是我作为一个凌剑宗弟子的本分。” 廖昙点点头，这才看向始终没有说话的丘晨。 “丘师弟近日如何？我听说你昨夜可是击杀了一位姜家的供奉，为宗门立了大功啊！” 丘晨神色紧张，连呼吸也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些紊乱，此时听到大师兄提到自己，顿时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师，师兄，过……奖了，我，我也只是尽力，而为。” 话音未落，洛川突然笑道：“丘师兄还真是自谦啊，我在东峰的时候可是听黄昭说了，你昨夜还救了他一命呢。” 丘晨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洛川，有些捉摸不透对方这句话的意思。 按理来说，神兵堂与东峰，与百草堂素有间隙，以洛川往常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此番不来找自己麻烦就不错了，竟然还给自己说好话？ 怎么看都有些莫名其妙。 许清云更是美目流转，似乎也在暗中揣测洛川这番话中的深意。 而洛川也没有故作神秘，下一刻便直接开口道：“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去过神兵堂了，并与杜长老达成了某些共识，现在想来征求一下丘师兄的意见。” 闻言，丘晨顿时变得无比警惕了起来，开口问道：“是关于什么事的？” 回答丘晨的并不是洛川，而是廖昙。 这位凌剑宗大师兄似乎也显得有些尴尬，但基于对洛川的承诺，还是硬着头皮笑道：“丘师弟啊，不知道你觉得百草堂怎么样？” 廖昙的突然开口，让丘晨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说道：“什么怎么样？” 廖昙缓缓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看着丘晨道：“我是说，如果让丘师弟拜入百草堂，怎么样？” 话音落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 蔡长讳与一众演武堂弟子纷纷露出了见鬼一般的神色。 许清云不由自主地抬手捂住了嘴巴，这才没有发出惊呼。 至于丘晨，则猛地转过头去，死死地盯住了洛川的眼睛。 对此，洛川倒是显得非常的云淡风轻，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丘晨，就像是在狂风巨浪中的一块礁石，岿然不动。 丘晨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质问洛川些什么，但他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而是回过头来，看向廖昙，目露惊诧。 “此事……杜长老同意了吗？” 廖昙点点头：“同意了。” “是师兄的意思吗？” 这一次，廖昙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点了头：“是。” 话音落下，丘晨突然低下了头，场中的气氛流淌着某种异样的沉寂。 片刻之后，丘晨这才喃喃道：“好，我明白了，既然是师兄让我去百草堂，那么，我自然不敢辜负师兄之厚望。” 言罢，丘晨重新抬起头来，对洛川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笑容：“如此，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洛川和煦一笑：“大家都是凌剑宗弟子，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说服丘晨加入百草堂这么一件看似如同天方夜谭般的事情，因为有了廖昙的出现，所以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甚至可以说是顺利到了让洛川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所以在走出演武堂之后，他在第一时间对红豆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小丫头在思考了片刻后，给了洛川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暂时没什么问题，但如果少爷在未来不能让他彻底臣服的话，或许会留下一些隐患。” 对此洛川只是摇了摇头：“只是暂时的也够了。” 主仆二人的这番对话并没有刻意瞒着廖昙，而廖昙也并没有为此表现出太多的意外，只是笑着夸了红豆一句：“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 为此，红豆还羞红了耳根。 之后的一段时间，洛川又带着廖昙去了东峰，去了西峰，甚至还大摇大摆地在刑堂外转了一圈。 原本悲愤难已的文逝水在看到廖昙之后，只能长叹了一声，终究没有与洛川鱼死网破。 最后，洛川当然是将这位凌剑宗大师兄请到了自己的地盘上，让一众百草堂弟子好生开了眼。 “原来那就是廖师兄啊！我入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呢！” “废话，谁不是第一次见啊！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大师兄竟然生得这般儒雅，真不愧是我宗的招牌。” “完了完了，我觉得我好像爱上大师兄了怎么办？” “你这个花痴丫头……不过，咱们凌剑宗内所有的师姐师妹，哪个不暗恋大师兄？” “可是，可是，我之前可是深爱着洛师兄的啊！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哎呀，你不说还好，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些觉得对不起洛师兄啊……” 洛川并不知道，自己将廖昙带回凌剑宗之后，会让无数的凌剑宗女弟子陷入这般纠结中，否则，他一定会重新考虑要不要如此狐假虎威。 当然，现在摆在洛川面前的问题，则比这个更加值得苦恼一些。 廖昙似乎一眼就看明白了洛川的心中所想，不禁笑道：“以洛师弟如今在门内的声望，有没有执剑令，又有何区别呢？” 洛川叹了一口气，没有接话，但看得出来，在他的内心深处，这次还真不想把这令牌给还回去。 毕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昨夜他可是立下大功，保住了凌剑宗百年基业的。 如果真要论功行赏的话，一个执剑使的身份其实并不过分。 关键是今天洛川的一系列表现，让太上长老又哪里敢给予他这么恐怖的生杀大权？ 那凌剑宗得死多少长老才够？ “再者说，今日师弟已经从三大宗堂捞到不少好处了，此番正值我凌剑宗重建之时，此消彼长之下，想必过不了多久，百草堂就将会成为我宗第一大堂，洛师弟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又还有谁敢轻易来撩拨你呢？” 话音落下，洛川突然眼前一亮，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太上长老的某句承诺，于是惊声道：“师兄的意思是……” 廖昙微微一笑：“今日之后，洛师弟即便不再是执剑使，也至少在名分上不再是什么人都能中伤的对象了。” 顿了顿，廖昙又有些无奈地开口道：“如果师弟仍觉得不够的话，日后在公开场合下，我也可以称你一声洛堂座。” 于是洛川突然笑开了眼。 第六百二十三章 书生意气安天下 百草堂堂座，这的确是一个空缺了很久的职位了。 自新年夜洛川一剑击杀黎洪以来，凌剑宗便再也没有任命其他弟子坐上这个位置。 因为当日太上长老曾明确承诺过洛川，只要他晋升洗星境，这个位置便是他的。 国不可一日无君，堂自然也不可一日无首。 在黎洪死后，太上长老不是没想过先让其他人顶替上位，但这件事情在百草堂却不可行。 理由很简单。 现如今的百草堂，已经是洛川的百草堂了。 他是百草堂，不，应该说是整个凌剑宗内草木药道最高者，百草堂内所有药师、丹师，无不以他为首，百草堂内所有守堂弟子尽皆是因为洛川而来，百草堂内一手遮天的谢长京，是他最忠诚的心腹。 说句难听的，如果有一天洛川与谢坤发生冲突，究竟会有多少人愿意站在这位执丹长老的背后，还真不好说。 所以，即便宗内任命一个新的百草堂堂座，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好在洛川晋升洗星境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设想，现在太上长老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扶上堂座的位置了。 而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的这一堂座之名，也必将打破凌剑宗的一系列记录。 比如，他将成为凌剑宗开山立派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堂座。 再比如，他同时也是凌剑宗历史上修为最低的一位堂座。 当然，修为并不直接等同于实力，单单从洛川入刑堂击杀徐成一事来看，让他成为百草堂堂座已经是屈才了！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一旦洛川正式接任堂座之职，便意味着他在不经过考核的情况下，直接从外门弟子晋升为了核心弟子！ 原本洛川在冬雪小比中所拿到的，无比珍贵的内门考核的种子名额，现如今看来竟然毫无意义了！ 因为堂座师兄必定是核心弟子！ 所以换句话来说，洛川是凌剑宗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不经内门招考、核心提考的情况下，直接从外门弟子跨越到核心弟子的奇迹！ 可如果你要问凌剑宗内是否有人不服气，答案恐怕是否定的。 至少在很早之前，整个百草堂就已经以洛川马首是瞻了。 这不正是一位堂座师兄所理应履行的职责吗？ 因此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说，洛川这个堂座的位置并不是单单由太上长老所任命的，亦不是通过一次次考核得来的，而是由一众百草堂弟子所选出来的！ 这在凌剑宗历史上同样是头一份儿！ 能够做到这一点，本身就比坐上堂座之位更难，也更令人敬佩。 这都是洛川应得的。 也正如廖昙所言，一旦洛川坐实了凌剑宗堂座之名，那么，在如今的小祁山，还有谁敢掠其锋芒？ 至少各堂弟子、长老是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因为唯一一名与洛川有所仇怨的亲传弟子，丘晨，现在已经是百草堂的人了。 而唯一一名聚星境长老，谢坤，同样是百草堂的人。 别忘了，今天在廖昙的配合之下，洛川还狐假虎威地逛遍了整个小祁山，就是想要对外界传递一个信号，在他，或者说在百草堂的后面，还站着最强大一个靠山。 便是这位凌剑宗大师兄！ 那么试问，即便洛川没有执剑使的身份，又有谁还能动得了他？ 副掌门陈安？ 恐怕就连他也不得不掂量一下自己是否承受得起这么做的后果！ 而廖昙劝说洛川放弃执剑令的第二个理由，则是今日的百草堂已经获得了太多的好处，如若他再掌握这么大的权势的话，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昨夜守宗一战，凌剑宗三山五堂全都损失严重，但如果一定要选出一个伤亡人数最少的宗堂或者峰头的话，那么自然是百草堂！ 因为百草堂主司施药救治之责，坐镇在整个战场的大后方，大部分弟子并没有在前线与敌人厮杀，自然留存的有生力量是最多的。 再加上勋禄堂、刑堂和神兵堂的赔偿，顿时让百草堂变成了战后受益最大的一方。 更别说，洛川还将丘晨带到了百草堂，更令其如虎添翼，实力倍增！ 在这种此消彼长的情况下，百草堂的崛起已经是不可阻挡的了，甚至很快就能坐实凌剑宗第一宗堂的位置！ 因为他们有丘晨，有谢坤，更重要的是，有洛川！ 而洛川作为百草堂堂座，其身份地位当然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除非他之后能成为亲传弟子，或者继承廖昙那首席大弟子的名号，否则，这几乎就已经是洛川在宗门弟子层面能达到的最高点了。 所谓一步登天，不过如此！ 念及于此，洛川也不再坚持，当即将手中的执剑令交还到了廖昙的手中，脸上满是灿烂笑意。 “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师兄果然是师兄，这眼光！这胸襟！的确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比拟的！” 廖昙仔细收好了执剑令，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师弟又何尝不懂这些道理呢？只不过希望借着我的口说出来罢了。” 洛川没想到自己这点儿小心思也被对方所看破，当即讪讪一笑。 廖昙说得没错，洛川当然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拿不住执剑使这个身份的，但他却不愿率先提出来，为的，就是要廖昙一个承诺！ 哪怕只是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承诺也可以。 今日我交出了执剑令，那么他日我百草堂若是再遭横祸，你这个凌剑宗大师兄就要来帮我撑场子！ 虽然这番话谁也没有挑明，但两人却早已心照不宣。 而洛川也愿意相信这位大师兄的为人与信诺。 否则，他又如何能成为全宗弟子竞相崇拜的偶像呢？ “如此，我想师弟的这口气已经出完了吧？那么接下来，不知道师弟又有何打算？” 对于廖昙的这番轻问，洛川只是安然一笑：“之前我听长京说，在半个月前各堂围攻我百草堂的时候，刑堂堂座文逝水曾经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叫做攘外必先安内，我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现在既然咱们宗门内部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自然就该算一算宗外的帐了。” 廖昙点点头：“理应如此。”顿了顿，廖昙又问道：“就是不知道，师弟是打算先去哪里？是天元门，还是姜家？亦或者，是其他几大家？” 洛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师兄的建议呢？” 对此，廖昙也并没有太多的犹豫，便笑着道：“之前师弟的处置方式很合理，直接利用姜家除掉了袁家，让我们省了一份精力，不过这样一来，出于师弟的一番承诺，我们便不好对姜家动手了，那么天元门自然便是首选，另外，其他几大家，也必须施以警告。” 闻言，洛川摇摇头道：“我倒是觉得天元门那边急不得，先让他们把之前商定的赔偿拿出来，尤其是那颗九转还魂丹，其余的，咱们再徐徐图之。” 廖昙暗暗皱了皱眉，沉声道：“看来师弟所图甚大啊，难道是想要直接去动青州修行界这块大蛋糕了？” 洛川笑道：“当然，这是我们胜者应有的权利，虽然我凌剑宗一口吃不下来，但也绝不能让其他人给吃了，尤其是杨家、陈家和宁家！” 廖昙沉吟了片刻，开口道：“如果真的想要办成此事，我需要知道师弟的底气究竟是什么，比如，师弟与殿主苏先生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 廖昙一言就道破了事情最关键的一点，而对此，洛川也并没有隐瞒。 “我在月影秘境的时候，救了苏先生的女儿一命，所以，只要在苏先生所给予的三天时间之内，我想，不论是秦殿尊，还是冯首尊，都会全力支持我！” 闻言，廖昙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震惊之意，反而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那就怪不得了。” 顿了顿，他又对洛川问道：“不知师弟是否已经听说了夏家的事情？” “夏家？”洛川的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那个小萝莉的身影，随即问道：“夏家怎么了？” 廖昙微微一笑：“就在我归来的同一时间，夏家家主已经宣布，与我宗达成攻守同盟，而且其家族内的白泽秘境，随时对你开放。” 洛川一愣，他没想到夏家的反应竟然这么快，而且对自己所表达出来的善意如此强烈。 不等他做出回应，廖昙就笑着道：“当时我就怀疑，星殿与夏家对师弟的这番态度，或许与那位小公主有关，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所以……” 洛川眨了眨眼睛：“所以？” 廖昙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其一如既往的书生气质突然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睥睨天下的豪情。 “师弟有星殿为靠山，我有皇室为支持，只要你我师兄弟联手，这天下哪里去不得？我凌剑宗崛起之日，又何须再等？” 洛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失声惊呼道：“皇室？” 廖昙眼中的落寞一闪即逝，随即轻轻一笑：“或许师弟还不知道，再过一段时间，我便将成为大梁驸马了。” 第两百六十四章 风雷宗 廖昙即将迎娶大梁三公主的事情暂时还没有传扬开来，但有资格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都知道了。 比如青州各大家的家主，再比如血狱谷和天元门的高层。 但毫无疑问的是，洛川是刚刚才得知此事的。 于是他终于明白，为何廖昙今日肯配合自己的狐假虎威，肯亲自说服丘晨加入百草堂。 原来不仅仅是因为他和太上长老担心自己在宗内掀起太大的腥风血雨，更重要的是，这位凌剑宗大师兄打算联合自己，瓜分整个青州修行界！ 这句话初时听来有些狂妄，偌大一个青州修行界，囊括了八大世家、三大宗门，其余小门小派更是不计其数，廖昙与洛川只是凌剑宗内的两名弟子，便妄图瓜分所有的修行势力与资源，实在是有些天方夜谭。 但如果他们两人，一个是大梁驸马，一个是星殿恩人，那么整件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面对皇权的鼎力支持，以及星殿的暗中默许，别说是青州修行界，就算是整个大梁帝国，有谁敢对这师兄弟二人指手画脚？ 除非是丹鼎大帝杨天笑亲开尊口。 念及此处，洛川眼中的笑意更盛，当即开口道：“如此，依师兄之意，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利用这三日光景？” 话音落下，廖昙轻轻抬了抬手，立刻从袖中飞出了一支卷轴，在空中徐徐展开来。 仔细看去，竟然是一张青州修行界的势力分布图！ “经由昨夜那场血战之后，青州八大家已经仅剩刘家，所以我们首先需要商定，白家和袁家所留下的真空地带，该由谁接管？” 洛川点点头，随之分析道：“这两家的财富和修行资源当然要归我凌剑宗，至于其留下的土地资源，也必须交给与我宗交好的门派或者家族管理。” “嗯……”廖昙应了一声，然后指向白家所在之处，开口道：“白家距离血狱谷最近，我认为，可以将此处划分给血狱谷。” 闻言，洛川不禁笑了。 “师兄这是想要将祸水东引啊！” 廖昙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笑道：“白家白羽原本就是血狱谷的掌狱使，如此安排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洛川不傻，他很清楚，白夜行现世一事肯定不会就此草草了结，日后星殿必将彻查此事，血狱谷也自然会受到一定的牵连，现在廖昙再将白家的地盘划给血狱谷，自然也为其埋下了很大的隐患。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廖昙此举可谓精妙到了极点。 青州三大宗门，凌剑宗居首，但在历经昨夜的血战之后，即便成为了最后的赢家，也只是一场惨胜，如今正值重建之时，虽然可以从白家、袁家和天元门那里拿回巨量的财富，但其御下各弟子、长老的休养生息毕竟是需要时间的。 而天元门此番作为战败一方，付出的代价更是不可谓不大，不仅损失了一位副掌门，而且还需要赔偿凌剑宗大量的丹药，自然也伤筋动骨到了极点，几乎可以说是一战势落。 因此不可避免的，血狱谷便成为了此役最大的受益方，如果其趁势而起，意欲夺下青州第一宗门的名号的话，恐怕谁也挡不住。 所以廖昙才会毫不犹豫地将白家的地盘给了血狱谷。 同时带给血狱谷的，还有白家的麻烦。 顺便提醒一下星殿，月影秘境的始作俑者，白家白羽，原本就是血狱谷的弟子。 这不是过河拆桥，只是一种相互牵制的手段罢了。 就如昨夜血狱谷也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选择站队而已。 虽然血狱谷副掌门林枫对洛川青眼有加，白家与洛川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在这种时候，洛川却并没有表示反对，而是伸手指向了地图上的另一侧。 “袁家的族地，我要了。” 廖昙颇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问道：“师弟打算如何处置？” 洛川给出的答案只有四个字。 “给风雷宗。” …… 风雷宗，这是一个并不怎么响亮的名号，或者更直接一点来说，这个门派在青州顶多算是一个二等门派。 别说是跟凌剑宗、血狱谷等大势力相比了，就算在二等门派这一层次上，也只能勉强归于中游，否则也不会隔三差五被旁边的云剑门找麻烦了。 对于如风雷宗、云剑门这等小门小派来说，虽然他们也很关注这几日整个青州修行界的惊天之变，但究其根本，这样的变化跟他们八竿子也打不着。 这么说吧，半个月前大半个青州以袁家为首意欲覆灭小祁山，在这当中，不仅仅是各大世家和天元门、血狱谷这等超级势力出了人，事实上，很多门派都是参与了其中的，比如与袁家世代交好的风雪山庄。 但风雷宗和云剑门却连参加这场盛事的资格都没有。 现如今袁家联盟与凌剑宗的战事已经彻底落幕，胜负有凭，成败有数，那么接下来，自然就是整个青州修行势力的大洗牌。 而这件事情，当然也与风雷宗、云剑门这些小门派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理论上来讲，他们不可能从中分得半杯羮，也不可能无故受到半点损失，所以日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过着。 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大家在茶余饭后的话题，始终围绕在凌剑宗的身上。 风雷宗的当代掌门叫做杨白柳，虽然也姓杨，但看风雷宗现如今混得这么惨的样子，其必定是与青州八大家里面的杨家没什么干系的。 杨白柳虽然贵为一宗之主，但实际上只有洗星境的修为，整个风雷宗上下，把什么长老、教习、弟子的全部加上，满打满算也不到一百人。 虽然比起当初白夜行屠灭的五合门要强上一些，但也不怎么端得上台面。 尤其是近几日，更是遭受了一场极大的灭门危机。 说起这场危机的源头，其实也与月影秘境相关。 原本以风雷宗的实力，按理说是拿不到月影秘境的名额的，不过杨白柳穷尽宗内所有，疏通了一下与星殿的关系，这才侥幸走后门拿到了一个名额，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杨白柳可以说是将宗门的未来全都赌在这一个名额上了。 而且运气更好的是，杨白柳的长子在外打拼多年，竟然也以一届散修的身份，拿到了一个月影秘境的名额。 如此一来，可以说风雷宗的崛起已经是不可阻挡了。 但偏偏，天有不测风云，月影秘境的异变让风雷宗的首席大弟子丧生其内，杨白柳的长子也不可幸免地憾然殒落。 于是一夜之间，杨白柳身负丧子之痛，同时也面临风雷宗的覆灭之危，直接就病倒了。 在群龙无首的局面下，风雷宗人心已散，门下弟子走的走，逃的逃，眼看已经连一个二等门派的门面都保不住了。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风雷宗的势弱在其他门派来说，正是一个将其吞并、蚕食的好机会。 而第一个出手的，正是风雷宗的老邻居，云剑门！ 这几日来，云剑门已经借故与风雷宗弟子发生了好几次冲突，并已经给杨白柳下达了最后通牒，要么俯首称臣，要么，就等着被夷为平地！ 杨白柳为此愁白了头，整个人瘦若枯槁，但始终撑着一口气，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宗主，今天云剑门的人又来了，阿牛他们被打成了重伤，现在正在药堂医治。” 说话的人是风雷宗的大长老，眼中的忧虑几乎将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压成了行将就木的老头。 对此，躺在病榻上的杨白柳也只能叹了一口气：“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我们选择臣服于云剑门，又与灭宗有何区别呢？” 闻言，另外一名身形魁梧的大汉顿时开口道：“要我说，咱们干脆就跟那云剑门拼了！就算打不过，也要将他们撕下一层皮来！想灭我风雷宗，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大长老苦笑着摇摇头：“雷长老千万不要冲动，就算不为我们这把老骨头考虑，也总得为宗内弟子考虑吧，如果真的全面开战，这些小家伙们可就遭难了……” 顿了顿，大长老又哀叹道：“若是擒虎、擒龙安在……” 说到这里，大长老不禁看了杨白柳一眼，止住了话头，满脸苦涩地说道：“宗主，抱歉。” 杨白柳摇摇头：“此事怪我，如果不是我当初太过急切，把他二人全都送入了月影秘境，咱们现在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雷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悲苦，随即沉声道：“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只要宗主一句话，我雷云就算死，也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杨白柳有些困难地抬了抬手，问道：“云剑门给的最后期限，还有几天？” 大长老答道：“就在明日正午。” 杨白柳轻轻合上了双眼，呢喃道：“我不怕死，但我不能让门下弟子毫无意义地去送死，实在不行，就答应他们吧……” 雷长老顿时急道：“宗主！” 杨白柳摆摆手，脸上的最后一丝生气也渐渐消隐：“行了，我意已决，就这样吧。” 大长老见状，心中也是一阵绞痛，但他知道，如今的风雷宗已经没有了选择。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击声。 “禀告宗主！凌剑宗来人求见！” 第两百六十五章 给你了，你便拿着！ 凌剑宗。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对于青州修行界而言，却如祁山之重，贵不可言。 因为那是青州第一宗门。 昨夜之前，或许这个名号还有些岌岌可危，但在昨夜过后，偌大一个青州，除了星殿，再也没有一处势力能与其分庭抗礼。 尤其对风雷宗这般的小门派来说，凌剑宗的一句话，几乎就是圣旨，能得以凌剑宗弟子驾临，那真是莫大的荣幸。 所以在听到门外弟子禀告之后，原本已经病入膏肓的杨白柳竟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猛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虽然忍不住猛烈咳嗽了几声，但眼中却闪烁着无比的精光。 “快！快扶我出去！” 大长老和雷长老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且不管今日凌剑宗来人究竟是福是祸，但必要的礼数一定少不得，当即一左一右扶着杨白柳站起身来，慢步走出了房门。 而对于风雷宗御下一众弟子而言，凌剑宗来人就如同皇帝陛下出宫巡查一样，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时间所有人都傻了。 他们生平哪里见过这样的大人物到来，更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将此事奔走相告，弄得整个风雷宗上下鸡飞狗跳，比什么时候都热闹。 甚至于就连之前被云剑门重伤，原本正在药堂治伤的几名弟子也纷纷被惊动了，忍不住出来瞧个新鲜。 为首一人叫做迟牛，算是现如今风雷宗的大师兄，不过在今天早些时候，他遭到云剑门十数人的埋伏，右手几乎被废掉，虽然星海尚存，但也濒临破碎，身上所受的剑伤更是不计其数。 原本迟牛正在接收宗内医师的治疗，此番听到凌剑宗来人的消息，当即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势了，一马当先冲出了药堂。 “迟师兄，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下！” 面对说话人眼中的急切，迟牛倒是比他更激动，当即拉着对方的手问道：“听说凌剑宗的人来咱们这儿了，真的假的？” 对方点点头：“没错，宗主大人和大长老他们已经前去迎接了。” “快带我去看看！” “可是，师兄你的伤……” “哎呀不关事的，别废话，快扶我走！” 类似于这样的对话，同样发生在风雷宗的各个角落。 “什么？凌剑宗的人来了？走，咱们赶紧看看去！” “我的天呐，刚才我还在跟赵师兄说到昨夜凌剑宗的事迹呢，居然现在凌剑宗的人就出现了？这可是大事！等我去通知赵师兄！” “我不是在做梦吧！凌剑宗的洛川洛师兄可是我的偶像！他有没有来？” ……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几乎整个风雷宗所有的弟子、教习、长老，全都闻风而动，集结在了宗门之内，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向外打量着，想要看看那传说中凌剑宗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迟牛虽然连站稳都有些困难，却仍旧满目激动，连双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杨白柳虽然面带病容，但还是做足了礼数，不仅穿上了他最好的一套衣服，还郑重其事地戴了礼冠，此时在大长老和雷长老二人的搀扶下，站在宗门外的最前方。 片刻之后，便在所有人的翘首以盼中，终于有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了众生之前。 所谓凌剑宗来人，来的，其实只有一个人。 而且从年龄上来看，来人大概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凌剑宗内的什么大人物。 见状，杨白柳的内心不禁略微升起了一丝失望，但脸上的神色却仍旧不敢怠慢，不等对方走近，便挣脱了大长老和雷长老的搀扶，迈步向前迎了上去。 “在下风雷宗掌门杨白柳，恭迎凌剑宗特使！” 话音落下，其身后的一众风雷宗弟子也纷纷有学有样地执手躬身，齐声道：“恭迎特使！” 闻言，来人的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古怪，随即笑着道：“杨掌门客气了，我是凌剑宗百草堂堂座，洛川。” 此言一出，杨白柳还没反应过来，整个风雷宗便已经炸锅了。 迟牛第一个发出了一声惊呼：“洛川？洛师兄！是凌剑宗的洛师兄！” 伴随着迟牛的这句话，其他人也纷纷回过神来，爆发出了阵阵惊叹。 “什么？那就是洛川洛师兄！没想到竟然看起来如此年轻！” “我没听错吧？那真的是洛师兄？洛师兄来我风雷宗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快掐我一下！我怎么感觉这一切这么不真实呢！” 到了这个时候，杨白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今日驾临风雷宗的，竟然是青州修行界的当红少年天骄，洛川！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杨白柳险些双腿一软栽倒在地，还好旁边的大长老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这才让这位风雷宗掌门没有太过丢脸。 当然，这也不怪杨白柳没见过世面，事实上，此时此刻的大长老和雷长老同样满脸震撼之意。 洛川。 人的名树的影。 时至今日，整个青州已经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了。 且不说这半个月来这个名字早就被传得沸沸扬扬，更是直接导致青州修行界大乱的元凶，单说昨夜洛川与星殿殿主携手驾临小祁山，一言屠灭袁家大军，囚禁天元门副掌门邢无别，就已经让他成为了现如今青州一众年轻修行者心中最大的偶像。 谁会想到，这么一个只应该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会突然来到风雷宗这个小地方？ 这已经不是蓬荜生辉了。 简直就是受宠若惊啊！ 杨白柳狠狠地咬了一口舌尖，这才重新站稳了身体，恭声道：“原来是洛特使当前，杨某眼拙，还望恕罪。” 洛川笑着摆摆手：“不必多礼，咱们还是进去谈吧。” “啊，是是……洛特使里面请！” 说着，杨白柳便弯着腰，领着洛川跨入了风雷宗大门，向着议事厅去了。 在途径一众风雷宗弟子身前的时候，洛川分明看到所有人都带着崇敬无比的目光，不少人牢牢地捂住了嘴，像是生怕发出尖叫惊扰了这位凌剑宗特使，甚至更夸张的是，洛川还看到有两个定力稍差的风雷宗弟子直接被激动得晕过去了。 一时间，洛川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他可没想到，自己的到来，竟然会给风雷宗造成这么大的轰动。 “早知道就应该带着红豆来了，小丫头没准儿会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呢。” 正这么想着，洛川已经走到了议事厅的主位上落座。 大长老亲自给洛川沏了一壶好茶，虽然比不了洛川在太上长老洞府中所喝过的，但这毕竟是风雷宗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很快，风雷宗的一众长老、教习依次落座，所有弟子层面的人都牢牢围在了议事厅外，虽然关着门，但并不妨碍他们一个个把耳朵贴在门窗上，大气也不敢出。 洛川抬手喝了一口茶，看着场中众人那或激动，或忐忑，或期许的目光，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将目光投到了杨白柳的身上。 “今日我前来，是为了给贵宗带来一场造化的，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杨掌门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话音落下，场中所有人都纷纷露出了惊喜之色，一个个瞪大了双眼。 因为他们敏锐地捕捉到了洛川那句话中最关键的两个字。 造化！ 杨白柳更是不敢怠慢，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沉声道：“特使尽管问，只要是杨某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洛川点点头，笑道：“杨掌门也不要太过紧张，是这样，我想向杨掌门问两个人，杨擒虎、杨擒龙这两兄弟，可是贵宗的弟子？” 闻言，杨白柳立刻心中一抖。 他不知道洛川是从哪里知道这两个名字的，更不知道洛川与这二人是敌是友，因此接下来他的回答，很可能就决定了风雷宗的未来。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杨白柳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他还是决定赌一把！ “擒虎、擒龙二人皆是杨某的子嗣，擒虎从小就拜入我风雷宗，在他出事之前，是我风雷宗的首席大弟子，至于擒龙，则自小在外漂泊，不过他兄弟二人关系向来不错，不知特使具体想要问些什么？” 伴随着杨白柳的这番话落地，场中顿时变得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待洛川的反应。 而接下来的一幕，则让他们心中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因为洛川笑了。 “好！” 洛川只说了一个字，但所表达出来的善意却溢于言表，虽然杨白柳等人仍旧不明白到底“好”在哪里，但很明显，他的回答让这位洛特使非常满意。 然而，杨白柳等人的惊喜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洛川的一番话，则彻底让杨白柳傻了。 “实不相瞒，当初在月影秘境的时候，杨擒虎杨大哥对我照拂有佳，虽然他不幸在秘境中遇难，但这份情谊洛某并不敢忘，今日前来，我便是为了偿还杨大哥的恩情的。” 杨白柳下意识地张大了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偏偏什么也说不出来，一时间竟然有些哽咽。 然后洛川笑着道：“或许杨掌门已经知道，昨夜因为袁家擅闯我小祁山，被我凌剑宗灭了族，现在袁家的族地还空着，那可是一块风水宝地，所以我想着，干脆就把这块地给你们风雷宗吧。” “什么！”杨白柳被吓得一把跳起来，连连道：“洛特使，这可使不得啊，使不得啊，我风雷宗何德何能……” 洛川轻轻一摆手，气定神闲地将其打断道：“行了，这可不是什么天上掉馅儿饼，而是杨大哥用命给诸位挣来的，所以杨掌门，既然我给了，你便只管拿着！若是日后出了什么差池，或者有人敢对你风雷宗下什么绊子，一切，交给我来处理！” 第两百六十六章 你门下弟子是我杀的 洛川的声音并不强硬，但这句话本身却带着极大的魄力。 袁家被灭族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其坐拥的惊世财富必定是归凌剑宗所有了，但有很多东西，凌剑宗是拿不走的。 比如袁家的族地，其本身的价值就很高。 之前洛川说，袁家族地是一处风水宝地，这并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实事求是。 袁家坐落在青州东面的响水湖畔，星力充裕，更何况，袁家还留有一座恢弘大气的观星台，虽然跟宛城那座没法儿比，但那毕竟也是一大世家百年的底蕴所在。 别的不说，只是这座观星台，就至少能在十年内帮助风雷宗再造上百名洗星境强者！ 更不用提，在袁家的族地内还留有一座守族剑阵，若不是袁家精锐在一夜之间尽灭于小祁山，族地内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之流，姜家想要攻破袁家的防线恐怕还真没那么容易。 而现在，洛川打算将这一切都送给风雷宗。 也正如洛川所言，这并不是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而是杨擒龙、杨擒虎兄弟二人用命换来的。 诚然，洛川在很多人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个行事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之辈。 但事实上，那只是他对敌人的手段。 面对兄弟、朋友，洛川是从来都不会吝啬的。 在月影秘境的时候，他既然认了杨擒虎这个大哥，那么他就必定会对杨擒虎的身后事负责，对风雷宗负责！ 只不过，在洛川看来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于杨白柳而言，却无异于天大的恩情，更重要的是，他是真的没有底气接手袁家的族地。 要知道，那袁家可是堂堂青州八大家之一啊！ 而风雷宗呢？ 只是一个小小的二等门派。 两者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上。 若是放在以往，哪怕是作为风雷宗掌门的杨白柳亲自上门拜会，袁家恐怕都不会用正眼看他一眼。 而现在，洛川竟然把袁家的族地交到了自己手上？ 说句实话，杨白柳是真的不敢要啊！ 或许是看出了这位风雷宗掌门的犹豫，洛川不禁又笑着宽慰了一句。 “杨掌门只管宽心，我与杨擒虎以兄弟相称，是断然不会害你风雷宗的，如果你真的有所顾虑的话，也可以考虑在名义上投靠我凌剑宗，从此之后，你风雷宗的事，便是我凌剑宗的事！我再以个人名义向你保证，在必要的时候，我与星殿也会站在你们背后，给你们撑腰！” 有了洛川的这番保证，在场的一众长老、教习都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并不是洛川开的条件太过苛刻，而是太过优渥了！ 片刻之前，他们甚至都已经被逼入了山穷水尽的绝地，为了保护宗内弟子的周全，不得不被迫把宗门数十年基业交到云剑门的手中。 而在此时此刻，一切都变了。 因为洛川的到来，风雷宗不仅获得了袁家的族地，甚至还能抱上凌剑宗这根金光灿灿的大腿，这样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而风雷宗甚至什么都不需要付出，洛川就将这一切送到了他们面前！ 什么是出门遇贵人？ 不外乎此！ 一时间，大长老等人老泪纵横，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言辞来感谢洛川的雪中送炭，来感恩圣天的垂帘，一个个都哽咽了。 杨白柳更是直接当头给洛川跪下，连连道：“多谢洛特使……多谢洛特使……” 洛川赶紧一把将杨白柳扶了起来，笑着道：“我并不是什么特使，如果真的要感谢的话，你应该感谢自己生了两个好儿子，有两个好徒弟。” 顿了顿，洛川又端详着杨白柳那无比苍白的面容，开口问道：“不过我观杨掌门面相，似乎有重疾缠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看一看，说起来，我毕竟在凌剑宗内任百草堂堂座一职，别的不敢说，至少在草木药道上还是有些心得的。” 话音落下，一旁的大长老也扑通一声给洛川跪下了，哀声道：“求大人救救掌门，救救我风雷宗吧！” 洛川一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顿时沉声问道：“难道杨掌门的病别有内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闻言，那身形魁梧的雷长老赶紧抢着回答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一切都是那云剑门给逼出来的！” “云剑门？” 洛川沉吟片刻，随即冷哼一声：“有些意思，既然如此，诸位不妨坐下来，慢慢说与我听。” 片刻之后，洛川从大长老等人的讲述中，彻底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于是他眼中的平静之色越来越浓，心中的杀意越来越盛。 “原来如此，看来，我得在贵宗多待一日了。” 闻言，杨白柳等人顿时感激涕零地说道：“多谢洛大人！” 洛川就此在风雷宗住下了。 这一消息传扬开来之后，顿时引得整个风雷宗所有弟子都激动万分，就如同是过年一样喜气洋洋。 杨白柳直接将自己的房间腾了出来给洛川暂住，一场晚宴也办得非常隆重，看起来就像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所有人仿佛都在肆意宣泄着心中的苦闷。 风雷宗当真是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再没有人去担心明天云剑门的威胁，也再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变成了丧家之犬，而这一切，都是那个叫做洛川的少年所带给他们的。 那是一种新生的希望。 那个叫做迟牛的少年在席间敬了洛川好几碗酒，好似身上的伤全都不治而愈了，对于洛川的崇拜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他虽然不知道袁家的族地到底价值几何，但他至少知道，风雷宗有救了！ 次日正午，风雷宗的全部弟子并没有因为昨夜的狂欢而醉倒在床榻，而是一个个迫不及待地穿戴整齐，集结到了宗门的大院当中，前几日的沮丧和绝望早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坚定的信念与勇气。 一股肃杀的气氛徜徉在风雷宗的里里外外，令那些原本狂妄无比的不速之客也为之一惊。 日上三竿，云剑门的人准时出现了。 相比起之前的小打小闹，今日云剑门集结了三百余名弟子气势汹汹而来，为首的自然便是云剑门掌门，孙武胜。 论及个人修为，孙武胜虽然也是洗星境强者，但却比杨白柳高了三重境界。 论及门派实力，云剑门更在风雷宗之上数倍。 再加上杨擒虎的殒落，杨白柳的重病，终于让云剑门看到了将风雷宗彻底吞并的可能性。 在孙武胜看来，今日自己只需要携大军过境，兵临风雷宗门下，对方就会被直接吓得丢盔弃甲，不战而降了。 但事实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当孙武胜当先一马，来到风雷宗大门外的时候，他所看到的并不是一支衰兵，反而是一双双杀气凛然的眼睛！ 这是为什么！ 孙武胜心中一沉，并不知道在这一夜之间风雷宗到底发生了何等剧变，但此时的他已经是骑虎难下。 因此在下一刻，孙武胜重新镇定了心绪，长笑一声：“怎么，看杨掌门的这番阵势，是打算与我云剑门死战到底了？” 站在阵中的杨白柳面色比起昨日好了很多，身体也重新变得挺拔了起来，此时面对孙武胜的挑衅，他并没有开口回应，而是转头看向身边那个少年，微微躬身。 见状，孙武胜不禁暗暗皱起了眉头，无比警觉地换来一位云剑门的长老。 “怎么样，四周探查清楚了吗？” 那云剑门长老非常肯定地点点头道：“回掌门，我已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叫人把此地重重围住了，并没有发现任何埋伏，依我看，对方恐怕只是在吓唬我们！” 闻言，孙武胜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再度对杨白柳笑道：“杨掌门这是哑巴了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云剑门会被你这区区一百人的阵势给吓退？” 话音落下，云剑门的一众弟子纷纷发出了哄笑声。 一位长老也随之开口道：“杨掌门，我劝你还是不要垂死挣扎了，难道你希望眼睁睁地看着门下弟子尽数丧命于此吗？现在受降于我云剑门还不晚，也是你唯一的生路！” 杨白柳仍旧保持着沉默，整个风雷宗亦没有一人开口说话，场中如死一般的静谧让人心悸不已。 面对云剑门长老的威胁，风雷宗所有弟子连眼皮子都未曾眨一下，只是隐隐中握紧了拳头，连呼吸也变得滚烫起来。 下一刻，终于有人开口说话，打破了场中的死寂。 但这个人却不是杨白柳。 “你就是云剑门掌门？” 孙武胜抬起眼皮看了看杨白柳身边的那个少年，觉得对方似乎有些眼生，却并没有看出什么猫腻，当即傲然道：“真是可笑至极，堂堂一个风雷宗，竟然已经沦落到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来叫阵了吗？” 闻言，那少年突然笑了，慢步向前走了两步，负手而立。 “首先，我并不是风雷宗弟子，其次，说来也是巧了，我当初在月影秘境的时候，也曾遇到了你云剑门门下的一名弟子，叫做李宿然，不知道孙掌门认不认识此人？” 话音落下，孙武胜猛地一个愣神，因为他似乎从对方的这句话中联想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但还不等他多做思考，便听得那少年继续开口道：“那个李宿然，是我杀的。” 第两百六十七章 我一人足矣 门下弟子被人所杀，而且凶手就站在你的面前对此侃侃而谈，照理来说，这已经不止是在挑衅那么简单了，而是对方在寻死。 孙武胜不知道对方的修为几何，境界多高，但从那少年的年纪来看，顶多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又会强到哪里去？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面对这样的狂妄小辈，孙武胜腰间的长剑早就出鞘了。 但现在不一样。 孙武胜不仅没敢出剑，甚至后背已经冷汗淋漓。 为什么？ 正是因为少年的年纪，以及他先前所说的一番话。 他说他在月影秘境中杀了李宿然，那么至少说明一个问题。 此子去过月影秘境，而且安然归来了。 今年月影秘境的异变早已在整个青州尽人皆知，有幸从秘境中逃脱升天的人有哪些也不再是秘密。 再加上眼前这个少年的年纪…… 只要孙武胜不是太傻，就理应猜到他的身份。 当然是，也只能是这半个月来将整个青州修行界搅得七零八落的那个名字。 洛川。 孙武胜认出了洛川，但这并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洛川为什么会出现在风雷宗？ 他不相信这是巧合，但若说这是杨白柳早有预谋的底牌，似乎也说不过去。 否则的话，杨白柳肯定早就把洛川的名号给端出来了，又何必等到今时今日？ 更何况，孙武胜怎么也不肯相信，以风雷宗和杨白柳的地位，竟然能结识凌剑宗的人物，而且还是洛川这样的声名鹊起之辈！ 那么，今日洛川是来做什么的？ 为什么看起来竟像是要给风雷宗撑腰的意思？ 孙武胜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正在酝酿说辞，打算先试探一下洛川此行的目的，却不曾想，还不等他开口说话，旁边却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什么！原来是你杀了我儿！小贼拿命来！” 话音落下，一片赤红色的星光已经从孙武胜身后亮了起来，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了风雷宗的大门内，剑锋所指，赫然便是洛川！ 此人叫做李永明，身怀降星境巅峰的修为，既是云剑门长老，也是李宿然的父亲。 无尽的丧子之痛彻底蒙蔽了他的心智，让他根本无暇去思考洛川的身份，不过瞬息之间，李永明的双眼已经变得一片通红，杀向洛川的身影更是无比的决绝。 然而，这一切落在洛川的眼中，却是那么的可笑，那么的不自量力。 时至今日，连洗星境巅峰强者他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了，哪里还会受到降星境修行者的威胁？ 更何况，那李永明孤身仗剑而来，难道是真的把杨白柳等人当做空气了吗！ 李永明身为云剑门长老，虽然行事冲动了些，但却绝对不傻，此番他率先发难，当然也不是认为自己能够以一己之力掀翻整个风雷宗，而是他以为，在自己出剑之后，掌门一定会施以援手。 但很可惜，他算错了。 便在他一只脚跨入风雷宗大门，剑锋距离洛川尚有数丈之遥的时候，一声厉喝却突然从他身后如惊雷般坠下。 “李长老，放肆！” 话音未落，一片明橙色的星辉已经抢先落在了李永明的身上，将他一举砸倒在地，浑身经脉骨骼不知道碎了多少。 李永明不是洛川，更没有在降星境对抗洗星境的资本，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身后之人偷袭重伤。 李永明倒在风雷宗的大门内，猛地从口中吐出一片鲜红，然后他满目骇然地转身看向孙武胜，千言万语，终究还是只化作了悲愤难已的两个字。 “掌门……” 出手的是孙武胜。 突如其来的惊变，将云剑门一众长老、弟子全都震住了，他们不明白，掌门为什么会突然出手重伤了李长老？ 这是什么情况！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下一刻，孙武胜突然躬身开口道：“凌剑宗洛大人当前，请恕我管教不严，险些惊扰了大人，真是罪该万死！” 此言一出，云剑门数百名弟子全都愣住了，然后他们终于知道了那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少年是谁。 也明白了掌门对李长老出手的理由。 因此紧接着，众人无不战战兢兢地恭声道：“望大人恕罪！” 对于云剑门众人的恭顺之意，洛川并没有显得理所当然，相反，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 原本今日他在此是想要借此机会彻底铲除云剑门的，所以之前李永明的出手并未遭到任何一位风雷宗弟子的阻拦。 洛川等的就是李永明杀到自己近前，如此，他才有理由对云剑门下手。 但很可惜的是，孙武胜的反应太快，根本没有给洛川半点责难的理由，便极其果断地把自家长老给制裁了。 并且摆出了一副无比谦卑的姿态，让人无可挑剔。 于是洛川突然笑了。 “看来孙掌门是一个聪明人。” 孙武胜不敢接这句话，只是小心翼翼地说道：“若早知洛大人在此，给在下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带人前来造次！” 洛川摇摇头，转眼看向仍躺在血泊中的李永明，笑道：“不知孙掌门准备如何处置此人？” 话音落下，李永明顿时心中一沉，他满目绝望地回首看向自家掌门，虽然一个字也没有说，但脸上已经写满了绝望与悲愤。 更让他心寒的是，他并没有在孙武胜的眉目间看到半分的犹豫，相反，只有一片肃杀。 然后，李永明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因为有一片剑光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前亮起，遮盖了天地间所有的颜色，再轻描淡写地割断了他的脖颈，没有半点留手之意。 云剑门长老，李永明，就这么死了。 他没有死在与风雷宗的拼杀中，也没有死在不共戴天的仇人洛川手中，而是死在了自家掌门的剑下。 这一幕寒了很多云剑门弟子的心，但在这一刻，却没有任何人敢发出丝毫声音。 然后孙武胜抬起头对洛川问道：“不知洛大人还满意否？” 闻言，洛川的眼中并没有露出半分喜色，反而对于这个孙武胜多存了一丝警惕。 咬人的狗，是从来不会叫的。 如此足够隐忍，杀伐果断之辈，一旦放虎归山，便很可能酿成大祸，后患无穷。 但在表面上，洛川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点点头道：“孙掌门不愧是识时务者，那你可知道，今日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孙武胜讨好地笑了笑：“请洛大人为在下解惑。” “很简单。”洛川抬手指了指身边站着的杨白柳，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我与杨掌门的公子杨擒虎有旧谊。” 话说到这个份上，孙武胜哪里还不懂洛川的意思？当即转身对杨白柳行了一礼。 “如此看来，之前的确是孙某有眼不识泰山，多多得罪了，还望杨掌门海涵。” 此言一出，在场的一众风雷宗弟子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纷纷低声惊呼起来。 “道歉了！云剑门竟然真的道歉了！” “洛大人不愧是洛大人！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便能让那孙家老儿低头，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也不过如此吧！” “之前云剑门的人不是很拽吗？现在知道我们风雷宗不是好惹的了？” “要我说，绝不能就这么放云剑门的人走！他们之前可是把迟师兄给打成重伤了！” 伴随着孙武胜的服软，风雷宗所有人的腰杆子都挺了起来，相反，在另外一边的云剑门弟子则个个丧如考妣，脸色当真是比死了亲妈还难看。 而到了这个时候，洛川反而不再自作主张了，而是对杨白柳问道：“杨掌门，依你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杨白柳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笑道：“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今日孙掌门道了歉，此事就这么算了吧，反正日后我风雷宗也要迁走了，念在大家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的份上，好聚好散吧。” 闻言，洛川不禁在心中暗暗一叹。 看得出来，这位杨掌门与他的两个儿子一样，都是实在人，而实在人最大的一个缺点，便是太过心慈手软。 不过既然杨白柳都这么说了，洛川也不好反对，只能点了点头。 “孙掌门，我希望你能记住今日杨掌门的心善之意，不要恩将仇报，否则，如若日后再被我知晓你云剑门心怀歹心，那么……” 洛川伸出手，轻描淡写地向前一挥，下一刻，孙武胜手中的长剑无声而碎，其散落在半空中的碎片闪烁着若隐若现的星光，更映得孙武胜的脸色煞白一片。 “届时，不用凌剑宗出手，也不用星殿对你施以惩戒，想要灭你云剑门，我一人足矣。” 闻言，孙武胜当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沉声道：“洛大人请放心，孙某敢以性命担保，如今日这般的情形，往后绝计不会再发生！” “最好如此。”洛川不咸不淡地扫了孙武胜一眼：“现在，你可以带着你的人滚了。” 孙武胜如蒙大赦般从地上爬起来，又向杨白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向云剑门的人打了个手势，便欲离开。 然而，洛川的声音却再一次如死神的呢喃般响起。 “慢着，我突然想起来，你们之前是否还打伤了风雷宗的弟子？” 第两百六十八章 群龙聚首 做错了事，就需要付出代价。 云剑门为了化解与洛川之间的恩怨，死了一个长老。 而对于之前云剑门的咄咄逼人，杨白柳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洛川也不再多加干涉。 但云剑门伤了风雷宗弟子一事，却没有这么容易揭过！ 因此最后孙武胜不得不又拿出了大笔的星石和法宝来进行补偿，几乎把整个家底儿都掏空了，这才让洛川满意。 而洛川此举自然又在风雷宗收获了一大票人心。 当然，更重要的是，经此一役，就算云剑门没有伤筋动骨，也至少大伤元气，起码在近一两年内不可能再对风雷宗造成任何威胁了。 至于说一两年后…… 只要风雷宗重新在袁家族地站稳了脚跟，一个小小的云剑门又算得上什么？ 待做完这一切之后，洛川这才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慢步离开，但关于风雷宗入驻袁家族地一事却并没有这么容易达成。 为此，洛川还需要完成一件事。 一个时辰之后，洛川率先来到了袁家的族地，大师兄已经早早地在那里等着了。 还不止如此。 秦江也提前带着星殿的人驻守在了其中，青州剩余六大家的大人物更是悉数到齐，血狱谷来的是洛川的老熟人，副掌门林枫，除了天元门的人不见踪影之外，青州修行界的顶尖实力可谓一个不落。 而他们都在等着洛川的出现。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些人都是洛川的长辈，其修为与实力更不是洛川这个小小的洗星境所能撼动的，但至少从表面上看来，他们对于洛川的姗姗来迟却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满。 因为秦江作为星殿殿尊都在等，其他人又岂敢抱怨半声？ 好在洛川终究还是来了，尚未跨进袁家大门，秦江便笑着迎了出来。 “洛药师，你可算是来了，老夫还以为你遭贼人暗算，正打算派遣暗卫去寻你呢！” 面对秦江的打趣，洛川倒是目带歉然，连连道：“哈哈，秦殿尊玩笑了，真是不好意思，中途有些事情耽误了些时间，让您久等了。” 毫无疑问的是，在整个星殿里面，洛川与秦江的私交是最好的，后者不仅多次为他撑场面，而且还为他引荐了一位中级药师，否则洛川也拿不到饕餮曼陀罗解药的药方，当然，更重要的是，洛川已经从太上长老那里得知，在自己成为全青州修行界的众矢之的的时候，秦江是为数不多的站在他这边的人。 为此，洛川心怀感激，当然也不敢对其摆架子，显得非常客气。 然而秦江却摆摆手道：“什么殿尊不殿尊的，以后洛药师就称呼我老秦就行，否则多显得生分。” 洛川哈哈一笑：“那你还叫我洛药师？叫我洛川就行。” 闻言秦江显得很高兴，当即开口道：“那我托个大，还是称你一声洛老弟吧。” 洛川苦笑着摇摇头：“那这辈分可就乱了套了，要是太上长老知道了还不得抽我一顿啊。” 秦江对此倒是并不以为意，连连道：“咱们各论各的，对了，洛老弟说先前遇到些事情耽误了，有没有什么麻烦，需不需要星殿出手？” 洛川笑道：“那倒不必，我都解决了。”说着，洛川又四处打量了一番，随即疑声道：“诶？怎么不见冯首尊？” 洛川的这番疑惑当然是有道理的，因为今日他让大师兄把众人集结在此，就是要分青州修行界这块大蛋糕的，于情于理，冯余作为青州州殿的首尊，都应该到场，事实上，他也的确邀请了冯余，可对方为何不见踪影？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冯余不给洛川这个面子。 以现如今洛川与星殿的关系，以及苏先生对洛川的态度来看，冯余不说巴结，至少不可能因此与洛川心生间隙，因此今日冯余的缺场就很让人奇怪了。 不过很快，秦江就给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答案。 “昨夜幽云七重关那边战事吃紧，殿主大人已经将冯首尊调离了青州，前往枣州支援了。” 闻言，洛川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如此，我便先行恭喜老秦你了。” 秦江心照不宣地拍了拍洛川的肩膀，低声道：“此番我能有这等际遇，也得感谢洛老弟你啊。” 秦江此话的确不假，月影秘境一役，虽然夏馨月死里逃生，但毕竟是命悬一线，此事，冯余当然是要负责任的。 月影秘境的开启由星殿负责，而今年其入口处正好坐落在青州，于情于理，冯余作为青州州殿首尊，也不该让夏馨月冒险进入其中，虽然白夜行的突然现世让人始料未及，但冯余的失察之罪是怎么也免不了的。 如今将他调到幽云七重关的前线坐镇，看似是委以重任，实则是让他戴罪立功。 而冯余这一走，青州首尊的位置自然就空出来了。 论资历，按理来说秦江是排不上的。 论修为，他也不是青州所有殿尊里面最强的那一个。 那么，他凭什么能坐上首尊的位置？ 当然是凭他的那场豪赌。 他赌对了洛川。 做错了事，需要付出代价，同理，赌对了人，当然也会有收获。 如今看来，秦江能接任青州首尊，当然是有洛川的缘故在里面，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收获了洛川这笔最大的财富。 此刻听得秦江亲口承认，洛川也不禁为他感到高兴。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秦江成为青州首尊对他当然也是有利的。 如此一来，偌大一个青州，还有谁能动得了洛川分毫？ 即便只着眼于当下，也让洛川在接下来与几大世家家主的谈判变得更为主动了很多。 两人在说笑之间，已经步入到了袁家大堂，众人见洛川到来，也纷纷起身迎接。 廖昙第一个走上前来，笑着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洛川点点头：“都办好了。” 师兄弟二人的交谈言简意赅，于是接下来林枫也凑了上来。 “恭喜你小子升任堂座一职啊，不过在我看来，你凌剑宗还是太过小气了些，要是放在我血狱谷，直接就给你一个首席掌狱使的职位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 面对林枫这一副自来熟的态度，洛川也显得很无奈，只能苦笑道：“我可不敢与北蝉师兄相提并论，林副掌门你的心意我领了。” 林枫再一次毫无意外地吃了瘪，正想着怎么扳回一城，却见到另外两人也跟着走上前来。 南宫无名挺着一个大肚子笑道：“洛药师，咱们又见面了。” 洛川笑着微微颔首，随即安慰道：“我相信南宫师姐吉人自有天相，必定能平安归来的。” 南宫无名神色微怔，然后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摆了摆手：“那个小丫头我放心得很，说不定因此还能获得一些机缘呢，倒是洛药师你，不知道之前咱们商定的事情还作不作数？” 洛川这才想起，当初在星殿拍卖会的时候，这位南宫家的掌权人还邀请过自己与其一起探寻一处秘藏，对方所需要的东西，正是开启了星火燎原诀第二卷的那副残图，只不过后面因为月影秘境的事情，倒是让洛川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此刻听得南宫无名再度提起，洛川当即应允道：“当然作数。” 于是南宫无名顿时笑得脸更圆了些：“如此，待一会儿这边的事情了了，你我单独商议一下吧，正好，我也有一份大礼想要送给洛药师。” 洛川轻轻一挑眉：“噢？那我倒是有些期待了。” 话音落下，旁边一位妇人也来到了洛川身前，似乎用一种带有审视的目光把他从上到下仔细扫了一遍，这才轻轻笑道：“旧闻洛药师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 秦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对洛川低声介绍道：“这位便是夏家家主，夏秋兰。” 闻言，洛川赶紧拱了拱手道：“原来是夏夫人，失敬失敬。” 夏秋兰笑着拍了拍洛川的手背，非常和蔼可亲地开口道：“别那么见外，此番月儿能够平安归来，全靠你多加照拂，我应该谢谢你。” 洛川不禁苦笑道：“说起来，最后要不是馨月用了空间类法宝，恐怕我早已葬身秘境之中了，所以说谢谢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听到洛川此言，夏秋兰似乎显得很欣慰，看向洛川的目光也更满意了一些。 “今日你还有要事要办，我这个老家伙就不耽误时间了，之后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那儿坐坐，月儿那小丫头整天吵着要见你呢。” “听说夏夫人可是许了我秘境一行的，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要不然我到时候可就赖在您家不走了。” “哈哈哈哈……” 众人一番谈笑，倒也显得和乐融融，当然，越是如此，就越显得宁元易、杨文、姜无殇和陈家长老陈国山四人有些格格不入。 片刻之后，姜无殇这才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对洛川说道：“洛药师，这是袁家所有财产的抄没名目，您是否需要过目一下？” 闻言，众人立刻中断了寒暄，洛川接过姜无殇手中的羊皮卷，并没有打开，只是笑了笑，随即向夏秋兰等人微微颔首之意，转身走到了大堂深处站定。 “也好，既然今日诸位远道而来，那么，接下来，咱们就闲话少叙，谈谈正事吧。” 第两百六十九章 你们有意见吗？ 洛川此言一出，场中的气氛便立刻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众人纷纷择座而落，廖昙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位之上，而秦江和洛川则分别坐在了两侧。 如果单纯从修行者的身份来说，廖昙和洛川虽然代表的是凌剑宗，但毕竟只是门下弟子，而其余众人不是副掌门就是家主，最不济的也是长老一级的存在。 按理来说，廖昙和洛川的座次颇有些逾规之嫌。 但那是以前了，此时此刻的廖昙，除了凌剑宗首席大弟子的身份之外，俨然已经是一位大梁国未来的驸马爷，如假包换的皇亲国戚，谁敢不尊？ 大梁虽以修行立国安天下，但归结到底，这是皇家的天下，哪怕是星殿，在名义上也是臣服于大梁皇室的。 所以今日秦江也屈居廖昙之下。 至于说洛川，他的身份就更复杂了，虽然明面上只是挂靠了星殿药师一职，可因为夏馨月一事，星殿殿主对其青睐有加，甚至许了他三天时间，可得以星殿全权支持，保驾护航，所以一定要说他今日代表的是星殿，也无可厚非。 接下来的座次安排就很有意思了，林枫和夏秋兰当仁不让地坐在了洛川和秦江下首的位置，这从某种角度上也反应了血狱谷和夏家地位的超然。 而在剩下的四家当中，陈家和杨家又排在了南宫家和宁家的前面，自然也说明了这两家的实力相对雄厚。 至于最后一位姜家家主，姜无殇，则非常低调地坐在了最后一个位置上，看起来是在场所有人当中底气最弱的一个。 事实上，原本在这之前，姜家的实力并不比南宫家和宁家要弱，甚至还能隐隐超出一线，但在前夜的小祁山血战中，姜家子弟原本就伤亡惨重，再加上为了攻破袁家族地的剑阵又消耗了一部分有生力量，就更是雪上加霜，现在几乎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但对此姜无殇却不敢有丝毫的抱怨，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姜家现如今靠着百年底蕴，毕竟还能苟延残喘下来，殊不见此时的袁家已经连一条狗都没了吗！ 还是那句话，做错了事，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相比起袁家的灭族之灾，洛川已经算是对姜家很是手下留情了。 而姜无殇也算得上是一个非常识时务的人，他非常清楚的知道，家族此番所受的重创，没个几年时间是缓不过来的，甚至于能不能继续坐稳这青州八大家，或者青州六大家的位置都得看运气。 所以此番能够有资格坐在席间，对姜无殇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宽赦了。 在今日之前，洛川其实对于这所谓的青州八大家并不是那么的了解，除了那夜星殿拍卖会听秦江介绍了一些皮毛之外，就只在月影秘境中与各家小辈有过接触，不过此时只是抬眼扫了一下众人的座次，他便已经对各家的实力对比有了底。 “想必诸位心中也很清楚，今日我之所以会将大家召集到此是为了什么，那么我也就不废话了。” 洛川的开场白非常简洁明了，顿时让在场很多人都露出了郑重之色。 “月影秘境一役，白家叛逃青州，虽然提前转移了大量家产，但有些东西无论如何他们是带不走的，比如族地这一块儿，现在便无人接手。另外，此刻我们所在的袁家祖宅，也已经变成了一间空宅，暂时还没有新主。还有白家和袁家手下的很多产业，现在因为无人经营也呈现出了搁置状态，长此以往，必定对我青州的发展不利，所以在这里我想听听各位的看法。” 洛川的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倒是让在场的不少人都对其刮目相看。 虽然从本质上来说，今天这些人来这里就是为了瓜分白家和袁家各处土地和产业的，但话毕竟不能这么直说，洛川的这番说辞倒是极尽老辣之意，让人根本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不过既然洛川抛砖引玉，已经把这个问题摆出来了，那么如何回答，谁先回答，自然也是有讲究的。 最简单的方式，当然就是按照座次的排列发言。 所以第一个开口接话的是血狱谷副掌门，林枫。 “我血狱谷毕竟是一个门派，与各大世家的管理模式并不相同，对于白家和袁家的产业也不甚了解，所以依我来看，如此重任还是得落在在座的各家肩上。” 闻言，洛川心中不仅暗笑一声，随即开口道：“林副掌门这么说可就太过自谦了，事实上，在今日来之前，我与秦殿尊，以及廖师兄已经商议过了，我们一致认为白家的族地距离血狱谷最近，管理起来也颇为方便，所以想要将白家的土地交由贵宗来打理。”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便一阵面面相觑。 血狱谷势大，如果真的要吞下白家族地的话，他们也无话可说，但关键在于，洛川在这之前所表达出来的意思。 什么叫，他已经与廖昙和秦江商议过了？ 如果说星殿、凌剑宗，甚至廖昙所代表的皇权势力都已经达成了一致的话，今天还何必找他们前来商议？ 谁还敢反对他们的意见？ 今日在场的各家家主、长老可都不是傻子，所以一时之间，不少人都心中一寒。 他们已经意识到，眼前这场“分赃大会”，恐怕并不会按照他们的意志来发展，洛川所表达的态度，可不像是要与他们商量的意思！ 当然，此时最为恼火的，还是林枫。 他当然知道白家族地是一块烫手山芋，尤其因为白羽的原因，这块地放在血狱谷手中是绝对弊大于利，但还不等他开口婉拒，一旁的秦江也开口说话了。 “不错，我之前的确已经代表星殿与洛药师沟通过，觉得此法是最适合不过的。” 紧接着，廖昙也微微笑道：“我赞同师弟的意见。” 事已至此，林枫哪里还不知道洛川，或者说凌剑宗在打什么算盘，可偏偏，势必人强，如果今天只是一个凌剑宗施压的话，他还能扛一扛，但如果再加上一位驸马和即将上任的州殿首尊呢？ 那即便是哑巴吃黄连，他也必须给吃了！ 所以接下来，林枫只能暗暗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血狱谷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洛川笑着点点头，随即将目光看向了另外一侧的夏秋兰。 “另外白家在好几座城镇都开设了星矿，我记得夏家似乎也精于此道，不如便将白家的矿业交给夏家来打理吧，不知夏夫人以为何？” 闻言，夏秋兰顿时露出了无比和煦的微笑。 要知道，白家手中最值钱，或者说，最为仰仗的家业，便是那十数座矿产了，其每年都能给白家带去数以亿计的星石收入，某些珍稀星矿更是奇货可居，可谓是白家最深厚的底蕴之一，能拿到这么一块大肥肉，夏秋兰当然求之不得。 “如此，我夏家便承下洛药师的美意了。” 另外一边，杨文却是脸色一沉，因为相比起夏家，杨家才是仅次于白家的矿产大亨，他本人更是觊觎白家的矿业多时了，却不曾想，竟然被洛川这么轻描淡写地就分给了夏家。 半点汤水也没给杨家留！ 然而，根本不能杨文提出半点异议，洛川的声音已经再次不急不缓地响了起来。 “除此之外，白家在西边儿的几大城镇还有一些灵宝和米粮生意，星殿已经去查看过，大概是因为白家人撤离得太急，有很多都没能转走，南宫家对此可有兴趣？” 闻言，南宫无名不禁微微一愣，他没想到，洛川竟然直接跳过了杨家和陈家的顺序，直接点到了自己，随即脸上的横肉轻轻一颤，露出了美妙的笑容。 “此事交由我南宫家负责，一定会全力以赴，不辜负星殿的信任。” 果不其然，在南宫无名这番话出口之后，不仅杨文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就连此番代表陈家到场的陈国山也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他虽然知道自家家主与洛川之间有间隙，但那也毕竟是凌剑宗副掌门，难道洛川打算一点面子都不给吗！ 廖昙作为宗门首席大弟子，怎么可能容许此子如此胡闹！ 然而，让陈国山失望的是，他并没有从廖昙的眼中看出丝毫的不满，甚至于连轻微的反对之意都没有，不禁令这位陈家长老脸色变得一片铁青。 在场的这些人大多来自青州八大家，对彼此当然知根知底，当然早就知道白家最值钱的东西是什么。 可只用了这么一会儿工夫，洛川已经将土地、矿产、灵宝和米粮生意都瓜分出去了，再加上白家撤离时带走了太多底蕴，现如今还剩下的，就真的只有一些残汤剩水了，虽然也不至于说一文不值，但放在几大世家的眼中，却连塞牙缝都不够。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因为接下来，洛川又转而道：“至于袁家的这片族地，我要了。” 话音落下，杨文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洛药师……” 可根本不等他把这句话说完，洛川便直接抬手将其打断道：“怎么，你有意见吗？” 第两百七十章 就是这么强势！ 洛川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并不强硬，甚至脸上还带着平静的笑容，但落在杨文耳中，却让其心中莫名为之一寒。 同一时间，南宫无名、夏秋兰、林枫、秦江和廖昙都将目光整齐划一地投在了杨文的身上，虽然场中没有半丝星力流动出现，可仍旧对杨文形成了强大的压迫力。 他张了张嘴，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发干，随即勉强笑道：“其实，其实也没什么意见，我只是想弄清楚，洛药师的意思是，这袁家族地归了凌剑宗，还是你个人……” 洛川轻轻一挑眉：“有差别吗？” 闻言，杨文顿时在心底暗骂了一声娘。 因为洛川的这句话很不讲道理。 当然有差别！ 若是说袁家族地归了凌剑宗，杨文当然不敢有什么意见，毕竟那可以看做是袁家战败后对凌剑宗的赔偿。 但如果是洛川个人要拿走的话，这未免就有些太不把其余几大世家放在眼里了吧！ 袁家不比白家，并不会在事后招来星殿的麻烦，而且之前袁家精锐尽灭于小祁山一事也发生得太过突然，袁世德必然没有时间转移走族内的家产，所以这块族地的价值可是非常高的，这么大一块肥肉，洛川想吃，他吃得下吗？ 杨文心中如此作想，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于是他不得不换了一种更加委婉的口气。 “是这样，袁家族地内有好几处药圃，其所在的位置都正好与我杨家为邻，所以不知道洛药师是不是打算将这些药圃……” “我说了。”洛川再次抬手打断了杨文的话：“这片族地，我要了。” 顿了顿，洛川又平静开口道：“如果杨家主还不懂的话，那么不妨我再说得透彻些，从今天开始，袁家族地内的每一棵树，每一根草，每一块石头，甚至每一个人，都是我的。” 杨文心中一沉，干笑道：“袁家这片族地可不小，单以洛药师一个人的力量，恐怕是很难管理好吧？” 洛川偏着头看着杨文，凝声道：“东西是我的了，至于我想拿来做什么，不管是请人来打理，还是赠与他人，甚至就这么任其荒废，都是我的事情，与杨家主又有何干呢？” 杨文没有想到，只不过三言两语之间，洛川竟然就已经以此地主人自居了，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当即沉声道：“今日洛药师将我们请来，不就是为了商讨白家和袁家遗留下来的问题吗？难道我不能开口质询两句？” 闻言，洛川顿时笑了，他想在看一个白痴一样看着杨文，低声道：“杨家主见多识广，依你来看，我像是有与你商议的意思吗？” 此言一出，顿时令杨文心头一紧，他猛地站起身来，恼羞成怒地看着洛川，似乎是打算翻脸。 然而，便在同一时间，场中有五道星辉不分先后急速荡开，映得杨文的双眼一片刺痛。 南宫无名他可以忽视，林枫他也有底气与之一战，甚至连夏秋兰也无法彻底压下杨文的锐气，但剩下两个人，却仿若千钧大山，直接将他的信心砸得粉碎。 因为廖昙是皇亲国戚。 而秦江代表了星殿的意思。 至此，杨文终于彻底看清了今日这一场会面的真正含义。 从头到尾，洛川就没打算给杨家分一杯羹，不，或许还不止杨家，还有宁家、陈家与姜家，他此番将这四家的人叫来，只是为了敲打一下他们，并且单方面告知所有人，袁家与白家产业的归属结果！ 这与杨文一开始的设想可是完全不同的！ 再怎么说，袁家和白家都属于青州八大家，如今这两家分崩离析，其所留下的所有资源、产业、财富，不管如何瓜分，都肯定要有一部分是得留给其余六家的。 但现在洛川竟敢直接把杨、宁、陈、姜四大世家给一脚踢开，横断独行，这怎能让人为之信服？ 杨文又怎么可能同意！ 念及于此，杨文立刻将目光投向了宁元易、陈国山，以及姜无殇三人，以期获得他们的支持。 然而，让他非常失望的是，宁元易下意识地回避了自己的目光，姜无殇更是干脆低下了头，只有陈国山一人同样面带不忿之色。 “我觉得杨家主所言极是，洛药师此举未免太过了些吧。” 陈国山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虽然身上没有半缕星辉闪耀，却无疑给了杨文更大的底气。 因此在下一刻，杨文不禁沉声道：“不知道秦殿尊几位是什么意思？” 对此，秦江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开口道：“洛药师的意思，就是我星殿的意思，所以我想问问杨家主，你现在是在质疑我星殿吗！”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杨文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喊道：“就算是星殿，做事也不能如此不讲道理，我要见殿主大人！” 闻言，洛川不禁笑了：“就凭你也想见苏先生？你配吗？”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的这句话没有半点问题，苏先生贵为星殿殿主，当然不是谁想见都能见的，杨文没有这个资格，杨家，也没有这个资格。 但这种话当众说出来，便无疑是在让杨文难堪了。 杨文作为堂堂青州八大家之一，杨家的家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更从来不曾让洛川这等小辈蹬鼻子上脸过！ 所以杨文突然气极反笑：“好，好，好得很！既然如此，我想我也没必要在此奉陪了，告辞！” 说完，杨文便打算拂袖而去，然而，紧接着所发生的事情，却令杨文猛地止住了身形。 因为会堂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门外整齐划一地站着数十名杀气凛然的星殿暗卫，数十把寒光熠熠的弩箭蛮不讲理地瞄准了杨文，大有一言不合就将其击杀当场的架势！ 随后，洛川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想杨家主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你虽然没资格见到苏先生，但我却是可以的，事实上，我今日前来，便是代表了苏先生的意志，怎么，杨家已经狂妄到不把星殿放在眼中了吗？” 说着，洛川慢慢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前迈了半步，微笑着道：“对了，我不知道杨家主是否已经听说，当日在小祁山顶，苏先生曾经许了我三日光景，别的不敢说，我想，至少在这三天之内，我即便再灭掉一两个世家，苏先生应该也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此言一出，杨文顿时遍体生寒，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秦江的眼睛，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 然而，他所等来的，却只是秦江的轻蔑一笑。 “老夫之前已经说过了，洛药师的意思，就是我星殿的意思，若杨家主不信，尽可一试。” 一时间，杨文骑虎难下，几乎将后槽牙都给咬碎了，但更令他绝望的是，到了此时此刻，就连陈国山都不敢再开口帮衬了，而是摆出了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如此一来，杨文顿时连肠子都悔青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忘了洛川是一个心狠手辣，做事不计一切后果的混蛋！ 于是杨文再不敢向门外迈出半步，他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一滴冷汗自他的额间滑落，透着彻骨的寒意。 他知道，如果自己接下来处理不好的话，杨家恐怕也会赴袁家的后尘！ 哪怕他贵为杨家家主，而洛川只是一个小小的百草堂堂座，但在不知不觉中，两人的地位却有了天差地别的距离，高高在上的那个，不是他，而是洛川！ 因为洛川背靠凌剑宗，又有星殿撑腰，甚至还得到了夏家、南宫家、血狱谷，以及廖昙的鼎力支持！ 而杨文，则在今天的场合下变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念及于此，杨文咬着牙转过身来，慢慢低下了头，拱手对洛川开口道：“之前是杨某鲁莽了，还望洛药师不要怪罪。” 然而，洛川却并没有顺势给杨文台阶下，而是笑着道：“陈南郡、溪石城、敝县，我凌剑宗要了。” 闻言，杨文不禁身形一颤，因为洛川所报出的这三个地方，都是他杨家势力范围内所属！ 他只是在席间说了几句话，洛川竟然就要他杨家割地！ 所谓得寸进尺，不过如此！ 而这番话也彻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今天的洛川可谓是真正的大权在握，强势到了极点，任何敢撩拨其神经的举动，都将付出恐怖的代价！ 但杨文还能如何呢？ 势必人强，若他今日不低头，杨家的覆灭之日或许就在眼前！ 他不敢赌。 因为对方是洛川。 所以接下来，杨文深吸了一口气，强迫着自己彻底冷静下来，随即沉声道：“好。” 话音落下，场中的数缕星光彻底消散于无形，大门重新合上，将那数十把弩箭隔绝开来。 杨文有些脚下发软地回到座位上坐下，整个人仿佛都瘫倒在了椅子上，目光消沉到了极点。 而与此同时，洛川这才不急不缓地笑道：“对了，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第两百七十一章 南宫家的礼物 一个时辰之后，这场齐集青州各大势力代表的“分赃大会”，在洛川绝对强势的态度下，缓缓落下了帷幕。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血狱谷作为小祁山一役第一个站出来，全力阻击袁家联军的修行势力，虽然此番吃了个哑巴亏，被迫拿下了白家族地，但洛川还是在某些产业的划分上给了他们一定的补偿。 除此之外，南宫家这一次站队虽然站得晚了一些，但其素来与凌剑宗交好，再加上南宫无名与洛川的关系不错，这一次也拿到了不少利益，也算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当然，要说起此番“分赃大会”最大的赢家，除了凌剑宗之外，便当属夏家无疑。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次洛川之所以能够一言分天下，靠的是星殿这张虎皮，而夏家与星殿的关系在青州修行界的高层已经人尽皆知，所以这次夏家能在“分赃大会”中成为最大得益者，这并不让人为之意外。 更何况，现如今的夏家已经与凌剑宗达成了攻守同盟，更别提小公主夏馨月和洛川关系匪浅，这一切都让洛川对于夏家的偏袒成了理所当然。 最后，最让人为之意外的是，姜家和宁家竟然也分到了一杯羹，虽然相比起前面几家显得寒酸了不少，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比陈家和杨家拿到的产业要强多了。 姜家还算多少说得过去，毕竟当日在小祁山灭除袁家精锐，姜无殇是出了大力气的。 今日众人所在的袁家族地也是姜家打下来的，算是戴罪立功，洛川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更是深谙打个巴掌给颗枣的策略，似乎是在下意识地拉拢姜家。 姜无殇也不是个蠢人，以姜家现在的境况，他已经没有了选择，若是能抱上洛川，或者说凌剑宗这根大腿，当然是求之不得。 双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在此次“分赃大会”中倒是显得异常和睦。 倒是宁家，按理来说与杨家的站队是一样的。 原本也是属于袁家联军中的一员，后来在小祁山一役同样选择了袖手旁观，但洛川对待两家的态度却似乎有所区别。 没有人知道，这其实与宁春有很大的关系。 当初在月影秘境，不管是在九天升龙柱前，还是最后在第二条星空走廊开启的时候，宁春都是站在洛川这一边的，只是基于宁家后来的做法，让这份情谊被打了些折扣，所以洛川分配给宁家的资源也不如南宫家那般价值连城。 至于说陈家，却在这次利益划分中却几乎什么都没有得到。 陈国山虽然为之恼火，但相比起今日在场的各家家主，他作为陈家大长老，本身话语权就不足，连杨文都在洛川的强势态度下低了头，他又算什么？ 所以陈国山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暗暗把这笔账记下了，打算回去后给陈安好好打一打洛川的小报告。 最惨的当然是杨家，此番前来非但什么都没分到，甚至还损失了一些土地和产业，可以说当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得不偿失。 而作为这场“分赃大会”的发起者，洛川和廖昙，当然毫不客气地将更大的利益留给了凌剑宗。 除开姜无殇在袁家所抄没的大量财产，袁家族地之外，他们还接手了袁家最核心的产业——锻庄。 想必今后凌剑宗的各式飞剑、法宝，也有了补充的源泉。 当然，陈家手里面的那三座城池也最终归属了凌剑宗。 议会结束之后，陈国山第一个就离开了，甚至已经懒得跟洛川等人寒暄，杨文倒是吃一堑长一智，哪怕再怎么不情愿，也先行向洛川请示了一番，这才打道回府，说是去准备陈南郡、溪石城、敝县这三地的交接手续去了。 宁家家主宁元易今天在座上一句话也没说，在杨文离开后也起身告辞，谁也不知道这个老狐狸究竟在想些什么。 剩下的其他人都留了下来打算用完晚宴再离开。 但就在此期间，南宫无名却忽然找上了洛川，让他与自己到*一叙。 洛川知道对方是想与自己商讨关于那遗地的事宜，当下与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就跟着南宫无名暂时离开了。 到了后院之后，洛川这才有些惊讶地发现，原来南宫家的人已经在院中的一座水亭内摆好了茶水，早早地恭候在了那里。 见状，洛川不禁笑道：“南宫家主倒是准备充分啊。” 南宫无名摆摆手，脸上似乎有些得意，开口道：“这不算什么，毕竟洛药师是我南宫家的贵客，只怕洛药师不要怪鄙人喧宾夺主才好。” 按照之前众人瓜分袁家产业的结果，如今这片族地已经归了洛川所有，所以理所当然的，今日洛川才是这里的主人，而南宫无名如此有眼力价儿的说辞，顿时让洛川心中一片舒坦。 “南宫家主客气了。” 两人随之在水亭中落座，伴随着袅袅茶香，洛川当下直截了当地开口道：“我记得之前南宫家主说，我提出的条件您需要回去与家中长老们商议，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南宫无名没想到洛川竟然如此直接，下意识地捏了捏肚子上的赘肉，随即应道：“两千万星石没问题，但不知道洛药师在之后洞天福地中的所获，需要几成？” “五五分。” “那不行。”南宫无名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虽说洛药师手中有我们最需要的残图，但之后前往那福地探查，定然是以我南宫家为主出力，洛药师若是空口白牙就要一半收益的话，未免也太狮子大开口了些。” 对此洛川倒是并不失望，因为他之前所提出的分成条件原本就是试探南宫无名的，此番听到南宫无名的拒绝，他不禁笑了。 “如此，南宫家主说说看，你们最高能给我多少？” “两成。” 洛川犹豫了一下，随即再道：“如果你们南宫家能向我证明那座洞天福地的价值的话，我这边也可以出人，必要情况下我甚至可以动用星殿的力量，而且你应该知道的，我是一名丹药大师，别的不敢说，至少在丹药这方面，你们南宫家不用愁。” 听到洛川这话，南宫无名很明显露出了一些迟疑，但片刻之后他还是晃了晃那颗肥大的脑袋。 “事实上，即便没有洛药师相助，我南宫家也可以把那洞天福地一口吃下来，所以人和药我们都不需要，我们只是需要洛药师手中的那幅残图。” 闻言，洛川不禁暗暗皱起了眉头，似乎对于南宫无名如此坚持的态度有些意外。 “最多两成？” “最多两成。” 洛川抬手端起茶杯轻轻咂了一口，心念急转，事实上，即便是两成的收益，对他来说也完全是白得的，而且能以此加深与南宫家的友谊，完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确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因此下一刻，洛川便准备点头，但就在这个时候，南宫无名却抢先开口说话了。 “如果洛药师还是犹豫不决的话，那么希望接下来鄙人的这份礼物，能够让洛药师感受到我南宫家的诚意。” 闻言，洛川微微一愣，随即看到南宫无名轻轻挥了挥手，便有两个南宫家的人抬着一个麻袋走进了水亭中。 关于这份大礼，洛川之前倒是已经听南宫无名提过了，不过此时看那麻袋中微弱的动静，似乎是一个活物。 一时间，洛川的眼中充满了好奇，他确实不知道南宫无名究竟打算送给自己什么。 难道是一头稀有的灵兽？ 南宫无名并没有让洛川猜测太久，便直接走上前去打开了麻袋，露出了里面的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 于是洛川的眼睛顿时就瞪大了。 竟然是袁小花！ 那个在小祁山一役之后就彻底消失的袁小花！ 那个一直让洛川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扒皮削骨的袁小花！ 看样子，袁小花在南宫无名的手中受了不少折磨，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虽然看不太出身上有什么伤势，但俨然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见状，洛川不禁回头看向南宫无名，无比惊讶地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南宫无名咧嘴一笑，露出了洁白无瑕的牙齿，开口道：“鄙人自然有鄙人的办法，只是希望，这份礼物能让洛药师满意。” 洛川走到袁小花身前，仔细探查了一下对方的状态，在确认的确是其本人无疑，而且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之后，终于也随之露出了笑容。 他缓缓站起身来，向南宫无名伸出了手掌。 “不知那两千万星石，什么时候能到账？” 南宫无名开怀一笑，伸手与洛川重重一握，开口道：“钱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接下来洛药师打算怎么处置他？” “这个嘛……”洛川略有深意地回应道：“巧了，在我手下，正好有一个擅长刑讯的高手，虽然未必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想来关于半个月前那场乱局，他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南宫无名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郑重其事地说道：“此事，我南宫家问心无愧。” 洛川笑着点点头：“如此最好。” 第两百七十二章 灾星来了 洛川的心情很好。 因为这次他离开凌剑宗，一切都很顺利。 风雷宗的事情得以圆满解决，云剑门一时半会儿也再掀不起任何风浪，此次“分赃大会”更没有出太大的岔子，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袁小花。 可以说，南宫家的这个人情送得恰到好处。 一场晚宴当然也是吃得和乐融融，宾客尽欢。 在与各家家主，以及血狱谷副掌门林枫用过晚宴之后，洛川收到了很多人的邀请。 比如林枫邀请他去血狱谷坐坐。 比如夏夫人让他去见见小萝莉夏馨月。 再比如姜无殇也向洛川递来了橄榄枝。 在所有的这些邀请中，洛川最想去的当然是夏家，一来夏家对他开放了白泽秘境，二来他也的确有些想夏馨月了，也不知道小萝莉回去之后过得好不好。 但在几经思量之后，洛川还是婉拒了各方邀约，因为他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或者换句话来说，在苏先生许下的这三日光景中，有一个地方，他必须要去。 天元门。 作为战败一方，今日的“分赃大会”天元门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参加，但他们不来，并不代表洛川就会放过他们。 毕竟此番天元门所欠下债务还没有动静，更何况，洛川可没忘记当初他从邢无别手中赢来的一个丹河开放的资格。 为了防止天元门日后变卦，趁着星殿的这张虎皮还在，洛川当然要去好好的耍耍威风。 事不宜迟，便在洛川送别了几位家主和林枫之后，便与秦江马不停蹄地朝天元门去了。 至于袁小花，洛川却是交给了廖昙，让其帮他带回凌剑宗，交给谢长京处置。 一路无话，在当天傍晚时分的时候，洛川与秦江顺利抵达了天元门的山门之前。 立刻有两名天元门的守山弟子迎上前来，问道：“请问两位可有拜帖？” 洛川笑着摇摇头：“没有。” 两名守山弟子相互看了一眼，又问道：“那请两位告知身份，我们好入门禀报。” 洛川轻描淡写地开口道：“凌剑宗，洛川。” 这五个字一出口，那两个守山弟子便立刻脸色大变，纷纷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兵刃。 “洛川？你是洛川！” 洛川看得好笑，点头道：“正是。” 闻言，其中一名守山弟子便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立刻回身朝山门内跑去，一边跑还一边不住地喊着：“灾星来了！灾星来了！” 此言一出，秦江不禁忍不住笑了。 洛川则颇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对另外一个留下的守山弟子说道：“看来我在贵宗还是小有名气啊。” 那守山弟子都快被吓哭了，结结巴巴地应道：“洛……洛……洛师兄，玩，玩笑了。” 另外一边，伴随着守山弟子的那一道道声嘶力竭的喊叫，整个天元门都瞬间变得热闹了起来，无数人影在山林中穿梭不止，无数片刀光剑影在空中急闪急灭，就连原本正在房中打坐的卫尘都被惊动了。 他皱着眉头站起身来，走到门外，发现宗门内已是一片大乱。 “这是怎么回事？”卫尘拉住一个行色匆匆的天元门弟子，沉声问道。 那人倒也干脆，直接开口道：“卫师兄，灾星来了！灾星来了啊！” “灾星？什么灾星？” “就是洛川啊！那个凌剑宗的洛川！” 闻言，卫尘顿时目色为之一怔，却没有急着动身，而是继续问道：“只是一个洛川而已，你们慌什么！” 那天元门弟子先是眼中羞愧之意一闪，随即又故作理直气壮般开口道：“我们，我们可不是怕那灾星，而是打算响应吴师兄的号召，前去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卫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吴平？” 至此，卫尘这才发现，事情似乎变得有些棘手了，但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仍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你现在去将此事通报各位丹子。” “是！” 在吩咐完对方之后，卫尘也挪动开了他那肥胖的身躯，向着老师丹鬼所在的洞府去了。 而与此同时，已经有不少天元门的弟子围聚在了山门之前，对那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少年指指点点。 “他就是那个灾星？看起来也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凶神恶煞啊！” “你懂什么！凡是这种大凶大恶之人，都会隐藏自己的真实面貌，说不定他是服用了易容丹！” “就是就是，我看咱们还是往后退一些，若是一会儿那灾星发起飙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在场的各位天元门弟子一片混乱，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与洛川对峙。 无奈，实在是洛川的灾星之名太过响亮了。 还记得天元门与洛川的第一次接触，便是其副掌门邢无别偶然在外门招考中看到了洛川的惊艳发挥，然后，天元门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输掉了一个月影秘境的名额。 然后，以此为导火索，邢无别在忿忿不平之下，率领一众丹师前往小祁山论道，想要把当初丢掉的面子给找回来。 于是天元门丢了一个更大的人，并再次输掉了最后一个月影秘境的名额，成为了整个青州修行界的笑话。 不得不对外宣布暂时封山。 再之后，洛川成为青州公敌，凌剑宗势弱，天元门抓住了这个机会，联合袁家等各方大军围剿小祁山，去不曾想，被洛川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最后副掌门邢无别被囚禁，天元门还把镇宗之宝，九转还魂丹给赔出去。 这样的洛川如果都不能算灾星的话，谁是灾星？ 现如今天元门的人都知道，不管是什么事情，一旦与洛川挂上钩，就绝对没有好结果！ 便在众人的这番混乱当中，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现身出来，顿时让大家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围拢了上去。 “晋师兄，您来了！” “晋师兄，那灾星洛川这次居然出现在了我天元门，您看看该怎么办！”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凌剑宗丹斗的时候，被洛川一颗青木丸打落凡尘的六品丹师，晋石！ 然而，此时的晋石早已没有了当初在小祁山耀武扬威的样子，反而目光低沉，看向远方洛川的神色更是颇有畏惧。 显然是被上一次丹斗给斗出心理阴影了。 “那，那什么，这事儿我做不了主，恐怕得请示副门主……” 晋石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体不断地向后退，生怕被洛川发现自己的存在。 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道人影却从人群中疾驰而出，直接向着洛川所在之处去了！ 突如其来的异变让在场的一众天元门弟子纷纷为之一愣，待定睛看清那人是谁之后，顿时又不禁为其捏了一把汗。 来人也是洛川的一个老熟人了，在几个腾挪之间很快就来到了洛川身前，面色平静地看着这位昔日给自己带来无尽屈辱的元凶。 他抬起手，拍了拍身边那位守山弟子的肩膀，轻声道：“你先退下吧，这里交给我。” “是，米师兄！”对方如蒙大赦般点点头，然后一溜烟儿就跑到了人群中，身子还在瑟瑟发抖，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同一时间，那位米师兄也向洛川微微执手行礼道：“洛堂座不远千里而来，有失远迎。” 洛川看着身前这人，似乎与印象中的模样有了很大的差别，但通过之前那守山弟子的称呼，以及对方眉眼间依稀尚存的一些细节，当即疑声道：“米源？” 是的，此人正是当初在凌剑宗丹斗中，以一己之力横扫整个百草堂，最后却被初出茅庐的红豆打败的天才丹师，米源！ 相比起晋石在一战之后被削落战心，就此一蹶不振，现如今的米源却比当日变得更加沉稳了许多，此刻听到洛川之言，不禁微微一笑。 “没想到洛堂座还记得我，真是荣幸之至。” 对于米源此番非常谦逊的态度，洛川倒是有些意外，但也仅此而已了，他点点头道：“此番我来你天元门，是为了收账的，不过我已经在这里等了这么大半天了，也没人来搭理我，这不太像是一个大门大派的待客之道吧？” 此时的米源正在打量洛川身边的秦江，看起来并不认识这位星殿殿尊，在听到洛川这番话之后，顿时笑道：“洛堂座教训得是，请跟我来。” 说着，米源便领着洛川走进了山门，准备将其带到天元门会客的百香阁中。 原本围拢在山门前的一众天元门弟子见状，便如同躲瘟疫一般，赶紧手忙脚乱地向两边散去，留出了一条长长的山道。 然而，还不等洛川等人踏足山道的第一级石阶，便有一道明橙色的星光从山道的尽头突袭而下，在瞬息之间就来到了洛川的身前，一把寒剑泛着粼粼血光，映得米源的脸庞一片惊愕。 “洛姓贼子，给我拿命来！” 凄厉的剑风将洛川的长发向后狠狠吹拂，激起地面尘埃喧嚣而上，面对这近在咫尺的一剑，看起来不论洛川再如何躲闪也难以避开。 所以他没有躲。 只是轻轻眯起了眼睛，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 “蠢货。” 第两百七十三章 不自量力 从山道上奇袭而至的这道剑光来得太快，也太过绝烈，使得一旁的米源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毕竟从根本上来说，他只是一个炼丹的天才，却不是一个修行天才。 但米源没有反应过来，并不代表着洛川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洛川根本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因为他知道，这把剑根本不可能给自己造成半点威胁。 下一刻，一片璀璨星光翩然而起，恰到好处地拦在了那道剑芒之前，分毫不差。 这不是狭路相逢勇者胜，而是境界与力量上的碾压。 所以那把剑毫无征兆地碎了，而握剑的那个人则倒飞而回，砸落在青石长阶上，血粼斑斑。 直到这个时候，米源才终于看清来人是谁，不禁惊声而道：“吴师兄！” 秦江收回手掌，重新回到了洛川身边，既没有赶尽杀绝，也没有出言半句。 因为接下来洛川便开口了。 “如此看来，你应该就是贵门的九大丹子之一，吴平？” 吴平猛地从口中喷出了一道血箭，凶神恶煞地瞪着洛川，沉声道：“小贼莫狂！你今天胆敢踏进我天元门半步，我就让你有来无回！” 闻言，洛川不禁笑了，他慢步来到吴平身前三尺站定，开口道：“我已经进来了，不知你打算怎么让我有来无回？” 话音落下，吴平手腕一番，当即吞下了一枚灵丹，顷刻间再度暴起，单手拍向洛川的胸口。 这一次，秦江没有再出手。 即便对方是货真价实的洗星境巅峰。 但一个身受重伤的洗星境巅峰，哪怕服下了恢复性灵丹，也仍旧不可能伤到洛川分毫。 下一刻，一片白色烈焰呼啸而起，倒卷到吴平的手掌上，染出一道道焦黑的墨色，惹来四周一片片惊呼。 但吴平眼中的视死如归却并没有因为那无尽的灼痛感而消磨半分。 相反，他的身形更快了三分，身上的星光越发浓郁了半寸。 吴平是一名六品丹师，胸中自有星火意，更身怀无数驭火之法，所以洛川的白焰焚身只能焚毁他的皮囊，却伤不到他的筋骨。 他与洛川之间只有三尺之遥，理论上来说，对于一名洗星境强者，想要跨越这三尺的距离，只需要一个瞬间。 所以在下一个瞬间，吴平的手掌已经触摸到了洛川的长衫。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洛川同样伸出了手掌，与吴平那只已经被烧得焦黑的手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嘭！” 激昂的撞击声仿佛震得四周的空气也为之颤抖，无数尘埃四分五裂，紧接着，一道恐怖的音爆姗姗来迟。 洛川半步未退地站在原地，而吴平则重新跌落到血泊中，整只右臂寸寸皆碎，无力地砸在石阶上，再也无法扬起。 洛川用了拈花摘叶手，只废掉了吴平一只手，而没有取他性命，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已经便宜他了。 但吴平出身天元门，其最大的仰仗不是自身修为，而是炼丹之法。 日后即便他的手臂被重新接好，想来也不可能对于丹火如臂指使了。 当然，在此时此刻，这并不是令吴平最为愤怒的。 “这怎么可能！你明明初入洗星境，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伤得了你？”洛川脸上的笑容一如之前，缓缓开口道：“这样的话，我已经不知道听到过多少了，当真是一点新意也没有，如果你不服气的话，下次可以来小祁山找我，不过到时候，就不知道是谁有来无回了。” 话音落下，米源立刻出现拦在了洛川身前，沉声道：“洛堂座息怒，吴师兄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所以才会出手冒犯，我天元门事后一定会严加调查此事！” 洛川不禁笑道：“放心，我不会杀他的，我也知道他不是一时冲动，毕竟邢无别是他的老师。” 顿了顿，洛川又低声道：“不过正所谓，事不过三，他已经接连对我出手两次了，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也不管这里是不是你们的主场，这个人，我也杀定了。” 闻言，吴平顿时放声大笑：“小贼当真是好大的口气，有种你就动手啊！我倒想看看，你怎么杀我！” 米源目色一沉，连连开口道：“吴师兄切莫冲动！” 吴平满口鲜血四溅，却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开口道：“难道你把我天元门数万弟子都当做死人了吗！” 话音落下，吴平毫无征兆地从左手的袖口中抛出了一枚丹药，向洛川奇袭而去。 然而，他的所作所为落在洛川眼中却是那么的可笑。 “火伏丹？真是不自量力。” 洛川摇摇头，甚至都没有侧身躲闪，而是轻描淡写地自指尖射出了一道白焰剑气，将那枚火伏丹从空中斩成了两半，任其掉落在地上，灼出了两个深及尺许的深孔。 “看来你觉得我之前的那番话是开玩笑的。” 说完，洛川猛地向前踏了一步，恐怖的白色焰浪尘嚣而起，辅以杏黄色的星辉从天而降，将他的脸庞映得一片肃杀。 “洛堂座请冷静，这里可是天元门！”米源大声疾呼，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倒是他身后的吴平，却仍旧不肯低头分毫。 洛川看着吴平那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模样，慢慢站直了身体，叹道：“事到如今，贵门居然连一个长老都不曾出现，怎么，难不成这是丹鬼想要试探一下我的底线？还是你们的老门主想要赖账？” 说着，洛川向前再迈了半步，毫无征兆地出手向米源拍去。 米源早有防备，当即捏碎了手中的一颗灵丹，在自己身前筑起了一道坚韧的气墙，令洛川的手掌难进寸许。 可他忘了，那个一直站在洛川身边的老人，是一名堂堂正正的聚星境强者。 于是便如同旧戏重演一般，那道刺眼的杏黄色星光又一次亮了起来，轻而易举地刺破了米源身前的气墙，任洛川的手掌落在了他的肩头。 “嘭！” 米源应声被拍飞了十数丈之遥，落在地上满目血意。 而洛川则第二次走到了吴平的身前，然后他拔出了挽歌剑。 “如果你们想利用门下弟子的性命来试探我的底线，那么，我便如你们所愿。” 言罢，挽歌剑的剑锋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半弧，狠狠地向吴平的心脉扎去！ 终于，吴平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但他却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因为他笃定，洛川一定不敢杀自己，更重要的是，有一道声音从远方及时响了起来。 “剑下留人！” 此言一出，洛川的嘴角不禁轻轻泛起了一丝微笑。 看着洛川脸上的笑容，吴平知道，自己死不了。 但下一刻，一道深入骨髓的刺痛却突然从他的心间传来，吴平有些茫然地伸着脖子，看着那毫不犹豫没入自己胸口的剑柄，似乎想要说什么，可那满腔的鲜血却堵住了他的嘴，让他失去了最后说话的机会。 吴平死了。 死不瞑目。 而之前那道惊若雷霆的声音这才第二次响起。 “你竟敢在我天元门杀人！” 洛川无比平静地拔出了挽歌剑，看都没有看声音传来的方向，只是笑着道：“我已经杀了。” 下一刻，丹鬼匆匆出现在了洛川的面前，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几分，他一把按住吴平胸前喷涌不止的鲜血，迅速将一枚灵丹塞到了吴平的口中，妄图使其起死回生，但很快丹鬼就发现，这一切都只是徒劳。 洛川的挽歌剑，非常完美地灭绝了吴平最后一线生机。 于是丹鬼赫然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洛川的眼睛，沉声道：“你是想对我天元门开战吗！” 丹鬼没有直接对洛川出手，因为吴平和米源可以不认识秦江，但他认识。 可即便如此，他也绝对没有想到，洛川接下来的回答会那般直接。 “如果你们想开战的话，我随时奉陪。” 洛川说的是“我”，而不是凌剑宗，其中的深意自然令人通体发寒，毕竟秦江就站在他的身边。 于是丹鬼转身看向秦江，沉声道：“就算是星殿，也不可能如此不讲道理！” 秦江突然笑了：“说来也是巧了，昨日在袁家族地，那杨家家主也说过同样的话，最后，他把陈南郡、溪石城、敝县割给了凌剑宗，当做赔礼。” 闻言，丹鬼不禁瞳孔微缩，一颗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与此同时，洛川也开口道：“另外，我想丹鬼先生应该比我更清楚，之前究竟是谁不讲道理，又是谁，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我只希望，这是那吴平的私做主张，而与你天元门无关。” 一位丹子在自家门口被人击杀，而且还是当着自己的面，这对于天元门，对于丹鬼而言，都无异于奇耻大辱。 若是换一个时间，换一个人，丹鬼恨不得将凶手碎尸万段。 但现在不行。 对方是洛川。 而在洛川的身后，站着苏先生。 所以这口气丹鬼咽也得咽，不咽也得咽！ 不过瞬息之间，丹鬼已经在心中权衡好了利弊，当即沉了一口气，扬起了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我想，这可能是个误会。” 第两百七十四章 年少轻狂者 丹鬼终究还是低头了。 他不得不这么做。 势比人强。 面对洛川的咄咄逼人，以及秦江的坚定不移，丹鬼除了低头认栽，别无他法。 否则今日洛川在天元门就将掀起更大的血雨腥风。 看着秦江脸上那比寒冰更加凄冷的笑容，洛川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平静应道：“如果真的是一场误会，那么我想稍后贵门一定会给我一个解释的。” 丹鬼眉眼微垂，低声道：“当然。” 言罢，他站起身来，转头看向一旁面沉似水的米源，开口道：“你做得很好。” 米源的眼中噙着苦涩，摇摇头道：“弟子做的还远远不够。” 丹鬼伸手拍了拍米源的肩膀，开口道：“这里的后事就交给你来处理了，如果拿捏不准分寸，就问问你老师。” “是。” 待交代完这一切，丹鬼才转身过来，对秦江和洛川微微躬身：“两位请跟我来。” 说着，丹鬼便领着二人踏上了那长长的山道，向着天元门的百香阁而去。 这一次，有了丹鬼在前，再无人敢阻拦洛川半步，然而，吴平被杀一事却如秋风过境一般，在很短的时间里面一传十，十传百，迅速扰遍了整个天元门，并在整个青州修行界发酵。 于是一时之间，整个青州都知道洛川去找天元门算账去了，并且从一开始就给了天元门一个天大的下马威。 再结合从之前那场“分赃大会”中所传出的消息，以及风雷宗入驻袁家族地的举动，让人们不禁意识到，青州修行界要变天了。 据说当日杨家家主杨文当众砸碎了自己最喜欢的那只青璃盏。 宁家家主宁元易宣布闭关，拒绝一切拜帖。 而近日一直在处于悲痛中的凌剑宗副掌门，陈安，则突然离开了小祁山，回到了陈家族地，据说是因悲生疾，回乡静养。 不管陈安归族的理由究竟是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当夜，陈国山等一众长老便受到了他的召见。 没有人知道这场长老会中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陈安对陈国山说了些什么。 但显而易见的是，自那夜之后，陈国山再也没有当众抱怨过自己在袁家族地所遭受的委屈，也再没有在酒醉之后骂过洛川的名字。 自此，洛川那做事不计后果，不择手段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不仅名满整个青州，甚至就连宛城也流传着关于这位少年天骄的种种传闻。 当然，这是后话了，现在，整个青州的目光都齐集在了天元门，所有人都想知道，洛川将会在天元门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毕竟关于洛川与天元门的恩怨早已人尽皆知，而以洛川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再加上此番他又有苏先生撑腰，如果他真的想要报复什么的话，恐怕就算是老门主出面，也拦不住他。 现在天元门副掌门邢无别还被关押在小祁山。 而洛川刚到天元门就杀了一位丹子。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但事实上，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此时在天元门百香阁内，却是一片和乐融融。 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据说卫师兄已经晋升中品丹师了？果然不愧为我青州第一少年丹师，当真是可喜可贺。” “洛堂座谬赞了，这个所谓第一少年丹师的名号更是不敢当，江山代有才人出，更何况，别的不说，至少您在草木药道上的造诣，就不知道比我高深多少。” 洛川笑着摇摇头：“可惜我对于炼丹一窍不通，倒是我那侍女对此有些天赋，若有机会，还望卫师兄能指点其一二。” 卫尘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那张大脸，苦笑道：“洛堂座这是在取笑我了，红豆姑娘师承贵宗谢坤长老，又岂是我能比拟的？而且我听说，红豆姑娘至今仍未降星，单就从这一点上来说，她的天赋就不知道比我强了多少。” 听到红豆被夸赞，而且是被卫尘这样的炼丹天才夸赞，洛川脸上的笑容不禁更加灿烂了一些。 “卫师兄太过自谦了，天赋这种东西是最虚无缥缈的，相比起来我更相信后天的经验和努力。” 卫尘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笑道：“天赋决定的是一个人未来的上限，而勤奋则注定了这个人在修行道路上的下限，两者还是有着根本上的区别的。” 闻言，洛川不禁眼前一亮，频频点头道：“卫师兄此言极是。” 两人的这一番相互吹捧并非没有观众，只是不论秦江还是丹鬼，此时都眼观鼻，鼻观心地喝着茶，既不打岔，也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般。 洛川能与卫尘如此聊得来，也的确让丹鬼颇为意外。 原本他认为，当洛川进到百香阁之后，必定会是一番唇枪舌剑，剑拔弩张，却不曾想，这家伙倒是与卫尘聊得热络，这都一刻钟过去了，还是没有说到正题上。 谁都知道今天洛川来天元门是干什么的。 为了表示自己的强硬态度，洛川甚至不惜杀了吴平来立威，但一转眼，他却又像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此捉摸不透的姿态，原本并不应该存在于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 这也是丹鬼在心中暗自警惕的原因。 在此之前，虽然洛川在青州名气颇响，其各种神乎其神的事迹也早就被各宗各家的高层了若指掌，但直到此时此刻，当真正接触到洛川这个人之后，丹鬼才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 凌剑宗出龙了。 这个洛川与廖昙不一样，后者虽然也是天赋异禀，实力非凡，并且自修道以来就创下了各种各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记录，但廖昙与洛川两人却有一个非常大的区别。 廖昙是一名修士。 或者更准确地说，他是一名道痴。 如果不是为了凌剑宗的百年大计，繁荣昌盛，想必他也根本不会理会来自宛城的招揽，更不可能成为什么驸马爷。 若是一定要打一个比喻的话，廖昙更像是药圣李思壁，或者凌剑宗宗主胡天南。 他们这类人最关注的，是自己的道心。 便如同李思壁在开创了药王阁之后，便彻底沉浸在了丹药之道的研习中，不论是开坛讲道，还是闭关匿行，亦或者是云游四方、亲历红尘，这都只是他修行的一部分。 又比如胡天南，被称作是青州修行界中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其在位凌剑宗宗主之位近百年以来，真正出现在世人眼前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他将自己生命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突破修为、突破肉身桎梏，以求看到更加宽广的天地。 但洛川不一样。 他不是这样的人。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更像是丹鼎大帝杨天笑，或者凌剑宗东峰执峰长老柳如风。 论丹药之道，杨天笑可能不如李思壁，但他却在世间声名更响，更受世人敬重，为何？因为他将自己视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子，他用自己在丹药之道上的造诣，用自己强大的修为，影响了这个世界，或者说，影响了这个世界上的人。 柳如风亦然，他虽然只是凌剑宗的一位长老，但他却更明白自己作为一个修行者的职责所在，不管是除暴安良、锄强扶弱，还是平尽天下不平事，都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曾经柳如风有一句很知名的言论，关于修行者所存在的意义。 他说：修行者，是这个世界，或者这个国家，在遭受内忧外患之时，守护在普通人身前的第一道屏障。 或许现如今的洛川还没有如此宽广的胸襟，也没有以天下为己任的气量，但他与杨天笑和柳如风作为修行者一样的地方在于，他也是为了守护某件东西或者某个人而存在的。 比如红豆。 比如谢长京。 再比如，凌剑宗。 今日他来天元门讨债，并不是为自己讨一个说法，而是为凌剑宗讨一个公道。 而相比起杨天笑和柳如风，洛川更加可怕的一点在于，他所行无忌，行之无惧，仿佛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真正令其敬畏。 他不敬畏尊长，不敬畏先贤，不敬畏褚强，甚至可能不敬畏星空。 即便现在的他还不拥有足够支撑他所有这些不敬畏的实力，但让人头疼就头疼在，他的身后有天底下最大的一座靠山。 星殿。 在每一个世界，历朝历代，都绝对不缺少年少轻狂之辈，但这些人却极少能够掀起太大的风浪。 为何？ 还是那句老话，修行就是修时间。 当每个人年少轻狂之时，他们绝大多数都不具备真正狂傲的资本，当他们的所作所为超出某些底线的时候，自然会遭受到更强大的人的镇压。 而当这些少年拥有了能与狂傲相匹配的实力的时候，他们又已经经受了时间的磨练，变得沉稳、老练，反而会越发畏手畏脚，行事之前必先深思熟虑。 比如丹鬼，比如陈安。 而如同洛川这般，在正值青春年少，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正好拥有了可以支撑他所有嚣张资本的力量，就变得非常可怕了。 所以这个时候的丹鬼显得非常忧虑，哪怕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担忧的情绪，但实则在他看到吴平尸体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今日若无法给洛川一个满意的交代，那么天元门便危矣！ 好在丹鬼为此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相信，就算洛川行事再如何百无禁忌，但有一个人的话，他肯定是会听的。 念及此处，丹鬼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卫尘与洛川的交谈，轻轻笑道：“我想洛堂座此番前来，总不会是专程来与小徒坐丹论道的吧？” 闻言，洛川微微一怔，随即慢慢坐直了身体，将目光从卫尘身上收了回来，微微一笑。 “当然不是。” 第两百七十五章 谁的面子都不给？ 不得不说，卫尘作为天元门首席丹子，之所以能够与凌剑宗廖昙、血狱谷北蝉齐名，声震青州修行界，自然是有其道理的。 除开在炼丹方面有着无人能及的可怕天赋之外，卫尘的个人魅力之强，即便在整个青州，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 比如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能与洛川相谈甚欢，相见恨晚，这就是他的本事。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那肥胖的体型，本身就能给人传递出一种人畜无害的亲善之意，尤其对洛川而言。 毕竟南宫无名也是一个大胖子，而他刚刚给洛川送上了一份绝对的大礼。 卫尘不能算是那种长袖善舞之辈，更没有巧舌如簧的本事，但他的真诚却往往更打动人心，尤其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修行大时代之下，这种真诚便更显难能可贵。 在青州公认的三大星择中，实力最强的必然是廖昙。 最擅战斗的，是北蝉。 卫尘如果单论个人境界，哪怕再加上他在丹药一道上的造诣，亦不如这两人。 可要是问这三个人中谁未来最可能善终，那么一定是卫尘。 因为他的朋友最多。 廖昙是他的朋友。 北蝉也是他的朋友。 莫有雪、冯笑、南宫轻弦、宁春、白羽等一众少年天骄同样是他的朋友。 或许在不久之后，洛川也将是他的朋友。 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洛川的人格魅力已经算是很强了，他在这大半年时间里面的所作所为，让他有了一大批的追随者，比如谢长京，比如聂玄宇，甚至比如夏馨月，同样也有一大批与其志同道合的友人，比如宁春，比如白羽，甚至比如秦江或者谢坤这样的忘年交。 但洛川在此期间同样结下了一大堆的仇家。 比如陈家，比如杨家，再比如天元门。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洛川不如卫尘远矣。 因为至少在青州境内，卫尘没有仇家。 在修行界中，没有敌人，便意味着长命百岁。 而友人遍天下，便代表着千秋万代。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卫尘其实才是青州三大星择里面最可怕的那一个，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 而如果只着眼于当下的话，正是因为卫尘的存在，也不禁让洛川对天元门的态度有所缓和。 原本之前吴平一事，让洛川戾气未消，更是存了向丹鬼兴师问罪的意思，但经过与卫尘的一番谈笑之后，他的心绪已经平复了很多，面对丹鬼也不再那般咄咄逼人。 “既然丹鬼先生打算谈正事了，那么我想贵门应该知道，我此番前来的目的是什么。” 闻言，丹鬼顿时淡然一笑：“当然。” 说着，丹鬼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册子，递到了洛川的手中。 “这是此番我天元门赔偿给贵宗的丹药名目，还请洛堂座过目。” 洛川接过名册，仔细地看了看上面所记录的丹药名称，虽然很多他都不认识，但他相信，天元门还不至于在这个上面骗他，至少那一千枚九品灵丹就应该是货真价实的，至于其他一百枚星级大丹，即便效用不明，其品级也摆在那里了，理应无误。 只是…… 洛川在看完全部的丹药名目之后，不禁暗暗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用一种十分玩味的目光看向丹鬼。 后者脸不红心不跳地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洛川笑道：“星级大丹和九品灵丹都没有问题，不过，我好像没有看到九转还魂丹的字样。” 听得洛川这话，丹鬼也不心虚，只是苦笑着道：“洛堂座，事实上，这也是我今日想要对你说的，你之前在小祁山所提出的任何条件，我天元门都可以接受，唯独这九转还魂丹……没有商量。” “可问题在于……”洛川也笑着道：“我并没有与你们商量啊。” 闻言，丹鬼不禁面色一僵，而一边的卫尘则出声道：“洛老弟啊，你这要求确实太让我们难办了，就像我如果找你们凌剑宗要刑天剑，你们也不会给吧？” 洛川摇摇头：“那不一样的，若数日之前不是我及时赶回宗门，恐怕整个小祁山都被你们给移平了吧？届时，刑天剑归谁，还不是你们说了算？现在我不要求你们付出生命的代价，只是赔偿我宗所遭受的损失，并不过分吧？” 很明显，洛川对待卫尘与对待丹鬼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但这依旧不足以动摇他心中的坚持。 做错了事，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且这个代价一定要足够大，才能让你痛，让你再不敢犯同样的错误。 洛川对待袁家如此，对待杨家是如此，对待陈家是如此，对待天元门，依旧如此。 作为战败一方，是没有资格谈条件的。 见洛川如此坚决，卫尘也只能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此丹乃我天元门立宗之本，除非我天元门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否则是断然不会动用的，而且实际上，即便是师尊，也没有资格决定此丹之用，所以……” 洛川再次摇了摇头道：“卫师兄此言差矣，什么叫生死存亡之际？若我今日拂袖而去，他日率凌剑宗大军压境，调星殿暗卫攻山，贵门是否就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话音落下，场中的气氛顿时就变得有些压抑了。 与此同时，秦江也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着道：“殿主有命，让我星殿在三日之内全力配合洛药师，其他各州不敢说，但至少在这青州境内，我星殿所有修行者，都已蓄势待发，只等洛药师一声令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这场谈判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因为从一开始，洛川就没有打算与天元门谈判的意思。 半个月前，包括数日前青州各大宗门、世家围剿凌剑宗，凭的就是以势压人，人多欺负人少。 今日洛川对天元门，同样如此。 所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便是此意。 甚至从头到尾洛川都没有提及夏家与凌剑宗的攻守同盟，没有明言南宫家和姜家这两个潜在的盟友，以及血狱谷可能表现出来的态度。 因为这一切早就在昨日的袁家族地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天元门虽然没有参加那场“分赃大会”，但他们一定对其间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了如指掌。 所以从现在的局面来看，天元门除了交出九转还魂丹，根本没有任何其他选择。 一时间，卫尘的那张脸庞上充满了无奈。 “洛老弟，真的就不能给我一个面子吗？” 洛川笑道：“如果卫师兄是想让我将邢副掌门早日放回贵门的话，这个面子我可以给，但九转还魂丹……” 洛川这番话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确了。 可丹鬼似乎并不死心，又接着问了一句：“当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看着丹鬼眼中的精芒，洛川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警惕，这种警惕来得毫无缘由，却令他下意识地绷直了手臂。 和之前对卫尘的拒绝不同，这一次，洛川并没有轻易回答丹鬼这个看似非常简单的问题，而是开始非常认真地思考这句话中所蕴含的深意。 几个名字快速闪过他的脑中。 红豆。 谢坤。 太上长老…… 毫无疑问的是，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能够让他卖出这么大一个面子，放弃天元门的九转还魂丹，那么这个人要么是与洛川极为亲近的人，或者对他非常重要的，要么，就是凌剑宗的实权人物。 比如宗主，比如太上长老。 念及此处，洛川不禁笑道：“就算是陈副掌门来此，也不可能让我改变初衷。” 丹鬼点点头：“我知道，你与陈家关系向来不好，陈安自然说不动你。” 闻言，洛川下意识地又补充了一句：“徐副掌门也不行。” 在洛川看来，掌门胡天南闭关多年，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突然出面为天元门求情的，而就在他离开小祁山之前，还特意与太上长老沟通过，后者已经明确表示，会全力支持洛川的决定。 如此一来，洛川根本就不用卖两位副掌门的面子了。 但他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个人。 所以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直接打了洛川一个措手不及。 只见丹鬼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了百香阁的内堂门口，轻轻拉开了那扇看起来并不沉的木门，将其后的一个人影暴露在了洛川的眼前。 对方与丹鬼微微颔首致意，然后满目波澜不惊地走到了洛川身边，平静开口道：“那么，如果是我呢？” 洛川脸上的淡然终于消失了，他急急站起身来，对来人躬身行礼，沉声道：“我没想到，天元门竟然把您给请来了。” 那人点点头，开口道：“我今日应丹鬼先生之请，来与你说情，其实只有一句话，这句话，其实我在很久之前便曾对你和红豆都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 话音落下，洛川的头垂得更低了些，眼中出现了强烈的挣扎。 但他却不敢反驳。 因为这个人，在他的心目中，比太上长老，比凌剑宗掌门更加重要。 更值得他敬重。 便是凌剑宗东峰执峰长老。 柳如风。 第两百七十六章 姗姗来迟的一场重逢 小祁山一役，凌剑宗虽然赢了，但也只是一场惨胜，照理来说，哪怕其在战后获得了来自袁家、天元门的天价赔偿，仍旧无法再如往日那般震慑整个青州修行界。 更别提事后洛川还杀了刑堂长老徐成，此举无异于在满目疮痍的小祁山心口处再捅了一刀。 可事实上，时至今日，凌剑宗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却不降反升，甚至就连血狱谷也不敢直掠其锋芒。 为何？ 除开星殿对洛川的青睐，廖昙即将成为大梁驸马，以及夏家所抛出的橄榄枝以外，最重要的，就在于凌剑宗内的两位长老。 其一，是谢坤。 第二个，便是柳如风。 因为他们二人都突破了洗星境巅峰的最后一道桎梏，双双聚星，成为了小祁山上空最璀璨的两颗明星，永恒照耀且守护着凌剑宗的荣耀。 一入聚星，对于每一位修行者而言，便是一次彻底的蜕变与升华，与洗星境之时再不可同日而语。 原本的青州八大家，每一家最多也就只有两位聚星境强者。 天元门和血狱谷则各有四位。 凌剑宗之所以被誉为青州第一宗门，除开其剑道底蕴的深厚，宗主胡天南的实力强大，御下弟子人数众多之外，更关键的一点，便在于凌剑宗原本有整整五位聚星境强者！ 宗主胡天南。 太上长老林如。 副掌门陈安。 副掌门徐子林。 以及首席大弟子，廖昙！ 但现在不一样了。 随着谢坤的修为暴露，柳如风自星殿闭关归来，如今的凌剑宗赫然已经有了七名聚星境强者坐镇，几乎是天元门和血狱谷的两倍！ 就算死了一个徐成又怎么样？ 洗星境与聚星境的价值是完全不一样的。 偌大一个青州修行界，谁还敢与凌剑宗争锋！ 毫无疑问的是，柳如风的成功破境，已经彻底宣告了凌剑宗在青州的霸主地位。 而这，还只是人们所看到的，柳如风存在的第一层意义。 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柳如风的归来，还将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一个人的决定。 洛川。 如果一定要在洛川的心中，将他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所有人，按照其对自己的重要程度来做一个排名的话，排在第一的当然是红豆。 第二就是柳如风。 因为没有柳如风，就没有洛川的今天。 八年前，大燕帝国掀起和亲之乱，其御下第一神将牧哲挥师北上，把战火从枣州一路烧到江州，所到之处，无不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年仅八岁的洛川就此与家人失散，独自一人向北逃离，时值天灾降临，江州水患肆虐，洛川在滔天洪水中捡到了一个与他命运相似的小女孩儿，那个女孩儿当时只有五岁，便是红豆。 主仆二人就此在天灾兵祸中挣扎求生了两年，随后遇到了他们这一生的第一个贵人。 便是外出救济灾民的凌剑宗长老，柳如风。 再然后，柳如风心怀悲悯，将洛川和红豆带回了凌剑宗，并对洛川进行了天赋测试，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只是在烟雨楼一役前，柳如风突感自身修为松动，随即入星殿闭生死关，所以他错过了之后洛川在小祁山的起起伏伏。 而这次闭关总共耗费了他近六年的光景。 好在老天不负苦心人，柳如风终究破境成功，走到了聚星那片更加波澜壮阔的风景中，并且在宗门最需要他的时候及时归来。 所以小祁山一役，是柳如风与洛川在时隔六年后的第一次重逢。 但在那之后，洛川却并没有这位改变了他命运的大恩人多做交流，反而更像是刻意回避了两人的见面。 杀徐成的时候，洛川最后的底牌是谢坤，而不是柳如风。 在带着廖昙四处狐假虎威的时候，洛川踏遍了凌剑宗的三山五堂，见了很多的人，唯独没有见柳如风。 后来在他离开宗门前往袁家族地的时候，同样没有与柳如风告别。 为什么？ 因为洛川还没有做好两人见面的准备。 或者换句话来说，现如今的洛川，与八年前柳如风所了解的那个洛川，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当洛川来到星陨大陆，降临凌剑宗的时候，柳如风已经在星殿闭生死关了，所以他对柳如风的了解，仅存于记忆中，更多的则来自于红豆的讲述。 现如今的洛川，还没有想好应该如何去面对这位昔日的恩人。 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身份与之重逢。 却不曾想，今天竟然在天元门完成了这戏剧性的一幕。 此时的洛川低着头，眉头紧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更加不明白的是，柳如风作为凌剑宗长老，为什么今天要为天元门求情？ 见到洛川的沉默不语，柳如风不禁叹了口气：“你们先出去吧，我跟他单独聊两句。” 柳如风的这番话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但对于丹鬼和卫尘来说，却求之不得，当即向柳如风微微颔首，随之向着门外走去。 秦江看了洛川一眼，见后者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慢条斯理地跟上了丹鬼的步伐。 伴随着着百香阁的大门缓缓关闭，场中就只剩下了洛川与柳如风两人。 于是洛川终于开口道：“为什么？” 闻言，柳如风的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不急不缓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整个青州修行界不是一日建成的，各大势力间的关系也绝不是敌友之别那么简单，比如青州八大家与我三大宗门之间，就各有渗透。” 洛川点点头：“比如我凌剑宗副掌门，陈安，便是陈家家主。” “不错。”柳如风顿了顿，随之道：“这样的情况，在八大家之间，或者我三大宗门之间，同样存在，比如杨家与宁家就有联姻之谊，再比如我，在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师从天元门。” 此言一出，洛川顿时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堂堂凌剑宗长老，曾经竟然是天元门弟子出身！ “这……” 柳如风知道洛川想问什么，随即摆摆手道：“至于我后来为何更换了门庭，一步步成为凌剑宗长老的，这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但你也不必疑心什么，关于我的出身，掌门和太上长老都是知道的。” 洛川叹了一口气：“所以今日您来了。” “是的。”对此柳如风并不避讳。 “事实上，在我当上凌剑宗长老之后，天元门从未要求过我回报他们什么，但我心中很清楚，在这条漫漫无期的修行路上，我始终是欠了天元门一个天大的人情的，我也曾对丹鬼承诺过，只要不伤害到宗门利益，必要时刻，我可以还他们这个人情。” 洛川皱着眉头道：“如果这样说来，此番我来讨要这枚九转还魂丹，也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宗门的，您如今来阻止我，不就是损害了宗门利益吗？” 柳如风点点头：“你说得不错，所以我这次来，其实更主要的，并不是还天元门这个人情，而是为了你。” “为了我？”洛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还是那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柳如风微微一笑：“这些年你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也知道，你此番为宗门是立了大功的，但与此同时，你也的确树敌太多，这次的青州之乱，你已经相继得罪了陈家、杨家和宁家，若是再加上一个天元门，则是大大的不智。” 不等洛川开口，柳如风便继续说道：“虽然暂时有星殿为你保驾护航，但星殿能保你一时，却保不了你一世，万事不要做得太绝，给他人留一条生路，亦是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柳如风的苦口婆心的确让洛川心底为之触动，但他却并不认可柳如风所给出的意见。 “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个道理我懂，但这是相互的，当日天元门携大军攻破我宗山门的时候，他们为什么就没有想着给我们留一条生路呢？如今他们战败了，却要求我心慈手软，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顿了顿，洛川又转而道：“若您今日前来，是让我替您还了这个人情，我应了，九转还魂丹我也可以不要了，但如果您是想要劝我以德报怨的话，我做不到。” 闻言，柳如风不禁目色微沉，颇有些失望地说道：“当日我领你进山门，不是为了让你成为一个睚眦必报的嗜杀之徒，否则的话，我想血狱谷会更适合你。” 这话就有些重了，但这一次，洛川却没有再低头。 “但我想您应该知道，即便在我没有成为凌剑宗弟子之前，我也早就是这么一个人了。” 柳如风一愣，脸上突然浮起了一丝歉意，随即长叹一声：“是啊，在天灾兵乱之下，善心之辈又何以得存呢？看来这几年我不在宗门，你受了太多苦，才会变成今日这般。” 顿了顿，柳如风只能怅然道：“罢了罢了，如此，便算作是替我还了这个人情吧。” 洛川同样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随之躬身道：“好。” 第两百七十七章 入丹河！ 洛川终究还是妥协了。 正如他对丹鬼所说的那般，如果他愿意的话，不论是谁的面子他都可以不给。 但柳如风是为数不多的例外之一。 洛川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天元门能够把柳如风请来，他更不可能预想到，柳如风这一次会选择站在天元门这一边。 所以天元门赢了。 丹鬼最后还是保住了九转还魂丹。 当然，这一切早已在卫尘的预料之内。 因为他比洛川更懂人情。 而洛川此番之所以会输，便在于他没有将红豆带在身边。 否则小丫头的应对一定会比他高明千百倍。 但不管怎么说，在消除了这唯一的分歧之后，洛川与天元门之间便再也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了。 当晚丹鬼摆出了最好的菜肴，好好招待了一下三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席间的气氛还算和洽，洛川虽然心中有所不甘，但也在卫尘的频频示好中败下阵来，双方握手言和。 当然，有一件事情洛川是不能再让步了。 “丹鬼先生，九转还魂丹我不要了，但贵门的另外一项承诺，不会也不作数了吧？” 闻言，丹鬼不禁哈哈大笑：“洛堂座放心，关于丹河之事，我已安排好，等明天一早，我便亲自送你前往。” 洛川摇摇头：“夜长梦多，若是贵门不介意的话，我想今夜便进去瞧瞧。” 丹鬼目色一怔，随即转头看了秦江一眼，苦笑道：“洛堂座就如此信不过我天元门么？也罢，若是洛堂座坚持的话，待用完晚宴，我便带你进入丹河。” 听丹鬼一口答应下来，洛川这才彻底放心，遥相举杯共饮。 一旁的卫尘不禁调笑道：“洛老弟，你这可真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我天元门怎么说也是青州三大宗门之一，哪里会这般小气。” 洛川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次为了九转还魂丹，连柳长老都被你们给请来了，我哪儿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坑等着我呢？” 卫尘摇摇头：“那不一样，九转还魂丹乃是我天元门的立宗之本，便如同贵宗的刑天剑一样，不仅奇货可居，更重要的，这是我天元门的精神象征，其价值是没有办法用一个具体的数字来衡量的。” 洛川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轻声问道：“那么丹河呢？” 卫尘放下手中的竹筷，毫不藏私地对洛川解释道：“其实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丹河与贵宗的寒潭秘境是一样的，都是一个空间碎片，只不过与秘境不一样的是，这个空间并不是天然生成的，而是由我门先贤通过人力打造的。” 洛川点点头，并没有插话，而是示意对方继续。 于是卫尘接着道：“丹河，丹河，顾名思义，便是一条全部由丹药所构成的河流，其内各品丹药应有尽有，均是我门之辈在这百年时间里面炼制、收集而来。” 闻言，洛川不由心中一动，疑道：“星级大丹也有？” “有。”卫尘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据说丹河中最高品级的丹药，是由我门上一任通天长老所炼制的九星大丹，不过此事未能经人证实，终究只是传说。” 洛川满脸的不可置信，在略加思索之后，这才开口道：“如此看来，所谓开放丹河，不会只是让我进去参观一下吧。” 卫尘哈哈一笑，随之道：“洛老弟猜对了一半。” “怎么说？” “丹河中的所有丹药，都是无法被带出的，就地服用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就算真的被洛老弟找到了那枚九星大丹，你敢吃吗？” 话音落下，洛川这才明白丹河对于天元门真正的意义是什么。 “如此说来，你们天元门的人进入丹河，主要还是为了解构、研习高级丹药的炼制方法？” 卫尘的眼中立刻露出了一丝欣赏之色，点点头道：“洛师弟果然一点就透。” 洛川顿时满脸的遗憾：“早知如此，我当初还不如将这一名额给红豆了，我对于炼丹之术可是一窍不通啊！” “非也。”卫尘摇摇头：“自古丹、药是一家，洛老弟于草木药道上的造诣已经如此深厚，此番入得丹河，必定能有新的领悟，而且，事实上这丹河对于洛老弟来说还有一大妙用。” “噢？”洛川顿时来了兴趣：“还望卫师兄赐教。” 卫尘笑道：“我知道，洛老弟身怀某种火系功法，而正好，在那丹河之内火意旺盛，火系元素极其充沛，或许此行能让洛老弟的修为再进一步也说不定。” 闻言，洛川立刻心跳漏了半拍。 毫无疑问，卫尘这里所指的应该是他早已显露在世人眼前的白焰焚身诀，但经过卫尘这一提醒，洛川反倒想起了另外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件更重要的东西。 便是那簇始终盘旋在他星海上方，希望的火苗！ 不可否认的是，洛川在成为凌剑宗记名弟子之前，其人生最大的转折点，便是那场和亲之乱，以及遇到了柳如风。 而在洛川进入凌剑宗之后，他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就变成了那场狮子座流星雨。 正是有了那场流星雨，洛川才能够重新踏上修行之路，一步步走到今天。 那场狮子座流星雨带给洛川的，主要的两件东西。 其一，便是希望之火。 其二，才是星火燎原诀。 很明显，这两件东西并非来自同一传承，因为希望之火是驻守在洛川星海之上的，而星火燎原诀则是直接投射在了洛川的大脑中。 而且星火燎原诀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功法。 不管是其名目之下的白焰焚身诀，拈花摘叶手，还是百草洗练录、千锤百炼，都只是星火燎原诀的分支而已。 但那簇希望之火却不一样。 迄今为止，洛川也还没有搞明白那火苗的具体效用到底是什么。 虽然在这期间，那希望之火无数次拯救洛川于危难当中，但其每一次激发都是被动的，而不是来自于洛川的主观意志。 可至少有一点，洛川是非常明白的。 那一丝火光是无法通过自己的星力来进行转换的，换言之，那希望之火对洛川来说就是一件消耗品。 当其燃烧完最后一丝火气之后，恐怕就会彻底消亡。 而现在洛川所知道的，唯一补充希望之火的办法，就是通过百草堂的炼丹房！ 希望之火可以用丹火来壮大！ 但即便是炼丹房内的地火，其火意也十分薄弱，对于希望之火的补充非常缓慢，差不多一天时间下来也就能增加一根头发丝粗细的强度。 所以长久以往，洛川对于那簇希望之火都是十分珍惜的，随便消耗一点都会心疼不已。 但现在不一样了，卫尘在冥冥之中告诉了洛川一个补充希望之火的好办法。 那就是去丹河吸收！ 反正丹河也是天元门的，就算把其内丹火全部吸收殆尽也不会伤洛川一根毫毛，当真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而且刚才卫尘还说了，丹河里面的丹药虽然不能带出来，但当场吃下还是没问题的，如此一来，洛川只要找准适合自己的丹药服下，不管是加强修为也好，还是加深对功法的感悟也罢，甚至是锤炼神魂，加持星海，总之，此行必当是收获不浅。 一时间，突然对即将到来的丹河之行充满了期待。 原本对于天元门留下九转还魂丹的不满也消散了很多。 便在洛川的殷切期盼中，这场晚宴终于慢慢到了尾声，不说宾主尽欢，至少也是气氛融洽。 柳如风与秦江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打算等洛川从丹河出来之后再一并回去。 卫尘留下来招待两位贵客，而丹鬼则如约带着洛川向丹河去了。 正如卫尘所言，天元门的丹河是一处类似于秘境一样的空间碎片，其价值虽然不菲，但比起九转还魂丹就差得很远了，所以在这一点上，丹鬼倒是不吝啬，说带洛川进丹河，就真的带他进去了。 反正里面的丹药也带不出来，按照丹鬼所想，就算是洛川把自己给撑爆了，也不会给天元门造成多大的损失。 但在不久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这一想法是多么的天真。 一路无话，很快，洛川便在丹鬼的引领下来到了山间的一座水潭之前停下了脚步，四周翠意盎然，映得潭水无比的清澈。 举目望去，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但以洛川现在的修为，已经能够隐约察觉到，在这附近藏着很多道若有若无的杀气。 不知道是人，还是阵。 但毫无疑问的是，此番若不是丹鬼亲自带路，恐怕洛川想要走到潭水之前，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丹鬼也没有多加废话，而是直接从指间射出了一道浅淡的星光，将其轻轻坠入了潭水之中，于是下一刻，原本波澜不惊的水面突然变得汹涌澎湃了起来，之前还能一眼看到底的潭水顷刻间被染成了绛紫色。 丹鬼一抬手：“洛堂座，请。” 这不是洛川第一次进入空间碎片了，所以倒是没有对丹鬼的这一手感到太过大惊小怪，而是非常平静地点了点头，直接身形一跃，便朝那潭水跳了进去。 “扑通。” 伴随着一道落水声悠然响起，潭水重新恢复了清澈，而入潭的洛川已经消失不见了。 唯留下丹鬼守在岸边，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第两百七十八章 悟道长生 热。 那是一种超越了人类感观极限的热。 无边无际的炎浪从天而降，就像是一场永不停息的火雨，让人无处可躲。 滚烫的空气氤氲沸腾着，无孔不入，仿佛可以蒸发掉场中的每一滴水露。 脚下是一条长长的河道，深不知几许，被无穷的丹药所填充，其间流淌着一丝丝暗红色的涓流，却绝对不是河水，而是比岩浆更加炙热的丹火！ 这是一个毫无生机的世界，入目及处全是一片赤红，没有半分翠意，任何生物进入其中只会被焚成飞灰，没有半分幸存之理。 但就在这片如炼狱般恐怖的空间内，却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就像是一头待宰的羔羊慢步来到了群狼之前。 空中的炎浪与地底的火浆敏锐地捕捉到了猎物的踪迹，随即向着那道人影扑面而来，势要将其烧得体无完肤。 然而，来人似乎早有准备，虽然对于此地的恐怖高温还有些不太适应，但他却在第一时间点亮了手中的一颗珠子，随即有一片清辉洒落在他的肩头，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透明的霞光。 炎浪落在那霞光上，就如同一场大雨泼在了玻璃上，四散飞溅，又像是一条被激怒的巨龙，在剧烈嘶吼，但这一切，都伤不到来人分毫。 那个傲立于丹河岸边，正好奇打量着这个赤红色世界的少年，当然就是洛川。 而他手中的那枚石珠，则是丹鬼交给他的磐火珠，算是一件相当了得的灵宝，可保洛川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不受此间火浪侵袭。 十二个时辰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绝对不长，这倒不是丹鬼故意想为难洛川，而是丹河的规矩。 除非如天元门掌门那般，有着超过聚星五重的修为，或者身怀某种御火降炎的无上之秘法，否则即便是卫尘，在进入丹河之后也不能停留超过十二个时辰。 一旦第一颗磐火珠碎裂，那么就算你有再多的同类法宝也会彻底失去效用。 正如这世上所存在的各种各样的秘境有着开启和持续时间的差别一样，丹河虽然不是秘境，但其恐怖的毁灭性，以及对生灵的排斥性，也算是它某种与生俱来的特质。 对此，洛川虽然略感遗憾，但倘若好生利用的话，那么这十二个时辰倒也够他做很多事情了。 首先，最令洛川为之激动的，就是他刚一出现在丹河世界中，那簇一直盘旋在自己星海上的希望之火便一改往日平静安谧的样子，变得有些雀跃了起来。 仿佛是嗷嗷待哺的幼兽嗅到了食物的香气，又像是久别离家的浪子重新回到了故乡。 即便磐火珠隔绝了丹河的热浪与岩浆，但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火意却早已将洛川裹了个严严实实，若不是洛川身怀白焰焚身诀，而且白焰皮早已大成，恐怕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得被火毒所伤。 毫无疑问的是，丹河虽然是天元门的一处瑰宝，但也带着令人心悸的危险。 可凡事有弊则有利。 洛川无法阻挡这些火意的不断侵蚀，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可以非常清晰地感觉到，那簇希望的火苗正在近乎疯狂地从中吸收养分，并不断壮大！ 洛川不知道当那希望之火彻底恢复元气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异变，但他至少能预感到，这对自己绝对是一场大造化。 这趟丹河之行果然是来对了。 来值了！ 除开希望之火的变化之外，洛川同样能够感觉到，那无所不在的灼热似乎也在与白焰焚身诀交相辉映，他浑身的肌肉很快便不由自主地燃烧起来，正是他现如今正在修炼的白焰焚身诀第二层，白焰肉！ 好在洛川对此早就有所准备，他忍着那宛如凌迟一般的痛感，手腕一翻，便将一颗灵丹送入了嘴中，此丹名为甘露丸，可以让洛川强制保持精神的绝对清醒，而不会被白焰焚身给痛晕过去。 待做完这一切之后，洛川可谓是彻底游走在了心神崩溃的边缘，此时的他就像是被扔进了炼丹炉的孙猴子，亦或者是一道绝佳的炼丹材料，在内外火的双重夹击之下，仿佛随时都会灰飞烟灭。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恐怕早就被这种自虐式的折磨给逼疯了。 但洛川不是普通人。 所以这个时候的他不仅没有疯，而且还在仔细观察丹河中的那一枚枚价值连城的宝丹。 正如卫尘所说，丹河中收藏了天元门百年以来，其门下弟子所有的炼丹精华，以及从各地收藏来的灵丹妙药，所以一时之间，洛川竟然看花了眼。 丹河中的灵丹并不是安静地躺在那儿的，而是真的如河水波涛一般，在时刻起伏流淌，同一枚丹药在洛川眼前停留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三息。 换句话来说，如果洛川想要从中获取丹药的话，就一定要眼疾手快！ 仅仅是这么一会儿工夫，洛川已经在茫茫丹河中发现了三枚星级大丹，还有十几枚九品灵丹，其他低品丹药更是数不胜数，无穷无尽。 想要从中发现、找到，并且获取适合自己的丹药，并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太过投入，一时间洛川竟然忘记了身上那无处不在的灼痛，他如同条件反射般轻轻弯下了腰身，双眼精光奕奕，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猎人，在耐心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时间仿佛就这么静止了，整个丹河世界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空中永不停息的炎浪好像也失去了攻击的目标，再次变得淅淅沥沥的，仿佛把始终驻守在丹河岸边的洛川当成了一块毫无生命迹象的顽石。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洛川的身上也开始泛起了红光，那不是星辉，也不是白焰焚身，而是丹河世界中最宝贵的东西。 丹火。 或许是因为洛川体内的希望之火，也或许是因为洛川怀中所藏的无数丹药，让徜徉在丹河中的丹火无故对其生出了些许的亲近之意，试图将他变成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这当然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因为洛川不是丹药，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即便如此，洛川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仿佛他的心神已经彻底置身事外，留在原地的只是一具皮囊。 这当然不是元神出窍，因为那是启星境强者才有的神通。 而洛川能够做到这一点，并不是因为他的忍耐力真的有多么强大，即便他已经在修炼白焰焚身诀的磨砺中不断使自己的痛觉变得迟钝。 亦不是因为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面并没有出现任何令洛川为之心动的灵丹，毕竟光是在他身边闪过的星级大丹就已经超过了十枚。 而是因为洛川幸而进入了修行三大法门的第二境界——悟道！ 相比起曾经洛川在百草堂炼丹室，以及在星殿藏书阁所经历过的入定，悟道并不能说比之高了一个境界，但毫无疑问的是，这同样是令世间所有修行者都为之渴望的玄妙状态。 而此时此刻，洛川在悟什么道？ 当然是丹道！ 之前洛川曾经对卫尘说，他对于炼丹之道一无所通，所以从表面上来看，此番丹河之行其实更适合红豆。 但洛川的这句话其实只说了一半。 因为这其实是在不考虑某种特殊情况下的结果。 按照常理来发展，洛川此番确实不太可能突然顿悟炼丹之道。 可自从洛川重新踏入修行之路以来，他哪一次是按照常理来出牌的？ 那么，那种所谓的特殊情况是什么？ 或者说，洛川之所以能够在今天名满青州，他靠的是什么？ 当然是，也只能是…… 星火燎原总诀！ 是的，就在洛川在一炷香之前，打算从丹河中捕获一枚星级大丹用以服用的时候，一件突发的意外，同时也是一件再熟悉不过的事情，发生了。 那只金光璀璨的卷轴又一次在他的脑海中缓缓展开，伴随着一声只有洛川才能听到的轰鸣声，他终于发现了自己一直以来所忽略的某件事情。 星火燎原总诀。 卷三。 星火铸丹术。 《百草洗练录》。 《万木争荣录》。 这原本是一直印刻在洛川脑中的信息，但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原来星火燎原诀卷三的名字，是叫做星火铸丹术！ 也就是说，他之前所学的《百草洗练录》和《万木争荣录》，实际上都是在为他的炼丹之道在打基础！ 直到今日洛川入丹河，观万丹奔流，永无尽头，他终于得悟此道，开启了第三卷的最后一门法诀。 名曰：长生书！ 也正是因为这本《长生书》的出现，直接让洛川进入了悟道之境，仿佛也将他变成了丹河内的一粒灵丹，随着河流回溯到万古之初，丹道之本，阅尽万法归一。 而不论在哪个世界，哪一朝代，亦或者是哪一位名垂青史的丹道大家，其炼丹的终极目标，都只有一个。 不是为了修行，不是为了杀敌，也不是为了证道。 只求长生。 第两百七十九章 扁舟一叶渡河来 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帝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求取长生。 亦有无数站在修行界顶端的绝世强者哪怕粉身碎骨也想要换得与天地同寿。 但却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至少在星陨大陆的人类历史上，尚且没有谁能跳脱天地间，不在五行内，跨越生死之间那条永无尽头的沟壑。 哪怕是恒星境强者也不行。 洛川从来没有想过长生，相比起来，如果可以的话，他恐怕更愿意换得回到故乡的机会。 这个故乡不是指大梁江州，而是那颗蔚蓝色的星球。 更有意思的是，在洛川脑海中所浮现出来的那本《长生书》，并不是某种让人延年益寿，或者突破肉身极限的功法，而是一本丹书！ 或许这个说法也不够准确。 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看，《长生书》还是一本史册。 其借用炼丹术的历史发展，从诞生之日，到几度兴衰起伏，直至今时今日的各家之法，变相地为洛川展现了整个人类的崛起史。 除此之外，《长生书》还是一本图鉴。 与洛川之前所获得的《千锤百炼》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里面所记录的乃是各种灵丹的名称、形状、效用，以及炼制方法。 从一品灵丹，到星级大丹，再到神级天丹，应有尽有，无所不包。 当然，究其根本，《长生书》最大的价值，还是在于其内所记载的各种炼丹方法。 洛川能不能全部掌握还不好说，但无疑，这将是他此番入丹河最大的收获！ 甚至比希望之火的壮大，比白焰焚身诀的提升，比自身修为的暴涨更加重要！ 因为洛川从中看到了炼制丹药的另外一种新方向。 欲炼丹，先炼火！ 现如今星陨大陆上的炼丹师们都知道，即便是同样的丹方，同样的材料，同样的炼制手法，但如果采用的丹火不同，那么最后炼制出来的灵丹自然也不尽相同。 比如用百草堂炼丹室内的地火，与天元门丹河中的丹火来炼制同一炉丹药，别的不敢说，至少两者的品阶将会有本质上的区别！ 如果前者所炼出来的是九品灵丹的话，那么后者便很可能炼出星级大丹来！ 这便是炼丹界所谓的“爆丹”！ 但人们却从来没有想过，世间的火其实也是存在着品阶上的差别的。 他们更不曾尝试过，将火这种物质放入丹炉中进行炼制，以便从中提炼出更加珍贵的火素精华。 现在洛川知道了。 拜《长生书》所赐，也拜《星火燎原总诀》所赐。 他不知道这套法诀究竟是何人所创，甚至不知道自己所得到的传承究竟是不是来自于人类，但这并不妨碍他从中发现此《长生书》的价值，其中所记载的炼丹方法，至少领先现如今的人类炼丹界好几个世纪！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长生书》中还详细介绍了一种名为“无中生有”的炼丹术，在不用丹火、丹炉的情况下，通过将已存丹药进行分解与重造，便能生出新的丹药来！ 此时的洛川尚且处于悟道的状态下，但他的双手却突然如舞蝶飞花般动了。 只见洛川的左手轻轻一招，便有一枚灵丹自丹河中兀自跃起，便像那急欲化龙的鲤鱼，跳过了高高的龙门，落在了洛川的掌心，然后顷刻间逆解成了一片粉尘。 紧接着，第二枚灵丹接踵而至，被洛川的右手轻松摘得，再融成了一滴残露。 下一刻，粉尘与残露在半空中相遇，随即被洛川以双掌合在了手中。 这不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自然也无法胜却人间无数。 但却是洛川初次尝试以无中生有来炼丹，即便无法载入人类史册，也至少足以在人类炼丹界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惜的是，此时能够见证到这一切的，却只有那奔流不息的丹河。 不，或许并不止那丹河本身。 因为就在洛川合掌炼丹的同一时间，突然有一叶扁舟从远方悠然而至，乘着那汹涌的丹涛，很快就来到了洛川的身前。 丹河不是真正的河，所以那扁舟也并不是真正的舟船，而是一具类似于棺材形状的扁长型盒子。 只不过远远看去，像极了在风浪中摇曳的渔船。 舟上有人，手中却没有船篙，所以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恰到好处地停留在洛川身前，而不被丹河冲走的。 那是一个腰背佝偻的老者，身上裹着一件长长的黄袍，长着一只大大的酒糟鼻，满发雪白，但其裸露在外的皮肤却显露出了某种与岁月不符的紧绷，虽然说不上是鹤发童颜，但至少保养得十分不错。 老者停留在洛川身前，然后似乎有些好奇地将身体向前探了探，又急促地嗅了嗅，几乎已经快要将鼻子触及到洛川的脸上，他从鼻腔内喷出的热气吹拂得洛川脸上的火苗摇摆不定。 再然后，洛川突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悟道被对方打断了。 但有些诡异的是，在这四目相对之间，双方似乎都并没有被彼此所吓到，而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就这么沉默地对视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终于忍不住率先开了口。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时间。” “时间可以被看到吗？” “只要你想。” 老者点点头，然后把身体向后挪了挪，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洛川。 于是便轮到洛川发问了。 “你是谁？天元门掌门？” “不是。”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就是为了看看你。” “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 老者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但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认识你体内的那朵小火苗。” 闻言，洛川突然笑了：“巧了，我认识你脚下的这具棺材。” “噢？”老者难得露出了惊讶之色，然后问道：“换不换？” 洛川微微一愣，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他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摇了头。 “抱歉，不换。” 话音落下，老者顿时显得无比失望，但好在并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抢夺之意。 随即，老者又突然开口道：“你可以叫我左老。” 不知道为什么，洛川忽然由此想到了当日坐在寒潭岸边垂钓长剑的那位神秘人，当下脱口而出：“您是此间的守护者吗？” 左老偏着头想了想，笑道：“算是吧，小家伙，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洛川不禁露出了一丝歉然，微微躬身道：“洛川。” 闻言，左老顿时皱了皱眉头，良久之后才道：“没听说过。” 对此洛川并不为之尴尬，只是笑道：“我只是一个无名小辈，左老没有听说过倒也正常。” 左老摇摇头：“无名小辈可是来不了这丹河的，看你的模样倒是与丹鬼有几分神似，难不成你是他的……” 洛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左老误会了，我与丹鬼先生并无血脉联系。” “如此，那看来你是新晋丹子？” 洛川颇有些无奈地笑道：“左老不必猜了，我并不是天元门的人。” 话音落下，只见左老的目色骤然变得锐利了起来，他盯着洛川手中的磐火珠，暗暗皱眉道：“那你……” 洛川摇了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如果左老觉得我是潜入此间的奸细的话，可以传音向丹鬼先生求证。” 左老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笑道：“也罢，都说修行就是修机缘，相见即是缘，若是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上我的宝舟来坐坐，我带你去丹河的尽头看看。” 洛川心中很明白，左老的这番提议可并不是真的好客，而是存了某种监视的意思。 原本按照他一开始的打算，在这丹河内的十二个时辰是无比珍贵的，他必须抓紧每分每秒来提升自己的实力，不管是修习白焰焚身诀也好，壮大希望之火也罢，都不可有半分的懈怠。 这不是游历，而是一场造化。 但左老话语中的几个字却成功吸引了洛川的注意力。 丹河的尽头。 任何一个世界当然都有尽头。 星陨大陆有尽头，寒潭秘境有尽头，月影秘境也有尽头。 所以自然而然的，不管丹河看起来再怎么的波澜壮阔、无边无际，其必然也是有尽头的。 那么，在丹河的尽头，是什么？ 是丹海？ 还是一片虚无？ 无疑，左老成功勾起了洛川的好奇心，但如果只是如此而已，还不足以让洛川头脑发热就踏上左老的小舟。 所以下一刻，左老又开口补充了一句：“对了，在很多年前，有一位姓杨的修士在丹河中留下了一块石碑，说是过三年再回来取，但三年之后又三年，这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个三年了，那人还没回来，干脆你这次出去的时候，就把那石碑带给对方吧。” 洛川心中一动，但脸上却没有透露出丝毫的异样，只是不咸不淡地开口问道：“石碑在哪儿？” “就在丹河的尽头。” “你还记得那位杨姓修士的名字吗？” “唔……好像叫什么笑，嗯，应该是杨什么笑。” 闻言，洛川看似漫不经心地将手掌搭在了腰间的山海壶上，左脚向后挪了半步，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我？” 第两百八十章 无字碑 洛川的警惕看似来得毫无缘由，也很没有道理，但仔细想想，却并非是在杯弓蛇影。 因为这里是丹河。 是天元门的圣地。 而左老是丹河中的守护者。 如果真的如他所言，那块石碑是丹鼎大帝杨天笑所留，那么，他就绝不可能将其如此轻易地交给洛川。 因为洛川刚刚才告诉对方，自己并不是天元门的弟子。 洛川相信，不管丹河对于天元门来说有多么珍贵，也不可能十数年无人踏入此间半步。 左老可以选择将那石碑交给丹鬼，或者卫尘，或者邢无别，甚至是任何一名来到丹河的天元门弟子，为什么，偏偏要交给洛川这个外人？ 这件事情太没有道理。 所以洛川下意识地警惕了起来，哪里还敢踏上左老所执掌的那只神秘舟船？ 他不知道左老是不是对自己抱有杀心，但对方必定别有所图。 绝不可能真的是单纯的为了给自己当导游来的。 谁曾想，面对洛川突如其来的戒备之意，左老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恼怒，而是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你不是我天元门弟子。” 洛川微微一愣，随之道：“什么意思？” 左老摇摇头：“我的意思是，这块石碑，不能落到天元门的手中。” 此言一出，洛川的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一些，沉声道：“我以为，左老您是天元门的人。” 左老不禁苦笑道：“老夫当然是天元门的人，只不过，此碑带有极强的诅咒之力，一旦被其缠上，后果不堪设想，所以……” 洛川没有想到，事情的原委竟然是这样的，顿时摇了摇头道：“既然您已经告诉了我石碑上附着着诅咒之力，您认为，我还会跟您去吗？” “不然。”左老抿了抿嘴唇，开口道：“那诅咒之力只会对丹师生效，虽然我不知道丹鬼为何会将你带进此间，但刚才我观你悟丹之法，显然是尚未获得丹师之名的，所以如果是由你带走石碑的话，定然不会被其上的诅咒之力所伤！”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洛川总算是明白了左老之前所面对的困境所在。 如果一切真的如左老所言，在杨天笑留在丹河的那块石碑上，存在着某种诅咒之力，而且这种诅咒只对丹师生效的话，那么也无怪于左老为什么迟迟没有将此碑移出丹河。 因为但凡能够进入丹河悟道之人，要么是天元门中地位崇高的大人物，或者极具炼丹天赋的好苗子，要么，就是在其他宗门、世家内对于炼丹一道颇有造诣，而且通过种种手段，或者条件谈判换来入丹河名额的炼丹天才。 无疑，洛川属于后者。 古往今来，能够以“外人”身份进入天元门丹河中的人，虽然肯定不多，但洛川也并非是唯一能有此殊荣之人。 可他与其他人都有一个非常特别的不同之处。 那就是，他不是丹师！ 不管之前来过丹河的那些人是不是天元门弟子，但至少有一点是他们通有的特征，就是这些人都在炼丹之道上早已有所建树，当然也早就在药王塔中获得了丹师的身份。 唯独洛川不一样。 他是药师，而不是丹师。 此番入丹河悟道，说白了也只是一种机缘巧合，一切都源自于当初天元门上小祁山斗丹之时，洛川和邢无别打的一个赌。 所以在冥冥当中，他成为了古往今来踏入丹河中最特别的那一个。 也是左老选作移出石碑的唯一人选。 但这里面有一个问题，是洛川必须提前搞清楚的，那就是左老有没有对自己说谎！ 因此在沉吟片刻之后，洛川再度开口问道：“那石碑上的诅咒之力，对丹河有影响吗？” 闻言，左老不禁神色一怔，随即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只要丹师不靠近石碑，就不会发生任何异变，只是此事始终压在老夫的心头，为避免夜长梦多，所以此番才摆脱小友。” 洛川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么，您就没有将此事告知丹鬼先生，或者之前来过丹河的其他天元门弟子？” 左老苦笑道：“事实上，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只不过，当时即便得知了我的警告，那名天元门弟子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丹河的尽头，并接触了那块石碑，最终……” 左老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与遗憾。 于是洛川彻底明白了。 的确，对于炼丹之人来说，丹鼎大帝杨天笑所留下来的瑰宝，自然是具有无穷大的吸引力的，哪怕冒着被诅咒的风险，他们也一定会如飞蛾扑火一般扑到那石碑上，哪怕为之殉道也在所不惜。 所以这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直到洛川的出现，这道题才能得以迎刃而解。 念及此处，洛川终于放松了一些，手掌也离开了腰间的山海壶，笑着道：“如此看来，左老应该将此碑藏得极深。” 左老也微微一笑：“相信我，如果没有我的指引，就算是掌门亲临，也绝对感知不到那石碑的存在。” 闻言，洛川终于彻底相信了左老所言，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就与左老一起去看看那石碑究竟有何神妙之处。” 说着，洛川轻身一跃，便稳稳地落在了那只如同棺材一般的小舟当中，随之安然坐下。 左老也重新握紧了手中的船篙，如释重负般笑道：“坐稳了！” 话音落下，只见那船篙骤然散发出了一阵如莹玉般清冷的光辉，在丹河中轻轻一划，随之便有无数的灵丹被其所吸引，主动附着上来，变相地推动着小舟向前行进。 丹河中虽然没有水，但那看起来无穷尽的丹药却呈波涛汹涌之势，使得洛川身下的那叶扁舟也随之翻涌激荡，好几次都看似要被丹河掀翻吞噬，却又在左老那神乎其神的驾舟技巧下幸免于难。 洛川本身是不晕船的，但在如此剧烈的翻涌之下，也显得脸色一阵苍白，胃部更是随时感觉到恶心欲吐。 好在很快他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身上那无所不在的灼痛感之上。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洛川也没有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而是随时在吸收四周那些恐怖的丹火，来淬炼自己的白焰肉，壮大星海上方的那丝希望之火！ 当初在寒潭秘境的时候，洛川侥幸得以白焰皮小成，完全归功于那一丝希望之火，所以在整个提升的过程中他都处于昏睡状态，当然也感受不到中途的艰辛。 但这次却不一样了。 在淬炼白焰肉的整个过程中，洛川都始终保持在了绝对清醒的状态，为的，便是切身体验一下白焰焚身诀的玄妙之处，以便为自己未来的修行打下最夯实的基础！ 见到洛川在这种环境下还能静心修行，左老也不禁目露钦佩之色，随之伸手轻轻一招，便从船篙上所附着的无数丹药中取来一粒，抛到了洛川身前。 洛川接过丹药一看，顿时面露喜色。 “青冥玄龙丹！” 左老有些意外地赞道：“有见识。” 洛川当然不会说自己能识得此星级大丹是因为长生书，只能编了个借口道：“我曾在我宗炼丹大师，谢坤长老的手下学过几日。” “谢坤？”左老摇摇头：“没听过。” 洛川顿时满脸无奈，苦笑道：“谢长老在半个月前刚刚突破至聚星境，在整个青州都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左老可能在丹河中所在时间太长，没有听过也实属常事。” 闻言，左老不禁点点头道：“聚星境么？倒还算过得去了。既然你识得此丹，那就再好不过，我想，以之作为此番帮我把石碑带给那杨姓修士的酬劳，应该足够了吧？” 洛川笑着点点头：“足够了。” 言罢，洛川并没有立刻服下那青冥玄龙丹，而是将其小心翼翼地收入了山海壶中放好，因为此丹实在价值太高，不仅可以在日后帮助洛川破境聚星，也可以当做一道杀手锏来对敌，如果随随便便将其服下，实在是太过暴殄天物。 在收下宝丹之后，洛川的心情也为之大好，毫不客气的说，即便他现在立刻离开丹河，此番所得到的收获也可谓是极其斐然了。 之前被天元门黑掉九转还魂丹的郁闷也就此一扫而空，烟消云散。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洛川突然感觉到身下的黑舟停了下来，随之便听得左老幽幽而道：“到了。” 闻言，洛川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举目眺望，想要见识一下这丹河的尽头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然而，还不等他好好打量一下四周的景色，目光便彻底被眼前的另外一件事物所吸引了。 如无意外，那就是左老口中所说的，杨天笑当年留在丹河中的石碑。 但令洛川真正为之惊讶的，却并不是这座石碑看起来实在太过普通，其上连半片星辉都看不到，更别说那更加虚无缥缈的诅咒之力。 也并不是石碑底端所印刻的那道丹鼎徽记太过触目惊心，毕竟同样的这道徽记，洛川当初在月影秘境中，代表血月巡礼人间时便已曾见到。 真正令洛川为之惊诧的，是在于整座碑身上，竟然一个字都没有。 这是一座无字碑。 ============================================ PS：昨天在书评区说了会补更的，不过今天时间太紧还是没来得及，所以凌晨会有更新，另外明天就是高考的日子了，不知道在慕白的读者朋友中有没有明天需要奋力一搏的小朋友们，如果有的话，慕白在这里祝你们能够在考场上超常发挥，考上自己心仪的学校，再过很多年之后也许你们会发现，这一段为理想拼搏奋斗的日子，才是你们曾经最想要摆脱，后来却又最想回去的青春。祝君，前程似锦，一往无前！ 第两百八十一章 观碑破境 洛川站在丹河的尽头，但他的双眼却从未离开那块无字碑。 至于说丹河尽头究竟是什么样的，又有着何等壮阔的风景，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洛川原本以为，这块由丹鼎大帝杨天笑所留下的石碑对自己并不会产生多大的吸引力，虽然他刚刚获取了长生书，对于炼丹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但他始终不是一名丹师。 但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洛川的意料之外。 当他第一眼看见那石碑的时候，整个心神便完全被其所惑，仿佛那平滑的碑面上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即将把他完全吞噬。 石碑上一个字都没有，但洛川却好似在上面看到了大千世界，看到了世间万道，甚至看到了整片苍穹。 他沉默地迈开了脚步，缓缓来到黑舟的最前端，然后伸出手，轻轻抚摸在了碑面上。 天地间的画面就此定格。 洛川的大脑一片轰鸣，他所在的时间刻度一瞬万年。 在这一刻，洛川忘记了这里是丹河，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 于是同时有三件事情发生了。 其一，便是洛川星海上方的那簇希望之火猛地爆开，就像是在他的星海上方突然下了一场烟花雨，将洛川的整片星海都映成了白昼。 其二，是一把始终躺在洛川怀中的月牙形石梳蓦然被激活，散发出了刺骨的凉意，使得洛川原本无比滚烫的身体开始急速降温。 最后，便是在那无字碑的底部，突然有一丝墨绿色的气线顺着洛川的掌心刺入了他的体内，在不到三息的时间内就将洛川的心脏彻底包裹。 前面两件事情的发生只有洛川知道，而距离洛川丈许之外的左老只看到了那条墨绿色的气线，于是他的瞳孔骤然一紧，本能地想要上前去拉洛川一把，但到最后还是顿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了一丝哀叹。 左老知道，洛川死定了。 因为那条墨绿色的气线就是石碑的诅咒之力。 上一个被此诅咒所侵蚀的天元门弟子，身怀洗星八重境的修为，依旧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面变成了一具干尸，洛川又能撑的了多久？ 左老满心歉然地看着洛川，暗暗摇了摇头，然后重新撑着船篙，便准备向后驶去。 然而，令左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黑色小舟竟然脱离了他的控制，被洛川死死踩在了脚下，任他如何向后划行也分毫不动！ 与此同时，左老又惊觉，洛川在被那无字碑的诅咒之力侵入心脉之后，其体外竟突然升起了一道金色的光辉，将他笼罩在其中，显得无比的神圣。 净化！ 来自星火燎原诀，卷六： 星火焚阴术中的—— 《净化》！ 曾经在星殿藏书阁中的时候，洛川正是凭借此术破解了陈童留在自己体内的阴灵诅咒，却不曾想，现如今面对无字碑的神秘诅咒，净化竟然在没有洛川主观意识的召唤下，自主激活了！ 所以此时的洛川即便被诅咒之力入侵了心脉，但他的生机仍旧无比旺盛，他的心跳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劲，他的星力不仅没有衰退，反而还在壮大！ 左老看着这一幕，面色在那金色光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然后他突然意识到，洛川此时正在突破自己的修为！ 这怎么可能！ 左老瞪大了双眼，仿佛正在见证一个奇迹的诞生，但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个奇迹，才刚刚开始。 洛川并不知道左老的心路历程，或者更准确地说，此时的他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脱离了这个世界。 他的肉身还在丹河中，但他的神念已经坠入了无边的苍穹。 白焰焚身诀全速运转着。 不过片刻之间，就已经完成了一个大循环，洛川的肌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然后再重生。 净化神术倾力驱逐着那些墨绿色的气线。 纯金色的光芒与墨绿色的暗调相互倾轧，一边是春雨，一边是寒霜，两者以洛川的身体为战场，以其心脉为中心，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然而，最重要的，却是希望之火的狂暴，以及那把月牙形石梳的蠢蠢欲动。 下一刻，洛川体内的五十颗命星被悉数点亮，然后以星火燎原之势蔓延到了他的整片星海。 月光正盛。 北斗七星争相辉映。 狮子座在夜空散发着神秘的荧光。 而洛川则在苍穹之上睁开了双眼。 他看到宇宙中数以亿计的星辰逐一脱离了它们原先的轨道，开始向着宇宙的中心汇集、坠落，无穷无尽的星光合在一起，让一点光斑变成了光点，再变成光球，最后融汇成了一颗成百成千倍的太阳，成为了整个黑暗宇宙中唯一的光源，普照大地。 这便是聚星。 同一时间，左老握着船篙的手掌已经开始急急颤抖起来。 因为他敏锐地发现，洛川的境界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逐步从洗星一重境，攀升到二重境，然后再在十息之内升至三重境，再五息之后，变成了四重境…… 便在左老的目瞪口呆之下，洛川已经势如破竹地晋升到了洗星九重境，距离聚星只有一线之隔。 “啵。” 一声细微的轻响突然在左老耳边炸响，没有天地异象，也没有星光坠落，而洛川体外的明橙色星辉已经转化为了杏黄色。 这便是聚星。 但这仍旧不是终点。 因为就在洛川那双无比平静的眼睛的注视下，那颗比太阳更加耀眼千百倍的光团突然炸裂开来，化为数以亿计的光点，重新点缀在了寂寥的夜幕上，变成了一片崭新的星空。 较之刚才，每一颗星辰的位置、轨迹、大小，甚至是明暗程度都有了或大或小的差别，这便预示着一个新的开始，也是一种新的力量法则。 而这种规则，是由掌握着光团的人所制定的，从某种角度上，他便是这片星空的主宰，便是这个世界的神。 这便是碎星。 左老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或者中了某种迷幻之术，否则的话，他根本没有办法解释此时洛川身上所发生的异变。 就在片刻之前，洛川还是一名洗星一重境修士。 而在片刻之后，便在左老的亲眼见证之下，洛川直接就突破了聚星境，然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晋升聚星境巅峰，最后竟没有受到丝毫的阻碍，也没有任何的瓶颈，就这么顺风顺水地将星力转换为了碧绿色。 这，便是碎星！ 也就在洛川破境至碎星之后，他的身体终于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体内的生机仿佛在一瞬间被消耗殆尽，陷入了濒死的边缘。 这种异变来得实在太快，险些让左老措手不及。 但左老毕竟不是凡人，再加上之前所目睹的一场宛如神迹般的表演，使他几乎没有半分的犹豫，便下意识地一挥手，随即从丹河中捞出了数枚光辉熠熠的灵丹，急急送入了洛川口中。 有了这几枚灵丹的滋养，洛川的星力重新变得无比充沛了起来，生机重焕光彩。 于是洛川缓缓走进了那片崭新的星空中。 先是躯干，然后是四肢，最后才是头颅。 他的双眼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并没有因为眼前那波澜壮阔的宇宙奇景为之震撼，但这一次他所拥有的却不止是视觉。 他轻轻抽动了一下鼻翼，似乎嗅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幽香，他侧过脸颊，仔细感受着微风拂过的声响。 最后，洛川伸出了手，轻轻一摘，便将一颗星辰握在了手中。 他凝神看着掌心的那颗星辰，仿佛上面的每一条沟壑都有着某种奇特的生命力，每一处凸起都显露着令人心神驰往的愿景。 他终于渐渐明白，原来这每一颗星辰，都是一道生命。 草木是生命，石尘是生命，江河是生命，日月星辰是生命，而他自己，也是生命。 当所有一切的规则走到极致，都是生命。 这片星空是他的一部分，而他，自然也可以变成这片星空的一部分。 星辰内有万物。 而他，也可以衍生出万物。 他就是一颗星辰。 于是在下一刻，洛川的四肢开始逐步变得虚无，只剩下了一道道闪烁的光，在空中忽明忽暗。 他的躯干和头颅不断的拉伸、变形，化作山川、河流，变成了一株白杨，或者一粒沙尘。 洛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世界。 或者说，他成了一颗星辰。 与苍穹之下的亿万星光一起，沉默地守护着这片天地，带来了永恒的光。 这便是启世。 或者说，是启星。 左老作为丹河的守护者，常年驻守此间，并没有与外界多加接触的机会，但他至少知道，现如今在整个大梁帝国，总共所拥有的启星境强者数量，绝不会超过二十个！ 而在这些人里面，最年轻的启星境强者至少也有八十岁的年纪。 但现在这个记录将被无限刷低了。 因为他刚刚亲眼见证了一位十六岁启星境强者的诞生！ 哪怕在妖族称霸的时代，这也绝对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级记录！ 这已经不是神迹这么简单了。 而是天启！ 而洛川从观碑至今，才过去了还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如果他继续观下去，将会创造何等可怕的记录？ 就在左老为之深深震撼的同时，一束暗青色的星光终于按捺不住，猛地从洛川体内激昂而起，刺破了整片暗红色的天空，让四周的滚烫丹火纷纷避之不及，然后毫不费力地冲破了丹河的最后一道壁垒，来到了人间。 于是左老面色猛地一僵，惊呼道：“不好！” ========================================== PS：为了避免误会，郑重声明一下，这并不是烂尾的节奏，咱们这个故事才刚刚开始呢，力量体系也不会就此崩盘，一切都在慕白的掌握之中，所以请诸君放心。 第两百八十二章 惊世骇俗 修道七重境，一境一重天。 在现如今的星陨大陆上，恒星境几乎便已经是修行的终点了，因为暂时还没有人能够突破恒星之后的那最后一道桎梏，看到真正的大自由世界。 而即便是在恒星境这一次高点，整个星陨大陆能够站上去的人也屈指可数。 闻名世间的只有五位。 大梁与大唐各占其二，大燕只有一位。 杨天笑。 苏有铭。 李秀容。 凌曌。 牧哲。 除此之外，或许还有一些恒星境强者或归隐山林，或刻意隐瞒了自身的修为，但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那么启星境呢？ 只说大梁境内，最为人们所熟知的，便是星殿十三司的司主，当初叛国投敌的白夜行，天辰书院的院长叶辰风，神威大将军徐悲，以及坊间传言中的当朝太宰薛天曜。 正如左老所判断的那般，不会超过二十人。 所以可想而知，当洛川体内的暗青色星光突破丹河禁制，照耀整个大梁帝国的时候，将会引来何等的轩然大波！ 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一直守在丹河入口处，此时正在闭目打坐的天元门副掌门，丹鬼！ 暗青色的星光自浑浊的潭水中激昂而起，如蛟龙出海，使得无数水花倒倾而下，掀起恐怖的潮浪，更惊得四周的飞鸟簌簌而落。 丹鬼猛地站起身来，脸色被那星光映得无比的暗沉，一双眼睛睁大到了极致，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启……启星！这……这怎么……怎么可能！” 无比强烈的震惊使得一向沉稳老辣的丹鬼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了起来，因为他分明知道，现如今的丹河之内，只有那个叫做洛川的少年。 可对方明明只有洗星一重境的修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破境启星！ 就算他把整个丹河中的所有灵丹全部吃下也不可能！ 下一刻，数道原本隐藏在四周的人影纷纷现身来到丹鬼的身前，全都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副宗主，这是怎么回事！” “启星境强者？怎么会有人在丹河内破境洗星！” “难道是刚才进入丹河的那个少年？可是……” 丹鬼一言不发地盯着丹河，感受着那恐怖的星力压制，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进去看看！” 言罢，丹鬼猛地一个纵身，便向着潭水一头扎了进去。 然而，就在瞬息之后，他仿佛撞到了一层异常坚固的结界，直接将他震飞到了半空中，连其身上的星光也为之溃散！ 紧接着，那道势不可挡的暗青色星光也突然消失了行踪，就此匿于无形，在不得见。 重新落回岸边的丹鬼脸色一片惨白，眼中满是惊恐。 “丹河被人从内封锁了！” 闻言，四周的数位丹河护法纷纷面露震惊。 “不可能！丹河怎么会被人封锁！”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就算是掌门亲至，也不可能做到封锁整个丹河！” “不会是……” 片刻之后，他们终于将其与那道暗青色的星光联系在了一起，如果说一定要为丹河的突然封锁找一个理由的话，一个启星境强者，或许就够了。 …… 那道暗青色的星光从头到尾只出现了不到百息的时间，随即便失去了踪迹，但对于大梁帝国真正的大人物，或者修行势力来说，这百息已经足以让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这一次不止是青州，而是整个大梁修行界都乱了。 当然，最先感应到启星之力，并为之疯狂的，还是青州。 因为青州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启星境强者了。 其中反应最大的，当然就是各大宗门、世家的大佬们。 凌剑宗太上长老率先走出了洞府，遥望远方天空尚未消却的气痕，目色中满是凝重。 “天元门？难道是萧老头儿突破了？怎么可能！这可是启星！” 言罢，太上长老突然想到了此时正在天元门的洛川，不禁心道一声不好，随即根本来不及交代什么，便身形一闪，争分夺秒地向天元门去了。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血狱谷、宁家、夏家、南宫家…… 对于青州各大修行巨擘而言，在其境内出现了一位启星境强者，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尤其当人们知道，此人出自天元门之后，便心情更加复杂了。 更有甚者，开始揣测，若真的是天元门掌门萧重海破境启星的话，刚刚借星殿之手狠狠打压了他们一通的凌剑宗又该如何自处？ 这刚刚平息下来的青州之乱，难道又将再起波澜吗？ …… 大梁有九大州，青州只是其中的一个小部分，既不是贸易最繁荣的，也不是武风最盛行的，甚至不是人口最多的。 但启星境强者出世这件事情，却成功地引得了其他八大州各大修行势力的注意。 比如说远在琼州的皓月山庄，其庄主卢小君，便在第一时间御水离开了琼州，向着天元门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再比如徐州的九烟门，其宗主颜天羽，竟不惜提前中断了自己的闭关，亦不顾多位长老的劝阻，一意孤行朝青州奔袭而去。 这二位当然不是特例，同样的，在信州、徐州、阳州等地，也纷纷有各大宗门的强者闻风而动，向着青州汇聚。 这里面只有枣州，因为对燕军的战事焦灼，所以一时间无法分心于此。 但即便如此，恐怕在不出三个时辰之内，大梁各地有名有姓的修行巨擘都会齐聚青州。 只为了一睹那新晋启星境强者的真容！ 而在这所有人当中，有两个人的出现则尤其显得重要。 其一，便是天辰书院的大师兄，程轩辕。 天辰书院在大梁帝国的地位自不用多说，可以算得上是第一修行势力，当然，这是在不计算星殿的情况下。 若是将大梁所有宗门排出个三六九等的话，凌剑宗作为青州第一宗门，只能算得上是二流。 皓月山庄与九烟门可以算得上是一流。 而天辰书院，则是唯一的超一流！ 所以毫无疑问的是，程轩辕作为天辰书院的大师兄，其不论是修为还是名望，都不是洛川，甚至不是廖昙所能比拟的。 当然，等廖昙与三公主大婚之后，或许就另当别论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的出现，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此人来自青州近邻，江州踏云宗。 比较特别的是，此人是以姓为名的，也就是说，他的名字只有一个字—— 穆。 当然，此人之所以能享誉江州，甚至声震整个大梁修行界，并不是因为他这个略有些哗众取宠的名字，而是因为他有一个非常可怕的封号。 启星之下第一人！ 粗看之下，这个封号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启星之下第一人，说到底，也还只是碎星而已。 但如果仔细想想，就能知道穆的可怕之处。 整个大梁帝国有两位恒星境强者，不到二十位启星境强者，那么碎星呢？ 至少有百人之数。 这已经是整个大梁修行界最中坚的力量了。 而穆，是这上百位碎星强者里面最强大的那一个！ 而且穆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个封号，当然不是因为他将其余的一百多名碎星境强者都打了个遍，而是因为他有一项其他碎星境强者难以企及的战绩。 便是在穆初入碎星巅峰境的时候，曾与星殿十三司中，戮星司的司主傅呈比过一场。 最后的结果是，平局！ 或许在洛川身处降星境，或者洗星境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越境挑战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但那毕竟只是降星境与洗星境，等他真正到了碎星的层次才会知道，想要在一场公平的比斗中胜过启星境强者，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穆虽然没有能够战胜一位启星境强者，却能够与之战平，这已经是一项极为骄人的记录了。 毫无疑问的是，今日不管是程轩辕还是穆的到来，都将给天元门带来极大的压迫。 而这依然还不是最后的压轴大戏。 …… 一位新晋的启星境强者横空出世，这对于整个大梁帝国都是天大的喜事，所以理所当然的，宛城也被惊动了。 这里所说的宛城，当然不是指其境内的天辰书院，而是指的那座大梁最高的宫殿。 而此时在那宫殿深处的某座宽敞明亮的书房中，一位器宇轩昂的少年正躬身对着前方那身明黄色的袍子，轻声道：“父皇，儿臣想去看看。” 闻言，那身袍子的主人放下了手中的墨笔，抬眼看了看那少年拘谨的目色，轻轻一笑。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希望你能记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怕是启星境强者，也不过是国之利器，而非私用。”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恭声道：“儿臣明白。” “嗯。”中年男人轻轻一挥手：“正好，观星大会不日即将开启，据说廖卿此番也会参加，你到了青州之后可以联系他，然后随之去观星大会上帮朕看看，这天下还是不是朕的天下。” 此言一出，少年不禁感到一阵如芒在背，通体发寒，顿时把头低得更深了一些。 “儿臣遵命！” 大梁皇室的出动，并不令人意外，毕竟就在同一时间，于某座看起来有些破败的茅草屋中，苏先生也从修养中睁开了眼睛。 以他的境界，一位启星境强者的诞生并不足以使其动容，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在半个月前为了追杀白夜行而深入燕国腹地所受的伤尚未痊愈，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又是青州？竟然是天元门……” 苏先生皱着眉头轻咦了一声，随即唤道：“影子，你去看看，若此事与那臭小子有牵连，你便安排他先离开青州避一避。” 没有人出现，只有一道声音缥缈而起。 “是。” 第两百八十三章 永恒之后是什么？ 整个大梁最顶尖的修行势力齐聚青州，甚至包括皇室与星殿都被惊动，可以说，这次洛川是真的玩儿大了。 但真正为之心惊胆战的，还是天元门本身。 因为事到如今，丹鬼根本就不知道在丹河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心里面很清楚，这件事情是绝对瞒不住的，估计很快便有各路强豪上门试探，而他必须代表天元门给出一个解释。 但丹鬼没有料到，第一个需要他给出解释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好在此人并不是外人。 平地有风起，将原本已经被刮得支离破碎的潭水再吹起层层褶皱，一道无比高大的身影傲立在潭水之上，身披一件绛紫色的长袍，一片血红色的火焰图符倒影在潭水深处，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见到来人，丹鬼顿时心中一紧，但与此同时也长松了一口气，当即躬身道：“见过掌门。” 是的，此人便是天元门掌门，萧重海。 萧重海并没有看向丹鬼，而是始终将目光锁定在那深不可测的潭水中，沉声道：“谁在里面？” 丹鬼稍作犹豫，终究还是如实道：“凌剑宗，洛川。” 闻言，萧重海的面色并没有透出丝毫的沉重，而是摇摇头道：“这不可能。” 丹鬼满脸苦涩：“我也觉得不可能，但事实上，此番这洛川找上我天元门，就是为了这丹河来的，所以我早已提前作了布置，现在这里面除了他，再无别人。” 萧重海对此不置可否，只是伸手向着水面盈虚一拍，随即再道：“这封印是怎么回事？” 丹鬼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很明显，萧重海对于丹鬼的这一回答并不满意，但还不等他继续开口，便听得数道破空之声相继而起。 “萧掌门，别来无恙啊。” 萧重海抬起头来，看着从远方疾驰而来的林如、柳如风和秦江三人，慢慢负起了双手，脚尖在水面轻轻一点，来到了丹鬼身边。 “原来是林长老。” 毫无疑问的是，此处作为丹河的入口，其外必定是设有防御结界的，但林如三人却能悄无声息地破开结界，顿时让丹鬼的脸色十分难看。 但率先发难的却是秦江。 “萧掌门，我想知道，洛药师在什么地方？是否有危险？” 萧重海轻轻一抬手：“没想到秦殿尊也来了……” 秦江毫不客气地开口打断道：“是首尊。” 闻言，萧重海终于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些压力，轻轻一笑：“抱歉，是萧某眼拙了，但实际上，我们也与首尊大人一样，很想知道洛药师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萧掌门这话是什么意思？”柳如风一双剑眉肃然而立，言辞间竟比秦江更加强硬。 他虽然对于洛川之前的所作所为颇有些失望，但洛川毕竟是凌剑宗弟子，而且是他一手带入山门的，此番若是洛川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恐怕柳如风会愧疚一辈子。 情急之下，柳如风也就不再顾忌双方的身份差距，反而有一种责难的意思。 对此，萧重海虽然表示理解，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接受，所以面对柳如风的责问，萧重海并没有回答，而是丹鬼站了出来。 “柳长老有所不知，现在丹河被人从内部封锁，就连我们也进不去。” 顿了顿，丹鬼又补充道：“若三位不信，尽可上前一观。” 林如原本以为，此番天元门所出现的启星境强者是萧重海，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与自己的猜测有很大的出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对于凌剑宗而言当然是一件好事。 可在得知洛川此刻也在丹河中之后，林如的一颗心却再度揪了起来。 洛川有多高的修行天赋，曾经创下多少神乎其神的奇迹，这一点林如作为凌剑宗太上长老，再了解不过。 甚至就在洛川离开小祁山前，还以洗星一重境的修为，越境杀了刑堂长老，徐成。 当然，这属于凌剑宗的家丑，林如是断然不会四处宣扬的。 可不管怎么说，林如是知道洛川这小子有多大能耐的，更知道他拥有着多么神乎其神的以小博大，以弱胜强的本事。 但这一次不一样。 说到底，洛川也只是刚入洗星境，他能够越境杀死徐成这样的老牌洗星境巅峰强者已经是非常令人惊叹了，可如果他面对的敌人是那传说中的启星境呢？ 当初在月影秘境中，白夜行也是启星境，但当时的他只是一抹力量投影，实力不足其本身的一成。 而那个时候的洛川身边还有莫有雪，手中有醉生梦死丹，无意激发了杀破狼命格，甚至继承了整个秘境的世界意志，最后再加上苏先生在太和山上对白夜行本体发动的奇袭，这才让洛川捡回一条命来。 从本质上来说，两者根本就不在一个力量层级上。 所以一时间，林如对于洛川的境况非常担忧。 “除了洛川之外，还有谁在丹河之内？” 面对林如的这一问题，场中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死寂，片刻之后，萧重海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今日只有洛川一人进入了丹河。” 萧重海只是讲述了一件事实，但其中所蕴含的深意却令林如、秦江和柳如风三人面露震撼。 “这不可能！” 柳如风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丹鬼则摇摇头道：“在这件事情上，我天元门没有必要欺瞒诸位，正如我之前所说，直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在丹河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谁突破了启星境。” 秦江沉了一口气，开口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萧重海转过头，重新看向那谭深不可测的水泽，说了一个字。 “等。” 然而，萧重海可以等，丹鬼可以等，整个天元门可以等，甚至于林如和秦江也可以等，但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修行巨擘们却等不了。 届时面对如卢小君，如穆这般，真正跺一跺脚就可以震慑四宇八方的超级诸侯，天元门又是否还能扛得住？ 至少现在丹河内的左老已经快要扛不住了。 为了防止洛川体内的蓬勃星力激散而出，造成整个星陨大陆的动乱，左老不得不调集近乎八成的丹河之力，强行封锁了整片天地的气息。 无数灵丹从丹河中跃起，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了洛川的头顶上方，形成了一道道坚实的屏障，几乎是在穷尽整个世界的力量，来对抗洛川星海中的那一束锐光。 左老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他很清楚，一位新晋的启星境强者横空出世，将会对大梁修行界造成多大的影响，更何况，如果这位启星境强者已经跨过了恒星的门槛呢？ 是的，现在站在无字碑前的洛川，已经不是启星境了。 而是，恒星境！ 其体外散发的幽蓝色的星力光辉已经与现实中真实的星光别无二致。 从这一刻开始，他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与天地同寿，成为了无限趋近于永恒的存在。 如果这一幕能够被外人所看到，那么整个星陨大陆的格局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大梁帝国将会从此建立起一个所向披靡的王朝，甚至统一人类世界也说不定。 但很可惜的是，此刻有幸见证这一奇迹的，只有左老一人。 而且他已经看出来，洛川此番境界的提升存有很大的猫腻，或者更准确地说，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从理论上来说，丹河是一个通过人力打造的空间碎片，其与真实世界之间是有着很大隔阂的。 同理，此地与那片人类赖以生存的星空也没有直接的联系。 虽然丹河之内也流淌着非常充沛的星力，其间丹火在本质上也可以看做是星火的一部分，但左老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即便是倾尽整个丹河的星辰之力，也绝不可能堆出一个恒星境强者出来！ 此时的洛川即便已经跨入了恒星境那道玄之又玄的门槛，也是不受星空认可的恒星境！ 如此一来，一旦他离开丹河，其境界修为必定也会发生坍塌式的回落！ 同样的事情，其实当初在月影秘境中也曾发生过。 只不过当时的洛川只是在精神层面与世界意志融为了一体，而他本身的修为却并没有发生质的改变。 或者换一句话来说，在月影秘境中的洛川，只能够算作是“伪神”。 而在丹河中的他，若是能够再进一步，超脱恒星境，便将成为此间真神！ 当然，如果今天只有他一个人的话，是很难完成这件创举的，恐怕早就在碎星的时候被耗尽了生命，变成了一具枯骨。 好在有左老。 而为了让洛川把境界稳固在恒星境，左老也可谓是下了血本儿了，除了用来隔绝天地星力，封锁丹河的那八成灵丹之外，剩下的两成丹药，都进了洛川的口中！ 可别小看这两成丹药，整个丹河中所储藏的灵丹何止亿万，而这两成，便相当于上千万的灵丹！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的洛川，别说是千万灵丹了，就算是一百枚灵丹也能把他撑爆。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的他，可是货真价实的恒星境强者！ 只是此时的洛川仍旧没有满足于此，他还想要更进一步，想要走到修道一途的尽头。 希望看看这个世界的终极。 那是一个比恒星更加广阔的世界，也是人类自遂古之初，便想要到达的彼岸。 洛川想知道，在超越了永恒之后的星空，究竟是何等的绚烂。 所以在下一刻，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三条路。 第两百八十四章 下了血本儿了！ 恒星境，是迄今为止，人类修行者所能够触摸到的最高深的法则。 恒，便是永恒，换句话来说，便是长生。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已是修行的终点，是人类所追求的极致，而所谓的永恒之后，更多的只是代表了人们对于道无止尽的某种期许。 事实上，在恒星境之后是否真的还有更广阔的风景，在世间并没有定论。 唯一知道其中答案的那五个人，则从未对外明言过。 但今天，洛川却从无字碑上看到了三种可能性。 换言之，至少对于此刻的洛川来说，恒星境后并非只有一个境界，而是三个！ 这三大境界彼此独立，并没有明显的高下之分，亦没有难易之别，而具体呈现在洛川眼中的，则是三个氤氲模糊的光团，每一个都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美丽，以及那深不可测的神秘。 洛川伸出手，想要将自己融入那看似近在咫尺的幽光，却发现自己不论如何努力，也无法触摸到那光团的边缘。 似乎在这片永恒的星空中，时间与空间都有了新的定义。 一瞬便是万年。 咫尺，便是千里。 此时的洛川与这整片星空仿佛都被嵌入了一张美轮美奂的画卷中，而那三个光团则游离在画卷之外，两者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维度中。 洛川如果想要突破永恒，从画卷中“活”过来，那么，他首先就需要破画！ 一片温热从他的腹部徜徉开来，那是希望之火在奋力燃烧，很快就将画卷的一角染成了焦黄。 一丝流光从他的指尖飞舞而出，那是无数灵丹所积攒的星力在爆发，势必要将洛川拱卫成新的神祇。 但这还不够，还是不够。 万变不离其宗，万法不偏其道。 到了恒星境这一层次，洛川的举手投足之间皆为大道，皆是这片星空下最璀璨的光辉。 所以他伸出的手掌便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剑，也是可焚毁万物的火，亦是令苍穹都为之颤抖的法则。 洛川穷尽毕生之力，想要以力量的本源来撕破这张画卷，抵达更加广阔的天地。 但这张画卷已是永恒，又如何能破？ 同一时间，守在洛川身后的左老，握着船篙的手已经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时至此刻，整条丹河几乎都已经枯竭了，那只如棺材一般的黑色小舟已经沉到了河底，抬头向上仰望，便如同坠入了万丈深渊。 无数灵丹倒挂苍穹，齐声共鸣，仿佛在举行一场盛大的狂欢，又像是末日前最后的疯狂。 左老可以利用数亿灵丹封锁天地星力，将洛川与星空隔绝，但他却无法阻止洛川本身的境界修为突飞猛进。 自洛川踏入恒星境才过去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而他已经从恒星一重境走到了恒星九重巅峰。 最后只差一步，便将创造人类修行的历史。 左老不知道洛川能不能走完那最后一步，但他知道，整座丹河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在这之前，他已经让洛川服下了数以万计的灵丹，而这些丹药也支撑着洛川走到了恒星境的尽头，但也到此为止了。 洛川始终不是神，而是人。 且不论此时的他是否已经对丹药之力产生了抗性，至少左老明白，如果再这么下去，不等洛川跨过那最后一步，便会被无穷的药力给彻底撑爆。 而且更重要的是，一旦洛川成功突破恒星境最后的桎梏，其体内所产生的恐怖力量，就将彻底打破此时场中微妙的平衡，丹河恐怕会就此毁灭。 左老的眼中闪着无比的犹豫，更有深深的后悔。 早知带洛川来到无字碑前会发生此等异象，恐怕他根本就不会出现在洛川的面前。 如今石碑没能搬走不说，整个丹河还损失巨大，而且之前外泄的那一缕星光也给天元门带来了天大的麻烦，简直就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不过凡事有弊则有利。 洛川这般蛮不讲理的连续破境，虽然会给丹河带来不可逆转的灾难，但与此同时，也让左老看到了一丝久违的希望。 那个希望的名字，叫做自由。 良久之后，左老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狠狠地握住了双拳。 “小子，老夫这次为了你，可是下了血本儿了，你可别让老夫失望！” 言罢，左老猛地抬起手掌，刺破了指间，将一丝精血从中逼出，然后淌进了洛川的嘴角。 不过瞬息之间，左老的面容便比之前苍老了数十岁，原本紧绷的皮肤也变得皱皱巴巴，最令人震撼的是，随着这一丝精血的泄出，整个丹河都变得疯狂了起来。 那无数悬挂在空中的灵丹就像是饿极了的野兽，又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虎鲨，纷纷躁动起来，一个个灵光大现，露出了贪婪之意，然后在电光火石之间尽数脱离了左老的掌控，争相从空中坠落，在不到三息之间，就将整条丹河重新填满，也将洛川和左老彻底埋葬在了身下。 而得到了左老精血相持的洛川，则在这一刻对那三条终极大道发动了最后的冲刺。 他的身体变成了一颗熊熊燃烧的星辰，向着无尽的远空轰击而去，直接砸在了画卷的中心，溅落成一场璀璨的烟火。 洛川毁灭了永恒，却没能毁掉这幅画。 只在其上落下了一点不痛不痒的灼痕。 于是洛川重塑身魂，如飞蛾扑火，又一次以生命为代价，试图撼动整个宇宙的意志。 如此周而复始。 一次、两次……五次…… 伴随着洛川的一次次冲击，一次次失败，他距离那三道光团似乎已经越来越近，已经不再是近在咫尺，而是触手可及。 他眼前的光晕越来越清晰，世界的线条变得越来越简单，隐隐之中，他几乎已经能够看到光团中所描绘的景象。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片瑰丽无比的星火却从他的眼前划过，一道好似无比遥远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又一次看到了狮子座流星雨。 又一次听到了红豆的呼唤。 虽然那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少爷！” 于是洛川勇往直前的身体突然顿住了，他回首望向脚下的路，眼中透着一丝难得的茫然，随即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小丫头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仿佛她正在失去他。 一阵强烈的战栗从洛川的灵魂深处激起，然后他下意识地缩回了手掌。 他醒了过来。 紧接着，一股如山岳般沉重的压迫感奇袭至他的身体，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碾成了碎片，而口鼻处无所不在的药香却并没有带来重生的喜悦，反而是游离在生死之间的窒息。 “喝！” 洛川大吼一声，伴随着一道湛蓝色的星光，四周汹涌而来的灵丹四散崩离，露出了他身后奄奄一息的左老。 见状，洛川脚踏黑舟，一手拉住左老的胳膊，猛地掠空而上。 一时间，无数的灵丹再不敢放肆，纷纷颤抖着落入丹河，好似万千群臣，在见证新王登基。 此时的洛川已经成为了丹河世界中的神，所以世间万物再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双眼，自然也就明白了无字碑对于丹河的意义之所在。 所以在下一刻，他伸手在左老的眉心一点，后者便缓缓苏醒了过来。 “差一点？” 洛川遗憾地点点头：“差一点。” “那碑……” 洛川叹了一口气：“我想那无字碑并非是杨帝留在此地的，相反，只是他也曾在此观碑悟道，最后勘破生死，所以才能在碑底留下他的丹鼎徽记。” 闻言，左老顿时面露遗憾之色，却听得洛川话锋一转。 “不过，如果您想要离开这里的话，我想我还是有办法的。” “噢？”左老立刻重振心神，问道：“你有什么条件？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把此舟当做酬谢。” 洛川摇摇头：“此番您带我来此，已经算是给了我一场天大的造化，我又岂能知恩不图报？所以，只要您点点头，我便愿意带您出去。” 话音落下，左老不禁变得万分激动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付出总算是获得了回报，有了洛川的这番话，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也算是值了！ “既然如此，便劳烦小友了。” 洛川微微一笑，随即抬头看向丹河的入口处，喃喃道：“不过我这恒星境是不受星空认可的，一旦就此离开，恐怕会遭天道反噬，真是有些可惜啊……” 左老也笑着道：“不过至少从现在开始，你的修行之路将不再会有任何瓶颈，这可是所有修行者都为之向往的大机缘。” “也是。”洛川洒脱一笑，倒是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舍，随即伸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小腹处。 那里是修行者最珍贵，也最小心呵护的力量本源。 星海。 便在洛川的这一掌之下，他的星海开始逐渐从永恒退化，由那片崭新的星空再度聚拢，最后回归到最朴实无华的繁星满天。 而他自身的境界也从恒星跌落至启星、碎星、聚星…… 最后停留在了洗星境巅峰。 待做完这一切，洛川这才袖袍一挥，仿佛化作一杆橙黄色的长枪，从丹河上空的漩涡中急刺而去。 在他离开之后，丹河终于又恢复了新的平静，只是整片河域相较于之前都浅了那么几分。 无字碑缓缓沉入河中，再不得所见。 自然也就没人能够看到，在碑座底部的那一片空白处，除了杨天笑所留下的丹鼎徽记之外，现如今又多了一枚红豆…… 第两百八十五章 谁敢妄动！ 当洛川从丹河离开，重新回到天元门的时候，立刻就感觉到十数道神念锁定在了自己身上。 一片片璀璨星辉如精钢铁索，在瞬时间就缠绕在了洛川的周身。 洛川心尖一颤，这才发现，原来在潭水岸边早已围守了无数人影，在等着自己现身。 更加让他为之头皮发麻的是，这些人里面境界最低的也是聚星三重！ 其中除了太上长老、秦江、柳如风、丹鬼和几大世家的家主是熟面孔之外，其他人洛川都从未见过，但从这些人的修为，以及丹鬼对他们的态度上来看，里面没有一个是善与之辈。 此时的洛川被十数位聚星境强者锁定，便如同有千钧重压砸在他的身上，甚至连呼吸也变得有些艰难。 所以接下来，有两道人影一左一右守在了洛川的身边，替他挡下了那恐怖的星力威压。 林如手中的短杵散发着淡淡黑芒，狂风撕扯着她的袖袍几欲碎裂，滚烫的星光在她的手臂上刺出了点点焦痕，却依旧无法让这位年过八十的老妪低头半分。 “诸位同道，如此欺负一位洗星境的小辈，有些过分了吧？” 与此同时，秦江也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上面没有半丝星力波动散出，却令空中那一条条星光铁索退避三舍，畏首畏尾。 “怎么，各位当我这个糟老头子不存在吗？” 话音落下，天地间重新恢复了平静，片片星辉倒溯而回，唯有水面上残留的点点涟漪在述说着片刻前的惊心动魄。 这些来自大梁各州的豪强可以不把林如放在眼里，不把凌剑宗放在眼里，但他们必须尊重秦江。 因为他代表星殿，更因为他是青州州殿首尊！ 洛川有些背脊发凉地看着这一幕，低声问道：“太上长老、秦首尊，这是怎么回事？” 林如微微皱眉扫了洛川一眼，以她的眼力，自然马上就看出了洛川在境界上的突飞猛进，但此刻并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相比之下，一位启星境强者的诞生才是在场所有人最关心的事情。 而洛川恐怕便是之前丹河异变的唯一见证人！ “我问你，你在丹河中可曾见到其他人？” 洛川一愣，随即摇摇头道：“并没有。不过丹河很大，弟子在进入其中后并没有多做探索，所以……” 林如对此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么你在里面的时候，就没有发现天地星力发生了异变？” 闻言，洛川立刻露出了沉思之色，然后犹豫着道：“事实上，就在弟子在丹河中独自修行的时候，的确有一段时间发现丹河中所储藏的灵丹发生了异动。” 一道声音立刻传了过来：“是什么样的异动？” 洛川看着说话那人，目露疑色，一旁的秦江随即为他介绍道：“这位便是天元门掌门，萧重海。” 洛川当下躬身行了一礼：“见过萧掌门。” 萧重海轻轻一抬手，算是还了礼，却没有说话，看起来像是在等着洛川的回答。 除此之外，其余各州豪强也目若惊雷般死死地盯在了洛川的脸上，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疑点。 面对场中无比肃穆的气氛，洛川只能无奈开口道：“当时我正在研习草木药道与炼丹之道的共通点，却突然发现丹河内的星力突然变得无比狂躁起来，随后无数灵丹从河道中汹涌而出，倒挂苍穹，好似在拱卫某种神物的出世，实在是壮观得很。” 萧重海再度开口道：“你就没有试图去查看一下此异变的来头？” 洛川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倒是想，不过还不等我动身，便直接被一道异香给迷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丹河内的一切都已经恢复如初，而磐火珠的时限也到了，我不得不随之离开。” “异香？”萧重海轻轻一挑眉，转身与旁边的丹鬼对了一个眼神，两人均心中一沉。 见状，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顿时笑着开口道：“看来萧掌门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不如说出来与大家分享一下？” 洛川看着那少年，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不禁奇道：“这家伙又是谁？竟然对萧掌门如此不客气？” 秦江顿时给他解释道：“可别被这人的表面给欺骗了，他是徐州九烟门的门主，名为颜天羽，虽然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实际上已经到了耄耋之年，只不过身怀返老还童之秘术，平日喜欢以此面目示人。” 洛川暗暗点头，看向那颜天羽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慎重。 萧重海虽然贵为天元门掌门，但在颜天羽的面前还是不够看的，只能如实答道：“在这丹河中有一枚五星灵丹，名为七彩迷魂丹，所藏之处极深，即便是我，也难以轻易将其掌控，但如果是启星境强者的话……” 话音未落，旁边另一位红衣女子便接口道：“萧掌门的意思，是那位神秘的启星境强者用七彩迷魂丹将这位小弟弟给迷晕了？” 萧重海皱着眉头道：“不无此可能。” 洛川转头看着那名红衣女子，发现对方的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娇媚气质，似乎与一位聚星境强者不符，尤其是那一声“小弟弟”，更让他身子都酥了。 不过这一次不等洛川出声询问，秦江便主动开口道：“此女便是琼州皓月山庄的庄主卢小君，别看她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但凡能在我大梁修行界立足的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角色。” 洛川对此谨记在心，重新转过头去，正看到那卢小君向着自己柔媚一笑。 “这位小弟弟倒是在三言两语间就把自己摘了个干净，不过，想要用一句昏迷就把所有事情都揭过去，怕是没这么容易吧。” 洛川心中一沉，随即摇摇头道：“可我说的句句都是事实，而且说句实话，直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各位出现在这里的缘由是什么，如果姐姐愿意的话，还望给小弟解惑。” “咯咯咯……”卢小君的口中顿时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似乎对于洛川这般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举动并不反感。 她随即伸出手指轻轻一勾：“好呀，不如小弟弟随我回一趟皓月山庄，让姐姐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向你讲清楚。” 洛川笑着看向旁边的林如：“如此，就得看我宗的太上长老答不答应了。” 林如当下开口道：“诸位今日前来，是为了那新晋的启星境强者，又何必为难我凌剑宗的弟子呢？更何况，现如今丹河的封锁已经被解开，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大家一起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此言一出，水岸边一位身着重甲的中年人顿时笑了：“林长老此言差矣，先前萧掌门已经无数次重申过，今日在这丹河之内，就只有洛川一人，而且据我所知，这位洛药师在入丹河之前只是一名洗星一重境的修行者吧，怎么这才短短几个时辰，就已经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要说他真的对之前丹河异变一事一无所知，我是半点也不信的。” 话音落下，洛川终于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 不仅仅因为对方首次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而且对于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最关键的是，此人的直觉竟然如此敏锐，逻辑更是严谨得无可挑剔，一席话直指整件事的核心所在！ 而这个人，便是来自江州踏云宗，号称启星境下第一人的，穆！ 毫无疑问的是，穆是今日所有人里面实力最强的一个，但在很多时候，实力并不意味着一切，至少不能代表话语权的轻重。 比如来自天辰书院的程轩辕，以及那位始终停留在马车中的白衣少年，两人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但他们所代表的意志，却绝非穆所能撼动的。 直到这个时候，程轩辕才终于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这样吧，让这位小兄弟跟我走一趟，等事情了结了，我自然会将他送回青州。” 闻言，卢小君不禁笑道：“天辰书院果然好大的派头，不过还望程兄知晓，这里不是宛城，而是青州，今日在场的各位，也不是谁都一定会给你天辰书院面子的。” 程轩辕轻轻一挑眉头：“所以，你皓月山庄要与我抢人吗？” 卢小君无比魅惑地舔了舔嘴唇，摇摇头道：“我可没这么说，不过，殿下都没发话，程兄就想要自作主张，是否太不把殿下放在眼中了呢？” 话音落下，程轩辕顿时瞳孔微缩，转头看向那架马车的目光也带了些凝重。 而与此同时，洛川听着众人的争锋相对，也不禁暗暗握紧了双拳，因为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了，凌剑宗也太过弱小了，在这些真正的大门派面前，就如同是一件可以用来讨价还价的物品，他的意见，太上长老的意见，在这些大人物面前，根本没有丝毫的价值。 在今天的这个场合之下，他唯一能够仰仗的，就只剩下了秦江。 但是事实上，即便是秦江，在面对这些各州豪强的时候，分量也依旧不够，如果这些人决定用强将洛川拿去，秦江也无法阻拦。 所以接下来，有一个人替他开口说话了。 不是来自马车中的那位殿下，而是来自一团无比模糊的人影。 “洛川乃我星殿药师，没有得到我星殿的允许，我看谁敢妄动！” 第二百八十六章 看不见的威慑 事到如今，洛川已经大概猜到了眼前的这一场明争暗斗是怎么一回事。 很明显，应该是自己在破境的时候不小心让星力外泄，引发了天地异象，而这些来自大梁各州的强者则因此闻风而动，想要来看看究竟是谁突破了修行的桎梏。 只是他暂时还不知道，这些人所等待的到底是什么境界的强者出现。 是碎星？ 还是启星？ 甚至是恒星？ 因为事发突然，所以不管是太上长老林如，还是青州首尊秦江，都还没有来得及跟洛川道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过以洛川的聪明才智，已经能够很明显地看出，场中不管是萧重海也好，卢小君也罢，乃至于颜天羽、穆、程轩辕等一众豪强，都不敢轻易去撩拨那位神秘的“丹河强者”，甚至对方不主动露面，这些人便连简单的试探也不敢有。 生怕一个不好触怒了对方，为自己或者自己所代表的宗门、势力招来无妄之灾。 是以他们对于林如所提出的进入丹河一探究竟的建议置若罔闻，而是全部都把矛头对准了洛川。 这些人是想要通过洛川来查出今日在丹河中破境的人是谁，是敌是友，又是否有可以拉拢的的可能性。 因为他们已经认定，洛川必定是见到了那位神秘强者的，甚至有可能在对方的帮助和提携下受益匪浅。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洛川说的是真的，他的确在丹河发生异变之时陷入了昏迷，对于那位神秘强者的信息一无所知，那这些来自大梁各州的修道豪强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在他们的眼中，不管是凌剑宗也好，还是洛川也罢，都只是无名小卒，根本不值一提，更不会在乎他们的利益与立场。 其中穆的态度是最为坚决的。 因为他是在场所有人里面最了解洛川的。 他能够一口道破洛川的名字，也知道他的身世，更清楚他之前的修为高低，究其根本，是因为他来自江州。 那个曾经养育了洛川的江州。 那个曾经让洛川流离失所的江州。 江州与青州接壤，而且在洛川于青州声名大噪之后，曾经有无数势力前往江州调查洛川的过往，自然也就引起了这位启星之下第一人的注意。 所以今天看到从丹河中出现的人是洛川，穆并不像其他人那般意外，反而因此而认定，洛川一定知晓丹河异变的真相，更知道那位新晋的启星境强者的身份！ 也正是因为之前穆的那一番话，顿时让诸如卢小君、程轩辕等人，更加急迫地想要把洛川带走。 之后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严刑拷打，甚至是动用搜魂秘术，他们也一定要挖出今日丹河异变的真相！ 但很可惜的是，他们对于洛川的情报掌握得还是太少了。 毕竟凌剑宗放眼整个大梁帝国只能算得上是一个二等门派，而洛川之前在青州修行界所掀起的动乱，在其他各州看来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此前除了穆以外，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洛川的名字。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洛川的背后有一座无比高大的靠山。 这座靠山原本早有显露，比如此时守在洛川身边的秦江。 但很可惜的是，秦江对洛川的回护之意并没有被他们所重视，因为这里毕竟是青州，既然有启星境强者出世，秦江作为青州州殿的首尊，出现在这里本就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而且凌剑宗是青州第一大宗门，洛川作为凌剑宗弟子，能得以秦江的青眼有加似乎也说得过去。 可谁能想到，今天秦江原本就是为洛川撑腰来的！ 而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秦江现如今之所以能够坐上首尊的位置，更是多亏了洛川的帮助！ 最重要的是，秦江并不是洛川的靠山，而只是洛川靠山的一部分！ 他真正的靠山，是星殿！ 所以当场中那道声音幽然响起之后，程轩辕、卢小君、穆、颜天羽等一众豪强脸色纷纷为之一震。 不是因为对方道破了洛川身为星殿药师的身份。 也不是因为对方直接抬出了星殿这个比天还大的招牌。 而是因为，以他们的修为，竟然根本就没有发现，那团影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包括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对方至少身怀启星境的修为！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启星，否则的话，穆不可能没有半点察觉！ 一时间，场中的气氛骤然变得无比的凝重，最终还是萧重海打破了这种如同坟墓一般的沉默，缓缓开口道：“不知阁下是？” 萧重海作为天元门掌门，便是此地的主人，此时由他来问出这句话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很可惜的是，那道模糊的身影似乎并不喜欢按照常理出牌，所以他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你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闻言，萧重海脸色猛地一沉，但还不等他发作，一阵沉闷的撞击声便从谭水边悍然传来。 那是重甲相互摩擦的声响。 穆突然毫无征兆地动了。 只见他单腿在地面上一跺，然后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向那团迷雾冲了上去，沉重的盔甲与空气剧烈摩擦，在半空中迸出一片片火光，映衬着那绚丽无比的碧绿色星辉，将整潭深水都照得无比明亮。 更加令人震撼的是，就在穆的周身，还围绕着一层美轮美奂的星云，所到之处，一切生灵无不俯首称臣。 这便是碎星境巅峰的威严，这便是自成一方世界，这便是规则。 这，便是星域！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只要穆身处于自己的星域，便如同之前在丹河中的洛川，他便是神。 不过瞬息之间，穆已经来到了那团迷雾之前，沉重的星域立刻将其笼罩在其中，逼其现出原形。 这是穆的星域，所以一切的规则都是穆所制定的，不管任何遮掩都必须露出其真容，再不得隐藏。 可是，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最后的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迷雾的确是消失了，但里面什么都没有。 紧接着，又有一道模糊的身影贴到了穆的身后，在场没有人看清那道人影做了什么，穆的星域便骤然而碎了。 然后，穆的身体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无比美丽的血色弧线，悍然掉落在了深不可测的寒潭水中。 雀跃的水花四溅而起，随即在空中直接被高温气化，消失无踪。 三息之后，破碎的重甲包裹着一团模糊的血肉从潭水中跃起，再砸落在岸边，里面透着奄奄一息的不甘。 与此同时，那道神秘的声音再度响起。 “所谓启星之下全无敌，终究只是启星之下，念你与戮星有几分香火情，此番饶你不死，如有下次，定斩不赦。” 此言落下，穆终于知道了与自己交手的人是谁，所以他非但没有为之怯懦和恐惧，反而与有荣焉。 他垂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低声道：“原来是影子先生当前，在下受教了，定当谨记先生不杀之恩。” 言罢，穆的身上悄然浮出了一丝看起来极不稳定的星云，随即一闪而逝。 然后连带着穆整个人，也消失了。 这一战从开始到结束，总共不到十息的时间，在场的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出手，或者说，不敢有出手的意思，直到穆完败于对手，并道破那神秘人的身份，他们才不得不庆幸，自己的选择是多么幸运。 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看到影子的样貌，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击败穆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明白一件事情。 今天任谁想要从这里带走洛川，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念及于此，天辰书院的大师兄程轩辕顿时躬身道：“原来是影子先生当前，实在是幸会，既然这位小友是星殿的人，那此番我书院便不插手了，望先生归去后能代我书院向苏先生问好。” 那团迷雾没有回应，但程轩辕仍旧做足了礼数，随后急速离开。 紧接着，卢小君也柔媚一笑：“影子先生果然风采不减当年啊，实在是令小妹佩服不已，若先生日后来我皓月山庄，小妹一定盛情款待，不论先生想要什么，小妹都可以答应的噢。” 说完，卢小君无比诱惑地摩擦了一下双腿，随即再度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化作一团红色的气痕，消失在了天边。 事已至此，颜天羽似乎也没有久留的意义了，便准备与前两位一样开口告辞。 但还不等他说话，便有一道声音抢先响了起来。 这个人从出现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甚至连面都没有露，因为自始至终，他都坐在马车里面。 直到此时。 他终于迈步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微微笑道：“不知影子先生能否答应我的一个不情之请，我想与洛药师单独谈一谈，就在这里。” 如果是其他人，影子当然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但这个人不一样。 因为他是大梁皇子。 所以影子只能缓缓开口道：“殿下请便。” ====================================== PS：这几天慕白有些私事需要处理，所以更新又坑了些，在此对各位书友表示歉意，好在事情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之后更新会重新稳定下来的，再次躬身认错。 第两百八十七章 这个世界终究是我们的 大梁帝国建国至今六百余年，曾经鼎盛辉煌过，也曾风雨飘摇过，历代雄主数不胜数，昏君亦不胜枚举。 但时至今日被人们所公认的，当代梁帝，是除了太祖之外，最有雄才伟略的一个。 他虽没有如太祖皇帝那般开疆裂土，征战八方的豪气，却以东联大唐，南御燕蛮的策略，换来了大梁一百多年的长治久安，使得大梁不论是在经济上，武力上，还是在人口上，都达到了一个巅峰。 如果不是八年前的那一场和亲之乱，大梁子民或许都忘了战争这两个字的意义了。 国力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这便是当代梁帝为他的江山，为他的子民做出的最卓越的贡献。 但在二十年前，大梁百姓却曾经为这个国家的未来，为皇族的延续生出过无限的担忧。 因为在那个时候，梁帝只有一个儿子。 也就是当朝太子，赵勋。 这当然不是因为梁帝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出自于他那无比深远的政治智慧，用一种最极端，也最冒险的办法，就此彻底杜绝了皇室的党争之乱。 直到二十年前，或许是因为梁帝终于日渐感觉到了自己年纪的增大，也或许是其真的受到了来自朝堂和民间种种声音的影响，大梁帝国终于迎来了第二位皇子。 也就是如今出现在天元门，屈尊从马车上迈步而下的那个少年。 梁王，赵辰。 当然，除开这两个儿子以外，梁帝还有三个女儿，一位便是八年前那场和亲之乱的主角之一，沁公主。 另外还有一个，便是凌剑宗大师兄廖昙即将迎娶的天骄之女，三公主赵清雅。 最后一位，则是在多年前于襁褓中早夭的明公主。 在此之前，除了大师兄与三公主的婚事以外，洛川尚未与大梁皇室，或者说与朝堂有任何的牵连。 但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梁王来到了他的面前。 而洛川知道，自己不能拒绝。 哪怕他的背后站着苏先生，站着星殿，但这个天下终究是赵家的天下，是梁帝的天下。 “坊间传闻，梁王殿下素来宅心仁厚，性行温良，且宽于待人，求贤若渴，若洛药师能得其看重，也不失为是一件美事。” 听得秦江此言，洛川心中的压抑也不禁舒缓了很多，当即迈开脚步，来到了那架看似朴实无华的马车之前，躬身行礼。 “见过殿下。” 梁王笑着点点头，轻轻挽着洛川的胳膊将他扶起，然后开口道：“不必如此见外，你家师兄不日即将迎娶我清雅姐姐，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 洛川这次没有顺着杆子往上爬，而是苦笑着道：“殿下玩笑了。” 闻言，梁王哈哈一笑，随即拉着洛川登回到马车中，于是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静谧了起来。 这当然不是洛川的心理作用，而是马车中暗藏的阵法在起作用，能够确保即便是影子这般的启星境强者，也无法偷听到两人的谈话。 如此看来，梁帝对于自己这个小儿子的喜爱的确所传非虚。 单单是马车上所印刻的符阵，其价值恐怕就抵得上半座凌剑宗了！ 洛川在片刻之前于丹河内已窥破修行大道，几乎触及到了恒星境之外的彼岸，照理来说，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给他在心中造成太大的压迫感了。 但此时看着赵辰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洛川还是下意识地显得有些拘谨。 “不知殿下唤我来此，到底有何吩咐？” 梁王并没有直接回答洛川的问题，而是非常自然地从随身的空间法袋中取出了两只玉杯，将其中一个递到了洛川面前。 洛川恭恭敬敬地接到手中，以为这位梁王殿下也与太上长老、秦首尊他们一样，喜欢煮茶论道，却发现入手一片微凉。 杯子中装着一种淡紫色的液体，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气息，但绝对不是茶。 “这是……” 梁王笑着道：“我不爱喝茶，也极少饮酒，这是我们宛城的特产，紫杏甜汤，你尝尝。” 洛川抬手轻轻咂了一口，顿时有些意外地扬起了眉毛。 因为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喝过的味道。 如果一定要形容这紫杏甜汤的口感的话，倒是有些像他在那颗蔚蓝色的星球上喝过的可乐，虽然并没有碳酸的刺喉感。 “很好喝。”洛川无比怀念地笑了笑，竟有些不舍得一口饮尽了。 梁王微微一笑：“等你下次来宛城的时候，我再带你去喝最正宗的。” 不得不说，这位梁王殿下的驭人手段的确有些特别，或者说，他在结交陌生人方面有着非同寻常的天赋，只不过是一杯紫杏甜汤，便迅速拉近了与洛川之间的距离，彻底消除了洛川一开始的拘谨感。 但这还不够。 于是他又开口笑道：“不知在此之前，你可曾听说过本王的事迹？” 梁王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但洛川却能够明显察觉到，对方的姿态与片刻之前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比如，他第一次自称为“本王”。 因此洛川缓缓坐直了身体，点点头道：“虽然我久居青州，但凑巧曾读过陶谦先生对殿下的评述，所以知道殿下是一个仁德兼备，文武双全的明君。” 梁王笑着摇摇头：“陶先生是我大梁御用的学者，他老人家说的话自然不免有失偏颇，作不得数的。” 洛川笑道：“殿下自谦了，据陶谦先生的《宛城轶事》中所述，殿下在六岁的时候曾在皇家猎苑犯险，遭遇数头狼妖的狙杀，险些命丧黄泉，最后殿下凭借超人的智慧与骁勇，不仅从群狼的包围中成功突围，还击杀了头狼，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哈哈……”梁王笑着摆摆手，随之道：“既然你早已对本王有所了解，那想必是应该听说过摘星楼的吧？” 洛川点点头道：“有所耳闻。” 梁王笑道：“本王想请你入摘星楼，不知可否？” 洛川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丝苦笑：“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殿下的摘星楼应该只吸收散修之辈，或者在军中任职的将领吧，可我毕竟是凌剑宗弟子……” 这句话还没说完，洛川便突然心道一声糟糕，然后便看到梁王的目光变得极其锐利了起来。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总不会也是《宛城轶事》中所载吧？” 洛川握着玉杯的手指微微一紧，随后道：“实不相瞒，在此之前，我曾有幸入星殿藏书阁一观，正好看到了一份匿名的，对于我大梁诸多修行势力的评估报告，其中殿下的摘星楼高居前三，所以有些印象。” “星殿……”梁王暗暗挑了挑眉，却没有将此话题继续下去，转而笑道：“原来如此，但不管怎样，本王的这份承诺始终存在，若你未来某日想来，摘星楼随时欢迎。” 洛川苦笑着摇了摇头：“能得以殿下错爱，是我的荣幸，但我想知道，殿下为什么会选择我？” 这一次，梁王并没有与洛川绕圈子，而是直言不讳道：“关于你在青州所闯下的名声，程轩辕和卢小君他们或许不知，但本王却是耳闻已久，你那位师兄，可是对你寄予了厚望啊。” 洛川心道一声果然如此，随之叹道：“我想这次殿下不远万里而来，总不会是专程来招揽我的吧？” 听得洛川再次主动提起了此事，梁王也不再回避，顿时开口道：“此番本王前来，当然是为了那位于丹河中破境启星的前辈，不过对方既然不愿现身，本王也不好强求，只是希望日后若你再次见到他，能帮我带一句话。” 洛川心头一震，当下就想重申一下自己的立场，但梁王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继续开口道：“就说，父皇希望他能始终站在我大梁一方，而对于本王而言，则随时欢迎他登门造访。” 洛川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不管自己如何解释对方都不会相信了，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能有此荣幸的话，一定将殿下的话带到。” 话音落下，梁王再次笑了：“好了，正事谈完了，接下来本王很好奇，关于观星大会，你与你家大师兄准备得怎么样了？” “观星大会？”洛川没想到梁王的思维如此跳脱，竟然突然提起了此事，当即目露茫然。 “师兄那边我不清楚，不过历来观星大会都是聚星境才能参加的盛事，我想，我是没这个资格的吧。” 梁王摇摇头：“如果是在今天之前你对本王这么说，本王自然无可辩驳，不过，既然你能在丹河中一日破境洗星巅峰，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洛川苦笑道：“这一切都得看太上长老的意思。” 梁王再一次摇了摇头：“记住，这个世界，是他们这些老一辈强者所掌控的，也是由各位修行巨擘所支撑的，但终究还是属于我们的，如果你真的想去观星大会的话，便不必考虑太上长老的意思，我想，影子先生总是有办法的。” 闻言，洛川不禁心头一颤，执手躬身道：“受教了。” 第两百八十八章 观星大会 洛川总共在马车上待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再加上洛川那如死水般平静的目光，没有人能够猜到梁王究竟与他说了些什么。 更没人知道，梁王对洛川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 到底是满怀惜才之心，还是暗存敲打之意？ 这一切，都只有洛川一个人知道。 如果考虑到凌剑宗大师兄廖昙与大梁皇室的关系的话，前者的可能性理应更高一些。 但有意思的是，洛川是独自一人下的马车，梁王殿下并没有现身相送，这与一开始其屈尊亲迎洛川的态度相比，当中自然存了很大的差别。 更重要的在于，梁王殿下在与洛川谈完之后，并没有接见凌剑宗的太上长老林如，只用声音与影子告了辞，随即便命马车掉头驶离了天元门。 这一幕看在颜天羽的眼中，似乎从中嗅到了一丝非常诡异的味道。 一旁的林如也不禁暗暗皱眉，但老妇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忧虑，只是呼吸声变得稍微沉重了一些。 梁王走了，但今日之事却并没有就此结束。 萧重海虽然是此地的主人，但此刻的姿态却摆得很低，主动对影子开口道：“影子先生，我想那位大人已经悄然离去了，我在丹河中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 对此，影子并没有任何的表示，但他明白了萧重海的意思。 因此在下一刻，有一块黑布从空中飘落，轻轻缠在了洛川的手腕之上，晃眼看去，就真的像是黑影的一角。 “近段时间，你就不要待在青州了，出去历练一下也好。” 洛川一愣，随之问道：“这是……殿主大人的意思吗？” 影子没有回答，便相当于是默认了。 于是洛川明白，自己这些日子在青州掀起的种种风浪，终于让苏先生忍无可忍，打算让他出去避避风头了。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别看洛川现在在青州混得风生水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与此同时，也正如柳如风所担忧的那般，他的年少轻狂同样为他结下了很多的仇敌。 这些人或许暂时碍于星殿的威严，不敢对洛川做什么，但如果洛川再这么狂下去，继续触及到某些大人物的利益，那么，恐怕真的会有人铤而走险，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洛川除掉。 届时，洛川就真的危险了。 就算是躲在凌剑宗足不出户，避开了诸如天元门、杨家和宁家等势力的杀意，也挡不住陈安的明枪暗箭！ 念及此处，洛川不禁笑着道：“如此正好，我刚刚还与殿下谈起，想要去观星大会见见世面，不知这算不算外出历练？” 闻言，林如和秦江等人不禁目色微怔，因为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洛川竟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影子也是一阵沉默。 如果按照苏先生的意思，把洛川暂时送出青州，当然是为了让他少生事端，低调行事。 而在观星大会这样的重要场合下，要是洛川又生出什么幺蛾子来，那星殿的脸上也不好看。 今日影子前来为洛川撑腰，便算是在某种程度上向世人昭告了洛川与星殿的关系，这一次可不仅仅是对青州修行界的，而是对整个大梁帝国的。 所以一旦洛川在观星大会上闹出如这次青州之乱的事情来，便相当于是代表了星殿的态度，那可不是随便灭掉一两个世家就能收得了场的了。 不过，洛川的下一句话，却让影子心中一动。 “按照观星大会的惯例，通常只有聚星境强者才会受邀，以我当前的修为，虽然就算去了也难有建树，但长长见识还是可以的，兴许对我突破聚星境也有好处。” 经过洛川这一提醒，影子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原来这个把袁家灭族，把姜家打得七零八落，把天元门逼得苦不堪言的小家伙，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而他的修为至今也不过洗星巅峰而已。 虽然当初在月影秘境的时候，洛川也是以降星境的修为与一众洗星天骄同场竞技的，但降星境与洗星境的差距，又岂是洗星与聚星中间的那道天蛰所能比拟的？ 否则的话，被誉为青州第一宗门的凌剑宗又岂会只有那么寥寥几位聚星强者？ 柳如风又怎么会在洗星境巅峰停滞了那么久，最后还去星殿闭关整整五年，才终于有所突破？ 毫不客气的说，在观星大会上，面对来自大梁九州的各路聚星强者，洛川这点儿实力根本就不够看的。 就算他真的想要闹出什么乱子来，也不是那么好闹的。 更重要的是，此番观星大会，凌剑宗大师兄廖昙是肯定会去的，让他一路上悉心教导一下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家伙，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影子终于开口道：“如此也好。” 说完，场中那道氤氲模糊的人影渐渐消散而去，而林如和柳如风等人则是满脸的苦笑。 接下来，众人便一一与萧重海告别，随之离开了天元门。 而在归途当中，林如才终于忍不住叹道：“你这小家伙呀，哎……” 洛川满眼无辜地问道：“太上长老不想我去观星大会吗？” 林如摇摇头：“不是不让你去，而是时机不到，虽然我不知道在丹河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突破到了洗星境巅峰，但即便如此，此番前往观星大会还是太危险了，尤其在你今天闹了这么一出之后，整个大梁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 洛川沉吟道：“您是说，颜天羽他们？” 林如面带愁容道：“先前你在天元门所看到的那些人，无不是大梁九州中声名显赫之辈，如果今日不是有影子先生作保，你恐怕就要遭难，而去了观星大会，不就是再次羊入虎口，把自己送到那些贪婪之辈的眼前吗？” 洛川不禁笑道：“这次有大师兄跟我一起去，我不怕。” 林如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昙儿虽然天资过人，如今也有聚星四重的修为，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如果天辰书院、皓月山庄、九烟门等诸多势力一同出手，他也很难抵挡得住，更何况……” 洛川眨了眨眼：“更何况？” “更何况，据说这次左凌玥也会去。” “左凌玥？”洛川猛地一挑眉头：“就是那个在青霄榜始终压了大师兄一头，排名第二的左凌玥？” 秦江在一旁笑道：“这个左凌玥可不是什么轻与之辈，那青霄榜第二的名头更不是平白无故变出来的，而且此女与你家大师兄颇有恩怨，此番在观星大会上免不了又是一番龙争虎斗，届时，你家大师兄恐怕很难分心护你。” 闻言，洛川不禁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随即再道：“就算大师兄被人缠住，但此番观星大会，青州去的人应该不少吧，说不定也有我的熟人呢？更何况，这不是还有柳长老和谢长老吗？” 话音刚落，柳如风便无比遗憾地说道：“我刚刚破境聚星，境界还不稳定，所以这次的观星大会，我并没有应邀参加。” 林如也点点头道：“至于谢长老，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除了炼丹之外，其他什么也没兴趣，所以，他也不会去。” 洛川一愣：“那咱们凌剑宗原本只打算派大师兄一人前往？” 现如今的凌剑宗，聚星境强者满打满算总共就七个。 掌门胡天南、太上长老林如、副掌门陈安与副掌门徐子林这四人年纪已大，再去参加观星大会已经意义不大了。 剩下的就只有谢坤、柳如风和廖昙。 现在谢坤和柳如风都不去，也就相当于让廖昙单兵作战。 好在观星大会与秘境探索不一样，更像是个人战，而不用依靠团队的力量，所以宗门如此安排似乎也并无不妥。 所以在听到洛川的疑惑之后，柳如风又给他详细解释一下观星大会的规则，前者这才了然。 “五十岁以下，聚星境以上，才能在观星大会上有所斩获，这个条件倒的确是有些苛刻了，如此算来，我青州也去不了几个人啊！” 秦江不禁笑道：“不然你以为这观星大会是菜市场吗？谁想去就能去得的？” 顿了顿，秦江又转头对林如开口道：“不过此番林长老倒是不必太过多虑，虽然咱们青州的修行力量不如其他几州那么强盛，但在这次参加观星大会的人里面，倒是有几位能为洛药师保驾护航的。” 林如沉了一口气：“秦首尊是说……” “比如夏家与南宫家的那两位，另外依我看来，血狱谷与洛药师的关系也不错，天元门丹子卫尘，也和洛药师很谈得来呢。” 林如幽幽叹道：“可终究不如我宗同门来得可靠。” 话音落下，洛川不禁笑了：“修行一道，本身就是披荆斩棘，一往无前，又岂能万事都趋吉避凶，如履薄冰呢？不管前面有任何的艰难险阻，我自一剑斩断，若真的有人想要加害于我……太上长老可别忘了，我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呢。” 闻言，林如先是一怔，随即哈哈一笑：“好，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些期待，你这个小家伙这次又能在观星大会上搅出什么风雨了！” ==================================== PS：卷末总是写得有些难，昨天说了会补更的，所以凌晨会有更新，下一章之后就是新的一卷了，慕白很是期待，也希望写出来的故事你们会喜欢，感谢各位读者大老爷们一如既往的支持，谢谢。 第两百八十九章 臭名昭著 洛川即将参加观星大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青州。 羡慕者有之，震惊者有之，但更多的，却是惊恐。 凉城的某座茶肆中。 “你们觉得，这一次的观星大会谁能拔得头筹？” “当然是左凌玥，左仙子了，她可是我一辈子的偶像！” “呸！你这个色胚！一心就知道女人，难道你不知道，此番观星大会，咱们青州凌剑宗的首席大弟子，廖昙廖师兄也会参加吗？” “对啊！早就听说廖师兄要去观星大会了，我肯定是支持他的！” “就是就是，咱们廖师兄不仅是青霄榜探花，还是大梁四大少年剑士之一呢，此番去了观星大会，一定能大放异彩！” “廖师兄才是我辈之楷模，左凌玥那小娘们儿算个屁！” 众人提及廖昙，无不是一副骄傲的模样，好似他们也是凌剑宗的一份子一样，但事实上，这些人只是一些散修，或者根本不懂修行的普通人罢了，所以此言颇有些为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 但也能由此看出，廖昙在整个青州修行界的声望有多高，人气有多旺。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不仅仅是凌剑宗的大师兄，更是整个青州修行界的大师兄！ 那青州第一天骄的名号，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然而，很快一人急色匆匆地从茶肆门口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开口道：“不好了！我刚刚收到消息，据说这次洛川也要去观星大会！” “什么！那个瘟神也要去？完了完了……” …… 血狱谷的某座峰头上。 林枫正在与一位身穿褐袍的中年男子饮酒。 “这次羽儿的事情，让咱们血狱谷名声大为受挫，好在其他方面的损失不大，希望此番去了观星大会，康长老能重振我谷的威严！” 褐袍男子哈哈一笑：“咱们血狱谷的名声什么时候好过了？不过还请林副掌门放心，康某一定会竭尽全力，在观星大会上闯出名堂来的。” “廖昙和卫尘那两个小辈不如为虑，至少在咱们青州前往观星大会的强者中，当以康长老为尊，这一次可不能让其他几州看了我们笑话。” “哼！这次康某闭关出来，只要不是如九烟门、皓月山庄这等超级大门的弟子，其余人根本入不得康某的法眼！” “哈哈，如此便好。” 正说着，一位长相俊美，目带阴郁之气的少年突然来到了场中，神色间似乎有些凝重。 林枫当即招招手：“蝉儿你来了？正好，我正与康长老商量观星大会的事情呢。” 北蝉走到近前，与两位长辈见了礼，随即沉声道：“据圣星司刚刚传出的消息，这次的观星大会，洛川也要去。” 闻言，林枫顿时脸色一变。 “洛川？他不是刚刚才破境洗星吗？他去观星大会做什么？” 北蝉摇摇头：“具体的情况还不知道，但传闻此子在天元门丹河中开悟，一日晋升洗星境巅峰。” “什么！这小子怎么运气总是这么好！” 康长老看着林枫与北蝉的大惊小怪，不禁暗暗皱眉。 “哼！不过一个洗星境巅峰的小子，林副掌门为何如此忌惮？莫非是康某闭关多年，观星大会的规矩变了？” “这倒没有，按理来说这次去观星大会的都是聚星强者才对，不过这个洛川……” “是我青州第一搅屎棍。”北蝉如此总结道。 …… 青州各大修行门派。 “什么！洛川此番也要去观星大会？这灾星能不能消停会儿啊！” “是啊！这家伙去了凌剑宗，险些把凌剑宗搞得灭门，去了月影秘境，咱们青州一众天骄几乎全军覆没，这次又要去观星大会，他还嫌把咱们青州修行界坑得不够惨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家伙只是洗星境啊！按理来说根本没有参加观星大会的资格，他是怎么受邀的？” “那还用说，肯定是圣星司的人给他开了后门啊！别忘了，这灾星和星殿关系非比寻常！” “这下彻底完蛋了，这次凌剑宗的廖昙师兄，血狱谷的北蝉师兄，天元门的卫尘师兄，还有各大世家的聚星境强者都要去的吧？不知道最后能有几人活着回来？” “这些可都是聚星境强者啊，死一个就少一个，到时候咱们青州可怎么办！” “我刚刚听说，就在片刻之前，这洛川在天元门内把诸如天辰书院、九烟门、皓月山庄这等超级修行势力都给得罪了个遍，看来此番观星大会，我青州危矣啊！” “啊啊啊啊啊……这小灾星想找死可以投河、悬梁、服毒啊，为什么一定要拉上我青州修行界垫背啊！” “我严重怀疑，这小子是其他各州派到我青州来的奸细！” “我觉得这家伙的出生就是我青州的一大劫难！不！是我们大梁帝国的劫难！” “不行，我得赶紧劝劝我宗的大长老，让他这次别去观星大会了……” …… 南宫家主殿。 南宫无名一手扶额，满脸的愁容。 “这洛川还真是闲不住的主儿啊，刚刚在青州闹出这么大的风雨，又准备去祸害观星大会了吗？” 其座下的一位精瘦男子立刻苦笑道：“家主，要不然，这次的观星大会，我还是不去了吧，我怕……” 南宫无名一瞪眼：“不行！以现在的情况看来，你更要去了！” 精瘦男子顿时满脸的无奈：“家主不会是想要我保护那家伙吧？” “关于那洞天福地之事我们已经准备了这么久，眼看就要成事，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生事端，洛川手中拿着地图的最后一角，对我们来说极其重要，所以此番观星大会，你必须全力保护好他的安全！” “可那洛川也太能搅事儿了，若是这次他将其他各州的聚星境强者都得罪了个遍，我到时候就算想护着他也护不住啊！” “怕什么，这次凌剑宗的廖昙也会去的，在登楼之前必定也以保护洛川为第一要务，你只需要从旁策应就是了。” 顿了顿，南宫无名又抬手揉了揉脸上的赘肉，沉思道：“更何况，那洛川只有洗星境的修为，却能受邀参加观星大会，一定是星殿给予的方便，所以等到了汴州，圣星司的人肯定也会对他多加照料，希望那小子这次能安分一些。” 精瘦男子长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安分这个词，怎么都跟他不搭啊。” …… 夏家后院中。 夏馨月一把扑到了夏秋兰的身上，连连撒娇道：“姥姥姥姥，你就让我去嘛，我想去嘛……” 夏秋兰一阵头疼，但脸上却满是宠溺。 “月儿啊，这次实在太危险了，上回你悄悄遛进月影秘境，可把姥姥给急坏了，等那洛川从观星大会回来，姥姥再带你去凌剑宗找他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要在观星大会上亲眼看看洛川是怎么技压群雄，声震大梁的！” “可那洛川说到底也只是洗星境，而参加观星大会的九成九都是聚星境强者，他又哪里能有什么机会崭露头角？” “那可是洛川，是我看上的男人！没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 对于夏馨月的口无遮拦，夏秋兰也是满心的无奈，连连道：“月儿啊月儿，上次在月影秘境，你能逃出生天，已经是诸神保佑了，这次若是再去了观星大会，姥姥怎么可能放心啊。” “哎呀那不一样嘛，上次是我偷偷跑进去的，这次有姥姥的支持，大不了再让我爹爹安排一下，谁敢对我动手？” 眼看夏秋兰依旧不为所动，小萝莉顿时急了，转头看着旁边优哉游哉浇花的老者，带着哭音道：“姥爷，你也不为我说说话！” 闻言，老者这才转过身来，笑道：“这事儿你姥爷我可做不了主。”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笑着对夏秋兰道：“老婆子你就让月儿去吧，要不然她要是又偷偷跑出去，才更让咱们头疼呢。” 夏秋兰没好气地瞪了那老者一眼：“你这个老糊涂，少说两句话能死啊！” 老者也不生气，仍旧笑眯眯的，随即装作无奈的样子向夏馨月摊了摊手，又继续浇他的花去了。 夏馨月顿时满脸的沮丧，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喃喃道：“姥姥不喜欢月儿了，以前月儿说什么姥姥都会答应的，呜呜呜……” 夏秋兰最受不了这个了，赶紧一把将小萝莉搂在了怀中，不断安慰道：“好吧好吧，月儿别哭啊，姥姥让你去了，让你去了啊。” 话音刚落，夏馨月便抬起小脑袋来，惊喜地说道：“真的吗？姥姥最好了！” 说完，夏馨月猛地就在夏秋兰的脸上亲了一口，眼睛都笑成了天边的月牙儿。 夏秋兰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但说好了，这次出去，你万事都得听从你三叔的安排，另外我再跟你那死老爹说一下，让他派人贴身保护你，到时候你可不许耍小性子。” 夏馨月乖巧地点点头：“一切都听姥姥的！” 闻言，那浇花的老者也不禁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水壶，暗中捏住了一纸符篆，无声传音道：“暗卫四死士，一炷香后来书房见我。” 第两百九十章 不曾被遗忘的他们 只因为洛川即将前往观星大会的消息传出，整个青州修行界再度被搅得纷乱。 而在凌剑宗内，却是一片欢腾与崇拜。 “听说了吗？洛师兄此番在丹河一日悟道，直接晋升洗星境巅峰了！” “早知道了，没见今天一大早去百草堂恭贺的同门都挤破头了吗？据说啊，过几天宗内就将举行大典，正式任命洛师兄为亲传弟子了！” “我的个乖乖，这么说起来，洛师兄算是咱们凌剑宗最年轻的亲传弟子了吧？” “谁说不是呢！这还不止呢，我先前听人从百草堂传来的消息，说是再过数日，洛师兄便将与廖师兄一起前往观星大会，这才是真正的大机缘！” “观星大会？那不是只有聚星境强者才能参与的盛事吗？” “切，瞧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当初月影秘境开启的时候，除了咱们洛师兄，有谁的修为低于洗星境了？结果呢？还不是被洛师兄震慑得服服帖帖的？” “也是也是，要不怎么说人比人气死人呢，看看洛师兄，再看看咱们……” “废话！像洛师兄这样的天骄一百年都出不了一个，咱们比得了么。” 事到如今，凌剑宗内弟子已经无人不被洛川所折服了，且不说此番一日洗星巅峰之事，单就说当日袁家联合天元门、姜家血染小祁山，若不是最后洛川及时归来，凌剑宗恐怕传承已断，山门已毁，全宗上下更早已寸草不生。 即便此事的根源本身就是因为洛川，但也不得不说，凌剑宗上上下下都是承了洛川的救命之恩的。 所以现在就算是勋禄堂的弟子，虽然明面上不好说什么，但实际上私底下也是对洛川佩服得五体投地。 尤其在徐成身死，陈安离宗归族之后，就连许怀秋等人也夹着尾巴做人了，如今只求洛川不来找他们麻烦，谁还敢主动去撩拨半分？ 至于说熊原，恐怕暂时是离开剑林无望了…… 当然，要说最扬眉吐气的，还是百草堂。 曾几何时，当洛川被袁小花污为叛国逆贼，人人得而诛之的时候，百草堂可谓是受尽了各方欺压，就连堂内弟子也逃的逃，走的走，原本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人气也大为受挫。 然而洛川刚一回来，便给百草堂找回了场子。 不仅直接杀了刑堂长老徐成立威，还从各堂各峰搜刮来了一大笔横财，甚至让丘晨这名亲传弟子前来坐镇，一时间，百草堂顿时成为了战乱之后唯一一个，非但实力不曾受损，反而更上一层楼的宗堂。 或者更准确的说，现在的百草堂，已经俨然是凌剑宗的第一宗堂了！ 就连演武堂也自愧不如！ 论长老，演武堂有五位，百草堂只有一位，但百草堂的执丹长老谢坤却是聚星境！ 论资源，百草堂虽以研习丹药之道为主，但洛川从各峰各堂搜刮来的东西可都价值连城，而且别忘了，在大逃杀一役，洛川还为百草堂争来了宗门整整两成的资源倾斜！ 论人脉，东峰、西峰、演武堂，那可都是百草堂最坚实的盟友！ 最后论堂下弟子，现在凌剑宗仅剩的三名亲传弟子，百草堂便占其一！ 当然，这所有的条件都不如一个名字有说服力。 那便是百草堂的堂座是洛川！ 一日洗星巅峰，得太上长老宠爱，背靠星殿这座大山，甚至还与大师兄廖昙关系匪浅。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在弟子层面，除了廖昙，已经没有人比洛川声望更高，实力更强了！ 即便放眼长老层面。 当初洛川还只是洗星一重境的时候，便杀了徐成，现如今的他已经一日晋升洗星九重巅峰，谁能匹敌？ 所以一时间，当传出洛川即将前往观星大会的时候，凌剑宗一众弟子甚至都没人觉得奇怪，反而认为这本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若是洛师兄都没资格去观星大会，那谁还有资格去？ 在众多弟子当中，最为得意的当然就属谢长京了。 毫无疑问的是，投靠洛川，绝对是他这辈子最明智的一个决定，更是他此生所遇到的最大机缘。 现在的他，靠着各种修行资源的堆积，不仅成功晋升到了降星九重巅峰，更是在整个凌剑宗都横着走，就算是各峰各堂的核心弟子也不敢怠慢。 谁不知道，他是洛川手下第一狗腿子？ 除此之外，慕容小卿这个原本出身猎户人家的小姑娘，也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了凌剑宗为数不多的天之骄女之一。 这并不是因为她真的有多高的修行天赋，也不是她在草木药道上的造诣有多可怕，而是因为…… 她是洛川的徒弟！ 虽然这个师徒的关系洛川始终没有正面承认过，但他也不曾否认过，更何况，当初刑堂为了挑衅百草堂，派来打伤慕容小卿的那几个弟子是什么下场，现如今可都还历历在目！ 至于说诸如聂玄宇、李大壮等在一开始就投靠百草堂的忠实骨干们就更不用多说了，一个个都成了凌剑宗“师兄”级的人物，声名大噪，平日出门手下不带二三十个小弟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 可以预见到的是，只要洛川一日不殒落，这样的情况便不会改变。 甚至恐怕终有一日，这百草堂的名声会比凌剑宗更响亮！ 毕竟偌大一个青州，现在谁还不知道那句最著名的“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可以这么说，月影秘境一役，及其之后所产生的一系列影响，是百草堂彻底强盛的转折点，也是凌剑宗破而后立的大机缘。 但时至今日，却已经有不少凌剑宗弟子忘记了另外几位当日与洛川离山征战，至今生死未卜的天之骄子。 除了东峰，除了副掌门徐子林，除了，洛川…… 此时在青州南方边境的一条狭长山道上，正有三人一前一后缓缓行来。 当前一人肩扛一把大刀，沉默寡言，身上的穿着虽然有些褴褛，但目色中的精光却让人不敢直视。 其后一男一女，并肩而行，举止亲密无间。 “我就搞不懂了，按理来说，咱们在那绝地中同吃同住同行，那愣小子也不比咱们天赋高到哪里去，为什么偏偏就他聚星成功了？” 少年的眼中满是不忿之色，言语间颇有些羡慕嫉妒恨的意思。 一旁的少女则一手怀抱素琴，一手轻挽着他的胳膊，笑道：“宁师兄修道之心纯粹而坚毅，便是我也生平少见，能于绝境中破境也是顺理成章之事，你又何必介怀？” 是的，这三人，便是当初离开星空走廊之后，又被空间碎片卷至别处的宁春、冯笑和南宫轻弦！ 只是如今看来，宁春似乎别有机遇，竟然因祸得福，不声不响地突破了洗星境巅峰的桎梏，成功聚星，一举将其他曾与他齐名的青州各天骄甩在了身后。 当然，如果仔细想来，这似乎也并不值得太过大惊小怪。 毕竟曾几何时，这宁春可是与廖昙齐名的可怕角色啊！ 若不是后来遭袁小花暗算，境界跌落，恐怕早就一飞冲天，名震天下了。 然而，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从此刻冯笑与南宫轻弦之间那无比亲密的举动来看，这两人竟隐隐有了一些莫名的情愫！ 要是此刻洛川在场中的话，一定会被这一幕惊得眼珠子都给瞪出来。 至于说在冯笑口中的那片绝地里，他与南宫轻弦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不为外人所知了。 不多时，三人便走到了山口之外，宁春骤然止住了脚步，猛地转头看向后面那双有说有笑的璧人，暗暗皱眉。 冯笑见状，顿时一个急刹车，还以为宁春对自己之前的话语不满，默默将南宫轻弦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怎么，别以为你小子聚星了我们就打不过你，怎么说我也……” 然而，还不等他说完，宁春便开口打断道：“你们先回青州，如若方便的话，还请给我家家主报个平安。” 冯笑一愣，随之问道：“你要去哪儿？” 宁春转头望向南方，喃喃道：“算算日子，观星大会也该开始了。” 闻言，冯笑顿时心中一恼，没好气地说道：“你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聚星了不起啊？能去观星大会了不起啊！我要不是……” 这一回，仍旧没等冯笑说完，一旁的南宫轻弦便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将他打断道：“如此，便祝宁师兄此行能大展宏图，无往不利了。” 宁春懒得理冯笑，对南宫轻弦微微颔首，随即扛着肩上的大刀，脚下轻轻一点，便向着汴州而去了。 只留下冯笑在原地气得直跳脚…… 另外一边，在同样与汴州临境的徐州以南，同样正有一支队伍在朝着观星大会的召开地赶路。 虽然车队的排场不大，队中也未曾竖旗号名，但却令一路上的各方宵小皆不敢异动，因为在其人马的衣衫下摆处均用青色蚕丝绣了一个小小的“烟”字。 赫然便是徐州第一大宗，九烟门的队伍！ 按照以往观星大会召开的惯例，颜天羽作为九烟门掌门，通常是不会参加的，理由与凌剑宗太上长老等人相同。 但这一次，他却选择了亲自压阵，此时就端坐在正当中的一辆马车当中。 而有资格与他同车共乘的，自然便只有此番九烟门派往观星大会的超级天骄，九烟门少门主，颜少卿！ 只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此刻在颜少卿的身边，竟还坐有一女子。 其身上寒气逼人，脸色俏若寒霜，但偏偏在眉目之间却并没有丝毫的灵动之气，反而显得有些木讷与茫然。 更重要的是，在此女的手腕之上，还系着一条银色的铁链，虽然没有半丝星力溢出，但乍看之下就知道绝非凡品，似乎时时刻刻都压制着她的星海，让她难以脱困。 竟然是当初在月影秘境之时被吸入空间裂缝的莫有雪！（本卷完！） 第两百九十一章 青州代表 大梁帝国有九个州，每一州都各具特色。 比如远在极北的惠州，便有着天下间最瑰丽的雪景，再比如位于最西的阳州，便是大梁人口最多的大州，至于说处在大梁最中心位置的信州，则是整个大梁的政治经济中心，毕竟宛城就在那里。 而与青州邻壤的汴州，则因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成为了大梁最繁荣，亦最危险的一州。 因为汴州是大梁境内唯一一个既与东边大唐帝国接壤，又与南方大燕帝国比邻的大州！ 所以在汴州境内，时常可见穿着异国风情服饰的商贩混迹其中，或者是从大燕来的走私贩子，或者是从事贸易商务的大唐行脚。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汴州的军防也是最为森严的。 大梁最精锐的神威军便驻扎在此。 其主帅徐悲，便是大梁为数不多的几位启星境强者之一。 历年来观星大会，大梁都把地点定在汴州，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其实也存了些向大唐和大燕炫耀国力的意思。 如果按照洛川前世的见闻，就有点像是各国定期举行的军演。 毕竟参加观星大会的都是聚星境强者，是整个大梁修行界的中流砥柱，实力自然不俗。 通过此会彰显大国风采，也的确是一个极妙的手段。 此时的大梁已经入了深秋，天气转凉，汴州虽然地处大梁东南，但也遍地萧索，官道上的行人并不多，倒是落叶纷纷，入目及处尽是一片金黄。 一列车队缓缓从远方驶来，虽然显得异常低调，但还是被有识之士一眼看出，赶车人身上所穿的应是青州特有的服饰。 说起来，此番观星大会，青州算是来得比较晚的了。 其他的像是琼州、徐州、信州的大队人马早就在一周前进驻了汴州桦城。 惠州的参会代表更是夸张，竟然提前一个多月就来了，自然也就占据了桦城中最好的客栈。 当然，青州的车队来得晚并不是因为他们不看重观星大会，而纯粹是因为两地隔得近罢了，毕竟他们也不需要如惠州的修行者那般，还得提前来适应一下南方的气候和生活条件。 没见人家江州的修行者到现在都还没急着出发吗？ 凭什么？ 还不就凭着与汴州隔得最近么？ 要是那些聚星境强者认真赶路的话，不到一天时间就到了…… 不过从此番青州的车队规模来看，似乎来的人倒是真不多，前前后后总共也就七八辆马车，除开车夫、杂役和一些来看热闹的，满打满算，真正来参加观星大会的聚星强者也不会超过十人。 “快看，快看，当先那辆马车的车辕上刻着一个药葫芦的徽记，应该便是那青州三大宗门之一，天元门的马车了！” “听说那天元门出了个叫卫尘的家伙，在丹药一道上的造诣极高，小小年纪已经成为了中品丹师，修为也在聚星二重境，不可小觑。” “切，那又怎么样，看到那辆刻着骷髅头的马车了吗？那应该是血狱谷的人，传闻其少谷主北蝉现如今已经突破到了聚星三重的修为，而且更重要的是，此人生性残暴，行事不择手段，假以时日，只要不殒落，青霄榜前三十必有其名！” 毫无疑问的是，青州修行界最为人所知的还是三大宗门，以至于不管是南宫家的马车，还是杨家的马车，都无人能识。 所以很快，路旁人们的目光便全都聚集在了行在正当中的一驾马车上。 在马车的车辕上，刻着一把小剑模样的图案。 自然便是青州第一宗门，凌剑宗的马车。 诚然，放眼整个大梁修行界，青州凌剑宗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门派，不说和天辰书院相提并论了，就连与九烟门、皓月山庄等势力相比也相差甚远。 但凌剑宗出了一个廖昙，却是举世皆知！ 或者更准确地说，世间修行者，多先知廖昙，再知凌剑宗！ 毕竟廖昙是大梁四大少年剑士之一。 更是青霄榜探花！ 换句话来说，整个大梁所有四十岁以下修行者，廖昙排名第三！ 这是何等荣耀！ 所以人们可以轻视凌剑宗，但绝对不会轻视这位凌剑宗的首席大弟子！ 甚至有不少人惜叹，若是廖昙拜入其他超级门派，比如九烟门，比如皓月山庄，其成就绝对比今日高得多，就算是拿下青霄榜榜首也并非不可能。 而事实上，自廖昙成名以来，也的确有不少超级门派的人来劝说他改换门庭，其中不乏天辰书院的某位长老，也曾向他抛出过橄榄枝。 但很可惜的是，廖昙全都予以拒绝了。 此事传出后，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之惋惜，也有多少人骂他是蠢货。 却对这位凌剑宗大师兄的道心没有丝毫的影响。 如今廖昙即将参加观星大会的消息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是以当凌剑宗的马车出现之后，立刻就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目光。 “凌剑宗！是凌剑宗的马车！” “那里面所坐的应该就是廖师兄了吧！” “没想到廖师兄如此风姿卓越之辈，竟然如此低调，相比起几日前来此的左仙子，这排场可谓是简陋到了极点啊。” “我觉得吧，这倒不是因为廖师兄愿意低调，而实在是以那凌剑宗的小家子底蕴，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这倒是，以廖师兄的天资，拜入那什么劳什子凌剑宗，当真是明珠暗投了，哎……” 伴随着旁人的一声叹息，凌剑宗的马车缓缓驶到近来，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廖昙其实并不在车内。 事实上，早在青州一众聚星强者动身前往汴州之前，廖昙便已先行一步，立刻青州了。 他当然不是独自一人离开的，而是随梁王一同离开的。 只不过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凌剑宗也并没有刻意对外传扬而已。 所以此时在凌剑宗马车内的，当然是洛川。 嗯，更准确的说，是洛川、红豆和秦未央三人。 至于赶车的，则是谢长京。 这几人里面，秦未央的出现是最令人意外的，毕竟红豆和谢长京，一个是洛川的侍女，一个是洛川的狗腿子，他们随洛川前去参加观星大会，可以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 秦未央为什么也来了？ 别说红豆和谢长京不明白，事实上，就连洛川也没搞明白！ 因为这小妞儿是洛川临行前秦江突然塞到他马车里来的！ 如今眼看已经到了汴州地界，距离那桦城的城门也是越来越近，洛川终于忍不住了。 “我说秦师妹，如果你想去观星大会观摩一下的话，以秦首尊现在的地位，随便与圣星司的人知会两声就可以了吧，为什么偏偏跟着我来？” 闻言，秦未央不禁温婉一笑：“家父许是觉得我在有些地方能帮到洛师兄吧？” 这个答案倒是让洛川颇有些意外，不禁再度开口问道：“比如说？” “比如说，未央虽然从未离开过青州，但在父亲的教导之下，倒是对于各州的主要修行势力了解颇深，此番观星大会，来者皆不是善与之辈，更有不少专行下毒、暗杀等小人之事，所以有我在师兄身边，虽然修为不够，但却可以当师兄的眼睛。” 洛川点点头，暗中对于秦江这老小子生出了一丝感激之意，倒是一旁的红豆轻轻撇了撇嘴。 “我想，秦首尊的意图远不止如此吧？” 秦未央一愣，随之看着红豆的目光微微一闪，笑道：“也许家父另有深意，未央却是不知了。” 红豆低下头，不再多言，慢慢挽紧了洛川胳膊，轻轻把脑袋靠了上去。 洛川听着两人的这番言语，满脸的莫名其妙，但又不好细问，便只能把话题又扯回到了观星大会上。 “之前听你说，在观星大会之后会重新更迭青霄榜，却不知道，这次咱们大师兄能排到第几？” 秦未央摇了摇头道：“根据以往的经验的确如此，不过以现如今咱们大师兄的排名，想要更进一步实非易事，且不说那榜首之位已经有近二十年不曾易主，即便是排在第二位的那位左凌玥，左仙子，其实力也远在大师兄之上，除非……” 洛川一挑眉：“除非什么？” “除非在此次观星大会上，大师兄能够正面胜过左仙子，但这样的几率实在太低……” 洛川满心疑惑：“此话怎样？那观星大会又不是擂台比武，实力高低并不是绝对的制胜因素，说不定大师兄这次能登到更高点呢？” 秦未央笑道：“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洛师兄可知，那左仙子最擅长的是什么？” “是什么？” “是符阵之道。” “那又如何？”洛川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秦未央。 后者则露出了一丝苦笑：“世间万法皆可成阵，丹可成阵，符亦可成阵，而那观星楼从第六十层开始，考教的便是阵法之道，正如洛师兄所知，我凌剑宗弟子，包括大师兄在内，最擅长的，是剑……” 闻言，洛川终于明白了秦未央的意思，不禁长叹一声：“而剑阵，则早已失传了……” 第两百九十二章 登楼观星 在离开青州之前，洛川已经从太上长老那里得知了观星大会的规矩与流程。 从大规则上来讲，整个观星大会总共分为两个部分，其一为各州聚星强者坐而论道，其二便是登观星楼以证其道。 但如果从重要性上来说，后者当然分量更重一些。 正如之前洛川所言，观星大会并不是擂台比武，一般来说，在论道部分，更多的也是采取文辩的方式，极少会出现武力挑战的情况，就算真的出现了，被挑战一方也有拒绝的权利。 至于说若是有人想要借机强启战端，了结私怨，那么，圣星司可不是摆设！ 今年的观星大会，少说也有两位启星境强者亲临。 除了圣星司司主之外，神威大将军徐悲也会前来压阵。 想要挑战两位启星境强者的威严，别说是在场的这些聚星境强者了，就算是天辰书院也做不到！ 还是那句话，观星大会不是用来私斗的，而是用来悟道的。 这样的机会不说千载难逢，也的确是来之不易，当然，最后能悟得何道，能悟出多少，就要看各人的造化了。 观星大会的重头戏，登楼观星，对于每一位参会的修行者来说都是公平的，却并非每一个人都能登到同样的高度。 观星楼总共有九十九层，每多登高一层，距离星空就越近，所观之星就越清晰，星力就越充沛，所能够感悟到的星空大道自然也就越深。 当然，这观星楼可不是你想登多高就能登多高的，其每一层都设置有不同的考验，唯通过考验，得观星楼认可者，方能更上一层楼。 而且观星大会虽然不限修行者参加的次数，但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便是需要参会者的年龄不超过五十岁，修为在聚星以上，碎星以下。 或者换句话来说，就是年纪超过五十岁的，或者修为低于聚星、高于碎星的，即便上了观星楼，也难有建树。 这一点，早在过往无数修行者登楼的经验中已经得到了应证。 而通常来讲，在整个大梁帝国，三十岁的聚星境强者已经能够算得上是天赋异禀，惊才艳艳了，再加上观星大会九年一开的规矩，所以满打满算，其实每一位聚星境强者最多也就只有两次登楼的机会。 像洛川这样，年仅十六岁就有了洗星境巅峰修为，并且受星殿特邀参加观星大会的，即便放眼整个大梁修行史，也是凤毛麟角！ 即便此番洛川前来参加观星大会主要还是为了开拓眼界，积累经验，这也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至少有了这一次的登楼体验，等他下次聚星再来，必定会取得极好的成绩。 甚至一举登上青霄榜前十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这青霄榜，也算是各州聚星强者前来参加观星大会的动力之一，毕竟按照惯例，每一届观星大会结束之日，便是青霄榜换榜之时。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青霄榜并非是大梁皇室所颁布的，也并非出自星殿之手，而是来自于一个叫做天机殿的地方。 更有意思的是，这个天机殿并不隶属于大梁帝国。 或者更准确地说，在当今星陨大陆以大梁、大唐、大燕三分天下的格局中，天机殿是为数不多的，不受任何一方制约，完全独立的修行势力。 类似的存在还有两处。 秋鸣寺。 以及祁山。 且说回这天机殿，虽然殿中弟子鲜入尘世，但却似是掌握了某种直接沟通星空的秘法，可以就此推演出世间所有修行者的大道之运，更对每一位修行者的修为、潜力、特质等了若指掌。 据传天机殿殿主一身修为神鬼莫测，似乎在很多年前就触摸到了恒星之后的那片风景。 所以世间对于天机殿多有敬畏，对于天机殿所颁发的青霄、金辰、天机三榜，更是心悦诚服。 而在青霄、金辰和天机三榜当中，无疑天机榜是最为神秘莫测的，能得见者寥寥无几，上面所记录的，无疑都是当今整个星陨大陆最强大的修行者。 比如丹鼎大帝杨天笑，比如星殿殿主苏有铭，再比如现如今的那位大唐女帝，李秀荣。 亦或者那位臭名昭著的魁星阁阁主，凌曌。 而青霄榜和金辰榜则并不以修为划分，却是分别对应了不同的年龄档次。 其中青霄榜上有名者，皆为四十岁以下的年轻人。 至于金辰榜，则专门针对四十岁到一百岁之间的修行者来进行排名。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两张榜单均不是以修为的高低来进行排序的，而是以天机殿所自创的某种复杂算法，再考虑进诸如气运、声望等这些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最后得出的综合排名。 其中最为著名的一个例子，便是出自唐国的某位名不经传的聚星强者。 此人修为虽然算不得高，勉强突破了聚星一重境，却是一个天生的冒险家，热衷于寻找各种宝藏、古迹、洞天福地，久经大难而不死，反而获得了一身福缘，于是在某一届观星大会中，得天机殿认可，竟然名列青霄榜前三！ 而排名在他身后的很多家伙，无不是一巴掌就能将其拍死的狠角色！ 不过后来在某次意外中，那个叫做唐九的散修遭到了数位聚星境强者的围杀，其中也不乏名列青霄榜前二十的高手，最后的结果，却是唐九以一己之力连克数敌，最后硬生生凭一把断剑突围而出，逃出生天。 而那些围杀他的聚星境强者，则付出了三死七伤的惨重代价！ 经此一役，世人对于青霄榜再无质疑，对于天机殿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皆叹天机一事，果然非常人所能勘破的。 对于凌剑宗来说，更是得感谢青霄榜的存在，才能让廖昙扬名大梁，威慑唐燕。 世人皆知，天机榜和金辰榜只有一份，而青霄榜却是一国一份。 但即便如此，廖昙能名列大梁青霄榜探花之位，也已经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尤其在考虑到他出身于凌剑宗这么一个“小门小派”的情况下。 不过在经过秦未央的一番解释之后，洛川却是明白，此番观星大会之后，廖昙想要再进一步，取代那左凌玥的位置，是不太可能了。 “算了算了，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别在这儿操心了，对了，在来之前，我已经听太上长老说过那观星楼前六十九层的考核内容，那么后三十层考的是什么？” 闻言，秦未央不禁苦笑道：“我不知道。” “嗯？”洛川一愣：“秦首尊事前没讲此事跟你说？” 秦未央摇了摇头：“事实上，观星楼每一层的考教内容一直都是绝密，只有切身参加过观星大会的人才知道，比如咱们凌剑宗，之所以能够知道前六十九层的考核内容，实际上便是靠廖师兄所得来的情报。” 洛川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比如当初在月影秘境的时候，白羽为了从袁小花手中获得那支白玉镇圭，就曾提出欠他一个人情，而那个人情只有四个字，便是月影秘境。 如今想来，白羽真正的意思，便是在观星大会开启的时候，将白家登楼的情报与袁家共享！ 当然，时至今日，这一人情恐怕是怎么也还不了了。 因为袁家已经覆灭，而白家则举族逃入了大燕帝国。 但洛川依旧不甘心。 “可，秦首尊毕竟出身星殿，难道就连他也不知道？” 秦未央无奈地摊了摊手：“之前我所说的绝密，可不仅仅是对于各大门派、世家之间的，同样适用于星殿。家父虽然现今升任青州首尊，而且也是圣星司所属，但他毕竟不是司主。” 闻言，洛川眼中悄然划过一丝失望，却在此时，马车突然悠悠停下，前帘被人掀开，露出了谢长京那张有些讨好的笑脸。 “师兄，前面就是桦城了。” 洛川点点头，随即看着谢长京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暗暗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谢长京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挠了挠后脑勺，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人想要求见师兄。” “噢？”洛川颇有些意外地问道：“是咱们青州的人，还是其他州的人？” “是咱们青州的人。” “难道又是那杨家的人？不见！” 此番代表青州前来参加观星大会的聚星境强者大多数洛川都认识，不过自小祁山出发之后，他便一直藏在这马车当中，始终不曾露面，中途杨家和宁家的人也来求见过，只不过他未允罢了。 所以此时一听谢长京说是青州的人想要见他，洛川的第一反应就是杨家又来了。 却不曾想，谢长京很快就给出了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答案。 “的确是有杨家，不过却不止杨家，天元门、血狱谷、夏家、南宫家、宁家，还有另外两名聚星境的散修都来了！” 洛川一愣，暗道：“他们全都来我这儿做什么？” 一旁的秦未央却是掩嘴轻轻一笑：“果然都是些老狐狸啊……” 第两百九十三章 青州抱团？ 整整一盏茶的工夫之后，洛川才终于搞明白，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此番凌剑宗给洛川所准备的马车虽然说不上寒碜，但也没那么奢华，正常情况下坐五六个人就会显得有些狭窄了，更别说此时直接挤进来了七个人！ 再加上洛川、红豆和秦未央三人，险些把车厢给撑爆。 好在卫尘没有进来，而是选择守在马车外，否则洛川早就跳着脚骂娘了。 最终在洛川那足以杀人的目光下，那两个散修，以及宁家和杨家的代表也脸色讪讪地下了车，车厢里面就留下了血狱谷的北蝉，夏家的一位供奉，以及南宫家的一位天骄。 随后众人联手布下了法阵，彻底与外界隔绝开来，这才缓缓对洛川道出了他们的来意。 其实总结起来就两个字。 抱团。 登观星楼主要靠的还是个人感悟，团队的力量所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但在登楼之前，各州聚星强者之间往往会相互试探，或者在坐而论道的环节针锋相对，这个时候，每一位修行者所代表的就不止是自己了，而是自己所在的州域！ 所以以往观星大会召开的时候，大梁九州的参会者都会显出泾渭分明的姿态，相互抱团。 对于青州来说，一众聚星境强者最希望抱团的对象，当然是凌剑宗廖昙。 但很可惜的是，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廖昙并不在马车上。 取而代之的，却是洛川那个灾星。 杨家和宁家当然是不愿再招惹洛川的，甚至还数度前来示好，想要化解之前的恩怨，只是洛川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们。 北蝉和夏家的那个年轻供奉在听说洛川在马车内静修之后，一路上也没有上前打扰。 至于说南宫家的代表，则对洛川尤显敬畏，也不知道南宫无名到底向他交代了些什么，以至于这家伙连与洛川的面都不敢见，此番若不是被几家逼得联袂前来，他恐怕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倒真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因为此番夏馨月并没有随车队而行，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里面，一定要说谁与洛川关系最好的话，就只能是卫尘了。 不过这个大胖子对于洛川的态度明显与当初在天元门的时候有了些微妙的改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丹河之变，洛川一日洗星巅峰的神迹让他暗生忌惮。 所以直到车队已经无限临近汴州桦城，眼看结盟之事迫在眉睫，众人才不约而同地找上了洛川。 或者更准确地说，他们是想要通过洛川为桥梁，向廖昙表达出全青州同进退、共荣辱的态度。 对此，洛川倒是没什么好反对的，他虽然看不惯杨家和宁家的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但事涉青州荣耀，他作为凌剑宗弟子，当然责无旁贷。 “如果只是这点小事的话，想必也不用诸位如此兴师动众吧？”洛川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看着北蝉。 后者森然一笑，眼中阴郁之气更盛三分，开口道：“当然不止此事，不过剩下的，我觉得还是由夏供奉来说会比较好。” 闻言，洛川轻轻一挑眉，转头看向那个长了一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 这个络腮胡，便是此番夏家派来参加观星大会的代表，夏猛，有着聚星二重的实力，单论境界的话，虽然不如凌剑宗的两位副掌门，却是比谢坤和柳如风还要高一些。 考虑到夏家与星殿之间的关系，这倒是不足为奇。 这个夏猛也是此番参加观星大会的所有青州修行者中，除开有着三大宗门背景的人之外，实力最高的了。 倒不是说青州的整体实力真的弱到了这种地步，只是由于观星大会对于年纪上的要求，使得此番不管是杨家、宁家，还是南宫家，亦或者那两位名不经传的散修，都只是堪堪达到了聚星一重的门槛。 当然，其实还有一些，比如像柳如风这样的，并不着急参加今年的观星大会，而是选择继续提升修为，巩固实力，为下一次登观星楼做准备。 这次在明面上代表青州前来赴会的所有修行者当中，实力最强的当然是廖昙，其聚星五重的修为甚至超过了凌剑宗副掌门陈安，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比陈安年轻了三十多岁，可谓潜力无限。 然后便是血狱谷的康长老，虽然暂时没有露面，但其在闭关后成功突破聚星四重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青州。 再后是北蝉与卫尘，两人均是聚星三重的修为，但若要仔细深究的话，其实北蝉比卫尘还要更强一些，距离聚星四重只有一线之隔，他也希望借由这次观星大会的机缘，彻底晋升聚星四重境。 在北蝉和卫尘之下，便是这个夏猛了，然后才是南宫家的天骄，杨家和宁家的代表，以及那两个散修。 相比之下，单论修为境界，最低的当然是洛川。 但此时迎着洛川那无比锐利的目光，夏猛却显得有些拘谨，没办法，人的名，树的影，现如今在青州修行界，知道他夏猛的人并不多，但洛川却早已名满青州，尤其在月影秘境一役之后所创下的种种奇迹，更是令人惊为天人。 再加上自家小公主对洛川的青眼有加，即便是有着聚星二重的修为傍身，夏猛也不敢在洛川面前放肆。 “是这样的，此番我等前来，其实，还有一个目的，便是，便是告知洛药师，在我大梁九大州域里面，其实咱们还是有不少盟友的，还望在之后的观星大会中，洛药师不要一时冲动，与他们……” 听着夏猛这一番结结巴巴的解释，洛川不禁在心里面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原来是为了这个，怎么，在你们心里面，我难道是一个不顾大局，行事随心所欲，不顾后果的人吗？” 闻言，在座的所有人立刻在心里面翻了一个比洛川大了一百倍的白眼。 就你还顾全大局？ 那为何在小祁山一役之后还杀了同门长老，打劫各大宗堂、峰头？ 就你还知道后果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那为何把青州半数修行势力都给得罪了个遍，还动不动就要灭人全族，杀人全家？ 当然，这番话是不能明着说的，于是夏猛只能苦笑着道：“是，是，我主要也就是给洛药师提个醒。” “嗯……”洛川撇了撇嘴：“说起来，与咱们青州交好的都有哪些？你且说来给我听听……” 夏猛对此如数家珍道：“要说与咱们青州关系最好的，便当属远在大梁西境的阳州，其内第一大派飞煌窟的掌门，凌战天，便与你凌剑宗的胡掌门有着莫逆之交。” 洛川点点头，关于这个飞煌窟他倒是曾从太上长老的口中有所耳闻。 在大约五十多年前，飞煌窟还是一个连三流都算不上的小门派，在阳州根本排不上号，更是好几次深陷灭门危机，其中一次便是在凌剑宗掌门胡天南的帮助下才侥幸度过难关。 不过后来在其掌门凌战天那非凡的魄力和手段下急速成长，现在已经远超凌剑宗，成为了几乎能与皓月山庄、九烟门等超级大门相比肩的存在。 “除了阳州之外，其实现如今咱们所在的汴州，也与我们关系不错，毕竟大家都是邻居，平日有什么事也相互帮衬着，当年燕贼施计绕过幽云七重关，自落日坡借道，奇袭汴州，几乎已经把桦城给打下来了，若不是我青州援军来得及时，恐怕汴州早已沦陷。” 这件事洛川也听说过，当即笑道：“这么说，此番来参加观星大会，这汴州还算得上咱们的半个主场了？” “当然。”夏猛点点头：“不过洛药师需得小心的是，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即便我青州实力在整个大梁算不上多强，却也容易遭到其他各州的针对。” 洛川挪揄地看了夏猛一眼，开口道：“其他州域真正忌惮的恐怕并不是我青州与汴州的关系匪浅，而是忌惮你夏家与星殿之间的纠葛吧？” 夏猛苦笑道：“虽然观星大会是圣星司举办的，但事实上，我夏家从未能从中得利过，在这个方面，星殿是一视同仁的。” 洛川摇摇头：“你这么想，并不代表着其他人也这么想，好吧，总之我知道了，之后在观星大会上不会去招惹阳州和汴州之人的。” 闻言，众人皆长长地松了口气。 然而，却在此时，有一道声音非常不合时宜地从马车外响了起来。 “另外，如果可以的话，当观星大会开始的时候，我希望洛药师能有选择性的，帮咱们试探一下其他各州强者的深浅。” 话音落下，洛川立刻皱眉看向站在马车外的那个干瘦男子。 那是来自宁家的参会代表，宁青。 而他这番话的意思，赫然是想要让只有洗星境巅峰修为的洛川，去帮他们打头阵，撩拨其他各州的聚星境强者！ 于是洛川不禁冷笑道：“怎么，依照你的意思，是打算把我当枪使吗？看来之前的我对你宁家还是太仁慈了些，让某些人错以为我太好说话。” 闻言，另外一边的卫尘赶紧开口劝道：“洛老弟，刚才不是说了么，此番咱们得以大局为重，注意团结，团结……” 洛川看也没看卫尘，山海壶中的挽歌剑已经出鞘。 “我团他大爷！” 第两百九十四章 嚣张跋扈踏云来 谁也没想到，前一刻洛川还答应得好好的，会与众人同心协力，一致对外，后一刻便一言不合对宁青拔剑相向。 关键是人家宁春可是货真价实的聚星境强者啊！ 就算只是聚星一重，那也是聚星！ 哪怕看起来与洗星九重巅峰只差了一步之遥，但这却是一个大境界之间的差距，比起洗星一重与九重之间的距离还要遥远百倍不止！ 洛川哪里来的自信对宁春出剑？ 但偏偏他就这么做了，连片刻的迟疑都没有，好似面前的根本不是什么聚星境强者，而只是一个可以任由自己砍瓜切菜的普通人。 洛川的剑不算快，但胜在突然，而且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他最强大的剑法。 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自月影秘境归来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洛川很强，却并不知道他究竟强大到了何等地步，更鲜少有人见过他的剑。 唯一见过的，是凌剑宗刑堂长老徐成。 但他死了。 所以宁青在措手不及之下，直接被洛川一剑刺中了胸口。 空气中同时绽放出了凄寒的霜花，以及爆裂的火意，这两种极与极的对立在这一刻水*融，不分先后地轰在了宁青的身上，将其吓得浑身寒毛炸立！ 好在宁青也并非庸人，便在洛川出剑的那一刹那，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激发了星海，伸手去抓洛川手中的那把黑剑。 只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之内，洛川的这一剑来得实在太过绝烈，即便宁青已经反应过来，手掌还是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拍的时间差，便弥补了洛川与宁青之间那看似遥不可及的差距，让他成功偷袭得手！ 挽歌剑的剑锋赫然刺入了宁青体内三寸，恐怖的血花映着橙、黄两色星辉，激昂而起。 洛川的目光无喜无悲，亦没有半丝杀气，只有绝对的平静。 看着宁青，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宁青感受着心口处的一阵刺痛，肝胆俱寒，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法，也不知道洛川所施展的到底是什么剑，但这并不妨碍他感受到这一剑的恐怖，所以下一刻，他准备拼命了。 一位堂堂聚星境强者，竟然被逼得与一位洗星境的修行者拼命，这话传出去必定是一个笑话。 但此时此刻场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笑得出来。 那两个散修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自于身体本能的向后暴退，北蝉目色幽冷地看着这一幕，眉尖漫不经心的一颤，但身体却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卫尘暗暗捏紧了一颗灵丹，准备随时出手干预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 而距离宁青最近的那个小眼睛剑客则下意识地伸手拍向了洛川的挽歌剑。 下一刻，宁青的小腹间猛地升起了一阵璀璨光华，一颗石子大小的弹丸出现在洛川眼前，狠狠地向他面门砸了上去。 那不是石子，而是星辰。 是宁青的本命星！ 洗星境强者可通过降下本命星投影的方式增强战力，而到了聚星境这一层次，则可以直接将星海内聚集而成的本命星显化，当做自己的攻击手段！ 而把本命星辰当做武器砸向对手，则是聚星境强者最决绝，也最可怕的战斗方式。 但也必须冒着本命星辰崩碎，或者损伤的巨大风险。 不成功则成仁！ 宁青并不想就此杀了洛川，而是在逼迫洛川避退。 但很可惜的是，他还是不够了解洛川。 洛川既已出剑，又哪里会抱有避退的打算？ 挽歌出鞘，就要为人送葬！ 所以洛川没有退，而是全力运转起了体内的白焰焚身诀，将无穷力量通过挽歌剑的剑柄向前轰然一送。 “嘭！” 小眼睛剑客的手掌终于拍到了挽歌剑的剑背上，却发现非但没能将其从中拍断，反而自己被强大的力量反震开了数尺之遥，如跗骨之蛆的火焰沿着他的手掌倒侵而上，直接把他的手臂燎成了一块黑炭！ 同一时间，宁青的本命星却在距离洛川眉间只剩半寸的地方被人拦下了。 有三件东西，或者说，有三个人，同时来到了洛川左右。 卫尘将手中的灵丹送到了洛川嘴边，南宫胜用一条弦丝牢牢捆住了宁青的本命星，夏猛则将手中长剑格在了洛川与那颗本命星之间。 宁青看着这一幕，一颗心已经彻底沉到了谷底，当然，更加要命的，是洛川手中的挽歌剑已经深入到了他的体内，距离他的心脏只有发丝那么细的距离了。 他没有想到，即便这是洛川挑起的战争，南宫家、夏家，与天元门还是毅然决然地站在了洛川那一边。 不问对错，不计后果！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洛川的这一剑并不是最致命的。 因为就在下一刻，两道剑光不分先后从洛川的身后亮起，趁着宁青把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洛川身上的这一刹那，一道在他的小腹划出了深及三寸的血口，一道则无比狠辣地抹向了他的脖子！ 谢长京与秦未央也出手了！ 好在宁青的肉身经由星辉之力冲刷、凝炼了九次，而谢长京与秦未央的修为终究还是低了一些，所以宁青还活着。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抬起手来，用两根手指夹住了谢长京欺身而上的长剑，却连将其折断的勇气也没有，哪怕此刻的他只需要轻轻抬一抬手腕，就能让谢长京重伤欲死。 因为洛川的挽歌剑再近分毫就能让他身死道消。 而宁青很清楚，谢长京是洛川最为倚重的心腹。 他不敢动。 动则死！ 下一刻，洛川轻蔑地看了宁青一眼，冷冷一笑：“你倒是不蠢。” 说完，洛川抽手回剑，伴随着一条灿烂的血线喷薄而出，宁青急退数步，随即脚下一软，栽倒在地。 洛川终究还是留手了，给了宁青一个足够深刻的教训，却并未下死手。 然后他回过头，对卫尘开口道：“这个面子是给你的。” 卫尘苦笑一声，点点头道：“如此，我便替宁家感谢洛老弟的不杀之恩了。” 洛川轻轻耸了耸肩，看都懒得看早已逃到远处的那个来自杨家的小眼睛剑客，理所当然地说道：“你看，就算刚才你们什么也不说，咱们青州该团结的时候还是很团结的嘛。” 夏猛满身冷汗地摇了摇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心想这哪里是团结啊，是在场的这几位压根儿不敢让你伤了半根毫毛啊！ 谁不知道你这次来观星大会是苏先生的旨意？别的不说，就说在夏家，要是知道你今天在我身边受了伤，小公主不得扒了我的皮？ 始终沉默寡言的南宫胜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满脸苦笑。 而直到这个时候，刚才一直选择袖手旁观的北蝉才阴测测地开口道：“之前宁青说的话只代表他个人的立场，可不是我们的意思，不要误会。” 洛川对此不置可否道：“既然如此，我看便不如让这宁青到时候去试探一下其他各州聚星强者的深浅吧。” 卫尘叹了一口气：“如此也好。” 夏猛则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这家伙这么不禁打，倒也就适合干这事儿了。” 不远处脸色惨白如纸的宁青听着这话，目色凶狠地抬起头来，却正好迎上了洛川那依旧平静如水的一瞥，当即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闪躲开了对视。 但洛川却不愿意就此放过他。 “不知宁师兄以为何？当然，其实我也有别的人选。” 说着，洛川终于偏过头，看向躲在马车后面，战战兢兢的那个小眼睛剑客，杨昌荣。 于是杨昌荣赶紧开口附和道：“宁师兄的修为比我高一些，倒是比我合适……” 闻言，宁青知道此时势必人强，只能咬着牙道：“宁某定不负各位厚望。” 正说着，宁青忽的感到身前一阵清风袭来，他下意识地就做出了防御的架势，却发现来人并不是洛川，而是卫尘。 紧接着，只见卫尘单手一翻，便将一颗灵丹送到了宁青嘴边，叹道：“宁师兄不必勉强，还是先以养伤为上。” 见状，洛川不禁撇了撇嘴：“这家伙倒是精明，好人都给他做了。” 正说着，洛川便准备折回到马车中，却突然脸色一变，抬头看向西方的天空。 几乎便在洛川察觉到什么的同一时间，场中的一众聚星境强者也纷纷有了感应，同时皱着眉头转过身去。 紧接着，众人所布下的防护阵无声碎裂，天边正有一道道气痕破空而至，人未到，一声无比嚣张的厉喝便传遍了方圆数十里。 “踏云宗办事，闲杂人等给我退开！” 言罢，一道恐怖的星力狂潮自远空猛压下来，直接将青州车队的一匹匹骏马震倒在地，数座车厢也随之被扯得东倒西歪，场中顿时一片混乱。 洛川眼中精芒一闪，暗暗握紧了手中的挽歌剑，脚面向前踏了半步。 然而，下一刻，卫尘与北蝉二人却联手拦在了洛川的身前，死死地将他拦在了原地。 就连一向和煦亲善的卫尘，在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丝凝重。 “不要冲动！” 第两百九十五章 你试试？ 卫尘、北蝉与廖昙三人，被并称为青州三大星择。 意为被星空所选择的天之骄子。 虽然从实际角度来看，卫尘与北蝉两人差之廖昙远矣，分明是天元门和血狱谷不甘凌剑宗一门独大，所以故意捧出来的名号。 但有一点必须要承认的是，除了卫尘和北蝉之外，偌大一个青州，已经再无年少之辈可与廖昙相提并论。 便说凌剑宗东峰执峰长老柳如风，曾几何时也是年少成名，被誉为凌剑宗历史上最年轻的长老，但谁曾想，其却在洗星境巅峰一停便是十数年之久，此番于星殿闭关归来，虽然成功聚星，却已经年过四十。 再看看卫尘与北蝉，虽然与廖昙相比是差了很多，但两人却均是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聚星的！ 有句话说得好，年轻就是资本。 梁王也曾对洛川说过，这个世界终究是年轻人的。 换言之，便是卫尘、北蝉等这些少年天骄们的。 相较而言，洛川的横空出世的确令整个青州修行界为之颤抖，但他毕竟还是太过稚嫩了，所谓的年少轻狂更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亦伤几，这也是柳如风最担心的事情。 好在此番前来汴州参加观星大会，洛川并非形单影只，所以当踏云宗的大队人马破空而至的时候，有两个人先行拦住了洛川的意气用事。 卫尘的身躯便如同一座厚重的高山，稳稳地扎在了洛川的身前，遮挡住了空中那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目光。 北蝉目光幽邃，浑身阴郁之气敛而不发，就像是飘荡在寒风中的一叶柳枝，进退不失。 即便是先前洛川一剑重创宁青之时，这两人也未曾如此刻一般郑重其事过。 因为伤宁青，说到底还是青州修行界内部的事情，只要洛川没有杀人，那么以在场这些人的魄力，还是可以压下来的，再加上州殿首尊与洛川交情匪浅，宁家就算知道了，也只能选择打落牙齿往肚子里面吞。 可踏云宗不一样。 那是江州第一大宗门。 虽然比起皓月山庄、九烟门等超级大派来说还有些势弱，但至少比凌剑宗强了不止百倍，大抵与阳州的飞煌窟势均力敌。 而且更重要的是，踏云宗有一位启星之下第一人坐镇。 穆！ 所以综合看来，踏云宗甚至比飞煌窟还更加强势一些！ 卫尘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行人尚未进入桦城，竟然就率先与踏云宗的人撞上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因为世人皆知，踏云宗弟子一向嚣张跋扈，仗着门内有穆给他们撑腰，行事百无禁忌，就算是九烟门和皓月山庄的人遇到了也不得不礼让三分。 而偏偏，洛川这个愣头青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崽子，若是一个不好，双方正面冲突在了一起，对于青州一众修行者来说，真可谓是无妄之灾。 凌剑宗惹不起踏云宗，青州也惹不起江州。 观星大会在即，卫尘与北蝉都不希望多生是非，更不愿撩拨踏云宗这头庞然大物。 所以两人联手拦住了洛川，同时大袖一卷，将几座马车拂到了官道之外，让出了主路，做足了礼让之姿。 见状，踏云宗一行人也没有故作刁难，而是狂笑数声，便向桦城大门急掠而去。 过往行人无不匆匆躲避，看起来全都被踏云宗这个响亮的名头所震慑，一时间整条宽敞的官道直接被清了场。 果然是霸道无比！ 正因为早就知道了踏云宗这般嚣张无比的做派，所以卫尘与北蝉才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不愿洛川横生枝节。 然而，青州一众修行者不愿生事，事情却主动找了上来。 眼看踏云宗一行人从空中越过青州车队，即将抵达桦城城门口的时候，落在最后的一个三角眼男子却突然停下了身形，定定地看向卫尘等人，随即冷声道：“你们是青州的人？” 闻言，前面的几人也猛地回过头来，目光不善地扫向场中的一众青州修行者。 感觉到场中的气氛有异，北蝉眼中阴气更沉了几分，而卫尘则扬起了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轻轻点了点头。 “不错，在下天元门卫尘，诸位应该便是踏云宗的师兄了吧？” 话音刚落，那三角眼便突然阴测测地笑了起来：“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青州的小杂碎了，我且问你，你青州有个叫做洛川的修士，此番可在阵中？” 三角眼的这番话显然是把整个青州都骂上了，卫尘脸上的笑容顿时微微一顿，一旁的北蝉则轻轻侧了侧脖子，将右手悄然负在了身后。 最令人意外的，却是满身血污的宁青此刻竟缓缓站起身来，冷然喝道：“你说谁是小杂碎？” 之前宁青被洛川一剑重创，伤口尚未愈合，但在服下卫尘送出的灵丹之后，气息倒是平稳了许多。 这一声喝出，俨然是他将被洛川偷袭的不甘、愤怒全都宣泄了出来。 但在三角眼听来，却无异于是*裸的挑衅，于是他猛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冷笑道：“大爷说的就是你，怎么，不服气？” 便在这三言两语之前，刚才原本已经准备进驻桦城的一众踏云宗修行者已经倒飞而回，一个个傲立在半空中，隐隐将青州车队围在了中间。 一个浑身肌肉爆炸的高个子男子紧接着开口道：“果然是青州的人，洛川何在？上前受死！” 宁青还欲出言还击，却听得卫尘抢先一步道：“不知各位要找我青州弟子，所为何事？” 言罢，只见那三角眼猛地掠到了那肌肉壮汉的身边，冷笑道：“此人就是天元门丹子卫尘。” 壮汉点点头，拔剑指向卫尘，沉声道：“既然你是天元门弟子，便理应知道，十数日之前，我踏云宗穆先生，在那小人洛川的算计下，被星殿重创，此番我们便要为穆先生讨个公道！至于你们天元门，若拿不出让我等满意的说辞，便等着灭门吧！” 闻言，卫尘不禁笑了：“我原以为你踏云宗身为名门大派，理应凡事都要讲规矩，却不曾想，竟然在此颠三倒四，搬弄是非，当日在我天元门丹河之畔，分明是穆先生意欲拿下洛川不成，再妄图挑战影子先生的威严，这才被影子先生严惩，侥幸逃得一命，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反倒成了我天元门与洛川的不是？” 壮汉眼中厉芒一闪：“什么规矩，道理，我看你才是一派胡言，刻意诋毁穆先生！既然如此，我便教你知道，拳头大才是道理！” 话音落下，场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无比的凝重。 洛川侧了侧身子，对北蝉轻声问了四个字。 “打得过吗？” 北蝉面色不变，却缓缓摇了摇头。 也就在此时，那壮汉转头看向一旁浑身鲜血淋漓的宁青，冷声道：“至于你，之前竟敢顶撞小师弟，该死。” 言罢，壮汉直接扬起了手中的长剑，便作势要朝宁青劈斩而去。 却在此时，一声轻笑却突然从场中响起。 “竟然当着我的面如此叫嚣，真不知道是谁给你们的勇气，梁静茹吗？” 壮汉手中长剑微顿，猛地转身厉喝道：“谁！” 旁边的三角眼则暗暗皱眉，喃喃道：“梁静茹是谁？” 话音落下，只见洛川不急不缓地从卫尘和北蝉身后走了出来，伸手打了个哈欠。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洛川。” “你就是洛川？”那个踏云宗的壮汉显然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看起来竟然这般年轻。 而且最令人费解的是，此时这个小杂碎被踏云宗数名聚星强者死死锁定，为何还如此气定神闲？ 事有反常，其必有妖！ 于是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出手，而是全都愣在了原地。 见状，洛川心中不禁冷笑了一声，但脸上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不怀好意地说道：“你们不是要拿我吗？我就在这里，来啊。” 此言一出，一众踏云宗弟子更是面面相觑，搞不懂洛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故弄玄虚！”三角眼厉喝一声，便欲向洛川扑来。 然而，便在此时，一道无比强大的气息却突然从洛川身上迸发而出，从那恐怖的星力波动来看，至少是启星！ 三角眼怪叫一声，立马收了剑，身形向后暴退十数丈，满脸惊惧。 随即便听得洛川大笑道：“既然你们知道那穆老儿是怎么受的伤，便也应该知晓，我此番来这观星大会，是何人作的保！难道你们觉得，此行那位先生不会在暗处护我不被你们这些杂鱼扰了兴么？” 说着，洛川脚面在地上悍然一踏，整个人如利箭般掠空而起，直接来到了那壮汉身前，伸出手便扇了对方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后者直接被打懵了，待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暴跳如雷地扬起了手中长剑，双目火光四射。 “怎么，还真敢对我动手？你试试？” 洛川不避不退，仍旧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同一时间，一道与先前别无二致的恐怖气息准确锁定在了那踏云宗壮汉的身上，让其后背一阵冷汗淋漓。 “难道是那位影子先生也来了？在暗中保护这小杂碎？” 刹那间，同样的一个念头同时出现在一众踏云宗弟子的心中，让所有人都不敢异动。 那壮汉更是浑身颤抖着，看着洛川的眼睛，慢慢低下了头。 “不知……不知影子先生在此，我等，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话音落下，那道气息骤然消逝无踪，而就在那壮汉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看到洛川突然把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行了，你刚才骂我青州同袍一声，我打你一掌，就算扯平了，不过，这精神损失费还是要给的。” 壮汉愣了：“精……精神……损失费？” 第两百九十六章 雄赳赳气昂昂 最后洛川硬是从踏云宗一行人的手里面讹了一百块上品星石，这才一挥手，让这群惊弓之鸟滚蛋了。 这也就是踏云宗财大气粗，否则换一个什么别的小门小派，恐怕就算是把全部身家都变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星石来。 毕竟那可是上品星石！ 当初在星殿拍卖会上，洛川的青木丸最后拍出了九百万星石的天价，但那只是下品星石，如果换算成上品星石的话，其实只有九十块！ 当然，青木丸本身是值不了这么多钱的，那次拍卖会完全是一个特例，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天元门买回去的可不止是一枚灵丹，而是宗门的尊严。 而且虽然以洛川在草木药道上的造诣，现在的他想炼多少青木丸出来都可以，但光是炼药的材料本身就价值不菲了。 若不是洛川出身凌剑宗这么一个有底蕴的大派，恐怕也只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而此番洛川敲诈踏云宗弟子的一幕落在青州一众修行者眼中，却是直接给看傻了，他们哪里会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那踏云宗的弟子哪个不是眼高于顶，天不怕地不怕的？ 却偏偏在洛川手中吃了瘪。 没见之前那三角眼和壮汉还一副吃定了青州所有人的模样，一言不合就准备杀人立威吗？ 怎么一转眼，非但不敢再提报仇半个字，还送给洛川整整一百上品星石，一个个跑得比见了猫的老鼠还快？ 至于洛川…… 众人也真的是对这位行事从不按套路出牌的小爷给跪了，眼看人家就是冲着自己来寻仇的，不仅没有放低姿态，更没有落荒而逃，甚至还摆出了比对方更加嚣张的态度，最后愣是一点事儿没有。 经此一役，可以说青州一众修行者是真的服气了。 就连宁青看向洛川的目光也变得无比复杂起来。 至于那两个名不经传的散修，则更是满脸的崇拜与敬畏。 “踏云宗的人竟然真的就这么认怂了，洛药师真不愧是是洛药师啊！” “能够在三言两语之间便扭转乾坤，退敌千里，照我看，就算是廖师兄亲临，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凌剑宗真是了不得，先是出了个廖师兄这等百年难遇的天骄，如今又出现了如洛药师这般惊才艳艳之辈，宗门大兴指日可待啊！” “我突然觉得，此番这洛药师来参加观星大会，恐怕不只是一个看客这么简单了……” 当然，洛川能够一举震慑踏云宗一众聚星强者，靠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位影子大人的威名，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靠了当日在丹河之畔，影子一手重创穆的显赫战绩！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此时在卫尘与北蝉的目色间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丝疑虑。 尤其是卫尘。 当日丹河一役，其他人恐怕并不清楚当中细节，只是听说洛川与九烟门、踏云宗，以及皓月山庄等超级修行势力结下了梁子。 但卫尘作为天元门首席丹子，其地位与廖昙在凌剑宗的分量别无二致，当日虽未亲临丹河一睹影子先生的风采，但事后却从丹鬼的口中知晓了那一日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所以卫尘很清楚，当时影子先生在重创穆之神魂，震退各州一众修行巨擘之后，并没有在天元门久留，而是很快便离去了。 离开前唯一对洛川应允之事，便是让他去参加观星大会。 更何况，对于影子先生而言，他存在于世间的最大意义，是保护星殿殿主，尤其在现如今苏先生旧伤未愈，闭关养息之时，影子更不会离开他太久。 所以于情于理，此番洛川此番参加观星大会，影子先生都不可能随行而至。 可…… 刚才从洛川身上散发出来的启星境气息却是货真价实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怀抱着这样的疑虑，卫尘笑着走到洛川身前，缓缓开口道：“没想到影子先生竟在临行前赐予了如此重宝，洛老弟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洛川一愣，便知道卫尘误以为之前的那道恐怖气息是来自于影子给自己的某件护身宝物，当下也懒得否认，便豪气万丈地摆了摆手。 “都是些见不得台面的小手段，现在麻烦解决了，诸位，进城吧！” 话音落下，洛川抬手向着官道旁虚空一抓，凌剑宗的马车便重归正道，安稳地落回到了地面上，随即洛川衣摆轻轻一拂，便已带着红豆回到了马车当中，就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见状，众人也不便再多问什么，只能各施其法，拉回了属于自己的马车，一行人再次上路，向着桦城而去。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经过洛川这一番折腾，内打宁家天骄，外慑踏云众强，也让青州一行人对他的态度再次发生了改变，从一开始的忌惮，变成了敬畏。 正如洛川所言，团结这件事情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若有不服者，打服就行了。 洛大爷可从来不玩儿以理服人这一套！ 当然，更加显而易见的变化是，经过洛川与踏云宗的这番冲突，立刻让其他各州对于青州修行者的实力有了一番新的评估。 时值观星大会召开在即，各路人马齐聚汴州，消息的流通速度自然远超常人想象。 几乎便在踏云宗的人灰溜溜地逃进桦城的那一刻，之前他们与青州所发生的摩擦便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 “听说了吗？之前踏云宗的人在城外官道上想要找青州众修的麻烦，结果被人家三言两语就给吓跑了！” “踏云宗？就是穆所在的那个踏云宗？据说其门下弟子不是一个个都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吗，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服软了？双方没打起来？” “没有，听说还赔偿了一百块上品星石呢！” “嘶……难不成是廖师兄出手了？” “好像不是，是一个叫做什么洛川的小家伙出的面。” “洛川？没听说过……” 一时之间，青州众修尚未抵达桦城，便已经陷入了舆论风暴的最中心，当然，大部分人都还是坚信是因为廖昙，踏云宗的人才不敢妄动。 至于说那个叫做洛川的小子，不仔细打听都没人听说过这个名字…… 因此在青州的车队缓缓驶进桦城的时候，过往修行者无不面露忌惮之意。 原本此番青州来人，并没有引起太多修行势力的注意，毕竟青州势弱，连个一流门派都没有，如若不是因为廖昙，恐怕看都没人看一眼。 踏云宗就不一样了，其本身底蕴就不俗，距离皓月山庄、九烟门这等一流门派也就只差一线之遥，再加上宗内有号称启星之下第一人的穆坐镇，其分量也绝非是廖昙这样的少年天骄所能比拟的。 所以早在踏云宗弟子从江州出发之际，就引来了很多人的关注。 却不曾想，这堂堂江州第一大派，竟然在官道上被青州的一个小屁孩儿给吓退了！ 这一消息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又引来了多少似是而非的传闻，但毫无疑问的是，洛川无心之下所创造的这番战绩，倒真是好好的为青州修行界长了一把脸！ 待进了桦城之后，洛川等人这才发现，此时的这个汴州州城早就人满为患了，别说是各大酒楼客栈，就算是民宿也已经全都住了个满满当当。 在几经辗转都被店家小二陪着笑脸请出门之后，洛川终于忍不住了，在走进第十家客栈后猛地伸手拍向柜台长桌。 “啪！” 这一声巨响将客栈内一众人等都吓了一跳，正以为这些不速之客要闹事之时，却见到洛川的掌心内露出了一片璀璨星华。 “不就是钱吗？大爷给你五十块上品星石，给我们腾出几间上好的客房出来！” 见状，客栈内所有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而那原本面色不善的客栈老板也立刻露出了如同讨好亲爹一般的笑容。 “哎哟哟，这位客官可真是豪爽大方啊！一看就是少年出英雄啊！您能来咱们秋山居，真是让我们这个小地方蓬荜生辉，光芒万丈……” 洛川鄙夷地看了对方一眼，撇撇嘴道：“别废话，到底有没有房？没有大爷再去别家问问。” “有有有……”掌柜的搓着手，叫来一旁的小二：“你上去跟甲子房的那几位说，让他们另寻别处，那几间房已经被预定了，钱照退。” 小二当即面露难色：“可那几位看起来也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啊……” 掌柜立刻板起脸来给了小二头顶一个暴栗：“让你去你就去，哪儿这么多废话。” 闻言，那小二只能苦着脸上了二楼。 而那掌柜的转过头来，已经再度换上了一副笑颜：“我看几位爷应该也是来参加观星大会的吧？虽然咱们秋山居位置偏了些，但胜在幽静，可谓是上佳的静修之地，几位爷的眼光果然独到。” 洛川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要不是一路走来都没找到空房，会跑到你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来？ 然而，在现如今这个特殊的时间段，就算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是那么好争的，所以就在下一刻，便听得一声娇叱从二楼传来。 “瞎了你的狗眼，知道本姑奶奶是什么人吗？竟敢把我们赶出去，看我不拆了你这破地方！” =================================== PS：感谢‘帅帅的汪赐将’133元红包打赏，这是中彩票了还是发大财了啊，不出手则已，居然一出手就这么豪气，直接一举登顶粉丝榜榜首，成为咱们星陨第三位舵主了，首席舵主威武霸气，一统天下…… 第两百九十七章 刁蛮小姐，土匪少爷 “嘭！” 众人刚闻头顶传来一声厉骂，便又听得一道巨响接踵而至，只见那客栈二楼的横栏被人横空撞断，一道人影如断线纸鸢般摔落下来，直砸得地面轰然作响。 定睛看去，却是那店小二胸前多出了个血窟窿，分明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见出了人命，四周的一众修行者纷纷四散躲避，似乎并不打算搅这趟混水。 而那客栈掌柜则目色一怔，脸上并没有丝毫悲痛之意，倒是怒气十足，只是还不等他发作，便见三道倩影齐刷刷地从空而落，其中一人直接伸手往那掌柜面前一拍。 “无良奸商，坐地起价也就罢了，竟敢以此来折辱姑奶奶，好教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瞧清楚了，这是什么！” 言罢，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想去看看那少女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初时大家还以为那少女也是拿出了星石，想要与那个财大气粗的少年比拼身家，却不曾想，真正落在那掌柜手中的，却是一块轻若无物的令牌。 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只是刻了一轮银月，栩栩如生。 有些躲得远的修士没能看清，纷纷不知其意，而离得近的人则不约而同地瞪大了双眼，倒吸数口凉气。 因为那分明就是皓月山庄的牌子！ 一时间，客栈掌柜额间冷汗淋漓，仿佛手中的重量沉若山岳，连带着两条胳膊都急急颤抖起来。 桦城作为汴州州城，同时也是每一届观星大会的举办地，其内土地用寸土寸金来形容也毫不为过，能够在此立足者，当然不可能是凡夫俗子。 便如这位秋山居的大掌柜，这些年也不知接待过多少修行界的天才，并以此结交了八方豪客，要说他没半点背景，当然是不可能的。 但他的身份背景放在皓月山庄面前，用最贴切的一句话来说，便如同萤火与皓月争辉！ 那毕竟是大梁屈指可数的一流大派之一！ 一个小小的桦城客栈老板，想要为难一位皓月山庄的弟子，岂不是蜉蝣撼大树，可笑至极？ 所以现如今哪怕洛川已经摆出了整整五十块上品星石的阵势，那掌柜也不敢接了。 有钱固然好，但那也得有命来花！ 事实上，此时那掌柜的已经把肠子都悔青了，他哪里会想到，只因为自己一时贪财，竟会招惹到皓月山庄这尊庞然大物，如果能给他再一次选择的机会的话，他宁愿倒赔几十块上品星石出去，也不敢触怒这几位姑奶奶啊！ “小人，小人不知是皓月山庄的贵客光临，适才多有得罪，还望几位仙子莫要怪罪。” 言罢，那掌柜的直接跪倒在地，磕起头来。 那身着青衣的少女见状，顿时眉间愠色微敛，冷哼一声：“哼，算你识相，那之后几日的房钱就免了吧。” 听得此言，那掌柜的顿时如蒙大赦般开口道：“是，是，我秋山居能得几位仙子大驾光临，已是难得的福分，哪里还敢收钱，若几位仙子肯多住几日，小人才更加荣幸呢！” 闻言，那青衣少女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便打算带着两位剑侍回房。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向不远处的青州众人看上半眼。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却蓦然响了起来。 “皓月山庄？倒是巧了，我与你那庄主卢小君倒也算是旧识了，她还曾邀请我去你贵宗做客呢。” 话音落下，场中立刻变得无比的沉寂，那青衣少女皱着眉头转过身来，看着一脸轻笑的洛川，顿时眼中闪过了一丝寒芒。 在她看来，自己未提抢占房间一事，已经是对此人莫大的宽恕了，对方非但不知感恩，竟然还敢故意来撩拨自己？ 至于说洛川口中与庄主相识，甚至被邀请到山门做客一事，却是根本无人相信的。 毕竟再怎么看，那毛头小子顶多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身上修为也未及聚星，这么一个乡野村夫会跟堂堂皓月山庄庄主有旧？ 傻子才会相信！ 因此在下一刻，青衣少女直接抬起手掌，向着洛川虚空拍去。 “竟敢直呼我师尊名讳，掌嘴！” 洛川神色微怔，没想到这小娘们儿居然也跟自己一样，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当下便打算出手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却不曾想，还不等洛川动手，便有一只无比宽厚的手掌抢先一步来到了洛川身前，替他接下了对方的这一巴掌。 随即一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大脸来到近前，笑眯眯地对那少女抬手执礼。 “我家师弟少不更事，不懂规矩，并非刻意折辱贵派掌门，卫某在此替他向姑娘道歉了。” 正说着，一旁的秦未央也在暗中拉了洛川一把，低声道：“洛师兄切莫冲动，这皓月山庄可不是那踏云宗所能比拟的，能不得罪便最好不要得罪，否则若是一不小心与之起了争端，之后在那观星大会上可是对我们大大不利。” 闻言，洛川不禁暗暗皱眉，他当然知道皓月山庄不是什么善与之地，只是不曾想，哪怕是面对三个洗星境的小辈，卫尘等人竟也如此小心翼翼，也难怪大梁其余各州的修行者不把青州放在眼里了。 不过接下来，北蝉的一番低语却让洛川不得不为之沉默。 “不要冲动，那女子既然称呼卢庄主为师尊，其身份必定非同小可，哪怕修为不济，身上恐怕也藏有不少高级法宝，观星大会召开在即，一切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北蝉的这番话很有道理，现如今的青州一行人等既已得罪了踏云宗，若是再惹上比踏云宗还要更加深不可测的皓月山庄，的确殊为不智。 更何况，今年的观星大会，洛川就是想着来凑凑热闹，长长见识的，真正登楼夺造化的，还是诸如廖昙、卫尘、北蝉这些聚星境强者。 洛川惹了皓月山庄，大可以拍拍屁股就跑了，但廖昙等人却是跑不掉的。 人家只会把怒火倾泻在青州众修的身上。 届时，一个不好，恐怕就算是廖昙也会受此牵连，却是洛川不愿意看到的了。 再者说了，此番抢占客房，原本就是洛川不占理。 念及此处，洛川难得以大局为重，便准备退一步海阔天空了。 但很可惜的是，他想退，那个青衣女子却偏偏不依不饶起来，此时即便面对着卫尘的好声赔罪，也是横眉竖目。 “道歉可以，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替他挡罪？要道歉，就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八蛋自己来道歉，若他肯跪下给姑奶奶磕三个响头，此事就此揭过，如若不然……” 话音落下，卫尘顿时脸上笑容一凝，倒不是因为羞恼，而是他很清楚洛川这人的性子，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此时对方要逼他磕头道歉，无异于火上浇油！ 就连一向言语不多的北蝉也暗暗握紧了拳头，预感到了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然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一向性情暴烈，出手果断的洛川，却突然摆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面容。 “原来是皓月山庄仙子当前，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几位大发慈悲，莫要怪罪啊……” 看着洛川一路弯腰前行，在场的所有青州修士全都愣住了，而始终守在那青衣少女身边的两名剑侍则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哼！这小王八蛋倒是知道好歹，是个聪明人。” “少主此番出行，已经是极尽低调之势，若是放在以往，这小子敢如此冲撞少主，早就被废掉一身修为，或者当即杖毙了，现在只是让他磕头赔罪，当真是便宜了他！” 两名剑侍无比鄙夷地看着唯唯诺诺的洛川，眼中冷笑连连，就连青州一众修士所表现出来的震惊也被他们当做是被那青衣少女所震慑。 便在此时，洛川已经走到了那青衣少女身前三尺之内，却并未屈膝下跪，而是顺手从腰间解下了一个酒葫芦。 “之前无意冲撞了仙子，当真是罪不可恕，小的愿以此法宝作为赔礼，望仙子笑纳。” 闻言，青衣女子三人均是一愣，下意识地朝洛川手中的山海壶看去，虽然其上没有半缕星光环绕，但以她们的眼光，却能感受到其内星力的澎湃充盈，显然不是一件俗物。 “噢？这是什么东西？” 青衣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伸手便打算去接，却在此时，一道黑光却猛地从那葫芦嘴中急掠而出。 正是挽歌剑！ 挽歌剑来势汹汹，锋芒毕露，直刺得人眼前发晕，其上所携带的恐怖杀意，更令人头皮发麻！ 一见此剑，两位剑侍便下意识地开口道：“少主小心！” 随即不约而同出手相拦，那青衣少女面对近在咫尺的奇袭也是花容失色，当下从手中扬起了一片明橙色的星辉，奋力拍向剑锋，整个人意欲借力后退。 “嘭！” 好在两名剑侍均有聚星境的修为，再加上距离事发之地极近，在全力出手之下，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拦住了挽歌剑的去势，一把将其拍落在地。 然而，与此同时，一道人影却无比鬼魅地绕到了那青衣少女的身后，随即毫不讲理地扬起手掌，轰然砸在了对方的后脑勺。 “啪！” 青衣少女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便身子一软，倒在了某人的怀中，彻底晕了过去…… 第两百九十八章 人质在手，天下我有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 谁也不曾想到，前一刻洛川还卑躬屈膝地向那皓月山庄的弟子道歉，后一刻竟然暴起偷袭，一举将那青衣少女控制在了手中。 “大胆！快放开少主！” “小子你不要命了吗！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 两名剑侍肝胆皆寒，双剑赫然扬起，就欲向洛川斩去。 然而，紧接着，洛川的一个动作却令两人举步维艰，一动也不敢动了。 只见他将手指轻轻抵在了那青衣少女白皙的脖子上，一缕淡若无物的白色剑气自他的指尖翩然而出，毫不怜香惜玉地在少女的玉颈上划出了半寸血痕。 “再敢异动，我就杀了她。” 洛川的声音显得有些懒散，眼中也没有半分杀气，但却偏偏令人对他的这番话不敢有丝毫质疑。 “你若敢伤了少主，他日我皓月山庄必将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我劝你赶紧放了少主，不要为自己的宗门和家族惹下弥天大祸！” 两名剑侍虽然语气依旧强硬，但却是真的不敢妄动了，饶是她们都是威震一方的聚星境强者，此刻也不敢用青衣少女的性命与洛川相赌。 两人心中很清楚，若今日少主真的在这桦城内遭遇了意外，等她们回了皓月山庄，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轻则被废掉修为，重则与少主陪葬！ 洛川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肆无忌惮地又将手指向下轻轻一拉，于是少女脖颈间的鲜血更加汹涌了。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嘴硬？小爷最讨厌有人用身份背景威胁我了，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反正我的性命肯定没这黄毛丫头值钱。” 见洛川似乎真的有玉石俱焚的打算，两名剑侍彻底慌了，赶紧开口道：“阁下三思！请先放了少主，咱们好好谈谈。” 洛川冷笑一声：“真当小爷傻啊，想要小爷放了你家少主，可以，但你们必须得付出些代价才行。” 话音落下，一道瘦瘦小小的人影突然来到了两名剑侍的身前，笑脸盈盈地递过去了两颗丹药。 其中一名短发少女见状，立刻花容失色，沉声道：“诛心丹！” 洛川微微一笑：“不愧是皓月山庄的人，倒是有些见识，不错，这便是诛心丹，碎星境以下修为服下之后，若有异心，只需要施丹者心念一动，便能让尔等受万剑穿心之苦，最终心脉破碎而亡。” 闻言，四周看客顿时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这之前，他们便已经见识过洛川的财大气粗了，只是为了三间客房，就不惜拿出了整整五十块上品星石来当做房费，但不曾想，那只是开胃小菜，如今这小子居然一出手又是两颗诛心丹！ 那可是星级大丹！ 比起当初洛川在星殿拍卖会上卖出的青木丸不知道珍贵了多少！ 那可是可以控制一方聚星境强者的超级宝丹！ 当然，更加令人震惊的不是洛川的财力，而是他的魄力。 此时的众人尚且不知道洛川一行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但就凭洛川敢以皓月山庄弟子为质，逼迫其两位聚星境剑侍服下诛心丹的行为，就让人不得不佩服，这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当那青衣少女亮出皓月山庄的腰牌之时，在场所有人已经被吓得肝儿颤了。 谁曾想，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少年才是更狠的，竟然把对方直接变成了自己的肉票！ 场中形势一再逆转，一波三折，实在是让人意料不到。 而这个时候，面对红豆递上前来的两颗诛心丹，青衣少女的两名剑侍已经脸色沉得可以滴下水来了。 然而，洛川却根本不打算给两人犹豫的机会和时间。 他指尖所激发出来的白焰剑气，已经在青衣少女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三寸长的血痕，深可见骨，血流如柱。 “你们愿意就这么跟小爷僵持着，小爷却也等得，就怕你家少主等不得了。” 洛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但说出来的话却偏生令人不寒而栗。 下一刻，两名剑侍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咬牙，接过诛心丹，一口将其吞了下去。 “现在可以放开少主了吗！” 洛川没有接话，而是将目光落在了红豆的身上，后者扬着小脸，似乎暗自默诵了一句什么，随即那两位剑侍脚下一软，同时栽倒在地，发出了两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于是红豆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哈哈，倒是识时务，好，既然你们如此配合，我也就不伤害你家少主了，接着！” 说着，洛川一抬手，直接将那青衣少女如垃圾一般丢了出去。 两名剑侍立刻忍着心中绞痛，腾身将少主稳稳接住，待回到地面的时候，那如万蚁噬心的痛楚才渐渐隐去。 两人又手忙脚乱地帮那青衣少女止了血，眼看少主性命无忧，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今日败于阁下之手，是我等学艺不精，无可怨憎，既然阁下想要那三间客房，便尽管拿去，我们自另寻住所。” 言罢，那两名剑侍便准备带着青衣少女离开，看起来，是连诛心丹也不打算解除了。 然而，洛川却淡然一笑：“小爷让你们走了吗？” 两名剑侍脸色一僵，那短发少女顿时开口问道：“此番我们已经认栽了，房间也让出来了，你欺辱少主之罪也不追究了，你还想怎样？” 洛川笑道：“你们觉得，诛心丹是大白菜吗？就这么平白无故让你们俩吃了，然后放你们走？” 闻言，两名剑侍立刻心中一沉，脑中浮出了一丝非常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接下来，洛川便对红豆和秦未央开口道：“你们去把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搜出来，然后给我绑了押送到二楼的上房去。” 然后，他又转过头，对卫尘笑道：“卫师兄，今夜就便宜你了，让你负责看着她们三人吧，不过可不要一时心善，想着放走他们，不然我这丫头下手可不知轻重，一旦发现她们要跑，便会激发诛心丹，届时，咱们与皓月山庄的仇可就结大了。” 卫尘满脸苦涩，摇摇头道：“难道现在这仇就不大了吗？” 洛川哈哈一笑：“不管怎么说，至少在观星大会召开之前，不能让她们搬救兵去，至于观星大会开始之后嘛，待我见了那卢小君，自然会跟她说道说道。” 如果之前洛川说出这番话来，一定会引人耻笑，但现在却没有人笑得出来了。 众人纷纷猜测，这家伙是不是真的与那皓月山庄的庄主是旧识，否则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绑架皓月山庄弟子？ 当然，洛川可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更不会关心自己的这番举动是否把宁青和那两个散修都吓得脸色惨白，待从红豆手中接过三件空间储存类法宝之后，便志得意满地带着谢长京往二楼上房去了。 最终秋水居的三间上房，洛川和谢长京占了一间，红豆、秦未央、卫尘，以及皓月山庄的三人占了一间，宁青、北蝉等人则住进了最后一间。 等进了房间之后，洛川便迫不及待地激活了手中的三支手镯，心念这皓月山庄果然大手笔，居然连两个剑侍都随身携带了这等宝贝。 要知道，在星陨大陆上，空间类法宝虽然并不算特别罕见，但也不是大白菜，谁都有的。 在青州混了这么久，洛川手中也就只有一只山海壶可算作空间类法宝，而且山海壶体积比较大，携带起来并不算方便，挂在腰间倒是显得有些招摇。 而此番从青衣少女三人手中缴获的空间类法宝却是手镯，不仅携带方便、隐蔽，而且里面的储存空间比起山海壶来只大不小！ 只是令洛川微微有些失望的是，里面并没有多少星石，看起来，这三个皓月山庄的弟子完全就是三个穷光蛋，也无怪于刚才会开口向那掌柜的免去房费了。 三人手镯内所藏的上品星石加起来也就二三十块的样子，别说跟人家壕气冲天的踏云宗相比了，就连洛川都比他们有钱！ 当然了，对于修行者来说，星石虽然重要，却并不是最值钱的东西，相比之下，各类法诀、法宝、灵丹等物，才是真正的有市无价，而洛川此番抢劫这三个皓月山庄的弟子，所为的也是这个。 而这一次，那三支储物手镯倒是没让洛川失望。 首先是那个短发少女的手镯，里面赫然藏着数十张高级符篆，还有好几瓶看起来品质不低的灵丹，三把法剑，以及一只青铜药鼎，竟然比百草堂炼丹房里面的还要高级！ 大喜过望之下，洛川又赶紧把第二支手镯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于是地上立刻出现了一堆价值不菲的宝石，一张不知道是何用途的面具法宝，一座莲台，一本丹诀，以及好几件看起来品相不错的兵器。 “真不愧是聚星境强者啊，宝贝还真是不少，那青衣小妞儿既然被这两人奉为少主，应该手里面的东西更值钱吧！” 洛川流着口水看着手中的最后一支手镯，双眼发亮，然后心中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异常虔诚地打开了手镯的禁制，把神念投了进去。 下一刻，洛川的眼前出现了一本破破烂烂的古籍，随即脑中轰鸣大作。 星火燎原总诀。 卷一，星火神通术。 皓月争辉剑！ 第两百九十九章 苍天有眼啊！ 迄今为止，洛川已经将留在脑海中的星火燎原总诀激活了四卷。 分别是： 卷一，星火神通术。 卷二，星火铭器术。 卷三，星火铸丹术。 卷六，星火焚阴术。 其中他收获最多的，当然是卷三的星火铸丹术，其内总共包括了百草洗练录、万木争荣录，以及长生书这三卷造化。 毫无疑问的是，正是因为有了星火铸丹术的存在，才令洛川有了今日的成就。 或者换一种说法，洛川真正崛起的起点，便是从闯药王塔开始的。 但对于洛川来说，其实现在他最急需的，却是各式对敌的手段、功法，或者说是神通。 仅仅凭借着一本白焰焚身诀，洛川便已经从降星境一路横扫到了洗星境巅峰，如果能再多一式此类御敌的功法，洛川能达到什么样的成就？ 虽然在月影秘境的时候，他从思思那里偷学来了拈花摘叶手，但或许是因为当日思思施展此术的时间太短，也或许是因为洛川的悟性差了些，总之，现如今的他所能使用拈花摘叶手的力量尚不足三成！ 换言之，现在洛川所学到的拈花摘叶手是残缺的，在他脑海中所展露的拈花摘叶手修炼方法也是不完整的！ 这也就导致，洛川在离开月影秘境之后，其实使用拈花摘叶手的机会并不多。 当然，从本质上来说，白焰焚身诀是一本练体术，配合拈花摘叶手也算是恰如其分，威力倍增。 可洛川毕竟是一名剑修，凌剑宗最看重的也是剑法传承，而且他手中的挽歌剑，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已经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一件神器了，如若不能物尽其用，这本身就是极大的损失。 所以弃剑使用拈花摘叶手御敌，便只能算作是奇袭，或者最后保命的杀招。 在这样的情况下，洛川最想要获得的，当然是一道能与自身实力匹配的剑法。 至于说当初在宝阁中获得的斩灵剑，却是伴随着洛川的实力不断提升，早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这便导致现在洛川最强大的剑法，竟然是他自创的枫桥夜泊。 只是非常可惜的是，即便是枫桥夜泊这等高级剑法，现在洛川所能施展开来的也只有前面两式，并不能发挥其全部的威力。 毕竟自创功法这件事情就是极其讲究机缘的，以洛川现在洗星境的实力来说，他能够悟出前两剑已经是撞大运了，若是想补全此剑，现在的他还做不到，也没那么大的造化。 如此一来，此时出现在洛川脑中的皓月争辉剑，便可谓是雪中送炭！ 正所谓，偷不如骗，骗不如抢，当真是天下至理啊！ 拈花摘叶手是洛川从思思那里偷学来的。 白焰焚身诀是洛川从宝阁里面骗来的。 而这道皓月争辉剑，则可以算是他从皓月山庄抢来的！ “哈哈哈哈，剑法！竟然是剑法！苍天有眼啊！大爷我终于开出剑法来了！” 洛川的放声大笑着实吓了谢长京一大跳，还以为自己这位师兄魔怔了，赶紧上前摇了摇他的肩膀。 “师兄？你没事儿吧师兄？” 洛川一把抓住谢长京的手，满脸激动地说道：“没事儿，当然没事儿了！我跟你说，师兄我就要牛逼了！这剑法真是来得太及时了，如此一来，我倒要看看，日后还有谁能堪为我一剑之敌！” 谢长京满头雾水地看着洛川，心想师兄你现在还不牛逼？ 这才刚离开青州，观星大会都没开始呢，就吓跑了踏云宗，还劫持了皓月山庄的弟子，恐怕就连廖师兄当年都没这么牛逼过吧！ 洛川也懒得跟谢长京多做解释，当即命他守在门外为自己护法，说是自己准备参悟一门高深的功法。 闻言，谢长京心中也是一喜，他不傻，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在凌剑宗横行无忌，在百草堂作威作福，甚至还得到机会前来观摩观星大会，靠的是什么，说得直白一些，只要洛川一日不倒，他谢长京就能贵不可言！ 若他日洛川破境碎星、启星，甚至是恒星，那他谢长京的地位又岂是现在所能比拟的？ 于是谢长京忙不迭地离开了房间，瞪大了眼睛守在门口，甚至拿出了临行前自己在勋禄堂用贡献值换来的阵旗，郑重其事地在门外布下了一个防御大阵，使得生人勿进。 只是随后不断从房间里传来的声音，让谢长京眼中的疑虑越来越重。 “咦？这剑法也太怪了吧，怎么可能从这个角度刺出去？” “明明大家都带了个月字，怎么跟我凌剑宗的镜花水月剑完全不同？” “啊呀呀，真是气死我了，怎么看这一剑使出来都有些娘们儿兮兮的，太羞耻了，简直太羞耻了。” “怪不得那皓月山庄里面尽是些小娘们儿，如果我推断不错，在此剑之前，必定还有与之相应的基础剑诀才是，应该更适合女的来练，我要学了，岂不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啊啊啊啊……” 听得洛川一阵的怪吼怪叫，谢长京也是一脸的纠结，生怕师兄练功给练得走火入魔了，但又不敢进去打扰，只能心中无比焦急地等待着。 中间北蝉、宁青等人也曾来拜访过，不过全都被谢长京给挡了回去，只说自家师兄在沉心悟道，恕不见客。 直到整整三天时间过去，早已苏醒过来的青衣少女闹得不可开交，两名皓月山庄剑侍数度尝试逃跑而不得，卫尘一脸头痛的时候，洛川才终于无比憔悴地走出了房门。 见到洛川出现，谢长京赶紧迎了上去，满目担忧。 “师兄，没事儿吧？” 洛川摆摆手，双眼直冒精光：“我饿了，给我找点吃的。” “是！”谢长京应了一声，便下楼去找掌柜的了。 不多时，洛川一个人便如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了一只鸡，一条鱼，半只烤羊，甚至还喝了两大坛子酒，这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这几天桦城里面情况怎么样？” 听得洛川发问，谢长京赶紧开口道：“这三日我都寸步不离地守在师兄房门口，并没有亲自出去打探消息，不过据那两个散修所说，咱们大梁帝国近乎一半的聚星境强者都已经到了，原本这两天卫师兄和北师兄都打算去联络一下飞煌窟的人，不过好像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并没能找到飞煌窟的弟子。” 洛川点点头：“星殿那边呢？” “圣星司的人已经在城外开启了观星楼，好多人都在那附近就地驻扎了下来，据说是可以沾一些星运，不过桦城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冷清，反而人流量更大了些……” 谢长京正说着，便听到隔壁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嘶力竭的痛骂声，震得整个秋山居似乎都在摇晃。 “你这个该死的贱婢！若是再敢对我这两位姐姐施咒，日后等我回了皓月山庄，定命人把你捉来，扒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让你受那万虫噬心之苦！” “还有你这头死肥猪，是青州天元门的门人是吧！本姑奶奶记住了，我劝你在观星大会之后，连带着你们天元门的人，能跑多远跑多远，否则，我定让师尊屠了你整个天元门，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有你这个骚狐狸……” 洛川听着隔壁青衣少女的一番叫骂，慢慢皱起了眉头，向谢长京投去了质询之意。 谢长京只能苦笑道：“便在师兄闭关悟道的第二天早上，那妮子便醒过来了，然后数次试图带着她的两名剑侍逃跑，不过每次都在红豆师姐和卫尘师兄的联手拦阻之下失败了，于是那小妮子便天天叫骂不断，或许是试图想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去向皓月山庄的弟子报信。” 洛川沉声道：“那你们是怎么做的？” 谢长京无奈地摇了摇头：“自那日师兄你绑架了皓月山庄三人之后，北蝉师兄便在客栈下了禁令，不准任何人出入，否则立斩不赦，另外那个叫做赵寻鸣的散修也在客栈外布下了隔音阵法，让那妮子的声音绝对传不出去。” 闻言，洛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向隔壁房间走去。 “有种你们就杀了我啊！如果不敢，就放我们离开！别以为这两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姑奶奶就不记仇了！只要让我回到皓月山庄，你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青衣少女还在肆意叫嚣着，而一旁的卫尘则满头大汗地赔着笑，秦未央倒是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本身的性子就是如此，面对对方那源源不断的叫骂，竟然眉头都不曾皱半分，只是兀自在一旁打坐休息。 至于红豆，则似乎显得有些委屈，小脸也微微透着不健康的煞白，孤零零地站在门边。 便在此时，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洛川慢步走了进来。 见状，红豆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喜意，甜甜地唤道：“少爷！” 洛川笑着揉了揉红豆的小脑袋，随即重新向前迈步。 “小王八蛋！你终于来了！姑奶奶告诉你……” 青衣少女看到洛川，眼中的怒火仿佛能夺眶而出，然而，她的这句话尚且未能说完，便见得一片剑光毫无征兆地自自己身前升起，然后溅起了一捧热血，将她的侧脸浸得温热而猩红。 那个始终守在她身边，有着聚星境修为的短发剑侍，已经被洛川一剑隔断了脖子。 然后，一双冷静得可怕的眸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柔声问道：“你叫什么？” 第三百章 给我一个理由 最衷心的剑侍在自己面前被就地格杀，青衣少女本该表现出滔天之怒，亦或者放声尖叫，但偏偏，更加剧烈的恐惧感压下了她心中的其他一切情绪，让她的肠胃一阵猛烈痉挛，让她的喉咙仿佛被人死死卡住，连一个最简短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她眼前的光无限收拢，只剩下了那双冷血无比的瞳孔，她的耳边一阵轰鸣，却听到了少年那宛如恶魔般的声音。 青衣少女就像是被吓傻了一样怔在了原地。 但她身边的另外一名剑侍却是反应极快，几乎在同伴身首分离的一瞬间，便已出剑向洛川刺来。 但洛川甚至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因为下一刻，一道让人无法忍受的钻心之痛骤然袭上了她的心头，让她手指一松，随身佩剑就此掉落在地，而她则双手捂着心口，轰然倒在了地上。 “啊！” 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声总算是惊醒了一旁的青衣少女，她的双眼重新恢复了焦距，随即听到眼前少年再次问出了同样一个问题。 “你叫什么？” “纪轻梦。” 下意识的，青衣少女便将自己的名字脱口而出，而与此同时，她的身体这才好似摆脱了沉重的枷锁一般，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半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洛川再度开口道：“很好，纪轻梦，你刚才骂的这些人，有我的侍女，有我的兄弟，也有我的朋友，他们不敢对你们皓月山庄的人动手，但我敢，而我的解决方式也很简单，你骂我的人，我就杀你的人，明白了吗？” 纪轻梦没有表示，只是沉默地看着洛川。 “我是一个很没有耐心的人，所以接下来，如果你再敢出言辱骂半句，不管是骂我也好，还是骂我的同伴也罢，那么，她也得死。” 洛川没有说这个“她”是谁，但纪轻梦已经下意识转头看向了那位面目狰狞，正在低声嘶吼的剑侍。 随即洛川轻轻抬了抬手，于是红豆松开了捏紧自己衣角的小拳头，而那位纪轻梦的剑侍则大汗淋漓地倒在了地上，连手指头也动不了半分了。 此刻的纪轻梦这才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赶紧扑到了那剑侍的身上，急声道：“瑶姐姐，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瑶姐姐……” 然而，那位瑶姐姐却是连回答纪轻梦的力气都没有了。 倒是洛川冷冷一笑：“放心，我家丫头下手有分寸，她暂时还死不了，但……” 说着，洛川将身子向前再探了半尺，仔细地盯着纪轻梦那双又急又怕的大眼睛，喃喃道：“但我刚才听你说，等你回了皓月山庄，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会不得好死，所以，现在，请你给我一个理由，一个，不立刻杀掉你的理由。” 此时的纪轻梦虽然已经从极端恐惧的状态缓过神来了，但却再不复之前那个嚣张跋扈的刁蛮丫头模样，她转过头，咬着牙，仿佛用了自己最后的勇气，瞪了洛川一眼，开口道：“你若杀了我，我师尊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洛川冷笑道：“但我不杀你，等你有朝一日搬来了救兵，我们也得死，既然如此，我何不赌一把？” 闻言，纪轻梦脸上最后的狠意终于渐渐敛去，沉默良久之后，她这才再次开口。 “我可以立下血契，绝不会将这三日之事告诉任何人，哪怕日后被师尊发现，我也既往不咎。” 洛川点点头：“总算有些诚意了，不过……这还不够。” 纪轻梦沉声道：“你还想要什么？” 洛川满脸平静，毫不避讳地说道：“若是依照我平日里的性子，是绝对做不出放虎归山这等蠢事的，只是三日前擒你一幕，实在被太多人看到，虽然我也可以干脆将所有人一起灭口，但这终究是件麻烦事，所以，要我放了你，可以，但我不要你缔结血契，我要的是……” 顿了顿，他终于缓缓开口道：“我要你的本命星咒。” 话音落下，在场的卫尘、北蝉和秦未央等人都是一脸的迷茫，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本命星咒这个词，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但与之相反的，却是纪轻梦的眼中骤然露出了无比震撼之意。 “星咒……你居然知道星咒！” 洛川看着纪轻梦的反应，顿时表现出了不出所料之色，轻笑道：“不愧是超级大门出来的弟子，果然知道星咒，如此也好，倒是免了我一番口舌，只是不知，这个条件，你可应允？” 闻言，纪轻梦蓦然握紧了拳头。 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洛川竟然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出来。 其实所谓本命星咒，解释起来也很简单，便是开放自己的星海，让洛川以神识进入，烙下一道印记，若后者愿意，便可随时以此来引爆她的星海，让她就此身死道消！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此术与诛心丹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两者却有一个本质上的区别。 诛心丹虽难得，但却是可解的，以皓月山庄的底蕴，再加上其庄主卢小君碎星境巅峰的超高修为，想要解除诛心丹的药力，或许有些麻烦，但只要愿意去做，总是手到擒来之事。 可本命星咒却不一样。 至少在现如今的星陨大陆上，此咒，无解！ 换句话来说，就算是如苏先生那般恒星境强者出手，也无法解除本命星咒！ 也正是因为此咒的阴毒之处，所以早在百十年前，大梁就已经将此咒列为了禁术，虽然在某些古籍上还留有只言片语，但具体的修习方式则早就断了传承。 纪轻梦能够知道本命星咒，是因为她是卢小君的关门弟子。 但即便如此，纪轻梦也只是知道此咒而已，就连她也不懂如何施展。 而眼前这个出身青州一个二等门派的小王八蛋怎么可能会本命星咒！ 她却是不知道，洛川能够在无意间学会此术，竟是因为星殿。 或者说，是因为星殿的藏书阁！ 当日洛川自月影秘境逃离之后，便被带到了星殿藏书阁中，原本以他的本事，虽然用投机取巧的方式找到了破解书阁防御阵的办法，但所获之藏书毕竟是有限的，而且有些禁制强大的书架也绝非他能染指。 可偏偏，他的身边带着星殿的小公主，夏馨月。 而在夏馨月苏醒过来之后，便彻底给洛川大开了方便之门，但凡是星殿藏书阁中所有的，只要洛川想看，她便为他取来。 正如当时她所说的那番话一样，她的，就是他的。 虽然因为时间有限的关系，洛川并没有能够阅尽星殿藏书阁中的所有古籍，也没能继续激活星火燎原总诀新的篇章，但他却也因此掌握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本命星咒便是其一！ 纪轻梦当然不可能知道洛川的此番经历，也有些不敢相信洛川真的会此咒术，但此时此刻的她，俨然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更重要的是，洛川的这一提议，突然让纪轻梦心中一动。 因此在下一刻，她银牙一咬，便沉声道：“好！” 洛川微微一笑：“倒是有些魄力。既然如此，还请诸位先去门外等候，待术法完成之后，我自会通知大家。” 闻言，卫尘等人虽然满腹疑惑，却也不便多问，便纷纷离开了房间，至于那位堪堪恢复了些力气的剑侍自然也被两位散修架了出去。 随着房门缓缓关闭，场中就只剩下了洛川与纪轻梦两人。 “我劝你打消搏命逃跑的念头，当日我之所以会选择偷袭于你，是忌惮你手中会握有强大的法宝，如果真要实打实的一战，你并不是我的对手。” 洛川的一番话，让纪轻梦身子微微一颤，随即暗暗低下了头，也不作答。 但此时的她却并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因为如果按照她当初所看过的关于本命星咒的介绍的话，且不管此咒术的具体施展过程是怎么样的，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便是在自己开放星海的同时，洛川的星海也将为自己敞开！ 所以纪轻梦还有一线胜机。 便是趁着洛川向自己敞开星海的那一刻，用自己的星海与对方的星海展开纯粹力量的比拼！ 以此来重创洛川！ 出身皓月山庄这等超级大派的纪轻梦坚信，即便自己的修为不如洛川，但如果是比拼两人的星海浩瀚程度的话，赢的一定是自己！ 想当初为了自己可以完美降星，师尊可是准备了九九八十一种珍稀无比的星级大丹，再辅以皓月山庄最高深的法诀，最后甚至逼自己硬生生将降星的时间推后了两年，这才得以成事，为自己的修行之路打造了最完美，也最坚实的基础。 是的，纪轻梦便是那传说中的完美降星！ 她坚信，出身一个小小青州凌剑宗的洛川，在降星底蕴上面，绝对不如自己！ 只待洛川施展本命星咒之时，便是他星海破灭之日！ 接下来两人相对无言，很快洛川便准备好了一切施咒所需，更按照自己所学，依葫芦画瓢，在四周布下了一道看似简陋，却内涵玄意的法阵。 下一刻，洛川直接拉过纪轻梦的双手，轻轻合上了双眼。 见状，纪轻梦心跳骤然加速，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而是依照之前双方的约定，率先向洛川敞开了自己的星海。 “机会只有一次，纪轻梦啊纪轻梦，这次你可不能再错过了！”纪轻梦深吸了一口气，暗中为自己加油打气。 紧接着，她便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一凉，似乎有一道无比恐怖的气息洞穿了自己的胸腹。 “来了！” 纪轻梦知道，这是洛川的心念在进驻自己的星海。 紧接着，她的神识前方也出现了一道光，仿佛通往神圣的天国。 纪轻梦下意识地握紧了洛川的双手，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神识扫了过去，准备以硬碰硬的方式，给予对方最惨烈的一击。 然而，下一刻，她的神识便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起来。 因为她看到了一片自己从未见过的，比头顶上方那片苍穹还要更加完整，更加广袤，也更加浩瀚的，星空。 第三百零一章 彻底服了 纪轻梦彻底傻了。 她作为大梁一流门派，皓月山庄最天赋异禀的小师妹，碎星境巅峰强者，皓月山庄庄主，卢小君的关门弟子，其眼界之开阔，绝非一众青州天骄所能企及的。 她是传说中万里挑一的完美降星，其星海的浩瀚程度，甚至比凌剑宗太上长老还要恐怖，诸如卫尘、北蝉等人更是难以望其项背。 但在这一刻，她却被洛川的星海给吓懵了。 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筹谋已久的计划，或者更准确地说，现在看来，她的那个计划根本就是个笑话。 试问，谁又会妄图用一条河流去撼动大海的波涛汹涌呢？ 如果纪轻梦真的那么做了，那么，最后输的一定是她自己。 甚至比种下本命星咒还要凄惨。 也就在纪轻梦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不知所措之时，洛川已经完成了施咒，不疾不徐将神念从纪轻梦的星海中退了出来。 于是纪轻梦所仰望着的那片星空也随之暗了下来，等她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只看到了洛川脸上那抹戏谑的笑意。 “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这般老实，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要是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纪轻梦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的确升起了一丝淡淡的悔意。 若是早知道这个小王八蛋出手如此不计后果，如此狠辣，若是早知道这小王八蛋的星海如此漫无边际，恐怖如斯，她又哪里会不依不饶地去招惹他？ 只可惜，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 一切都晚了。 此番较量，她完全输在了这个她原本一点也看不上，出身青州那等穷乡僻壤的小王八蛋手上。 “现在本命星咒你也下了，东西可以还给我了吗？” 也不知道是出自于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还是为了按捺下心中的那一抹恐惧，纪轻梦的态度倒是重新变得有些娇蛮了起来，直接一伸手就摊在了洛川的眼前。 洛川微微一挑眉，随即从怀中拿出了一只手镯，抛到纪轻梦手中。 “按理来说，小爷凭本事抢的东西，是绝对不会还回去的，不过念你刚才颇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反抗，这只镯子就算是小爷赏你了。” 纪轻梦接过手镯，用神念在里面一扫，立刻面沉如水。 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早就被洛川一扫而空了，只留下了一些他看不上的符篆、灵丹等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不过还好，最重要的那一册功法还完整地躺在镯子里。 见状，纪轻梦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洛川是担心学了皓月山庄的功法之后，被人秋后算账，所以此番趁着洛川还没反悔，纪轻梦便赶紧将手镯收了起来。 “那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观星大会召开在即，若是师尊见不到我，一定会把桦城翻个底儿朝天的。” 洛川沉吟片刻，有些拿不准纪轻梦说的是真是假，良久之后才微微一笑。 “走是当然可以走了，不过，反正大家都是要去参加观星大会的，不如便同道而行吧。” 纪轻梦一愣：“你要跟我们一起走？” 见洛川毫不犹豫地点了头，纪轻梦一时间觉得这个小王八蛋一定是疯了，要么，就真的是狗胆包天之辈。 在她想来，即便自己被对方下了本命星咒，但这同样是不保险的，如果易地而处，纪轻梦一定会选择在放了对方之后，便立刻离开桦城，越远越好！ “你就不怕我遇到师尊之后，不顾一切也要说出真相，让师尊杀了你，为红姐姐报仇？” 对此，洛川只是飒然一笑：“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一条贱命，怎么也不见得比皓月山庄的亲传弟子金贵，大不了就一命换一命了，这个买卖不亏！” “你……！” 纪轻梦认真地看着洛川，发现对方竟真的不是唬自己的，换句话来说，他是真的敢与自己同归于尽！ 可，为什么！ 他明明拥有那么一片浩瀚无比的星海，未来不可限量，怎么就敢与自己搏命呢？ 他怎么就不怕死呢！ 一时间，纪轻梦彻底懵了。 而洛川却根本不在乎纪轻梦在想些什么，在决定了怎么做之后，他便不再会有丝毫的犹豫，当即把卫尘、北蝉等人都叫进了房来。 “明日正午便是观星大会正式召开的时候了，据说圣星司的人已经开启了观星楼，现在城郊很是热闹，不如我们现在便出发前往吧，到了地方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洛川这番话一说出来，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同意。 事实上，若不是他突然闭关了三天，纪轻梦的事情又没能解决，卫尘等人早就迫不及待地离开桦城，前往观星楼附近等候了，现在虽然说晚了一些，但总归是没有错过。 “洛药师所言甚是，事不宜迟，咱们大家伙儿现在就出发吧。”那个叫做赵寻鸣的散修当即开口附和道。 卫尘倒是没有表态，而是颇有些凝重地看了纪轻梦一眼。 洛川注意到了卫尘的目光，当即笑道：“放心吧，事情都解决了，接下来，纪姑娘二人也会与我们同行。” 话音落下，众人立刻露出了无比震惊的模样。 那位被纪轻梦称之为“瑶姐姐”的剑侍更是惊声道：“少主！” 然而，更加令人意外的，却是纪轻梦缓缓摇了摇头，沉声道：“接下来，一切听从这位……洛药师的安排。” 瑶姐姐虽然满目的惊疑不定，但最后还是皱着眉头点了头：“一切遵从少主之意。” 纪轻梦心中再次暗叹了一声，然后转头对洛川说道：“我们可以与你们同行而往，不过，在这之前，还请让我处理完红姐姐的后事。” 洛川抬眉瞥了一眼床边那具尚未彻底变得冰冷的尸体，虽然嘴上没有任何表示，却是挥了挥手，带着众人离开了房间。 直到这个时候，谢长京才颇有些忧虑地问道：“师兄，就这么把那皓月山庄二人留在房内，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洛川对此倒是不以为意，摇摇头道：“如果那纪轻梦真的是个聪明人的话，就不会试图耍什么花招。” 话音落下，卫尘也不禁苦笑道：“虽然我不知道那所谓的本命星咒是什么，但想来洛老弟已经找到了控制那纪姑娘的方法，既然如此，何不就此放她们离开，大家各走各的不是更好？” 闻言，洛川顿时笑了：“堂堂皓月山庄这么大块招牌，若不好生利用，岂不是可惜了？再说，这二人虽然未必实力高到哪里去，但与咱们一起，毕竟是多了一位聚星境强者，做很多事情也方便一些。” 卫尘听了，只能频频苦笑，却也不好再出言劝说什么了。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的是，洛川之所以要把纪轻梦和那位被称为瑶姐姐的剑侍留在身边，是基于他根本就不知道本命星咒会不会起作用！ 诚然，洛川的确是从星殿的藏书阁里面学会了这一式咒法，但那毕竟是大梁明文规定的禁咒，别的不说，既然是禁咒，便必定是在很多年内都无人修习了，这么一来，洛川所知道的本命星咒的一切效用，都是纯粹从书本上看来的理论知识。 至于最后他的施展手法到底有没有出什么纰漏，纪轻梦的本命星是否真的全然在洛川的掌控之中，就真的只有鬼知道了…… 关键这玩意儿还不能随便试，要是一不小心真的把纪轻梦给弄死了，洛川绝不会如他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纪轻梦毕竟是师出皓月山庄！ 也毕竟是碎星境巅峰强者的徒弟！ 要说洛川真的在心里面没有半分忌惮之意，那才真的是见鬼了。 要不然你以为洛川真的这么好说话？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青州的修行势力太弱，凌剑宗的根基太浅，他的修为太低？ 若是换做青州八大家什么的，洛川早就一剑把对方的脑袋给削下来了！ 好在一切都以洛川预料中的方向进行着，不多时，纪轻梦与那位瑶姐姐便出现在了青州众修的面前，倒是另外那名剑侍的尸体不见了去向。 对此，洛川并没有多问，而是轻轻点头道：“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那咱们就出城去吧。” 说完，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秋山居，向着桦城的东门而去了，隐隐中，不仅仅是纪轻梦二人，就连卫尘和北蝉等青州修行者，都下意识地以洛川为首了。 哪怕事实上，洛川才是众人当中修为最低的那一个。 但从当初在城外一言震慑踏云宗，再到绑架皓月山庄弟子，这一件件，一桩桩，不管是卫尘还是北蝉，都自认为他们不可能做到洛川这般石破天惊。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在连续经过这两遭意外之后，整个青州的队伍倒真的拧成了一股绳，整个气势也跟着提升了许多，并不像初来乍到之时那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 不过还不等众人从桦城城门走出去，便彻底意识到，此番的观星大会，可没那么容易。 因为有人竟堂而皇之地将城门给堵了…… 第两百零二章 欺软怕硬？ 当以洛川为首的青州一行人来到桦城东城门的时候，这才发现，城门口早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各路人马都拥堵在城门方圆五丈之内，迟迟不见流动。 洛川等人耐心地在原地候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宁青终于忍不住了，拉过旁边一个麻衣男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堵在这里，没人出去？” 那人看了看宁青一行人的着装，不禁苦笑道：“几位是从青州来的吧？看来你们对于洪崖宫的做派还不太了解啊……” “洪崖宫？”洛川有些好奇地看向秦未央。 后者则低声为他解释道：“这洪崖宫便是汴州的第一大宗派，其宫主仇万山也是碎星境强者，总体实力比皓月山庄矮了半筹，却也不是咱们凌剑宗能够招惹的对象。” 闻言，洛川不禁一脸的郁结。 当初在青州的时候，凌剑宗被尊为青州第一大宗门，那是何等风光，再加上他抱住了星殿这根金灿灿的大粗腿，可谓是横行无忌，快意恩仇，但谁曾想，现如今出了青州，却是处处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感觉随便来个什么宗门都比凌剑宗要强大。 不管是踏云宗还是皓月山庄，甚至于是这洪崖宫，都不是凌剑宗惹得起的存在，当真是把洛川给郁闷得不行。 “你的意思是说，此番城门拥堵，便与那洪崖宫有关？” 便在洛川东想西想之时，倒是卫尘问到了点子上。 那人点点头：“观星大会在汴州召开，而那洪崖宫则是汴州最大的地头蛇，又怎么可能不想着分一杯羹？所以从昨夜开始，洪崖宫的门下弟子便将通往观星楼的数条主路都给封了，自然也包括这桦城的东门。” 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被洪崖宫的手笔给震住了。 初时秦未央告诉洛川，这洪崖宫的实力非比寻常，比凌剑宗高了好几个层次，洛川还有些不以为然，但现如今听得洪崖宫的手段，却也暗暗皱起了眉头。 无他，实在是这洪崖宫太霸道了。 要知道，每一届观星大会所邀请的，无不是天赋绝伦之辈，除了如洛川这样的特例，其余绝大多数人的修为皆在聚星之上，哪怕赴会之人满打满算不到两百人，也绝对不是一股可以被小看的力量。 而洪崖宫竟然把这些人都给拦下了？ 这是何等的胆魄！ 何等的嚣张！ 难道洪崖宫就不怕一众聚星强者联手掀翻其道统，就不怕星殿怒而伐之吗？ 对此，倒是卫尘看得更明白一些，当即苦笑着道：“想必这洪崖宫拦下的，应该是一些无势无名的聚星散修，以及未受星殿邀请，只想前往观星楼观礼之人吧？” 闻言，那麻衣男子不禁一愣，随之点点头：“这位兄台果然看得通透，事实也的确如此，那洪崖宫虽然号称御下十大聚星，但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撼动大梁所有聚星修士，也无异于天方夜谭，所以此番洪崖宫弟子封路，主要还是想借机敲诈一笔咱们这些修为不及聚星之辈的钱财。” 一听到钱，洛川倒是来了兴趣，立刻问道：“敲诈？怎么说？” 麻衣男子苦笑着道：“这些洪崖宫的人眼睛都毒得很，往往一眼就能看出参会之人究竟是来自各州大宗大门的弟子，还是籍籍无名的散修，如果是前者，一般随便盘问两句也就放行了，而如果是后者，则必须上交一枚上品星石，方能通行。”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除此之外，若是未受邀参加观星大会之人，想要前往观星楼也不是不行，不过代价会更大一些，今天早些时候，有一群来自宛城的富家公子哥儿，就整整拿出了上百块上品星石，才出了城。” 话音落下，洛川的眉头顿时皱成了一个疙瘩，因为他很担心，待会儿红豆、谢长京和秦未央三人会被拦下。 沉吟了片刻，洛川这才转头对卫尘问道：“你不是说汴州与咱们青州修行界的关系挺好的吗？能不能与那洪崖宫的人打个商量，给咱们开个后门儿？” 卫尘一愣，然后点点头道：“等一下到了城门口，我去与那主事之人说说。” “嗯。”见卫尘满怀信心，洛川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却听得一道道破风之声由远及近，疾驰而来，不过瞬息之间，就有五六道人影出现在了桦城东门的上空，一声厉喝响彻云霄。 “何人在此拦路，还不速速滚开！” 一听得这道嚣张无比，又熟悉无比的声音，洛川顿时下意识地扬了扬眉毛，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那双惹人生厌的三角眼。 踏云宗的人来了！ 一个是霸道无比的洪崖宫，一个是声名狼藉的踏云宗，两相碰撞之下，洛川倒是很好奇，到底哪一方能占得便宜。 然而，让洛川非常失望的是，在看到踏云宗的人气势汹汹而来之后，洪崖宫的拦路弟子却并没有刀剑相向，而是有一位镇守此地的聚星境强者亲自掠空而起，来到了当日被洛川打了一耳光的壮汉面前，微微躬身。 “原来是踏云宗的同道来此，老夫乃洪崖宫长老，许忧，此厢有礼了。” 闻言，那踏云宗的壮汉虽然仍旧满脸嚣张，还是轻轻抬了抬手：“原来是许长老，你们洪崖宫排下重兵在此拦路，是何道理？” 许忧笑着道：“不过是替星殿分忧，不让一些心怀叵测之辈扰乱观星大会罢了，不过踏云宗当然不在此列，还请速速入内，莫要耽误了观星大会的时辰。” 踏云宗众人煞气凛凛地看了一下许忧，对此不置可否，而那壮汉则一挥手：“既是如此，那便告辞了。” 言罢，踏云宗众人再度破空而起，向着观星楼所在之处疾驰而去。 看到这一幕，被拦在城门之内的一众修行者立刻不干了，一位白须老者脚下杏黄色星辉悍然荡开，身形浮空而起，来到了许忧面前。 “老夫想问问许长老，为何大家都是观星大会受邀之人，那踏云宗的人可以随意出城，而我等则需交纳那什么劳什子出城费？” 许忧冷眼看着那白须老者，轻笑一声：“不过是祁山一弃徒，靠着修行邪功勉强聚星，哪里有什么资格登观星楼？还是那句话，要么，向我洪崖宫交纳一块上品星石作为出城费，要么，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城里面待着！” “欺人太甚！” 白须老者睚眦欲裂，当下拔出了腰间佩剑，携狂怒之气向那徐长老撩去。 然而，面对这聚星强者的含怒一击，许忧却连眼皮子都不曾眨一下，只是轻轻抬起了手臂。 下一刻，数十道符光从地面狂暴升起，在刹那间组成了一个玄妙无比的图案，抢在那白须老者的剑光前，将他笼罩在了其中。 紧接着，便像是空中突然绽放开了一簇簇瑰丽无比的烟花，将整片夜幕都映得如白昼一般明亮。 烟花过后，一道气息破败的人影在空中划出了一丝凄厉的血线，倒飞而回，砸在城门前，溅出尘烟片片。 正是那白须老者！ 见状，围堵在城门四周的修行者无不胆战心惊，下意识地四散退离。 那洪崖宫不愧为符道大宗，仅仅依靠着一群洗星境弟子所施展的符阵，只用了一击，便将一位聚星三重的强者重创至此，简直惊世骇俗！ 洛川等一行人也是满目凝重，对于这洪崖宫的实力真正有了一个直观的评断。 难怪此番驻守在这桦城东门之外的只有一位聚星境强者，其余皆为洗星境弟子，便能压得一众修行者敢怒而不敢言，原来其手中竟握有如此凭恃！ 经此一役，之前那麻衣男子所说的已经得到了最有力的证明。 那洪崖宫果真是欺软怕硬之辈！ 但人家洪崖宫却偏偏有这样的实力！ 然而，便在众人为那白须老者惋惜不已之时，却有一道声音非常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祁山弃徒？这么说起来，咱们倒是有些缘分啊，不如你便跟着我们一起出城吧？” 话音落下，原本被洪崖宫符阵震得一片死寂的城门口，再度出现了一阵阵的骚乱之声，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那大言不惭的少年。 而洛川却似乎对于如此万众瞩目的场面早就免疫了，也没有在乎半空中那位许长老渐渐变冷的目光，他自顾自地来到那白须老者身边，手腕一翻，便将一枚活血丹送到了对方的嘴边。 而那白须老者却是一脸的茫然：“你是……？” 洛川摆摆手，没有解释，而是缓缓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许忧，笑着道：“我等出身青州，承星殿之邀，来参加观星大会，你们是自己让开一条路呢？还是想要让我们杀出一条路？” “青州？”许忧暗暗皱了皱眉，虽然不在乎眼前这个小兔崽子，但对方身后所站着的那整整九位聚星境强者，他却不得不在乎。 尤其是其中那个以斗笠黑纱遮面，让人看不清容貌的中年男子，就连许忧也不由得有些心惊。 可还不等许忧想好应对之策，便听得洛川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本来嘛，小爷不是缺钱的人，但凡能够用钱来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不过，之前踏云宗的那群小王八蛋都能不交钱就出城，小爷要是交了钱，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所以，为了显示比那群小王八蛋更有面子，这个老头儿，我也要带出去。” 第两百零三章 一个州欺负一个宗 洛川的这番话很不讲道理。 可关键在于，就连卫尘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讲道理。 如果说当日威慑踏云宗是为了自保，绑架纪轻梦是一时冲动的话，那么，现如今那洪崖宫的许长老并没有刻意针对青州众修，洛川为什么突然跳出来要打对方的脸？ 这真的是一件非常没有道理的事情。 至于说洛川言辞中的与那白须老者的缘分也好，要跟踏云宗争脸面也罢，自然是没人相信的。 那无非是一个无比拙劣的借口。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又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如果洛川足够聪明的话，便不应该在此时出头，更不应该在此地得罪洪崖宫。 可偏偏洛川就这么做了，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给青州众修任何反应的时间。 卫尘与北蝉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彼此眼底的凝重之意。 原本按照计划，一切如卫尘所言，汴州修行界与青州向来交好，此番他们想要出城，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 洪崖宫可以不给凌剑宗面子，但必须给廖昙面子，也必须给整个青州一个面子。 再加上卫尘的游说之力，洛川想要将红豆、谢长京和秦未央三人带到观星楼，也不是很难。 可现在洛川的一番话，却让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了。 卫尘在想着稍后应该如何向洪崖宫的人解释，以求化解这场误会。 北蝉一言不发地仰着脖子，阴测测地看着那位许姓长老。 红豆暗暗捏紧了手中的灵丹，看着洛川的目光满是担忧。 纪轻梦与她身边的那位剑侍则是满脸的幸灾乐祸，仿佛恨不得洛川被那洪崖宫的人一掌劈死。 至于说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那表情就更精彩了。 有钦佩者，有震惊者，也有惋惜者，更有嘲讽者。 “青州？这群人就是从青州来的乡野村夫？就凭他们也敢与洪崖宫的许长老叫板？” “土包子就是土包子，估计他们连洪崖宫的名号都不曾听说过，此番敢在这里闹事，看来是不想活了。” “不过看那狗胆包天的小兔崽子身边有好几个聚星境的强者呢，想来必定不是出自同一个宗门的，只是不知道待会儿若那小子遭了难，有谁会给他出头？” 众人议论纷纷，却是没有一个人能认为此事能够善了，更没人觉得洛川还能活着离开桦城。 当然，这一切，最终还是得看洪崖宫的态度，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要看那位许长老的意思。 而此时的许忧眼中也悄然闪过了一抹惊疑不定之色。 不过只是一个瞬间，那抹疑色就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冷。 许忧忌惮的，并不是洛川这个对他没有半点威胁的小家伙，而是他身后那九个人，不，如果再算上纪轻梦身边那名剑侍的话，现如今出现在许忧眼前的，其实是十位聚星境强者。 但也正如众人所言，许忧很清楚，即便是青州最强大的凌剑宗，也拿不出十位聚星境出来。 所以这十个人，必定不是出自同一宗门的。 此番观星大会，青州众修抱团而来，当然是存了威慑其他修行势力的意思，不过在许忧看来，此举却有一个非常重大的缺陷。 若是一路相安无事还好，一旦遇到生死危机，这些人必定会如一盘散沙一般，大难临头各自飞。 所以只是转眼间，许忧已经心中有数，寒声道：“此子留下，其余青州人等，速速出城！” 话音落下，场中立刻一片哗然。 “看来这洪崖宫长老做事也是极有分寸，竟然并没有因此而迁怒其他青州修士，而是只盯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人。” “这下子那小子当真是死定了，就是不知道他门内来了几个人？” “来几个人也是白搭，就算他身后那些聚星境强者都跟他是同门师兄弟，又有谁敢在汴州得罪洪崖宫？难道打算为此舍了那观星大会的造化吗？” 到了这个时候，在场绝大多数人看向洛川的眼神都变得冷漠了起来，就连之前被宁青问话的那个麻衣男子也暗暗向后退了几步，以示撇清关系，生怕被洪崖宫所迁怒。 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幕，却出乎了所有人，包括许忧的意料之外。 洛川背后的那九位青州聚星境强者，包括纪轻梦二人，谁都没有动。 纪轻梦不敢动，是担心洛川在生死疯狂之际，引爆自己的星海，拉自己垫背。 而其他人不动，则显得态度极为玩味了。 就连原本准备就此离城的杨家天骄，也被宁青一把拉住了胳膊，并暗暗向他摇了摇头。 一时间，场中再度变得一片死寂，无数人都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而许忧的脸色则更沉了三分。 “许某再说一遍，除了此子，其他青州众修，速速离城，切莫自误！” 话音落下，卫尘再一次转头看向北蝉，苦笑着问道：“如此，值得吗？” 北蝉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许忧身上，听得卫尘此问，只是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首先，廖昙是个非常护犊子的人，其次，那个姓洛的小王八蛋自凌剑宗发迹以来，虽然每一步都走得很险，但他从来没输过，最后……” “我也看那家伙很不爽。” 言罢，一层淡淡的杏黄色星辉蓦然自北蝉腹间升起，遮住了他脸上的阴郁之气，也将场中的气氛染得无比肃杀。 北蝉没有回答许忧的话，却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而他的这番行动，就像是一点火星，彻底点燃了整片原野，于是在接下来，卫尘也激发了星海。 然后是南宫胜和夏猛，宁青和杨行昌。 最后是赵寻鸣与另外个叫做陈刚的散修。 除了那个带着斗笠的中年男人，以及纪轻梦身边的剑侍之外，已有整整八道星辉激昂而起，染黄了洛川眼前那座古朴的城门，也映亮了许忧那沉寂到谷底的脸庞。 与此同时，洛川终于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不疾不徐地笑道：“我青州修士，在面对外敌的时候，从来都是同生死，共进退的，却不知你洪崖宫，有没有与我青州一战的底气！” 话音落下，洛川赫然祭出了山海壶中的挽歌剑，挥手遥指那高高在上的洪崖宫长老。 “哈哈哈哈，有趣！着实有趣！世人皆传，青州多软弱可欺之辈，今日一见，纯属妄言！既然要打，便再算上老夫一份！” 说着，洛川身边的那位白须老者也负剑而起，嘴边虽然还残留着鲜红，但双眼却亮得有些瘆人。 见状，许忧彻底愣住了，他不明白，这些青州修士在发什么疯，为什么会为了一个洗星境的小子与洪崖宫宣战，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汴州是谁的地盘吗？难道他们不害怕自家掌门出手将血染桦城吗？ 下意识的，许忧便认为这些人一定是在虚张声势，想要逼迫自己服软。 “大胆！你们可知我是谁！我乃洪崖宫长老许忧，若你们今日胆敢闯阵，便是与我洪崖宫为敌，他日我洪崖宫必将兵发你宗，让你宗寸草不生！” 许忧原本想要用这番话，给青州众人最后的威慑，让他们知难而退。 却不曾想，一声轻笑却忽的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那你可知我是谁？我是青州血狱谷北蝉，若你洪崖宫兵发青州，我血狱谷第一个就要屠你门下弟子千万！” 话音落下，一旁的卫尘顿时眼前一亮，明白了北蝉的用意，于是第二个笑道：“我是青州天元门卫尘，若你洪崖宫真的胆敢进犯青州，我天元门誓与你等不死不休！” 宁青接着开口道：“我乃青州宁家，宁青，日后等你洪崖宫入侵青州，我宁家全族男儿，定抛头洒血，不惜一切保卫青州土地！” 最后，洛川掠空而起，看着满目惊色的许忧，缓缓笑道：“小爷我是凌剑宗洛川，不说别的，你今天得罪了我，我师兄廖昙在观星大会上就会为我找回场子来，若你真的狗胆包天，意欲驱使洪崖宫兵发青州，那么，我凌剑宗作为青州第一宗门，一定让你们有来无回！” 这一句句豪言壮语说出来，许忧的眼中已经闪出了一丝慌乱，因为他发现，事情彻底闹大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经过洛川几人的这番誓词，顿时把刚才许忧说要兵发某一宗门的言辞，转换了概念，变成了洪崖宫要与整个青州为敌！ 这可了不得了！ 洪崖宫虽然作为准一等门派，御下有三大碎星，十大聚星，胜过凌剑宗千筹，但若说挑战整个青州修行界，无异于蜉蝣撼树，天方夜谭！ 别的不说，光是青州用人海战术也能把洪崖宫给填死。 更何况，你洪崖宫若真的胆敢兵发青州，挑起大梁内战，你以为皇室会坐视不理吗？你以为星殿是吃干饭的吗！ “你们这群牙尖嘴利的小辈，我可没说要与青州为敌，我说的是……” 不等许忧说完，洛川便厉喝一声：“你刚才口口声声称要让我等宗门寸草不生，便等同与我凌剑宗、血狱谷、天元门三大宗门宣战，与宁家、杨家、夏家、南宫家这四大家为敌，不是与青州为敌，是什么！” “你……你……”许忧深知中了对方的圈套，一时间竟然被怼得哑口无言，气急攻心，随之一声怪叫，猛地从口中吐出了一道血箭。 直看得四周修行众修全部目瞪口呆。 这位洪崖宫堂堂四长老，聚星六重境强者，竟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儿，给气吐血了？ 第三百零四章 真的不是嘴炮 “许长老！” “许长老，你没事儿吧！” 许忧的这口血一吐，立刻将下方无数洪崖宮弟子的心都狠狠地揪了起来，登时有两三道人影略空而起，面露担忧地扶住了许忧的胳膊。 许忧摆摆手，挣脱了众人的搀扶，气急反笑：“哈哈哈哈，好，好得很！凌剑宗洛川是吧？老夫记住你了！” 闻言，洛川当即翻了个白眼：“我才懒得去记你叫什么呢。” “你……！” 许忧身形微微一颤，随后目色一冷，决定不再与对方争口舌之利，而是直接隔空向洛川打出了一掌，杏黄色的罡风暴烈而至，狠狠地拍向洛川的胸口。 然而，这一掌除了让洛川的长发向后轻摆了一下之外，便再难建功。 甚至都用不着卫尘等人出手，便有一片剑光刺破了那道掌风，让其消散于无形。 正是洛川身边的那位白须老者出手了。 即便是在重伤之下，老者的剑也很快，快到洛川根本就没能看清他是在什么时候出的剑，也没能看到这一剑是如何斩断那丝掌风的，一切便已经结束了。 见状，洛川不禁对老者的实力有了一个更进一步的认识，同时对城门外那上百名洪崖宮弟子所结成的符阵多了一分忌惮。 之前老人之所以会输在洪崖宮弟子的手中，并不是他太弱，而是那方符阵太强！ 洛川虽然行事乖张，不讲道理，但他并不傻。 他之所以敢在这个时候与洪崖宮叫板，是因为他的身后有十大聚星境强者，别说是洪崖宮，就算是皓月山庄想要硬碰硬，也得掂量一下划不划算，值不值得。 洛川心中很清楚，不管是这许忧，还是洪崖宮，都绝不敢在这个时候和整个青州修行界撕破脸，既然如此，那么他就要借势把青州修士的名气给打出去！ 让从此以后人们再提起青州修士的时候，不再是轻蔑和鄙夷，而是深深的忌惮！ 让所有人知道，在大梁帝国，并不仅仅有皓月山庄、踏天宗这等豪门惹不起，青州修行界同样惹不起！ 或许一个凌剑宗算不得什么，一个血狱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谓的八大家也不过如此，但在面对外敌的时候，整个青州修行界就是铁板一块，同生死，共荣辱。 你欺压了我青州修士，便是欺压了我整个青州修行界！ 就要做好被我三大宗门，六大世家联手围攻的准备！ 踏云宗为什么能够嚣张跋扈？ 洪崖宮为什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皓月山庄为什么无人敢欺？ 除了他们门下强者无数，底蕴超常之外，更重要的，是因为其门下弟子打出了各自宗门的名声，让不论是宗门，还是同门弟子，都与有荣焉，胸中自有底气在，以此良性循环，宗门自然越来越壮大，门下天才自然永不断绝。 这件事情，单一个凌剑宗做不到，单一个血狱谷、天元门也做不到。 可如果联合全青州的修行力量，却易如反掌！ 这件事情原本廖昙来做会更合适，但洛川深知自己这位大师兄不擅此道，所以他就来做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也并不是最佳人选，因为他在青州树敌实在太多，想要他命的人不知几何，他又如何能将整个青州修行界的力量拧成一股绳？ 但至少在这次观星大会上，洛川有底气做到这一点。 且不论是出自于星殿的威慑，还是众人各怀鬼胎，反正从现在的局面看来，洛川已经成功了。 他迈出了整个青州修行界上百年都不曾迈出过的，最关键的一步。 所以当此刻许忧在气急败坏之下打出那一掌之后，洛川非但没有半分的退缩，反而更加狂妄地笑道：“这一掌，我可以当做你老糊涂了，一时手抖打出来的，并不代表你洪崖宮的立场，但老不死的，你可想好了，是真的打算与我青州修行界宣战了吗！” 许忧沉默了。 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敢回答。 但洛川并不会因此而放过他。 “我数三声，若你再不让你手下那群小王八蛋把路给让开，那我们可就要冲阵了！” 许忧暗暗握紧了双拳，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你敢！” 这一次，洛川不再与他耍嘴皮子，而是直截了当地开口道：“三。” 许忧几乎被气得再次吐血，此时他看着城门内数百修行者的目光，仿佛都带着戏谑与嘲弄，在奚落他这个堂堂洪崖宮长老，竟然被一群青州的土包子逼到了这种地步。 所以他同样半步不退地沉声道：“需要想好的是你们！这里是汴州！是观星大会！我倒想看看，你青州众修是不是真的敢在此造次！” 回答许忧的，只有非常简单截短的一个字。 “二。” 洛川的声音无悲无喜，就像是吃饭睡觉那般自然，却让许忧遍体生寒，更让围观的众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能够拿得准，这个叫做洛川的少年是不是真的敢闯阵了。 一旦闯阵，那可是整整十大聚星，就算洪崖宮拿出的是他们最负盛名的符阵，又如何奈何得了一群聚星境强者的冲锋？ 死伤在所难免。 如此，便如同与洪崖宮结了死仇！ 而这一切的导火索，竟然是为了一位青州众修根本认都不认识的祁山弃徒？ 如果说眼前的这一幕充满了无尽的荒谬感的话，那么场中那恐怖的肃杀气息，便硬生生地把这一丝荒谬染成了血色。 随即，便在这一片如坟墓一般的死寂当中，洛川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数下了那最后一个数字。 “一。” 话音落下，洛川再无半分犹豫，也没有半刻等待，直接将一身的星辉燃到了极致，白焰剑气催生到了顶点，脚面一踏，便如一道离弦之箭，向着许忧射了出去！ 但洛川的速度却并不是最快的，就在他的左右两边，分别有一道剑光与一道拳芒后发先至，仿佛将天光都刺成了碎片，抢先一步掠到了许忧近侧。 白须老者和北蝉也出手了！ 而这一次，许忧的身前再无符阵相助。 因为就在同一时间，卫尘、宁青、南宫胜、夏猛、赵寻鸣、陈刚，整整六位聚星境强者整齐划一地向着下方的上百洪崖宮弟子冲了上去！ 杨行昌慢了一步，但见大势如此，却是再无法独善其身，只能硬着头皮，稍晚一步，仗剑掠向许忧。 那名被纪轻梦唤作瑶姐姐的剑侍本打算隔岸观火，却见到红豆冷着一张小脸看向了自己，只能暗叹了一口气，也随之冲向了不远处的那方符阵。 可以说，洛川一行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直接震撼了于此间观战的所有人。 先不论此战的胜负如何，单就青州众修的这份胆气与魄力，便让之前所有对青州修行界有所偏见之辈刮目相看。 原来他们真的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敢向洪崖宮宣战！ 而原本傲立在空中的许忧见到这一幕，则彻底被吓破了胆，他心下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如何去抵挡那一道剑光和拳芒，而是暗道一声： 闯祸了！ 然后他的第二个反应，则是开口大喊：“等一等！住手！” 此言一出，空中的白须老者与北蝉纷纷身形微怔，见状，许忧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正准备与众人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却忽的感到一阵狂烈的剑风突袭至面门，他下意识地向侧面躲了半步，虽然避开了要害，但耳垂却被刺破了一滴血珠，滴落在地面上，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我等你大爷！” 洛川手中的挽歌剑迸发着令人心悸的黑芒，便如他的声音一般让人头皮发麻：“都愣着干什么，弄他！” 伴随着洛川的这句话，白须老者与北蝉再度动了，再加上此时已经赶上来了的杨行昌，三位聚星境强者的放手一击，立刻让许忧感受到了生死间的大恐怖。 此时的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愤怒于洛川的偷袭，也来不及去感受被小辈刺伤的憋屈，而是立刻寄出了符剑，在三人包夹中险象环生。 至于下方由上百洪崖宮弟子组成的精妙符阵，也在七位聚星境强者的冲杀下溃不成军，虽然暂时还无人殒命，但重伤者已不知几何，璀璨符光与星芒的对撞更是在场中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能量风暴，几乎已经快要将整座城门拔地而起。 许忧眼见一众洪崖宮弟子身处风雨飘摇当中，随时都有身死之危，顿时睚眦欲裂，但此时的他已是自身难保，又如何再能庇护他人？ “嗤……” 趁着许忧分神之际，白须老者一剑洞穿了他的左肩，带起一道绚丽的血线，惊得空中的黑云仿佛都被撕裂了一角。 “停手！都停手！听我说！” 许忧身形一个踉跄，再一次放声大喊，而这一次，洛川则直截了当地回道：“降者不杀！” 于是许忧只能冒着极大的风险，猛地收回了身前的符剑，连声道：“我认输！我认输！” 时间仿佛就此停滞在了这一刻。 洛川终于停手了，北蝉等人也止住了攻势，而城内来自大梁九州的各家修行者，则全都被吓傻了。 只有夜空中原本被夜幕遮住的明月，悄然露出了羞涩的脸庞。 第三百零五章 祁山弃徒 洪崖宫居然就这么认输了？ 哪怕从场面上来看，许忧分明是以一敌三，在没有拼尽全力的情况下与对方旗鼓相当，而且此番洪崖宫是以一宗之姿战一个大州，虽败犹荣，可当这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仍旧让人难以接受。 毕竟在人们固有的印象中，青州修行界乃是大梁九大州里面最为孱弱的，而洪崖宫的威名却早已深入人心。 所以这一战的结果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青州众修竟然真的动了手。 他们怎么敢动手？ 哪里来的底气动手？ 就算暂时占了便宜，难道就不怕洪崖宫秋后算账吗？ 没有人知道青州众修是怎么想的，更没有人能够理解洛川此举背后的深意。 但不管怎么说，许忧的一声认输，总算是给这场突如其来的混战画上了休止符。 而对于许忧而言，他的确是没有与青州众修拼命的意思，所以自始至终他也没有拿出洪崖宫最强大的镇天符，也没有取出自己手中最恐怖的法宝，甚至在面对三大聚星境强者围杀的时候，许忧也只是一味防守，而并没有半点反杀的意思。 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 他知道，即便事情到了这一步，自己也依旧还有退路，洪崖宫与青州修行界之间也还有缓冲的余地。 凡事留有余地，这便是许忧的处事之道。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一战不能再打下去了，更不能死人。 洪崖宫的弟子，一个都不能死。 为此，许忧宁愿认输，哪怕是被迫的。 而这一切都在洛川的预料当中。 他知道，洪崖宫是绝对不敢与青州修行界撕破脸的，即便是在洪崖宫自己的地盘上。 即便他们这帮小辈还没有办法完全代表青州修行界的态度。 但他们是青州的未来。 所以许忧一定会妥协，洪崖宫一定会让步。所以洛川毫不犹豫地带着青州众人动手了。 因为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注定绝不会输的战争。 “我承认，我的确是小看了你们，更低估了你们破釜沉舟的勇气，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虽然认了输，但许忧的神色间却并没有败者的颓丧，反而一如之前那般高高在上，只是目中透着一丝深深的忌惮。 对此，洛川倒是并不失望。 他只是想要用这一战打出青州的名号，却并不指望打掉堂堂洪崖宫长老的骄傲。 “我想要的，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了。” 闻言，许忧皱着眉头看了看洛川身前那位白须老者，沉声道：“仅此而已？” 洛川微微一笑：“仅此而已。” 许忧突然间沉默了。 别说是他，就算是此刻围堵在城门口的数百修行者，都无人相信洛川的真正目的，仅仅是为了带那个祁山弃徒出城。 一块上品星石，说便宜的确是不便宜，但要真的说有多贵，也真的没多贵。 更何况，不少人可都是听说了，三日前在桦城外的官道上，青州这些人可是从踏云宗的手里面讹了整整百块上品星石的！ 为了一块上品星石，与洪崖宫结下如此厚怨，不管怎么看，都绝对是一件亏本买卖。 所以还是那句话，这个看起来年仅十六七岁的少年，到底想要干什么？ 没有人会由此联想到青州的未来，也没有人会认为洛川是在打造青州众修的底气。 因为这个答案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太过荒谬难解。 所以此时的许忧只觉得洛川是在故弄玄虚。 但却在无意中给了他最好的台阶。 “既然如此，便如你愿！” 言罢，许忧轻轻一挥手，下方的洪崖宫弟子顿时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开，留出了一条可供十数人并肩而行的长道。 “哈哈哈哈，许长老果然痛快，走！” 洛川长笑一声，也不再与对方拖泥带水，便身形一闪，重新回到了马车上，示意青州众修继续向前进发。 卫尘、北蝉等人面面相觑，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件事情竟然就如此了结了。 整个过程不说虎头蛇尾，也至少有种不可理喻的感觉。 莫名其妙的开始，再莫名其妙的结束，宛如一场闹剧，糊涂收尾。 诸多观战者在内心也多少有些失望，他们还希望看到洪崖宫与青州修行界能彻底分出个胜负呢，或者至少能看到一场酣畅淋漓的聚星大战也可以啊。 结果却是如此草草结束。 洪崖宫再无强者来援，青州众修也不曾将许忧逼上死路。 大家就这么和和气气的解决了争端。 最后的结果，青州众修哪怕是赢了，也只不过是多带了一位祁山弃徒出城而已。 但却没有人料到，自此之后，青州众修再也没有了怯战之名。 人们终于开始慢慢记得，青州除了一个廖昙之外，还有一个卫尘，还有一个北蝉，还有一个宁青…… 还有一个，洛川！ 青州的车队就这么缓缓驶出了城门，再无人拦阻，全场都静得可怕，两侧的洪崖宫弟子都沉默地施以注目礼，不论那目光中究竟是不甘还是仇恨，亦或者，是敬畏。 白须老者上了洛川所乘的马车，目色中满是感慨之意。 “看来老夫当真是老了，竟然从未听说过，现如今的青州竟然出了你们几位少年天骄，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洛川咧嘴一笑：“听说，老人家你曾经是祁山弟子？” 闻言，白须老者先是一愣，随即苦笑道：“此事本是老夫的禁忌，若是他人刻意提起，老夫可没这么好说话，但既然是你问了，那说说也无妨，不错，老夫名叫萧云山，曾是祁山外门弟子，不过因为误学了天魔造化功，被逐出了山门，至今已过了五十余年。” 此言一出，洛川尚无太大反应，倒是一旁的秦未央露出了震惊之意，沉声道：“天魔造化功？莫非是魔道传承……” 箫云山满脸苦涩地摇了摇头：“哪里算得上是什么传承，否则老夫又怎么可能至今才有聚星修为？说到底，那天魔造化功也只是一式残法而已，我所学到的，恐怕还不足原功的半成精髓，只怪年少无知，还以为自己走上了一条捷径，谁知却是因小失了大……” 时至今日，箫云山重新提起往事，言语间倒是没有太多的悔意，只是唏嘘不已。 “那，萧老现在……”洛川犹豫着道：“应该不算是魔道中人吧？” “呵呵。”箫云山笑道：“若是真的入了魔，恐怕之前那洪崖宫长老就不会留我性命了，我又哪里敢来参加这观星大会？若小友担心我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话……” “不不……”洛川摆摆手，笑得更加灿烂了些：“我的意思是……反正前辈修的也是剑，而且作为一介散修在修行路上必定诸多掣肘吧？不如，加入我凌剑宗如何？” 话音落下，箫云山顿时愣住了。 一旁的秦未央更是颇为吃惊地看着洛川。 只有红豆丝毫没有露出意外之色，反而柔柔一笑：“老前辈，您可别小看了我凌剑宗呢，那可是青州第一宗门噢，而且那青霄榜探花，廖昙，廖师兄，便是我凌剑宗的首席大弟子，若您加入了咱们凌剑宗，以您的修为，至少也是个大长老的位置，以后对别人说起来，也算是廖师兄的老师呢，如此，还有谁敢小看您？” 箫云山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于是洛川又开口笑道：“要不说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前辈与我凌剑宗有缘分呢，您恐怕并不知道，咱们凌剑宗所在之地，便被称作为小祁山呢，虽然与那真正的祁山是比不得的，但至少也能聊以慰藉您心中的遗憾吧？” 主仆二人的一番劝说下来，顿时闹得箫云山有些哭笑不得。 但他却并没有正面回答洛川的邀请，只是长长一叹：“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有你们这般小辈在，又何愁青州大道不兴呢？” 洛川笑了笑，却不再提及招揽一事，转而道：“不知道前辈此番来这观星大会，准备闯到多少楼？” 箫云山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不好说，老夫连到时候能不能上那观星楼都没把握呢，还是少说大话的好。” 闻言，洛川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疑道：“不是说此番受邀来参会的人都能登上观星楼吗？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内情？” 箫云山摇摇头：“话是这么说的，但首先，你应该知道，那观星楼究竟是什么。” 这一点洛川倒是早就听太上长老解释过了，此时说起来倒是一点也不打秃噜：“所谓观星楼，其实便是一件可以吸收星力光华的法宝，也可以谓之为一处修炼的宝地，登楼越高，所能得到星力洗涤的程度便越高，传说若能登上顶层，便相当于置身于星空当中，可以领悟大道。” 箫云山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那你又可知，事实上，观星楼每一层所能吸收的星力，都是有限的？” 第三百零六章 青州之名 经过箫云山的一番详述，洛川这才明白，原来此次观星大会，远比他所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从本质上来讲，观星大会可以算是星殿给全大梁聚星境强者的一次造化，但这个造化并非是无穷无尽的，而是有限的。 为什么观星大会九年才召开一次？ 便是因为在每一次观星大会召开期间，观星楼前五十层的星力几乎都会损耗殆尽，所以需要时间来重新填补、充盈。 可即便如此，也仍旧无法满足全大梁所有的聚星境强者。 就以青州为例，这次总共给来了九位聚星，这还是在三大宗门、六大世家的绝大多数长辈级高手没来的情况下。 如果算上这些人的话，整个青州五十岁以下的聚星境强者大概在三十位左右。 而众所周知，青州乃是大梁九州里面实力最弱的一州，由此可见，整个大梁有资格参加观星大会的修行者至少有三百人！ 哪怕观星楼乃是星殿手中一等一的超级法宝，又哪里经得起三百多位聚星境强者的挥霍？ 所以观星大会才会分为两个阶段来进行。 先是坐而论道，然后才是登楼观星。 换言之，并非是此番受邀的所有聚星境强者都有登观星楼的资格的！ 事实上，按照往年观星大会的惯例，最后能有三分之一的人能够登楼观星就算是很不错了。 那么，这个登楼观星的资格是怎么来的？ 当然就是通过坐而论道了。 虽然论道并不是直接比武，而是采取文辩的形式，但也是存在着某种选拔的意味在里面，辩输之人自然也就失去了登楼观星的资格。 在这之前，洛川对于此规则并没有太多的了解，那是因为太上长老根本就没跟他说。 毕竟在许多人看来，此番洛川来观星大会，纯粹就是凑热闹，涨见识的，没有人认为他是真的来登楼观星的。 所以自然也就没人给洛川细说这观星大会的种种规定。 要不是箫云山话赶话说到这儿，洛川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以为那观星楼是谁都能上得去的呢。 “照前辈这么说，这观星大会的竞争也着实很激烈啊！” 箫云山苦笑着点点头：“那是自然，尤其像我等这样的散修，若说实打实的打一场，未免就没有机会，但若是说辩文论道，又哪里是那些大门大派的对手？底蕴这种事情，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洛川沉吟片刻，总结道：“这么说来，这观星大会的第一个阶段，是让大梁九州的所有聚星境强者相互竞争，而登了观星楼之后的第二个阶段，便是自己与自己在较劲了。” “便是此理。”箫云山非常认同地点点头：“观星楼能登到多少层，看的是个人极限能突破到何等程度，但若是过不了前面一关，就算你心志再如何坚定，修行天赋再如何惊为天人，也没用。” 洛川暗暗皱了皱眉头，立刻抓住了箫云山这番话中的重点。 “这么说起来，在那坐而论道的环节里面，岂不是实力越强者，越容易遭到其他人的针对和围剿？” 洛川的分析当然是有道理的。 既然观星楼每一层的星力是有限的，那么在同样人数的情况下，当然是大家的实力越弱，或者说越是接近，相互之间才能拿到最大的好处。 假如其中大部分都是聚星二重到三重之间的修行者，却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聚星九重巅峰的强者，那么后者一个人所能吸取的星力，恐怕就值得了前面所有人的总和！ 因此于情于理，大家都应该争取在坐而论道的阶段，提前剪除掉威胁最大，或者说境界最高的竞争者！ 反正也不是上擂台比武，只是论嘴皮子功夫的话，聚星九重境可不一定就比聚星二三重的修行者要强！ 闻言，箫云山颇有些意外地看着洛川：“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想通了此节，所以你应该知道……” 洛川顿时一拍脑门，长叹一声：“失算了啊！” “呃？”箫云山一愣：“失算？什么失算了？” 洛川摇摇头，反问道：“萧前辈原本想要说什么？” 箫云山撇了撇嘴：“我原本想说，此番观星大会，当以你凌剑宗的那位首席大弟子，廖昙的情况最为危险啊。” 听到这话，洛川这才后知后觉地拍了拍大腿：“对啊！寥师兄盛名在外，实力强劲，肯定是各州修行者最希望除掉的对手。” 箫云山疑道：“我以为你早就想到了呢，如若不然，你刚才所谓的失算指的是……？” 洛川唉声叹气地摇摇头：“早知道有这么个规矩在，我先前就不应该在那洪崖宫长老的面前大出风头了啊，原本以为是占了便宜，现在看来却是弄巧成拙了，若是之后其他宗门的人把咱们青州的修行者都视为大敌，那就糟了！” 箫云山倒是没有想到此节，如今听洛川讲来，倒的确有几分道理的样子，只能笑着安慰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哎……”洛川再度叹了口气，俨然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正在飞速前行的马车却渐渐放缓了脚步，不多时便完全停了下来。 随即只见谢长京一把捞开了门帘，对洛川开口道：“师兄，到了。” 闻言，洛川这才停止了哀叹，喃喃道：“这么快啊……行吧，先出去看看再说。” 言罢，众人便从马车内鱼贯而出，然而，还不等洛川看清四周的环境，便听得前方传来了一声长笑。 “哈哈哈哈，诸位便是从青州远道而来的修士吧，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快请诸位跟我来，前方还留着一个好位置呢！” 话音落下，只见一位赤眉老者笑颜逐开而来，非常亲切地与青州众修打了招呼，便欲领着他们走到前方的空地去。 洛川一愣：“这位是……” 赤眉老者爽快地笑道：“老夫是洪崖宫二长老李洪，之前听闻诸位与我宗的许长老起了些冲突，老夫在这里代他向诸位赔罪了，为表歉意，此番老夫特地为诸位安排了一处风水宝地，希望能借此消解我宗与青州各门的误会。” 说着，李洪长老便领着众人穿过了一片稀疏的木林，来到了观星楼脚下最醒目的位置站定。 “还请诸位在这里休息片刻，待到正午时分，大会便正式开始了，在此之前，请各位不要四处走动，以免打乱了星殿的安排。” 说完，李洪长老笑眯眯地抬袖一拱手，也不等众人回应，便翩然离去了，只留下了一头雾水的青州众修。 此时的洛川甚至还来不及去观察那传闻中的观星楼究竟是何等恢弘大气，便毫不隐晦地皱起了眉头。 “赔罪？洪崖宫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事有反常，其必有妖！” 正说着，洛川便感觉红豆在背后悄悄拉紧了自己的衣角，低声道：“少爷，大家都在看着我们呢。” 闻言，洛川这才注意到，便在他们出现在此地的同一时间，周围提前到此的各方修行者，都正在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等人。 “那便是青州众修？听说他们在桦城与洪崖宫的人大闹了一场，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哼！不过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罢了，不过既然他们敢这么做，想必是有一些凭恃才对，看来等到了坐而论道之时，咱们得提前去探探底了。” “原本我以为青州只有一个廖昙，倒是有些小瞧这些青州天骄了，既然如此，如果到时候真的拦不住廖昙，也绝对要拦下这帮人，以免之后入了观星楼，一旦让他们与廖昙联手，不免钻了空子！” “钱师兄所言甚是，不过依我看，就算咱们不出手，皓月山庄和九烟门的人也是坐不住的！” 洛川听着四周众修的窃窃私语，回首环顾了一番，这才发现，原来场中早已旗帜分明地划分好了区域，各路人马都已按部就班地守在了观星楼下。 而距离观星楼最近的三队人，便是来自皓月山庄、九烟门，以及天辰书院的弟子！ 再往外圈一点的位置，则是洪崖宫、踏云宗、枯木林、飞煌窟等准一等门派所属。 如此看来，此番洪崖宫和星殿所安排的位置，似乎是按照各方修行势力的强弱来的，实力越强的宗门距离观星楼便越近，实力弱一些的，也就随之排得远了一些。 在此之前，皓月山庄、九烟门、天辰书院三方，便当之无愧地排在最首位，呈三方鼎力之势。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有一方人马，竟然与他们齐头并进，排到了距离观星楼最近的位置。 赫然便是青州众修！ 待看清这一点之后，洛川终于明白了那位洪崖宫二长老的险恶用心，这是故意让青州成为众矢之的，把他们放在火上烤啊！ 念及于此，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洛川，也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呵呵，那什么，这事儿，可不能赖我们啊……” 第三百零七章 他是谁？ 在青州一行众修里面，别的不敢说，若论无法无天，飞扬跋扈，洛川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但在这个时候，就连洛川都有些怂了。 是，他是希望通过此番观星大会，把青州修行界的勇气与骨气打出去，但他可不想因此而得罪整个大梁修行界啊。 洛川有些时候狂是狂了点，但他不傻啊！ 如果说之前在桦城城门口，洛川是用阳谋，以一个州欺压一个宗门的话，那么现在那洪崖宫的李长老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整个大梁来压迫一个小小的青州！ 哪怕在观星大会上不允许私斗，可要是在之后的坐而论道环节中，青州众修被其余各州强者刻意针对，全力围剿的话，那么最后青州这些人里面能有几个还能登上观星楼，可就是一件悬之又悬的事情了。 于此，洛川不能说是失了算，但也至少是准备不足。 他哪里会想到，那洪崖宫的人竟然如此阴险，更是睚眦必报到了这种程度。 真可谓是软刀子杀人更见血啊！ 头顶冒着冷汗，洛川四下环顾，还真见到了不少熟人。 入目及处，距离青州众修最近的，当然就是呈鼎立之势，互不相让，且人数众多的三大超级豪门。 首先，最令人瞩目的，便是那位器宇轩昂的男子，身着一套素色长衣，但其间却有暗金色的星光缓缓流淌，仿佛只是看上一眼，便能让人感受到恐怖的星空大道，头戴清羽法冠，脚踩赤木碎云靴，衬托着那张原本就极其英俊的脸庞更加潇洒迷人。 正是来自大梁唯一一个超一流修行势力，天辰书院的大师兄，程轩辕！ 这并不是洛川第一次见到程轩辕了，但仍旧不由自主地被对方身上的磅礴星力所震慑，毕竟那可是传说中的碎星境巅峰强者！ 今日程轩辕来此，当然不是来登观星楼的，而是被星殿邀请前来观礼的嘉宾之一。 只不过素闻天辰书院的程师兄与门下众弟子、长老关系极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竟然并没有独自前往星殿所安排的行宫静修，而是亲自带领天辰书院的一众聚星强者来此等候。 此时的天辰书院一众弟子个个面露傲色，虽然对于青州众修的突如其来心有不忿，但却没有一个人开口嘲讽，而只是皱着眉头看了两眼后，便重新回到了静修的状态中。 看起来，倒不像是正值年少轻狂的书院学生或教习，其令行禁止之势，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见状，洛川不禁对天辰书院再高看了一眼，超一流便不愧是超一流，随随便便拿出来的学生放在一些小地方，都有可以开宗立派的气势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放眼望去，此番代表天辰书院前来参加观星大会的聚星强者竟然有十人之多！ 这是个什么概念？ 意味着天辰书院只是一方修行势力，其底蕴与实力便大体能与整个青州相仿了！ 便在洛川暗自打量着天辰书院众人的时候，程轩辕也面露玩味之色，向洛川看了过来。 于是洛川突然笑了，冷不丁地迈步向前。 “哈哈哈哈，这不是程师兄吗？上次一别，已有数月之久了吧，不知程师兄可还安好？” 洛川的这番话故意说得很大声，当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让原本正虎视眈眈盯着青州一行人的其他各宗人马均是一愣。 原本站在旁边的北蝉也被洛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住了，连连皱眉。 “嗯？他认识天辰书院的人？” 北蝉的这番疑惑，当然也是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心中所想，而唯一知道个中真相的，恐怕就只有卫尘这个大胖子了。 丹河异变之日，他虽然不在现场，但后面却听师尊丹鬼说了个大概，当然也清楚洛川与那天辰书院大师兄的“交情”从何而来，不过他怎么也没料到，洛川竟然胆大包天到了这种程度，此番再见程轩辕不仅没有退缩，反而主动上前攀起了交情！ 当然，以洛川那我行我素的性子，是不会在乎其他人是怎么想的，或者更准确的说，他此时的一举一动，本来就是希望产生这样的效果！ 只不过令洛川稍微有些意外的是，那个原本最应该表示惊讶的人，竟然就这么看着他走近，没有露出半分异色。 自然就是程轩辕。 与旁人的大惑不解不同，此时的程轩辕似乎对于洛川的举动早有预料，因此面对对方恬不知耻的套近乎，他也只是露出了礼貌性的微笑。 “真不愧是影子先生所看好的小辈，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面就想出了破局之道，着实有一番本事。” 程轩辕的这句话并不是开口说出来的，而是直接落在了洛川的心底，似乎是某种传音秘法，即便是距离他最近的天辰书院教习也无法窥听到半分。 对此，洛川不置可否，只是脸上的笑容越发热情四溢了些。 见状，程轩辕只能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笑道：“原来是洛师弟，别来无恙？” 话音落下，立刻在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人是谁？竟然真的认识天辰书院的程师兄！”枯木林的一位中年男子登时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该死，没想到这小王八蛋居然和程师兄有些交情，看来之前的布置需要重新定夺了！”踏云宗的那个三角眼弟子暗暗握紧了拳头，神色中满是愤恨之色。 “莫非此人就是青州凌剑宗的廖昙？可为何看起来如此年轻！” “此子不是廖师兄！三年前我途径青州，特意去凌剑宗拜会过廖师兄，有幸得见一面，所以我认得，此子绝不是廖师兄！” “那么，这家伙到底是谁？” 一时间，无数人的心头都涌上了这等疑惑，可却偏偏无人能答。 知道洛川身份的踏云宗众修，则是不愿为其扬名。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很快，便有一道道消息从众人口中传播开来。 “啊！我想起来了，当初在那桦城外的官道上，就是此人，带领青州众修，弄得踏云宗的人灰头土脸，仓皇而逃！” “我刚刚收到消息，说青州的人在桦城城门口与洪崖宫的人发生了冲突，把洪崖宫的四长老许忧气得吐了血，还逼迫其低头认输，大开城门，撤了阵法，带头的就是这个小子！” ……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传闻遍布场中，人们仿佛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青州众修胆敢接连得罪踏云宗、洪崖宫这些准一等大派的凭恃何在。 原来他们与天辰书院的关系这么好！ 然而，令人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洛川这胆大妄为，狐假虎威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眼看与程轩辕寒暄两句，就已经令在场诸修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而且纷纷面露忌惮之色，洛川顿时轻笑一声，与程轩辕拱手作别，然后再次做出了惊喜之状，转头看向另外一方人马。 “哎呀，原来颜掌门今日也来了啊！竟然能在这里碰到，实在令洛某意外了！” 说着，洛川便喜笑颜开地走向了不远处一位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少年。 不是别人，当然就是九烟门的当代掌门，颜天羽！ 按道理说来，其实颜天羽今日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因为早在三年前，这位九烟门的掌门就选择了闭关，以期能够触摸到碎星之后那片玄奥无穷的世界。 但无奈，数月前的丹河异变，让大梁诸强皆以为有启星境强者横空出世，在天地气机的扰乱下，颜天羽被迫从闭关中提前苏醒过来，然后不顾一众长老的劝阻，毅然决然去了青州。 如果从最后的结果上来看，青州之行不论是对程轩辕来说，还是对颜天羽而言，都并没有能够达到他们一开始的目标。 但在机缘巧合之下，他们却见证了星殿影子先生与踏云宗穆之间的那场碎星巅峰之战。 颜天羽由此窥破了一丝天机，也收获了一丝极其宝贵的感悟，但他却并没有急着再度闭关，而是选择将其沉淀下来，并借着观星大会的这次机会，想要把那一丝感悟彻底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诚然，到了他们这等境界，再登观星楼已经没有太多意义了，可观星楼作为星殿手中一等一的超级法宝，在正式开启之时，自然会引发天地异象，甚至拉近与星空之间的距离，而那便是诸强得以再窥星意的天赐良机！ 如若不然，又岂会有那么多的大人物应星殿之邀，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汴州来观礼？ 真以为像程轩辕、颜天羽这等豪强整天闲得没事干吗？ 只是颜天羽的确是没想到，他才刚刚带着九烟门中弟子来到这观星楼下，便竟然见到了当日丹河异变中的主角，凌剑宗弟子，洛川。 因果之数，的确是世人难道。 不过，当日颜天羽和程轩辕不同，他是最后才离开天元门的，所以自然也就比其他人多看到了些东西，也多知道了些秘密。 比如洛川与梁王殿下的密谈。 再比如，洛川与影子先生的那番交谈。 所以此时的颜天羽，并没有表现出程轩辕那般礼貌性的疏远，反而大笑着向前迎了过去。 “哈哈哈哈，洛药师怎么现在才到啊，若是此地有宴，定得让你先自罚三杯才行！” 此言一出，原本正因为猜测洛川身份而喧闹不止的众修，突然间安静了。 每个人看着洛川的目光，都像是见了鬼一般。 他们哪里能料到，此子除了与天辰书院的程师兄有些交情之外，竟然与九烟门的掌门也能谈笑风生！ 原本站在远处等着看青州众修笑话的洪崖宫二长老，李洪，此时的脸色已是一片铁青，更是突然觉得脚下有些发软，赶紧找了棵樟树扶好，这才堪堪没有跌倒在地…… ============================================ PS：最近的更新会不太稳定，从请假那天起，慕白就开始了苦逼的背书生活，两天一小考，三天一大考，都是单位的转正考试前的模拟考，一切说来话长，要等到20号考完才能稳定更新了，今天好不容易抽空写了一章，感觉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大伙儿不管怎么在书评区骂慕白都认了，实在抱歉。 第三百零八章 再见莫有雪 看着颜天羽脸上那热情得有些过分的笑容，洛川忍不住脚步微顿，眼底深处悄然闪过了一丝意外。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洛川不知道这位堂堂九烟门的掌门有什么目的，但脸上的惊喜之意却没有半点改变，他暗自在心中存了一分小心，这才再度迈开脚步，向颜天羽迎了上去。 “真是没想到，颜掌门今日竟然是亲自带队啊。” 颜天羽笑呵呵地看着洛川，如同最亲善的长辈般，轻轻拍了拍洛川的肩膀，开口道：“承星殿之所邀，颜某又怎敢不来？不过颜某却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洛药师，难道说此番洛药师打算临场破境了？” 洛川笑着摇摇头：“哈哈，我只是跟着诸位师兄过来凑凑热闹的，到时候能不能登上观星楼都还两说呢。” 颜天羽微微点头：“也是，不管怎么说，观星大会都是我大梁九年一开的大机缘，即便不登楼，也能受益良多，洛药师年轻有为，想来等下次再来，必定扬名天下，一步登天啊！” “颜掌门谬赞了，小子可不敢当啊！”洛川面露惶恐之色，连连摆手。 “有什么不敢当的，现在可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说着，颜天羽从身后领来一人，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双瞳却呈妖异的蓝色，看着洛川，脸上满是不耐。 “这是犬子颜少卿，你们年轻人就应该多多交流，对日后的修行也多多有益。” 洛川笑着拱了拱手：“见过颜师兄。” 颜少卿瞥了洛川一眼，轻哼了一声，当做回应，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回了马车上。 对颜少卿而言，他是堂堂九烟门的少门主，而洛川只是草根出身，而且还是青州那等乡野的修士，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愿意现身见洛川一面，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对此，颜天羽似乎也并无责怪，只是笑道：“犬子平日被我宠惯了，难免骄纵。” 洛川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瞳孔猛地一缩。 因为就在颜少卿走回马车，掀开门帘的那一刻，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洛川的眼前。 莫有雪！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便在洛川看到莫有雪的那一刻，莫有雪似乎也心有所感，缓缓抬头看了洛川一眼，但目色中却满是陌生与茫然。 随即，颜少卿手中的门帘重新落下，遮住了莫有雪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容，也挡下了洛川窥探的目光。 一时间，洛川的心底仿佛有万钧雷霆轰鸣，让他整个人彻底愣住了。 自月影秘境一别，已有数月之久，在此期间，洛川再也没有听到莫有雪的消息，更不知道对方究竟是生是死。 为此，凌剑宗的太上长老林如不惜以寿元损耗为代价，启用了命星占卜之术，却一无所获。 洛川也拜托过秦江，让星殿占星司的人帮忙推算一下莫有雪的情况，但最后得到的回复只是一片迷雾。 但洛川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观星大会上，在九烟门的马车中再见莫有雪！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只是容貌相似之人？可那无比熟悉的气息……” 洛川心乱如麻，不知道在莫有雪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又为什么会与九烟门的少门主在在一起，更重要的是，对方见了自己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洛川心中很清楚，若他所见之人不是莫有雪，那么一切都还好说。 但如果马车中的就是莫有雪的话，那么情况就变得有些复杂了，洛川绝不相信莫有雪会突然改换门庭，连生死之数都不传回凌剑宗，更不相信莫有雪会故意不认自己这个师弟，除非她失忆了…… 念及此处，洛川猛地心中一突，因为他忽的想起，当初在月影秘境的时候，莫有雪就曾经遭了袁小花的毒手，一度丧失了记忆。 虽然后来在面对白夜行的时候，莫有雪通过服用醉生梦死丹重新恢复了记忆，但联想到醉生梦死丹的副作用，以及莫有雪在被吸入空间裂缝后所可能遭遇的危险，她若真的再度失忆，也不是不可能！ 可问题在于，莫有雪即便失了忆，又怎么可能与九烟门的人在一起，而且来了观星大会？ “洛药师……洛药师？”然而，还不等洛川把整件事情理出个头绪来，便听得颜天羽在一旁疑声唤道。 “啊？噢，突然想到一些事情，有些走神了，抱歉抱歉。” 洛川虽然心有所疑，却并没有贸然声张，而是与颜天羽打了个哈哈。 颜天羽略有些狐疑地看了洛川一眼，倒也没有刨根问底，正在此时，不远处一位银发老妪却突然朝着青州众修所在之处低喝了一声。 “轻梦？你怎么也来了？” 闻言，洛川猛地一挑眉头，只能暂时按下了心中对莫有雪担忧，转身看着皓月山庄众人。 “这位应该便是皓月山庄的前辈吧？洛某在桦城中巧遇了这位皓月山庄的纪师姐，大家意气相投，便索性结伴而来了，如今见到皓月山庄的诸位长辈，洛某也算是有了个交代。” “哼。”那银发老妪看也懒得看洛川一眼，直直地盯着纪轻梦，面露不满之色。 见状，洛川微微错愕的同时，也顿时明白过来，纪轻梦必然有一些事情没有与自己说实话，再仔细扫过皓月山庄的一众修行者，却发现那位如同妖精一般妖娆的庄主卢小君似乎并没有出现在队伍当中。 然而，更加令洛川为之意外的，却是纪轻梦的态度。 照理来说，众人既然已经来了观星大会现场，而且纪轻梦还被洛川下了本命星咒，在见到皓月山庄众人之后，理应迫不及待地摆脱青州众修，与皓月山庄的大队人马汇合才对。 但奇怪的是，在青州众人来到观星楼脚下至今，她都没有任何行动，甚至还偷偷藏在了卫尘这个大胖子的身后。 若非那银发老妪眼尖，恐怕一时还发现不了纪轻梦的存在。 而时值此刻，纪轻梦俨然已经被那银发老妪看破了行藏，却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是暗暗咬了咬嘴唇，冷不丁地开口道：“我做事自有分寸，还轮不到严师姐来教！” 一听这话，洛川就知道，事情似乎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之外。 而他转身看向那银发老妪的目光也多了一些审视的意味。 纪轻梦既然称呼其为“师姐”，那么要么就是纪轻梦本身在皓月山庄内的辈分极高，要么就是那银发老妪的容貌与年纪不符。 仔细观察之下，洛川这才发现，那银发老妪似只有聚星的修为，虽然不敢肯定，但也绝对相差不多。 如此看来，莫非此人也是打算要去登观星楼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她的年纪就不可能超过四十岁才对！ 念及此处，洛川不禁暗暗向一旁的颜天羽打听道：“颜掌门，这个人是……？” 颜天羽轻轻摇了摇头，似乎目露惋惜：“她就是曾经被誉为大梁四大天女之一的严霜，当真是可惜了，若不是当年那场意外，导致其误入歧途，修炼邪功，也不会落到今日这番模样。” 闻言，洛川登时明白，看来这银发老妪应该真的是不到四十岁，只不过因为其修炼功法的原因，所以导致青丝变白发，被岁月蚀掉了容颜！ 不过即便如此，光是听一听那所谓“大梁四大天女”这样的称号，也知道这严霜绝不是什么善与之辈！ 更何况，洛川可是知道，纪轻梦在皓月山庄中可是被称为“少主”的存在，这严霜既然敢与纪轻梦呛声，想必其在皓月山庄内的地位也不低，手中定然有所凭恃。 一时间，洛川便打定了主意，不管那纪轻梦和严霜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他也绝不插手，保持中立。 但洛川不想找麻烦，却偏偏麻烦主动找上了他。 只见那纪轻梦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猛地对洛川喊道：“洛师兄，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人就是这老太婆，你快帮我出手教训她！” 话音落下，严霜骇然转过头来，用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盯死了洛川。 似乎一言不合就准备当场动手。 至于洛川，则心中猛地一沉，显然是没想到那纪轻梦连小命都在自己手里面捏着，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使出借刀杀人之计！ 与此同时，原本被洛川所震慑得无以复加的大梁各州修士，都在这一刻重新焕发了神采。 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若是那青州小辈，或者说青州众修与皓月山庄起了冲突，不论胜负，都对其他人是有利的！ 甚至还有人在想，要是能借着那青州小辈的交情，再把天辰书院和九烟门给卷进来就再好不过了。 反正每少一个竞争对手，其他人在之后坐而论道的胜率便更高一分，登楼观星之所获也更多一分！ 但却没人能够料到，他们所期待已久的好戏，却只是洛川低头一笑，随即对着那银发老妪轻轻摊了摊手。 “有人想把我当傻子耍，可惜我不是傻子，我想，严师姐也不是傻子吧？” 第三百零九章 大师兄登场！ 洛川的这一声“师姐”，顿时让严霜眼中的冷意稍敛。 毫无疑问的是，曾经的严霜贵为大梁“四大天女”之一，不论是天资还是颜容自然都是上上之选，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样的意外，导致其年华早逝，变成了今日这番模样，但可以想象到的是，容貌的早衰必定是严霜最大的逆鳞之所在。 而之前洛川称严霜为“前辈”，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便是对严霜最大的冒犯。 当然，那个时候的洛川并不知道严霜的身份，所以在无意中得罪了对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现在的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严霜是曾被皓月山庄最寄予厚望的天骄，当然不可能只为了纪轻梦的一句话就树下如此强敌。 洛川不怕事儿，但他绝不会傻到被人当刀使！ 也正如他所言，严霜同样不是傻子。 如果放在以前，严霜作为皓月山庄最负盛名的天之骄女，就算是九烟门的少门主，颜少卿，也时常被她甩脸色，区区一个青州凌剑宗的弟子又怎么可能被她放在眼里？ 仅凭纪轻梦先前的一番话，这个洛川就该死，至于事情的真假对错，根本不重要。 但现在不一样了，或许曾经的严霜和颜少卿一样眼高于顶，视人命如草芥，但当年的那场意外教给了她很多东西，也让她看清了很多事情，所以此时面对洛川的主动示好，严霜轻轻点了点头，便重新把目光锁定在了纪轻梦的脸上。 “胡闹！今日是什么场合？岂容你在此放肆！” 话音落下，严霜轻轻一抬手臂，便有一道青光化为利爪，猛地向纪轻梦抓去。 见状，挡在纪轻梦身前的卫尘微微皱眉，但很快脸上又露出了那人畜无害的笑容，身体不疾不徐向着左面一侧。 不只是卫尘，在这一刻，所有的青州修士都作出了与卫尘一样的选择，两不相帮，袖手旁观。 他们看得出来，今日皓月山庄一行人，是以那严霜为首的，而说到底，纪轻梦与青州众修之间唯一的交情，也就是同行一场而已。 为此得罪此番参加观星大会的皓月山庄众修，不值得。 更何况，不管纪轻梦与那严霜两人之间有何过节，有何恩怨，说到底，这也是皓月山庄自己的私事，其他人若是贸然插手，确实不太合适。 如此变故显然是大大出乎了纪轻梦的意料之外。 她怎么也没想到，以洛川那横行无忌，霸道无比的性情，竟然在这一刻认了怂，而四周那些即便在面对洪崖宮长老也敢亮剑的青州修士，此刻竟也没一个人出手相助！ “你们还算不算男人啊！” 一声矫斥从纪轻梦身旁赫然响起，却是那一直忠心耿耿的剑侍出手了。 于是有一片杏黄色的剑光出现在了严霜的光爪之前，如一汪凄寒的秋水，想要将那道光爪堙没成碎片。 然而，即便是面对这聚星一剑，也未能让严霜的面色有半分动容，甚至没能逼她激发星海！ “哼！” 严霜只是冷声一哼，随即那空中的光爪似乎有了灵性一般，竟然自主向上浮了寸许，恰好与疾驰而至的剑光交错而过，随即再狠狠向下一抓。 “轰！” 剑光应声而碎，而那护主心切的剑侍则面色一黯，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倒退数步。 下一刻，纪轻梦似被人一把捏住了喉咙，面色涨了个通红，脚尖也吃力地垫了起来，却偏偏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今日师尊不在，我便替她老人家好好教训一下你这逆徒！” 说罢，严霜长袖一甩，纪轻梦的身体当即被一把抛到了空中，再狠狠摔落在皓月山庄众人的面前，嘴角鲜血四溢。 这一幕看得皓月山庄一众弟子心悸不已，却偏偏不敢开口相劝，因为相比起纪轻梦那掌门关门弟子的身份，她们更加惧怕严霜的狠厉手段！ 但这显然不是结束，下一刻，严霜再次一抬手，将纪轻梦的身体提了起来，捏住她的嘴巴，将一枚不知道作何用途的丹药强制送入了纪轻梦的口中，这才重新将她丢到了地上。 “带下去绑起来。” “是！” 两名少女模样的皓月山庄弟子应声出列，一左一右架着纪轻梦就走进了人群中，再不得见。 而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的剑侍，瑶姐，则瞬时间睚眦欲裂，泣血厉声道：“严霜！你敢如此待少主，就不怕掌门知道后将你逐出师门吗！” “呱噪。” 严霜看也没看瑶姐，只是随手向着对方所在之处挥了一掌，于是瑶姐立刻被一股庞大的力量抽飞了十数丈，再如断线纸鸢一般落在了外围的密林中，生死难知。 自始至终，洛川都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向着远处青州众修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下一刻，有一道浑身没有半点星力波动，瘦瘦小小的身影悄然离开了观星楼，向着瑶姐坠落处暗自追去。 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青州的队伍中突然少了一人，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严霜所吸引了。 虽然洛川表面上不愿意承认，但实际上在他的心中也泛起了阵阵浪涛。 太强了。 这个叫做严霜的女人实在是太强了！ 当日洛川能逼迫瑶姐服下诛心丹，是因为他挟持了纪轻梦在手，让瑶姐不得不屈服。 但这并不代表着瑶姐不强。 从修为上来说，瑶姐可是堂堂聚星二重境强者！ 而她之前的必杀一击，却被严霜轻而易举化解，随即更是被严霜轻描淡写的隔空一掌给重创，甚至还未能逼得严霜绽放星辉，暴露实力！ 如果说瑶姐此番也是为了登那观星楼而来的话，那么她必然也是聚星境。 而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则告诉了人们，什么叫做同境碾压！ 诚然，今日之洛川仍旧有着越阶一战的实力，甚至在他习得皓月争辉剑之后，也自信能打败瑶姐，却绝不会如此轻松。 而严霜给他的感觉，则是，不可战胜！ 这便是大梁四大天女的威严，这便是皓月山庄这等超级门派的底蕴！ 一时间，场中满是对严霜的惊叹之词，更多忌惮的目光则从洛川的身上转到了严霜身上。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对于洛川当然是一件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忿。 “妈的，纪轻梦那小妞儿和她的剑侍可都是小爷的俘虏啊，就这么被人一废一抓，还真是没有面子……” 也正如洛川所叨念的那般，在经过此事之后，很多宗门对于青州众修又不禁小看了几分。 且不管纪轻梦与青州一行人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她口中所言是不是在借刀杀人，但她随着青州的队伍来到观星楼却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而在刚才那种局面下，青州众人别说出手了，甚至连一个回护的态度都不曾有，自然容易被人所看轻。 再加上瑶姐出手前的那一声“是不是男人”，已经让很多人看着洛川、卫尘等人的目光满是鄙夷。 不得不说，纪轻梦与瑶姐最后的一番话的确让洛川很难受。 好在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温和之音突然从人群后方不疾不徐地传了过来。 “多年未见，严师妹的身手还是这般利落啊。” 话音落下，众人不禁纷纷转头向身后看去，不少人更是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思，想要看看是谁敢在如此局面之下撩拨严霜。 但真正等他们看清来人的相貌之后，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嘲弄讽刺的面容，全都消失了。 至于严霜，则不由自主地将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胸膛开始急促起伏。 因为来人曾被她认为是登观星楼最大的对手。 当然，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对方是否抱着同样的心思，便不得而知了。 更准确的说，今年的观星大会，来自大梁九州四海的各大聚星境强者，除了来自寻造化，期望修为更上一层楼之外，更加感兴趣的，便是两个人的对决。 很可惜的是，这两个人里面，并没有严霜。 不是说严霜的名声还不够响，修为还不够高，也不是人们认为她无法在观星大会中有亮眼的表现，而只是因为一件事情。 严霜在青霄榜只能排到第十五位。 当然，这个“只”字，是相对于今年观星大会的两位主角的。 其中一位，与严霜一样，也是一位女子，同样与她名列大梁“四大天女”，但不同之处在于，那位是公认的四大天女之首。 同时也是青霄榜榜眼，天才符师，左凌玥。 而另外一位，则是此刻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那位如书生一般的年轻人。 世人皆认为，此人是今年唯一一个有机会战胜左仙子，在观星大会中拔得头筹之人。 在他的名字前面，有很多的前缀。 比如大梁四大剑士之一。 再比如青州三大星择之一。 还有凌剑宗的大师兄。 当然，他最被人们所看重的那个，是青霄榜探花。 廖昙！ 第三百一十章 别闹了 如果单从容貌上来说，廖昙绝对算不上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美男子，身上更没有所谓的王霸之气呼之欲出，但就算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是单纯地站在那里，也很容易成为全场的焦点。 因为他是青州第一天骄，高不可及。 因为他在青宵榜排名第三，俯瞰众生。 就连性情阴戾如严霜，在这一刻也保持了沉默，不再开口冷嘲热讽。 不是不屑，而是因为深深的忌惮。 如果按照时间来推算，廖昙比洛川等人更早离开青州，也更早就抵达了桦城，但不知道为何，在洛川等人来此的这些时日里面，廖昙一直不曾现身与青州众修见面，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否则的话，之前在桦城城门口，即便是洪崖宫长老，也不得不给他几分薄面，那场青州众修悍然闯阵的一幕，兴许根本就不会发生。 洛川倒是知道，大师兄是跟着梁王殿下一同离开青州的，他原以为今日能在观星楼见到梁王，却不曾想，大师兄此时竟然是孤身而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廖昙的出现，立刻给青州众修打了一剂强心针，也让洛川有了主心骨。 在今日之前，他一直听说大师兄威名远播，声震九州，但知道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大师兄在大梁千万修行者心中的地位究竟有多高。 要知道，今日有资格出现在观星楼前的，无不是大梁各州最具实力的大宗大族，即使是散修，也全都是近些年声名大噪之辈，向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大家同为聚星境强者，各有各的造化，又哪里有真正的心悦诚服一说？ 哪怕是天辰书院、皓月山庄、九烟门这三大势力，虽然其修行资源的确让许多人眼红不已，但论及其门下弟子，却没有哪一个能得以所有人的崇敬。 就算是天辰书院的大师兄程轩辕，在刚刚抵达观星楼下的时候，也没有这般声势。 可廖昙不一样。 洛川可以看得出来，自从大师兄现身以来，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中都闪烁着敬畏与尊崇之意，甚至有不少人甚至面露狂热，就像是见到了自己生平最大的偶像。 这种目光，洛川也曾见过，比如百草堂的一众弟子，看向他的目光就是这样的。 但那是在百草堂。 而现在却是在观星大会上。 能来这里的修行者，无不身怀聚星境以上的修为。 由此可见，廖昙在大梁修行界的声望真的很高。 原本洛川还在担心，因为严霜的出手，自己好不容易为青州众修建立起来的威信就会付诸东流，但伴随着廖昙的出现，这个问题已经被完美解决了。 现在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廖昙的身上。 而廖昙出身凌剑宗，出身青州。 之前青州众修出现在距离观星楼最近的区域，与天辰书院、皓月山庄、九烟门分庭抗礼，成为了所有大梁修士的眼中钉、肉中刺，但现在廖昙来了，所以青州众人占据此处便显得理所当然。 毕竟，他们有廖昙。 可以说，廖昙恰到好处的现身，立刻完美抚平了场中刚刚出现的些许波澜。 甚至而言，就连洛川与程轩辕、颜天羽等人相识的震撼，也在无形中被减轻到了极点。 “是了，那小子是凌剑宗的弟子，想必他能认识程师兄、颜掌门等人，也是因为廖师兄的缘故！” “原来如此，我说呢！搞了半天那程师兄和颜掌门并不是给那小子面子，而是给廖师兄面子啊！” “要不说人比人气死人呢？看看人家凌剑宗，虽然在咱们大梁名不经转，但挡不住人家运气好啊，竟然培养出了廖师兄这般天资绝伦之辈！” 之前故意安排青州众修成为众矢之的的洪崖宫长老，李洪，在听到周围一众修行者的议论纷纷之后，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几分，他心中清楚，既然廖昙已经出现，凭借这种见不得人的小动作，已经奈何不了洛川等人了。 “哼！算那小兔崽子运气好！不过这件事情可没这么容易结束！等到了坐而论道之时，老夫再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言罢，李长老也不愿再在原地多待，顿时一拂袖，向着林外而去了。 与此同时，在距离观星楼稍远一些的数多宗门里面，也有不少人对于廖昙的出现心生异动。 那里所在的宗门都可以算得上是此番来参加观星大会的第二梯队，比如洪崖宫、踏云宗、枯木林、飞煌窟等准一等门派。 踏云宗原本就因为穆的重伤，与洛川结怨已久，又在桦城外的官道上被洛川狐假虎威丢了大脸，原本正想着等来了观星大会再给对方点颜色瞧瞧，但还不等他们出手，便发生了诸如洛川与程轩辕、颜天羽谈笑风生，与皓月山庄巧言令色等一系列的变故。 等到他们回过神来之后，廖昙却出现了。 于是一切的布置都付诸东流，一切的针对都只能暂时按下。 一时间，那个三角眼的弟子满脸憋屈，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难受，但就算他再怎么胆大包天，也绝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廖昙，只能心念急转。 “师兄，如今廖昙来了，他也是凌剑宗的人，以咱们与洛川之间的恩怨，恐怕很难再与廖昙搭上关系，要我说，干脆咱们还是站在左仙子那边吧，我听说在来之前左仙子曾来信……” 话音未落，他身边的那个彪形大汉便猛地一抬手：“此事不必再多说，我心中自有定断。” 三角眼吃了个瘪，只能微微撇了撇嘴，点头道：“是。” 不只是九烟门因为廖昙的出现人心浮动，事实上，在这一刻，目色间最为激动的，却是飞煌窟的弟子。 正如当初夏猛对洛川所介绍过的那般，要说在大梁九州里面，哪一方修行势力与青州关系最为密切，那自然是以阳州的飞煌窟莫属。 据传曾经在飞煌窟尚未崛起之时，多次深陷灭门危机，若不是凌剑宗宗主，胡天南出手庇护，恐怕早就树倒猢狲散了。 因此那飞煌窟的掌门凌战天，也与胡天南成为了莫逆之交。 而在飞煌窟迅速成长为准一流宗门，彻底在阳州站稳脚跟之后，凌剑宗弟子也无不感慨，若是飞煌窟所在的阳州能与青州相邻的话，在飞煌窟的帮衬下，如今的凌剑宗又怎会在整个大梁都默默无闻？ 是以此番观星大会，青州众修都认为飞煌窟是己方最可信赖的盟友。 不过后来在青州众修进驻桦城之后，却怎么也无法联系到飞煌窟的弟子，却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何内幕。 倒是此刻在廖昙出现之后，飞煌窟众修倒是率先激动了起来。 其中有一位身形修长，身着一套深色褂衫的男子，几乎是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旁边的一架马车之前，沉声道：“长老，廖师兄来了！我们要不要……” 此言一出，立刻听到马车中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声，随即一只瘦若枯枝的手掌从木窗中探了出来，轻轻一摆。 “咳咳……无……咳……无妨，再，再等等……咳咳……” 褂衫男子面露急切，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争辩，他只是暗暗握紧了拳头，点头道：“是，长老。” 相比起周遭众人的或惊或惧之意，廖昙倒是面色一片平静。 眼看严霜似乎并没有与自己叙旧的意思，廖昙不禁无奈一笑，随后转头看着洛川。 “师弟。” 洛川也是高兴的咧了咧嘴，他知道，既然大师兄来了，那么之前所有的麻烦，将不再是麻烦。 师兄弟二人简单地拥抱了一下，洛川还没说什么，便听到廖昙在他耳边轻言道：“你之前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做得很好，这对于我凌剑宗日后一统青州，有很大的裨益。” 洛川微微一愣，他的本意并非如此，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反驳的必要。 廖昙想要吃下整个青州修行界的事情，洛川是早就知道的，当初还在凌剑宗的时候，廖昙就曾经对他坦言道，等他正式成为了大梁驸马，再加上洛川与星殿之间的关系，整个青州已是凌剑宗的囊中之物。 所以此刻洛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那接下来，就看师兄的了。” 廖昙目若灿星，只轻轻说了一个字：“好。” 言罢，师兄弟二人笑着分离，廖昙转头看向洛川身边的那位年轻人，微微颔首道：“见过颜掌门。” 颜天羽亦轻轻抬手：“多年未见，廖小侄的修为倒是越发精进了啊，不知等此番观星大会结束，是否能有所突破？” 廖昙笑而不答，倒是一旁的洛川目光轻闪，想着要不要告诉大师兄，莫师姐很可能就在不远处的那架马车中。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见到一袭青衣从空而落，一道剑光如天边弯月，清冷而孤寂地落在了廖昙的脖颈之侧。 “趁着本小姐不在，你倒是威风得很啊！说！欠本小姐的东西什么时候还！” 洛川瞳孔一缩，没想到在这等场合之内，竟然有人敢对着大师兄出手，更加重要的是，此人竟然得了手，俨然已经威胁到了大师兄的生命安全！ 电光火石之间，洛川已经将挽歌剑握在了手中，随时准备出剑。 但接下来，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却发生了。 只见廖昙诡若幽灵般向前踏了半步，举重若轻地避开了剑锋下的要害，然后伸手轻轻落在了那青衣女子的头顶，微微一笑。 “月儿，别闹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有故事 在世人眼中，廖昙给他们所留下的印象，便如同一位温润如玉的少年书生，鲜有锋芒毕露之时。 而在洛川的记忆中，大师兄则是一个极其冷静的人，不论遇到再怎么天大的事情，也永远是一副不急不缓的模样。 恰如此时。 廖昙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暖，脸上的笑容始终如一般和煦。 如若不是在那道剑光之下反射出了点点血痕，或许人们会误以为这是两位老友的久别重逢。 不，或许不止朋友。 因为洛川分明从大师兄的眼底看出了一丝宠溺之意。 这是洛川初见这位青衣女子，但他却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对方是谁。 不仅仅是因为大师兄的那声“玥儿”，更因为在这个场合下，敢于对大师兄出剑，并成功让他受伤的人，实在屈指可数。 所以答案就很明了了。 来人正是左凌玥，左仙子！ 那个始终在青宵榜上压了廖昙一头的左凌玥！ 那个被誉为大梁四大天女之首的左凌玥！ 在此之前，洛川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大师兄与那左凌玥之间的关系，在他看来，既然两人在青宵榜上竞争得如此激烈，即便彼此没有敌对之意，也理应将对方看做对手才是。 但此时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却彻底颠覆了洛川的猜测。 虽然故事的前半段的确是按照洛川之所想来演绎的，左凌玥刚一现身，就向廖昙刺了一剑，而且言语中多有怨憎之意，但最后的结果，却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尤其在廖昙的那声“玥儿”之后，左凌玥便松了手中剑，再看她那轻轻撅起的朱唇，俨然一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模样，更是让人把眼珠子都摔到了地上！ 在这一刻，虽然两人再无多言，亦没有做出什么逾礼之举，但空气中却似乎流淌着一种颇为暧昧的气氛。 不知道有多少视左仙子为心中女神的男子对廖昙怒目而视。 也不知道有多少心中怀春的少女在暗自抹着眼泪。 而洛川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幕，除了在心中暗自羡慕了大师兄一把之外，更多的，则是深深的担忧。 他分明知道，大师兄不日即将赢取大梁三公主，成为大梁驸马，这原本是一件令凌剑宗弟子无不与有荣焉的大喜事，但现在横空杀出来一个左凌玥，却不知道大师兄又该如何自持？ 虽然大梁有着一夫一妻多妾制度，修行中人更不拘泥于此，可那毕竟是大梁的公主和青宵榜排名第二的左仙子！ 谁会愿意为妾？ 光是想想，洛川就觉得一阵头疼，再看大师兄，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伸出手捏了捏左凌玥那有些肉嘟嘟的脸颊，似乎在低声安慰着什么。 “真是我辈楷模啊！”洛川在心中长长一叹，一时间在心中对于大师兄的崇敬之情再深了三分。 便是这么一会儿工夫的时间，廖昙似乎已经把左凌玥给哄好了，后者虽然还是一副幽怨的模样，却总算没有继续动手，只是娇嗔一哼。 “我不管，反正你得负责！” 说完，左凌玥也不管这番话在人群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便转身直掠到了观星楼的大门前盘腿坐下，屏息静修。 见状，廖昙只是苦笑了一下，倒也没有继续追上去，与此同时，洛川也走了上来，盯着他的左臂，没话找话道：“师兄没事吧？” 廖昙笑着摇摇头：“皮外伤。” 洛川这才悄悄对着左凌玥样了扬下巴：“师兄，看来你与这位左仙子，有故事啊……” 廖昙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低声道：“要是我说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信不信？” 洛川满脸堆笑：“师兄你就当我信了。” 闻言，廖昙也不再多做解释，只是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向着四周那些正在窃窃私语的修行者扫视而去。 见状，场中立刻又恢复了寂静，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廖昙只能再度叹了一口气：“如此看来，清雅那里又不免要多费口舌解释一番了。” 洛川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出了那最关键的一个字。 “又？” 廖昙不肯多说，只是轻轻拍了拍洛川的肩膀，略有深意地开口道：“相信师兄，你以后也会懂的。” 洛川连连摆手：“我可不想懂。” 说是这么说着，但免不了的，在他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诸如红豆、莫有雪、夏馨月、秦未央等人的身影来…… 一时间，洛川的嘴角也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道在他心底占据的面积最大，分量最重的瘦小影子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去而复返，正对着洛川轻轻眨眼。 看着这一幕，洛川脸上的苦笑顿时变得柔和了起来，然后他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暗自拉住了廖昙的衣摆。 “师兄，刚才我与九烟门的颜掌门聊了两句，无意中发现，莫师姐好像在九烟门的马车中，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叫做颜少卿的家伙看着。” 洛川的这句话说得很低，却令廖昙目色微闪。 “确定没看错？” “不敢百分之百肯定，但我相信自己的感觉，只是有些奇怪的是，莫师姐好像不认识我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月影秘境中受伤所留下的后遗症。” 闻言，廖昙沉吟了片刻，这才低声道：“先不要声张，九烟门毕竟是一等大派，即便真的要撕破脸，也一定要保证消息百分之百的准确，等到稍后的坐而论道，我会想办法吸引九烟门那边的注意力，师弟你便负责将此事确定下来。” “一切听从师兄之意。”洛川点点头，不再多言，便默默地走回到了青州众修的队伍中。 卫尘与北蝉二人见到廖昙，神色间均有些复杂，毕竟三人被并成为青州三大天择，但事实上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究竟有多大。 尤其是，与廖昙之间的差距。 十一年前的三宗大比，北蝉作为血狱谷少谷主，更是血狱谷数十年难出的少年天骄，本欲一战打落凌剑宗那三大宗门之首的位置，却不曾想，最后的结果，却是惨败于廖昙之手。 当时年少轻狂的北蝉甚至被逼得愤而弃剑，一时间沦为青州笑谈。 十一年过去了，北蝉即便心中再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他，不仅没有追赶上廖昙的脚步，甚至被对方拉得更远了些。 若两人再度交手，今日之他恐怕不是廖昙一合之敌！ 心念于此，北蝉眼中的阴冷顿时夹杂了不少苦涩，却并没有由此而丧失了斗志，因为他依旧坚信，只要自己机缘足够，总有一天，他能够翻过眼前这座巍峨的高山，亲手除去自己的心障！ 廖昙并没有注意到北蝉神色间的改变，因为此时的他已经被宁青、夏猛等人团团包围了，正苦于应付。 洛川没有继续凑这个热闹，而是回到了红豆身边，目光凛然地盯着颜少卿所在的那架马车。 因为廖昙与左凌玥的到来，可以说，今年观星大会的重量级人物已经悉数亮相，之前由洛川所掀起的阵阵波澜也消散于无形，所有人都静待着日正当头的那一刻，也有人在暗自揣测，今年会有哪些人作为大会的嘉宾到场。 众人心中最为期待的，当然不是颜天羽或者程轩辕，而是神威大将军，徐悲！ 毕竟那可是大梁境内，除去星殿十三司的司主之外，为数不多的启星境强者！ 对此，洛川倒是显得内心无比平和，毕竟早在月影秘境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过白夜行的恐怖之处了，甚至于两人还交了手，虽然当时降临秘境的只是白夜行的一抹力量投影，虽然当时的洛川依旧不曾在白夜行的手中占得半点便宜，但毫无疑问的是，那一战，令洛川对于启星境强者没有那么多的敬畏。 他知道，即便是启星境，也不是神，只是更加强大的人类罢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有些无聊的，而就在洛川打算趁着这点儿时间再加强一下自己对皓月争辉剑的感悟的时候，有一道声音却突兀地从他心底传了出来。 “小家伙，我感应到在观星楼内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存在，我不能进去，否则必定被其所发现，为了稳妥起见，我还是建议你提前找个机会让我离开。” 闻言，洛川顿时神色一愣。 他当然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毕竟自丹河一役之后，此人便始终待在了他的身边，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待在了他的山海壶中。 当然，以老者的身份与修为，山海壶是困不住他的，若他想离开，洛川也不可能拦下。 甚至来说，洛川还欠了对方不少人情。 当日便正是此人在关键时刻所露出的一丝启星境气息，才在桦城外的官道上，令踏云宗一行人投鼠忌器，误以为是影子大人在暗中保护洛川。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丹河中以棺材为舟，带着洛川见到那块无字碑的左老！ 此刻听得左老主动要求离开，洛川也不便挽留，虽然他知道，只要左老一日跟随者自己，那么自己就相当于多了一件足以令碎星境强者都为之胆寒的底牌。 毕竟，那左老可是启星啊！ 不过此时的洛川还来不及觉得遗憾，便脸色古怪地问了一句话。 “咳咳，那个，左老啊，我说，左这个姓可不寻常，我师兄的那个小情人，左凌玥，不会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 PS：感谢‘forfantasy’8元红包打赏，感谢‘匿名17K985494521643808’2元红包打赏。最近更新这么烂还有打赏，这让慕白如何敢当啊，谢谢谢谢…… 第三百一十二章 故人 左老似乎并没有预料到洛川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半晌后才哭笑不得地开口道：“我不认识她。” 洛川暗暗撇了撇嘴，倒也不是觉得左老在跟自己打马虎眼，毕竟按照左老的说法，他已经在天元门镇守丹河超过五十载岁月，而如今看那左凌玥的年纪，顶了天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两人不相识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洛川怀疑的却是左凌玥与左老的家族或许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关于左老的身世，以及他为何出现在天元门，又是怎么被丹河所困的，洛川在来汴州的路上已经问过很多遍了，不过左老总是左顾而言其他，从未正面回答过，对此洛川显得很无奈，在几次试探无果之后倒也慢慢消停了下来。 现如今听得左老要自己找个机会让他离开，而不愿入观星楼，倒是让洛川产生了很多联想。 众所周知，观星楼的本质是星殿手中的一件超级法宝，如果左老的感应不错，在哪观星楼中其实一直隐藏着某位实力超凡的存在，那么这个人，必定也是星殿的人。 左老不愿被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到来，那么他与星殿之间就绝对不是友人的关系，甚至是相互敌对的！ 而偏偏，洛川与星殿之间的关系却是无比密切。 在青州的时候，他便屡次受到秦江的照顾，在月影秘境的时候，夏馨月也多次救了他性命，而对方乃是星殿正牌小公主，甚至来说，凌剑宗能够在袁家、姜家等修行势力的围剿下幸免于难，站稳青州第一宗门的位置，还是靠着星殿殿主，苏先生的庇护。 远的不说，此番洛川之所以有资格参加观星大会，也是影子从中斡旋的。 而且别忘了，洛川本身就是星殿的药师！ 要不要干脆把左老交给星殿？ 这个想法在洛川的脑中一闪而过，随即他便自己摇摇头否定了，毕竟左老对他也是有恩的。 对踏云宗的威慑倒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左老在丹河中带他观碑悟道，此恩比天大，比海深！ 念及于此，洛川也不再纠结，反正此时距离观星大会的正式召开还有两三个时辰的时间，送走左老倒是绰绰有余了。 因此下一刻，洛川转过身，对廖昙说道：“师兄，我突然想起今日与一位故人有约，便先走一步了，两个时辰后我再回来。” 廖昙一愣，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洛川竟然还要去别的地方，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头。 “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嗯。”洛川拉过红豆的小手，将她带到廖昙身前，笑道：“那这个小丫头就暂时交给师兄了，望师兄能护她周全，师兄应该知道，这丫头可是我的命。” 廖昙轻轻牵过红豆的手，郑重其事地承诺道：“放心。” 洛川没有把秦未央和谢长京的安全交付给廖昙，前者乃是一位星殿首尊的女儿，在观星大会期间，就算发生再大的意外，想必她也能全身而退。 至于谢长京嘛，这小子的滑头程度甚至比洛川还高，见事不好，跑得最快的肯定就是他…… 洛川的小心谨慎倒不是在怕洪崖宫的人报复，毕竟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廖昙的到来，让洪崖宫就算受了千古奇冤，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面咽，洛川真正在防备的，却是踏云宗那群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愣子。 不过只要红豆始终跟着廖昙，那想必在这场观星大会中，是没有什么人能伤害到她的。 待做完了这一切，洛川这才暗自从青州众修的队伍中退了出来，然后身形一闪，便钻进了旁边的密林中，向着南方急速掠去。 按照左老的说法，那位藏身观星楼的强大存在神识极强，此时左老利用山海壶内所存的法阵还能勉强隐住自身的气息，但一旦他离开山海壶，便会被对方即刻察觉。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离观星楼远一些再放他出来。 洛川对此当然没什么意见，所以只是一路埋头狂奔，在朦胧的月色下拉出了一道笔直的墨线。 足足跑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洛川这才缓缓停下了脚步，笑着道：“已经足够远了吧？” 话音落下，他腰间的山海壶自动闪动起了阵阵星光，一位老者凭空现身于洛川身前，随即抬袖对他行了一礼。 “多谢小友。” 洛川摇摇头：“该谢的是我，不知左老此番出世，有何打算？” 左老笑着道：“老夫在丹河中被困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这一路之所以跟着小友，也是想先行了解一下世间的情况，现在既然到了分别之时，便随便走走看看吧，一切随缘。” 洛川抬手执礼道：“也好，如此，便后会有期了。” “后会有期。” 左老微笑颔首，脚下重新出现了那座如同棺材模样的黑色小舟，随后在空气中悄然荡开了一层黑色的波纹，就像是场中突然漫开了一层浓郁的深雾。 待洛川定睛再看的时候，左老连同他脚下的小舟已经消失无踪，便像是被空间阵法传送离开了一般。 送走了左老，洛川心中也算是了却了一桩事，便打算掉头回到观星楼。 算算时间，如果按照他来时的速度，赶回观星楼倒是绰绰有余了。 然而，还不等他动身，便突然目光一凛，随后脚下轻踩，顺着一株五人合抱的大树急窜而掠，在瞬息之间就落在了树冠之上，用层层宽大的树叶藏住了自己的身形。 紧接着，就在他刚刚所站的地方，突兀地出现了三道人影。 三人均是男性，看修为应该不低于聚星，身上的服饰虽然并不统一，却风格一致。 三人刚一来到树下，便无比默契地分成了两队，一人站在之前左老消失的地方，皱眉警戒，另外两人则身形微闪，很快便将四周的情况摸了个清楚。 “这附近没有人，是不是感应错了？” 站在原地的那个男子摇摇头，伸出手，浮空一抓，便立刻在他的掌心中出现了点点星芒。 “感应没错，刚才的确有人在这里打破了空间法则，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老祖。” 洛川藏在树冠上，原本在看到三人出现之后，便已经心中一沉，此时再听得对方的那番话，一双眉更是皱成了疙瘩。 因为他认出了其中一人的身份。 更知道对方口中的“老祖”指的是谁。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对方也算是他的一位故人了，如果当初不是因为那件意外的话，两人或许会成为朋友。 但现在，这种可能却变得非常渺茫。 因为那人是白羽。 白家，白羽！ 当初洛川之所以会进入月影秘境，便是因为白羽，因为他从星殿药师白知舟的手中拿到了解除饕餮曼陀罗之毒解药的药方，而对方的交换条件，便是要自己在月影秘境中帮助白羽拿到一件东西。 后来洛川知道，白知舟要自己帮助白羽取得的东西，便是藏于三大祭坛中的那三件法器，最后为了完成自己的承诺，他把多次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永夜伞交给了白羽。 而白羽则用三件法器开启了第二条星空走廊，于是，白夜行的力量投影降临月影秘境。 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从个人情感上来说，洛川与白羽曾共患难，同生死，在白夜行对青州众天骄下手的时候，也唯独留下了洛川的性命。 当时的洛川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后来细想，除了因为白羽的求情，恐怕也不做他想了。 所以实际上，洛川对白羽的感觉很复杂。 一方面，白羽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洛川的事，说到底，他也只是按照自家老祖的命令行事。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正是白羽的所作所为，引发了青州大乱，甚至其与燕人勾结叛国只所为，更是险些给大梁带来灭国之祸。 在月影秘境一役之后，洛川并不知道白羽去了哪里，也再也没有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他更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与白羽再见的这一天。 或者说，是在今天。 从刚才白羽的一番话听来，似乎那白夜行又准备潜入大梁，不过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月影秘境，因为他来的是汴州。 那么，白夜行的目的便昭然若揭了。 当然是为了观星大会！ 洛川不知道白夜行想要做些什么，但他知道，此人是星殿的大敌，也是大梁的罪人，那么他现身此处，其所谋必定将危及大梁基业！ 该怎么办？ 洛川心中很清楚，自己最好的选择，便是将此事通知星殿，如此，当白夜行降临大梁的时候，便会成为瓮中之鳖，把自己变成黄雀嘴下的那只螳螂。 但这么一来，白羽的性命恐怕也就得交代在这里了，而这，却是洛川不愿意看到的！ 一时间，洛川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而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一旦白夜行真的出现，那么自己的行藏必定是隐不住的！ 因此很快，洛川便有了决断，他一翻手腕，捏住了一枚丹药，猛地向树下三人投掷而去，然后体内星海狂暴而动，在瞬间施展开了闭夜震，向着远方的夜空急速逃去！ “谁！”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人情债难偿 洛川逃得非常果断，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因为这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绝不能让白夜行在观星大会上有所作为，所以在回去之后，他是肯定会将今日之所见上报星殿的。 但与此同时，他也不愿让白羽因此而丧命。 所以他的策略便是四个字： 打草惊蛇！ 在将一切告知星殿之前，他决定故意暴露自己，也就是变相地在向白羽示警。 告诉他，他们白家与燕人的阴谋，已经被人提前发现了！ 如此一来，白夜行等人必定投鼠忌器，担心观星大会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圈套，那么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暂时退走，再徐徐图之。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不会被白羽三人追到。 这件事情很难。 因为如今的洛川毕竟只是洗星境巅峰。 而白羽却不知何时晋升了聚星境，他身边的两人也至少有聚星三重的修为！ 诚然，当初洛川还是洗星一重境的时候，就已经连续斩杀了诸如陈童、徐成等洗星九重巅峰的强者，但这两大战绩都是存在着侥幸成分的。 杀陈童的时候，洛川正值破境之时，星力无比充盈澎湃，而且还服下了醉生梦死丹。 杀徐成的时候，洛川实际上是借助了谢坤的力量，而非一人之功，所以也需要打一个折扣。 而聚星一重境与洗星九重巅峰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自然是比洗星一重到九重还要大的！ 更何况，现如今洛川所面对的还不是一个聚星境，而是整整三个！ 哪怕此时的洛川并非是在与对方硬拼，而是选择了逃走，他也很难是白羽等人的对手。 最要命的是，身法这一项，从来都不是洛川所擅长的。 若不是他当初误打误撞从永夜伞上学会了闭夜震这一式功法，恐怕现在的他根本连逃跑的资格都没有！ 这一切说来话长，事实上，几乎便在洛川扔出灵丹，转身逃跑的同一时间，白羽三人就已经察觉到了外人的在场，并且同时抬头，目光如炬地向洛川看来。 但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如洛川所预料的那般。 因为白羽说了四个字。 “调虎离山！” 言罢，白羽身上的杏黄色星辉急闪，他悍然抽出了腰间的鬼头刀，黑色劲衣无风而动，轰然向后撕扯而去，下一刻，白羽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不见，重新出现时已经来到了洛川身后十丈！ 剩余两人则皆被白羽言语间所蕴含的深意所震，一时间竟然强行按捺下了心中的杀意，就这么留在了原地，目色警惕地扫向四周那一株株参天大树。 这对于洛川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因为他只需要对付一名聚星境强者。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知道白羽的底细，绝不会被他手中的那把鬼头刀骗过去。 虽然这家伙在青州的时候便素有狂刀之名。 可即便如此，若非到了真正山穷水尽之时，洛川也不愿意与白羽硬拼，他心中很清楚，一旦自己拔剑，那么，最后的结果，不论胜负，都不是自己所希望看见的。 所以在下一刻，整整七道星辉破空而至，落入了洛川的星海，令他的速度再度增强了七倍！ 命星投影！ 而且不是一颗命星的投影，而是整整七颗！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 赫然正是…… 北斗七星。 见状，白羽瞳孔微缩，但他知道，今日一定不能让此人逃掉，否则老祖的一应布置与计划将会彻底付诸东流。 “给我留下！” 白羽暴喝一声，手中的鬼头刀隔空向着洛川头顶轰然劈下。 于是在刹时间，洛川身前的夜幕仿佛悄然裂开了一道口子，星月之辉尽皆消敛，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片炙热的杏黄色刀光。 仿佛那便是世间唯一的光。 此时的洛川与白羽之间尚离着数十丈的距离，但这一道刀光却跨越了空间上的距离，抢先一步来到了洛川身前！ 这是什么刀法！ 洛川心头暗凛，知道白羽在离开月影秘境后必定得了大造化，否则以曾经的他，绝对施展不出如此恐怖的一刀！ 好在这一刀虽然看起来躲无可躲，但或许是因为距离上的短板，导致其真正的力量不足五成，也就给了洛川可趁之机。 因此在下一刻，洛川身速丝毫不减，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头，向前轻轻一捏。 瞬息之间，洛川的袖口无声而碎，彻底化为了虚无，但那片看似无质的刀光却被洛川稳稳地夹在了指间，随即他一挥手，那片刀光就这么被他从中撕成了两半，正好露出了可供一人通行的豁口。 正是拈花摘叶手！ 一击破敌之后，洛川不敢有丝毫的停留，身上的白色焰火腾然而起，熊熊火光在这一刻仿佛凝结成了一只巨大的手掌，在推着洛川急速前行。 与此同时，第八道星光也终于翩然而至，砸进了洛川的小腹。 关键时刻，他终于动用了来自狮子座的第一颗命星。 轩辕十四！ 炽白色的星光与白色焰火相映成辉，将洛川的气势推到了最顶点，就像是把他染成了一颗天边流星，不顾一切地向着远空坠落。 但非常可惜的是，轩辕十四并不是场中最亮的那道星光。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即便洛川已经激发了八颗本命星辰，单纯以明亮程度而言，也仍旧抵不上白羽的一颗命星。 而在某种程度上，命星的明亮程度，往往便代表着双方的实力强弱。 巧的是，白羽的命星，便是这世上最明亮的那颗星。 北极星！ 曾经在月影秘境的时候，洛川就已经见识过了白羽的命星，更被其刺眼的光辉所震撼，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同样一道星光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数十丈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在此期间，白羽还浪费时间对洛川出了一刀，照理来说，两人只会被越来越远才对。 但令洛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才刚刚激发轩辕十四的星力，白羽就已经近到了他背后不到三丈的距离！ 看起来就像是白羽出了一刀，然后在瞬时间就出现在了刀光所能企及的最远处！ 原来这一刀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传送！ 想通了此节的洛川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当即便打算回首拔剑。 然而，却在此时，白羽率先开口了。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闻言，洛川心中莫名一松，然后下意识地回道：“你来啊！” “来就来！” “有种你再出刀啊！” “出就出！” “你他妈敢再上前一步试试！” “试试就试试！” …… 两人的叫骂声不绝于耳，震得林中群鸟四散飞逃，然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洛川突然停下了逃亡的脚步，嘴角带笑地转过身来。 因为先前的那番对话，便是他与白羽初见之时，互相对骂的垃圾话。 当时的白羽在一座神秘山洞前，被六七位洗星境强者所围杀，为了破局，洛川故意装作与白羽敌对，以降低众人的戒备心，再悍然出手击杀了敌方的关键人物，这才成功救出了白羽。 只不过区别在于，此时对话的双方调转了位置。 白羽说的话，原本是洛川所说的。 而洛川回应的话，也原本是白羽当日的临场发挥。 两人的默契，一如初见时。 见洛川终于不逃了，白羽也苦笑着停下了脚步，然后摇摇头道：“果然是你。” “你早就认出我来了？” 白羽不答，却是将一直暗藏在手心中的那枚灵丹抛到了洛川的身前。 这种丹药不算常见，却是洛川当初在月影秘境中时，为白羽治伤所用的。 所以他认得。 所以他故意留下了自己的两名同伴，自己孤身追来。 所以他之前的那一刀不为伤敌，只为追击。 两人此时的心情都有些复杂，即便在相认之后也显得异常的尴尬，似乎再也找不到话来说。 最后还是洛川打破了场间的沉寂。 “你的境界提升很快。” “你也是。” 顿了顿，白羽轻轻扬了扬手中的鬼头刀，笑道：“不过现在的我最强的的确是刀法了。” 洛川笑着摇摇头，将挽歌剑从山海壶中取了出来，应道：“巧了，我现在最强的也是剑法了。” 两人相视一眼，随后同时哈哈大笑，仿佛是想起了在月影秘境中那段荒谬却痛快的日子。 “我还是没能学会怎么骂到别人还不了嘴。” “我也没能炼出你教我的发.情丹。” 洛川再笑，但眼中的笑意却越来越淡然了。 寒暄过了，叙旧过了，终究还是得回到现实中来。 “我希望，你不会把此事告诉别人。” “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答应。” 白羽的请求来得很突兀，而洛川的回答则异常果断决绝。 于是白羽换了一个说辞。 “你欠了我们白家一个天大的人情。” 洛川摇摇头：“白知舟的人情我已经在月影秘境中偿还了，说起来，倒是你，好像还欠了我一条命吧？” 闻言，白羽突然笑了：“我说的不是这个。” 洛川微微皱眉，却没有开口询问，因为他知道，白羽会告诉自己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白羽突然从袖中抽出了一只卷轴，并将其徐徐展开在了洛川的眼前，叹道：“这是我小叔，白璃。” 洛川见到画像，赫然瞪大了双眼，脑中仿佛响起了五雷轰鸣。 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是什么。 他更习惯于唤他为，白先生。 第三百一十四章 白先生之言 或许在很多人的眼中，洛川是一个不讲规矩，不念人情，做事不择手段、睚眦必报的小人。 但有一点，即便是他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 洛川是一个很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面对敌人，洛川可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面对恩人，洛川也同样可以无条件的让步与妥协。 当日在天元门，洛川原本是有机会拿到天元门的镇宗之宝，九转还魂丹的，但柳如风的出现，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放弃了对那宝丹的争夺。 因为柳如风对他又大恩。 有句话说得好，锦上添花永远不如雪中送炭。 如果没有柳如风，就没有现在的洛川。 当初柳如风将洛川与红豆这主仆二人带进凌剑宗的时候，可没有奢求从二人身上收回什么回报，而是单纯的因为一颗惜才之心，以及对二人境遇的怜惜之意，这才决定给他们一场造化。 对于此恩此德，洛川永世难忘。 因此在凌剑宗，对于洛川而言，柳如风的话甚至比太上长老还要管用。 但实际上，只有极少的人才知道，在洛川的心中，有一个人的分量甚至比柳如风还要重。 这个人，便是白先生。 六年前的烟雨楼一醉，如果不是白先生出手，洛川已经死了。 之后洛川在凌剑宗的地位一落千丈，再加上柳如风在星殿闭了生死关，使得他与红豆的生活在宗门内的生活越发举步维艰。 别说是熊原故意克扣洛川应得的星石了，就连一个百草堂小小的管事也敢对主仆二人随意欺凌。 若非有白先生的威名护佑，恐怕洛川的境遇会更加凄惨，也或许他根本就撑不到狮子座流星雨降临的那一日。 而洛川之所以能够一步超凡，成功降星，也脱不开白先生在临别前最后的馈赠。 那是整整一炉阳辰丹。 更别提，白先生送给洛川的那本草木笔记，直接帮他开启了《百草洗炼录》，这才让他有了在百草堂立足的根本，这才有了那日夜闯药王塔的威风，从而重获太上长老的青睐。 如果说柳如风是洛川在修行路上的领路人的话。 那么，白先生则是洛川这辈子最大的贵人。 烟雨楼一役，那是救命之恩。 炼丹房一别，那是再造之恩。 如果没有柳如风，洛川或许根本就没有机会踏入这茫茫修行路，但如果没有白先生，洛川已经死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在于，柳如风对洛川之恩，是对于当年的那个洛川。 而白先生对洛川之恩，则是对于现在的这个洛川！ 这个区别看似不大。 但足够要命。 换句话来说，如果有朝一日柳如风与白先生拔剑相向，若问洛川会站在哪一边的话，他绝对会选择白先生！ 平心而论，洛川并不是一个忠君爱国之人，因为从本质上来说，他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也没有伟大到心系天下苍生，胸怀定国安邦。 所以白羽是不是叛国投敌，是不是成为了大燕的走狗，对洛川来说真的不重要。 但在这片土地上，却有他所在乎的人。 比如红豆，比如莫有雪…… 当初洛川在月影秘境的时候，之所以会拼死阻挡燕国大军，便是为此。 今日亦然。 洛川虽然不知道白夜行再次冒死潜入大梁的理由是什么，针对观星大会又有什么样的阴谋，但红豆在这里，莫有雪也在这里，所以他必须提前剪除掉任何可能会对她们造成伤害的威胁！ 为此，他甚至可以舍弃掉与白羽的友谊。 但白羽搬出了白先生。 给了洛川一个完全无法拒绝的理由。 于是洛川沉默了。 一向素有急智的他在这一刻突然觉得大脑一阵空白。 白先生竟然是白家人？ 是白羽的小叔？ 虽然洛川觉得白羽应该不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欺骗自己，但仍不妨碍他心中的疑窦丛生。 “仅凭一副画像，如何得证？” 白羽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有必要骗你吗？难道我早就算到今日会在这里遇到你，所以提前准备了小叔的画像来诓你？再者说，你声名鹊起之时，我小叔已经离开了凌剑宗，知道你与他之间情谊的人应该寥寥无几吧？若非我小叔亲口所述，我又怎么知道用他的名字可以令你却步？” 洛川皱着眉头道：“虽然我与白先生相识之时，已经被宗门视为废物，但我也曾经听人说过，白先生乃是我凌剑宗的贵客，更是太上长老的座上宾，以你白家在青州的地位，恐怕还做不到这一点吧！” 白羽轻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也罢，既然单单一副画像你不肯信，那么，小爷就拿出实打实的证据给你瞧瞧。” 言罢，白羽探手入怀，猛地捏紧了一块琥珀色的玉珏，刹那间，璀璨的星月光华从他的指间四溢而出。 洛川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并没有阻止白羽，或者转身逃亡的意思。 因为他心中明白，若是白羽真的要对自己不利的话，根本用不着呼唤同伴赶来，仅仅是靠他聚星境的强大修为，就已经足够将自己镇压了。 而一切也正如洛川所预料的那般，当那块琥珀色的玉珏被激活之后，并没有引来之前在原地驻守的那两名聚星境强者，只是有一道声音突兀地从中传了出来。 “羽儿？发生了何事？是否计划有变？” 闻言，洛川面色大变，因为这的确是白先生的声音！ 绝对错不了！ 见洛川满脸失态，白羽也耀武扬威地抬了抬下巴。 “小叔，是这样的，我们还没有等到老祖降临，便被人撞破了行藏，有些麻烦的是，这个人是洛川。” 话音落下，玉珏的另一边突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洛川这个名字的出现，让对方感慨良多，亦或者追思万千。 “小川？”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令洛川热泪盈眶，他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执手对着白羽手中的那块玉珏躬身一拜，声音颤抖着唤道：“白先生。” “没想到，再次听到你的声音，竟然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我已从羽儿那里听说了你这一年来的近况，我白璃当初确实没有看错人啊，小川，你很不错。” 洛川笑着摇摇头：“若不是白先生，我与红豆恐怕早就……” “嗯，我亦听知舟说了那丫头的事情，他开的药方是没问题的，现在那丫头的情况怎么样了？” 想到红豆，洛川不禁心中一沉：“我暂时用红豆膏压制住了她体内的饕餮曼陀罗之毒，但这不是长久之计，白药师开的那张药方上，还有不少原材料还没有眉目。” 不得不说，红豆的病，都已经快成了洛川的心魔了。 当初在月影秘境中，他已经拿到了炼制饕餮曼陀罗解药的其中一味主材，月见草。 后来出了秘境，在对袁家进行抄没的时候，他又找到了一些珍稀的辅材。甚至于在丹河的时候，因为对长生书的领悟，洛川学会了丹药逆解之术，从某一颗星丹中解出了另外一味主材，沉雪土。 只是因为左老的出现，已经对无字碑的观摩，导致洛川一时间将此喜事压在了心中未表。 此时听得白先生提起，又是满脸的急切。 “那张药方上的材料都不是凡品，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着炼制一些暂缓毒素的丹药，日后让羽儿带去给你。” 洛川在心中一叹，恭声道：“那便多谢白先生了。” 从头到尾，两人都没有谈及关于观星大会的事情，因为自从白羽搬出白先生的那一刻起，这个问题，就已经不再是问题了。 所以在下一刻，洛川低声道：“今日之事……可有我需要做的？” 闻言，白羽不禁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头，显然是没想到洛川的立场转变竟如此剧烈。 他可是知道洛川的本事的，当初月影秘境一役，如果能像今日一样，早些让洛川站在白家这一边的话，或许，如今的大梁已经有半壁江山沦陷了…… 能得洛川相助，此役必能事半功倍！ 可还不等他开口提醒白先生，后者的声音已经提前传了出来。 “你唯一需要做的，便是什么也不要做。” 顿了顿，白先生还是忍不住解释了一句：“小川，很多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今日你对于所见之事的隐瞒不报，日后定然不会后悔。” 白先生的这番话似乎别有深意，但此时的洛川却根本没有时间来思考，因为他有一句话必须要说。 “我相信白先生不会害我，但我希望，白先生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然而，还不等洛川继续开口，白先生的声音便再度响了起来。 “青州众修，不会有性命之危，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洛川有些惊诧地抬起头来，却见到白羽咧嘴一笑。 “你可以放心，我小叔的建议，就算是老祖，也必须慎重对待。” 闻言，洛川最后的担忧终于彻底放下，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多谢白先生。” 第三百一十五章 正太与萝莉 在人类无比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每一次惊涛骇浪的前奏，都只是一些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小水花。 再怎么精彩绝伦的故事，都比不上史书上所记载的悠悠岁月。 而那些看起来无比惊心动魄的历史拐点，往往都是由一件又一件的意外所堆砌而成的。 洛川之所以会来参加观星大会，完全是源自于他的一时兴起。 与白羽的相遇更是一场纯粹的意外。 至于这场意外终将对整个大梁帝国，甚至于全人类的未来起到何等深远的影响，就不是现在的洛川所能预知到的了。 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在经过这三番两次的耽搁之后，洛川已经无法准时赶回观星楼了。 此时的观星楼外，已经人潮汹涌，来自大梁九州，数十个修行势力，上百名聚星境强者，齐聚一堂，只等着日正当头的那一刻。 这些人便是现如今的大梁帝国，最中坚的修行力量。 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开宗立派的资格，哪怕委身于豪门世家，也至少是一方长老，甚至太上长老的存在。 大梁很大，九州疆域也很辽阔，但真正跨进了聚星境这一层次的强者，往往都是盛名在外之辈，哪怕彼此从未照过面，也至少相互听说过对方的名号。 即便是如同北蝉、卫尘这等小辈也不例外。 其中互相熟识，交情匪浅之辈不少，彼此仇视，身怀大恨之人也同样存在。 但在这一刻，却没有人攀交情，也没有人寻仇，而是极为默契地保持了肃静，仿佛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因为在人群的最前方，有五道身影正背对着观星楼，看着他们。 九烟门掌门颜天羽、天辰书院大师兄程轩辕，以及皓月山庄的太上长老柯涛，赫然在列。 如果换一个场合，换一个时间，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位都必将成为场中最引人瞩目的那颗星。 但今天不是。 因为在他们的中间，还有两位大梁真正的大人物，出现在了众生之前。 站在五人正当中的那位中年男子，穿着并不显华贵，只是看似随意地批了一件湛蓝色的星袍，头上插着一支乌钗，手持一卷金册，看起来就像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大才子。 但他脚下轻轻荡开的青色星纹，却给在场的所有人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今日在观星大会上，他便是唯一的主宰，哪怕是身边那位身着甲胄的高大男子也不可忤逆！ 因为除开修为的恐怖之外，他的身份也是贵不可言。 因为他是星殿十三司，圣星司司主，范烨！ 观星大会由星殿发起，圣星司主办，所以这位圣星司司主的到场并不令人意外，但即便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当在场的这些聚星境强者抬头看去的时候，眼中也仍旧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狂热的崇拜之意。 毕竟，那可是启星境强者！ 传说中距离永恒只有一步之遥的存在！ 然而，让人更加震撼的是，范烨并不是今日到场的唯一一位启星境强者。 他左手边那位身着暗金甲胄，背负一把血色巨剑，目若雷霆，静若山岳的男子，同样也是启星境！ 而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此人比范烨更可怕！ 或者引用范烨对此人的评价，便是“论修为，徐君不如我，但论杀人，我不如徐君。” 是的，此人便是镇守大梁边陲数十载，历经成百上千此生死搏杀，被梁帝授予无上功勋的，神威军主帅，徐悲！ 诚然，徐悲作为神威军的灵魂人物，身负保家卫国之重任，哪怕观星大会的举办地点就在汴州，他也并不是每一次都会现身的，所以今日他的到来，对于在场的所有聚星境强者而言，都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只有很少的人会去思考，徐悲将军今日为何会来。 比如廖昙。 所以此时他的目光并没有集中在范烨或者徐悲的身上，而是目光幽然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座二层竹楼。 竹楼的存在并不隐秘，只不过其外始终围绕着一层氤氲的水雾，让人看不真切，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甚至会以为那竹楼与四周稀疏的林木是一体的。 当然，今日到场的修行者都有着聚星境之上的修为，如此简单的幻阵根本瞒不过他们。 但也正因为简单，所以反倒没有人刻意去窥探。 与其说竹楼四周的幻阵是为了阻隔他人的视线，倒不如说是警告的意味更重一些。 毕竟在那竹楼之前，还零星地站着一些人，眼观鼻，鼻观心，便如同是这世上最忠心耿耿的护卫。 这些人并非来自于同一方修行势力，但稍微有点眼界之人都能认出，他们身后所代表的是什么。 比如说那个与范烨穿着几乎一模一样湛蓝色星袍的，便是圣星司的人。 再比如那个杀气凛然，身负重甲精盔的，一看就是神威军的将士。 甚至还有人认出了来自禁军和暗卫的人！ 最可怕的，则是一个看起来邋里邋遢，此刻正懒洋洋坐在树脚的一个老头儿。 从他身上所穿的服饰标识来看，那分明就是来自瞻星台的老神棍！ 除此之外，还有来自梁王摘星楼的高手，太子惊鸿坊的琴姬，以及一些一看就不是大梁国人的神秘强者游弋在竹楼的周围，似在警戒，又似在监视着什么。 由此可见，有资格进入那竹楼观礼之人，绝非等闲！ 在场这些聚星境强者无不是人精中的人精，既然知道今年的观星大会有大人物到场，又哪里还敢上前惊扰？ 相反，不少人都已经在心中想着，等到了待会儿观星大会正式开始的时候，一定要全力以赴，毫无保留，若是真的得到一方大统的青睐，依靠对方所提供的修行资源，破境碎星的希望岂不是又增了一分？ 廖昙看着那座竹楼，当然不是为了获得某位大人物的招揽，事实上，他早就知道了今天竹楼里面的人是哪些。 因为梁王殿下就在里面。 除了梁王之外，大唐魁星阁的人也来了，祁山也派了一位弟子来参礼。 而在所有人当中，廖昙最为关注的，则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唇红齿白，生的一副瓷娃娃脸的小童。 据说，那小童便是天机殿那位的亲传弟子！ 星陨大陆三大传承之地中，便只有秋鸣寺没有来人，但也托那位小童带来了一封信函。 只是此时的廖昙哪里会想到，那个被他无比重视的小童，正在遭受着一场非人的“蹂躏”…… “小弟弟，你怎么长得这么可爱呀，快告诉姐姐，你叫什么？” 一双精致的小手此时正不断捏着小童那肉呼呼的脸颊，一个看起来比小童年纪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孩儿正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小童的脸都快被捏变形了，却偏偏躲不过小女孩儿的魔爪，看起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 “我叫豆豆……” 终于，小童屈服于女孩儿的淫威之下，只能小心翼翼地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哇，连名字都这么可爱，姐姐我叫夏馨月，你可得好好记住哦。” “馨……馨月姐……” 豆豆一脸无辜地看着夏馨月，连连开口道：“我，我还有急事要办呢，要不，馨月姐先去找别人玩儿吧。” 夏馨月一边揉着豆豆的小脸，一边摇着头道：“那边那群人，要么就是不会说话的冰坨子，要么就是狡猾的老狐狸，还有一个看起来就可怕的怪人，我才不跟他们玩儿呢，哎，要是洛川能在这里陪我就好了……” 闻言，豆豆不禁一愣，脸上的可怜样也消失了，问道：“馨月姐认识洛川？” 夏馨月豪气干云地一点头：“那可是我偶像！” 豆豆眼珠子转了转，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说道：“既然这样，那馨月姐怎么不去找他玩儿呀？青州的那群人不就在那边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夏馨月顿时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般，瘪着嘴道：“我刚来的时候就去找过啦，还听说了洛川这一路来的各种创举，可惜，他们家大师兄说，就在我去找他之前，那家伙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突然离开了，我等了老半天也没见他回来……” 豆豆顿时瞪大了眼睛道：“中途离开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夏馨月没好气地捏了捏豆豆的鼻子，开口道：“我要知道就好了，这次好不容易让姥姥放我出来，却没想到不但错过了洛川的大发神威，到现在连人都没见到……” 或许是被捏得疼了，豆豆连连后退了两步，这才揉着鼻子安慰道：“馨月姐不用担心，那洛川既然来了观星大会，不管中途发生什么意外，他都肯定会参加的，没准儿等会儿观星大会正式开始，他就自动出现了。” 夏馨月一扬下巴：“我才不担心他呢，洛川可是我偶像，哪有什么事儿能难得住他？” 顿了顿，夏馨月又笑眯眯地靠近了豆豆，问道：“对了，你刚才不是说有什么急事要办吗？姐姐陪你去好不好？” 闻言，豆豆不禁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道：“啊……不用了，不用了……我……” 话音未落，还不等豆豆编个理由出来，便听得一声钟鸣响彻九霄。 观星大会开始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亿万星辰，何以为尊？ 作为大梁帝国九年一办的盛事，观星大会的召开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不论是大唐的魁星阁，还是大燕的昊天塔，不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甚至就连祁山与天机殿这等神秘的禁地也派人前来观礼。 可以说，在这一日，整个星陨大陆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大梁汴州，放在了那座高耸入云的观星楼上。 但令人颇有些意外的是，在观星大会正式召开之前，不论是圣星司司主范烨，还是神威军主帅徐悲，都没有过于啰嗦的勉辞，甚至显得尤为惜字如金，只是简简单单地宣布了大会的开始，便以星力震响了镇气钟。 钟鸣三响，以告天地。 星洒九重，可表宏愿。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范烨与徐悲的出现，象征的意义更大，并不会干涉整个观星大会的举办流程。 因此在钟声落下之后，这两位启星境强者便带着颜天羽等人来到了旁侧，随后纷纷以星力为支撑，浮在了半空之上，静静地看着场下的大梁众修。 众人见到这一幕，不禁纷纷面露崇敬之色。 因为只有到了碎星境，在各自的星域中改变力量法则，才有可能御气浮空。 在此之前，修行者想要脱离地心引力的束缚，只能使用特殊的功法，或者借助外物的力量。 待范司主等人挪开身形之后，便立刻有星殿圣星司的主簿上前，对前来参加观星大会的各位聚星境强者宣读规则。 “诸位同道，老夫知道很多人已经跃跃欲试，按捺不住想要登观星楼以获取自身造化了，但还请大家再稍待片刻，容老夫再将坐而论道的规则简单讲述一遍。” “首先，坐而论道禁止私斗，若想以武会友，可以申请挑战，但对方有拒绝的权力。” “其次，坐而论道不分胜负，只看个人表现，再由几位评审打分决定登楼资格。” “第三，青宵榜前十者可不参与坐而论道，直接获取登楼资格。” “最后，祝各位好运。” 说完，那圣星司主簿轻轻一扬手臂，便立刻有人抬着一箩筐的竹简走到了众修面前，里面所盛放的，便是本届观星大会，坐而论道环节的辩题。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所谓坐而论道，就有些像是洛川前世的辩论赛，不过辩论的双方是一对一的独辩，而非群辩。 而且星殿所设置的辩题也并非一定是相互对立的观点，也有可能只是一些没有定论的问题，比如讨论突破聚星境瓶颈的最佳方式等等。 但不管怎么说，毫无疑问的是，在箩筐中的辩题数目便正好是在场聚星境强者人数的一半。 当然，这是除开如廖昙、左凌玥这等进入青宵榜前十的超级天骄的。 等众修抽完辩题之后，便会按照辩题的序号，依次上前对辩，时间是一炷香之内。 正如那位圣星司主簿所言，坐而论道是没有胜负之分的，也不是说对辩的双方就一定要说服自己的对手，而只看两人在论道之时的表现。 表现好的，自然就能获得登观星楼的机会。 表现差的，自然就被淘汰。 而在通常情况下，场上最多只有三分之一的人能获得登临观星楼的殊荣，所以即便出现对辩双方同时被淘汰的情况也不奇怪。 相反，如果对辩双方旗鼓相当，抽到的辩题也有极高的发挥空间，最后为众修呈现出一场异常精彩的论道，那么两人便有可能同时被选入观星楼！ 很快，场上众修便已一一上前抽取辩题，按照坐而论道的规则，第一组上前对辩的将拥有一炷香的思考时间。 很明显，序号越往后的，便拥有越大的优势。 正如那句如雷贯耳的名言，修道，便是修机缘，便是修气运。 运气本身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所以一番抽题下来，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忧，其中尤以一位枯木林的少年面容最为苦涩，很明显，这家伙很不幸地抽到第一个上前论道了。 而在九烟门的队伍当中，却突然响起了一声冷喝。 “陈休，把你的辩题给我。” 那个叫做陈休的中年男子，原本正为自己所抽到的辩题而沾沾自喜，因为不仅上面的序号是三十二，而且题目本身也是他比较擅长的方向。 却不曾想，还不等他好好为之后的论道打下腹稿，便听得有人叫到了自己的名字。 陈休转过头去，发现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家少门主，颜少卿，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 “少门主……” 颜少卿轻轻挑了挑眉，再次喝道：“叫你把辩题给我，没听到吗？” 陈休暗暗握紧了拳头，手指甲狠狠地扎进了掌心中，他转过头，发现四周的九烟门弟子都正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更有一壮汉直接来到了自己身前，恶狠狠地瞪着他。 “陈休，你哑巴了？还是耳朵聋了？” 说完，那人直接伸手一把抢过陈休手中的竹简，再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回到马车前，笑着将陈休的辩题双手呈上。 “少门主，这是陈休的辩题。” 颜少卿抬眼在辩题上扫了一眼，这才点点头，再随手丢出了一个竹简。 壮汉捡起竹简，看了一眼上面的序号，立刻露出了一抹狞笑，走到陈休身前。 “少门主看上你的辩题，那是你上辈子修得的福气，还不多谢少门主？” 陈休有些木讷地接过原本是颜少卿的辩题，上面一个血红色的“一”字刺得他眼睛有些发痛，但他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做。 所以在下一刻，陈休赫然抓紧了手中的竹简，轻轻低下头，开口道：“多，多谢少门主。” “嗯。” 颜少卿哼了一声，随之放下了手中的门帘，回到了马车中。 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了众人，在很多时候，比气运和机缘更重要的，是力量。 因为，气运和机缘这种东西，是可以抢的…… 而颜少卿也并不是所有宗门里面唯一这么做的特例，或者换句话来说，各大宗门、家族培养了这么多弟子，此时此刻，便是到了他们为宗门效力的时候了…… 哪怕有不少人也像陈休这样，已经到了四十多岁的“高龄”，这已经是他们最后一次参加观星大会了。 而此时在青州众修那边，则显得更加和谐一些，甚至来说，此时的他们都已经没什么心思去准备接下来的坐而论道了。 因为直到此刻，洛川都还没有现身！ 红豆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抓着廖昙的衣角越来越紧。 谢长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断地在一旁来回走着，望眼欲穿。 廖昙原本是不用参加坐而论道的，但此时在他的手中却拿着一块竹简，上面写着一个鲜红的“七”。 这是他为洛川代领的辩题，如果洛川无法及时赶到的话，就会自动失去登观星楼的资格！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以洛川洗星境巅峰的修为，即便登了观星楼，恐怕也难有建树，但如果就这样被淘汰出局的话，恐怕他自己也不会甘心的。 无奈之下，廖昙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了卫尘、北蝉等人身前。 “诸位，我知道接下来的这个请求有些强人所难，但如果谁愿意与我换一下辩题序号的话，便算我廖昙欠他一个人情。” 众人闻言无不面面相觑，因为他们知道，廖昙的一个人情有多么值钱。 虽然青州修行界将廖昙、卫尘、北蝉三人并称为三大星择，但事实上，廖昙不论在声望上，还是在实力上，都不是卫尘和北蝉所能比拟的。 毕竟，廖昙是堂堂青宵榜探花，更即将成为大梁驸马。 因此在下一刻，夏猛第一个走了出来，苦笑道：“廖师兄，就算你不说，我原本也打算跟你交换辩题的，在来之前我们家小公主可是对我下了死命令的，在可能的情况下，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帮助洛公子。” 廖昙看着夏猛辩题上排在“二十六”的序号，顿时松了一口气，连连道：“如此，便多谢夏师弟了。” 却不曾想，还不等廖昙接过夏猛的辩题，一旁的卫尘便开口笑道：“夏师弟，你这辩题的序号倒是不错，不过题目却太有局限性了，不如，还是把我的换给洛师弟用吧。” 闻言，廖昙和夏猛均是一怔，廖昙转身扫视了一下卫尘竹简上的辩题，立刻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因为卫尘的运气的确很好。 他手中的辩题序号排在“二十五”，虽然比夏猛更提前了一位，但辩题的内容却可以有很大的发挥，就算没有任何准备，光靠临场发挥，也能有不俗的表现。 若是洛川把握得好的话，并非没有登楼的机会！ 因为卫尘所抽到的辩题，是整个星陨大陆，古往今来，最经典的辩题之一。 只有简单的八个字。 “亿万星辰，何以为尊？” 只是，卫尘为何愿意把这么好的辩题给洛川？虽然说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差，但回想一下天元门与凌剑宗的恩怨，以及前不久洛川大闹天元门的风波…… 廖昙心中一动，下意识地将目光挪回到了自己手中的辩题上，立刻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因为他为洛川所抽到的辩题，原本是…… “常以丹药突破修行瓶颈，会不会影响修行者的本心？” 第三百一十七章 妖族灭亡的真相 卫尘与洛川之间算是朋友吗？ 当然算。 却不是那种可以为了对方牺牲掉自己前程，毁掉宗门希望的朋友。 因此卫尘之所以愿意将自己的辩题换给洛川，并不是单纯地为了让后者有机会赶上这场观星大会，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 毕竟廖昙替洛川抽到的辩题，更适合卫尘。 而且双方交换了辩题，卫尘顺便还能捞到一位青宵榜探花的人情，何乐而不为？ 不过一念之间，廖昙就想明白了卫尘的打算，却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占了多少便宜，也没有临场毁诺的打算，而是笑着点了点头。 “如此，便多谢卫师弟了。” 两人就此交换了手中的竹简，洛川的论道序号也成功延到了第二十五位。 对廖昙而言，这是一件皆大欢喜之事，双方各取所需，无可厚非。 当然，廖昙为此付出了一个人情的代价。 这一切都被红豆和谢长京等人看在眼中，纷纷对廖昙表示了感谢，而廖昙的回应却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洛川是我凌剑宗弟子，而我是洛川的师兄，师兄帮助师弟，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为何要谢？” 此言一出，不少人对于洛川的羡艳之情更盛一筹，尤其以箫云山这等散修体会更加深刻。 羡慕他有一个好出身。 更羡慕他有一个好师兄。 而便在青州众修还在担心洛川能否赶上这场修行界的盛事的时候，坐而论道的第一场已经开始了。 对辩的双方，分别是来自枯木林的许荣，以及出身九烟门这等超级大宗的弟子，陈休。 从年纪上来说，陈休比许荣年长了八岁，但陈休在九烟门中却只是弟子身份，而许荣则已经在枯木林中担任了一个外门长老的职务。 两人在身份上的差距，也恰巧反应了枯木林与九烟门这两大门派底蕴上的深浅！ 一位聚星境强者，在九烟门中竟然只是一名弟子，这在很多人的眼中看来，都是极其不可思议的！ 要知道，凌剑宗的太上长老林如，也不过是聚星境修为！ 单单从这一点来看，就能看出凌剑宗与九烟门之间的实力差距是多么的令人绝望。 而九烟门也确实无愧为真正的一等大宗之名！ 许荣和陈休所拿到的一号辩题很简单，也算是人类修行史上最经典的辩题之一。 “论妖族灭亡的真正原因。” 说这个辩题简单，是因为它没有唯一正确的答案，对辩双方可以尽情发挥，大胆假设，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在人类实现大一统的这一千年以来，无数学者、智者，修行巨擘，都曾对这个问题有过自己的见解，要想找到一个全新的方向来论述，得出自己独特的，且合情合理的答案，是非常难的。 所以许荣在拿到辩题的第一时间就面如死灰。 所以颜少卿将此命题换给了陈休。 当两人在万众瞩目下走到观星楼前，对圣星司司主范烨、神威军主帅徐悲等人躬身行礼之时，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与苦涩。 但事已至此，就算明知自己即将被淘汰出局，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于是两人来到星殿所划定的区域，相对坐定，纷纷趁着最后的这点时间，在脑中不断回想、整合、推演自己之前所准备的论述。 四周的观战者在这一刻也无不屏息静气，全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许荣、陈休二人之上，场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张。 随后那位圣星司的主簿拿出了一支看似普通的云香，以星力点燃，插在了众人皆能看到的香炉中。 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却无声胜有声，给许、陈二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香灭之时，便是论道终了之时。 于是许荣率先开口了：“前辈，您先请吧。” 这当然不仅仅是枯木林对九烟门的主动示弱，更是许荣对于陈休的尊重。 两人虽然实力境界相仿，但，长者为尊。 对此，陈休并没有拒绝许荣的好意，只是点点头道：“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顿了顿，陈休最后整理了一下思绪与说辞，终于缓缓开口。 “众所周知，妖族灭亡的一个关键时间节点，便是光明纪元，我人族先辈领悟了降星之秘法，替代本命器之用，掀起了人类历史上最盛大的修行狂潮，从此，星元王朝实现人族大一统，再盛极而衰，四分五裂。” “但在现如今的人类史书上，却只详述了光明纪元的强盛，而对于妖族灭亡一事三缄其口，模糊不清，照理来说，妖族的灭亡应该是我人类历史上极其重要，且关键的节点，主导这一切的人族先辈更应该在史册上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供后人敬仰，那么，为何却没有任何一部史书为我们留下足够可靠的线索呢？” “陈某愚见，认为其中理由无外有二，要么，是被我族先辈刻意抹去了这段历史，要么，就是妖族并未真正灭亡！” 陈休的这番话一出口，立刻引来了众人的阵阵热议，但很可惜的是，即便他再怎么慷慨激昂，也未能使人们觉得此论述有多么惊艳。 原因很简单，陈休并不是首位提出妖族未亡这一观点的人。 既然论点并非首创，那么接下来更重要的，就得看陈休如何论证了，如有新奇之处，也不失能得一众评审青睐之机。 “基于我之前所述，妖族之亡乃是我人族史册上光辉奕奕的一大篇章，我辈先贤没有将其藏匿的理由，因此于陈某而言，妖族其实并未真正灭亡，而所谓妖族灭亡的原因，或者说，当今大陆再不见妖族族人身影的原因，我认为，是因为妖族人离开了星陨大陆这片沃土，在茫茫星海中找到了新的家园！” 话音落下，在陈休的身前突然响起了一道明媚的掌声。 许荣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接着陈休的话头说道：“陈师兄的这番论述倒是与我之前所想有些不谋而合之处，不过在我看来，即便妖族人没有真正灭亡，他们也绝非是寻找到了所谓的新家园，而是被我族先辈以某种秘术放逐到了星域绝地！” 对于许荣的反驳，陈休并不恼怒，因为这原本就是坐而论道的意义之所在。 所以在下一刻，陈休再度开口道：“星域绝地的存在，至今并未得到证实，更何况，如果真的是我族先贤将妖族人放逐，又为何不肯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呢？” 许荣摇摇头：“的确，正如陈师兄所言，星域绝地的存在至今还是一个谜，但根据我大梁学者古慈云的推演，凝结星域绝地在理论上是可以施行的，只不过所需要耗费的代价实在太大，至少需要牺牲掉十名启星境强者的生命才可达成，甚至还会在方圆千里之内形成恐怖的斑地，而这，便是连史书也无法详细记录的真正原因。” 顿了顿，许荣给出了自己的结论：“因为曾经有幸目睹过这一切的人，都在妖族人被放逐的那一瞬间，被斑地夺去了生命。” 陈休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再问：“就算如此，那么难道之后就没有人通过斑地的存在，亦或者星域绝地出现时所引发的天地异象，推测出事实的真相吗？” 许荣笑道：“陈师兄忘了，斑地在吸食掉众多生命体后，会在短短两三个时辰内彻底消失，自然也就带走了那唯一的证据。” 陈休摇摇头：“但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星域绝地是否真实存在，即便古慈云先生提出了一定的可能性，但至今仍旧没有人能够验证。” 许荣沉默了片刻，随之道：“毕竟代价太大，如果没有绝对的必要，只是为了证实这一可能性，却要牺牲掉我大梁十位启星境强者的生命的话，简直太过儿戏，是以，星域绝地的存在或许永远也无法得以验证。” 顿了顿，许荣又道：“可若是陈师兄紧抓星域绝地的存在无法证实这一点不放的话，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毕竟，在这浩瀚苍穹之上，是否存在一个与星陨大陆同样的崭新世界，也只不过是一个设想，未曾得到任何证实呢。” 闻言，陈休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我能证实。” 话音一落，不仅仅是许荣，甚至包括范烨和徐悲在内的所有人，都目色微怔，全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陈休从怀中掏出的一块铁片之上。 许荣看着陈休手中的铁片，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他暗暗吞了一口唾沫，沉声道：“不知这是……？” 陈休将铁片高举到空中，一字一句地说道：“此物是我从一位朋友那里花了大代价讨要而来的，如果他诚不欺我的话，便能证明在我星陨大陆之外，的确有其他世界与文明的存在！” 许荣沉了一口气：“何以得证？” 这一次，陈休没有回答，而是对着铁片上一个不太明显的凸起轻轻按下。 于是在下一刻，有两道蓝光从铁片内徐徐升起，宛如在众人面前展开了一张大幕，一段无比简短，而且看起来无比真实的画面就此出现。 一片丛林之中，远处的火山骇然爆发，一只看起来像是野兔的小兽仓惶逃离，然后整个世界归于寂灭。 整个画面从头到尾总共大概也就十息时间，但直到最后结束，许荣也没看懂这些画面所代表的意义，包括他在内的很多场中修行者，脸上都露出了无奈的笑容，认为陈休是在故弄玄虚。 但很快，这种笑容就消失了。 因为范烨和徐悲没有笑，而是同时满面肃穆地来到了陈休身前，一人对他问了一个问题。 “可否将此物献于星殿？” “你口中的那个朋友是谁？” 前一个问题，从实际上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个问题，因为陈休根本就无法拒绝。 所以他只是无比忐忑地回答了徐悲所提出的后一个问题。 “现大唐青宵榜榜首，唐九。” 第三百一十八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唐九。 这个名字对于大梁帝国的大多数民众，甚至于大部分修行中人而言，都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存在。 因为他不是大梁人，而是唐国人。 但对于在场的这些聚星境强者而言，这个唐九却绝对是修行界内鼎鼎大名的一号人物。 究其根本，也并不不仅仅是因为大梁与大唐世代交好，而且但凡能踏入聚星境这一层级之人无不阅历颇深，更重要的是，这位大唐青宵榜榜首，曾经一度成为整个星陨大陆修行界的关注热点。 原因，也恰恰是与青宵榜的颁布有关。 众所周知，青宵榜是由天机殿所颁布的，每一国的颁布时间并不相同，对于大梁帝国来说，便通常是在观星大会之后。 所以大梁的青宵榜是九年一换。 但在大唐，这一榜单却是八年一更，所依据的时间节点则是大唐的狩猎战。 从重要程度上来讲，大唐的狩猎战并不如梁国的观星大会，但如果从影响力和参与度来说的话，狩猎战却比观星大会拥有更高的关注。 理由倒也简单，因为观星大会是只对大梁本国的修行者开放的，而狩猎战所面对的则是整个星陨大陆的修行者，不论是大唐人，还是大梁人，甚至是燕国人，都可以在狩猎战中夺取机缘。 青宵榜的存在源远流长，其公信力自然也遭受过无数次的挑战与质疑。 十数年前唐九荣登大唐青宵榜前三，便是其中一个非常著名的例子。 其时的唐九才刚刚勉强突破了聚星一重境，名不经传，却是一个天生的冒险家，热衷于寻找各种宝藏、古迹、洞天福地，久经大难而不死，反而获得了一身福缘，于是在那一届的狩猎战之后，得天机殿认可，竟然名列青霄榜前三！ 此榜一出，整个大唐举国哗然，不少实力高超，却排名靠后的聚星境强者纷纷发声质疑青宵榜的公正性，指责天机殿别有用心。 然而，后来在某次意外中，唐九因为身怀巨宝，遭到了数位聚星境强者的围杀，其中也不乏名列青霄榜前二十的高手，最后的结果，却是唐九以一己之力连克数敌，最后硬生生凭一把断剑突围而出，逃出生天。 而那些围杀他的聚星境强者，则付出了三死七伤的惨重代价！ 经此一役，世人对于青霄榜再无质疑，对于天机殿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皆叹天机一事，果然非常人所能勘破的。【1】 时隔十数年之后，唐九早已凭借其聚星九重巅峰的修为，坐稳了大唐青宵榜的第一把交椅，只不过此时从陈休口中听到这一名字，多少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连此时坐在马车中的九烟门少门主，颜少卿，也忍不住掀开了门帘探出头来，眉间透着一些怒意。 因为就连他，也无缘与唐九这等人物结识，而陈休何德何能，竟敢将此事瞒不上报！ 也正因如此，原本陈休手中的那块铁片，理应成为九烟门手中的重宝，却在他主动暴露后，即将归星殿所有。 此时的颜少卿已经决定，等观星大会结束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叫做陈休的家伙，让他懂得对宗门的敬畏，懂得修行界中的尊卑！ 当然，在这一刻，不管是颜少卿还是许荣，甚至于九烟门的门主颜天羽，都看不透那块铁片的价值，对于铁片中所展露的画面更是一头雾水。 场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明白，为什么陈休手中那块铁片所呈现的画面，能够证明在星陨大陆之外，还存在另外一方世界？ 而且看范烨和徐悲此时的举动，似乎陈休的这番证明竟得到了他们的认同！ 更加让人玩味的是，不管是范烨还是徐悲，甚至于陈休，都并没有多加解释的意思，在回答完两位启星境强者的问题之后，陈休主动将铁片双手呈上，而范烨则郑重其事地将其收入了怀中。 “你很不错，大会结束之后，你可以来圣星司找我，本主亲自给你一场造化。” 闻言，陈休顿时面露狂喜之色，连连道：“多谢司主大人！” “嗯。” 范烨与徐悲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惊喜与遗憾，随即双双重回观战区，陷入了沉默。 与此同时，身处那座神秘竹楼内的某位女子，则连连蹙眉，面若寒霜。 “唐九……这该死的家伙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梁国人！不行，我必须立刻将此消息传给阁主！” 或许在此之前，谁也没有想到，仅仅是坐而论道的第一场辩述，便引来了这么大的风波，以至于场中一应聚星境强者的心底都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因为他们或许在无意之中，见证了历史。 一个叫做陈休的九烟门弟子，破解了人类历史上最著名的谜题之一。 接踵而来的，则是妖族尚存的可能性，以及天外世界的真实性。 可以预见的是，当今日陈休之言传遍整个星陨大陆，必将引发极大的动荡，甚至于影响三大帝国数十年，上百年的布局和经营，造成全大陆修行界的恐慌！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此刻在场的这些聚星境强者而言，不管是妖族还是天外世界，其重要性都还比不上眼下的这场观星大会。 而许荣则暗叹了一口气，苦笑着对陈休拱了拱手。 “事已至此，我无可再辩，恭喜陈师兄。” 陈休显然还没有从之前范烨许诺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半晌才回应道：“许师弟客气了，只是我运气好一些而已。” 在明眼人看来，陈休的登楼资格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但无可厚非的是，他的确是运气好到了极点。 因为他居然认识唐九，而且误打误撞拿到了那块铁片。 当然，陈休也将因祸得福这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因为若不是颜少卿临时与他交换辩题，或许，他也没有此刻的风光。 只能说世事难料，天机难测。 在圣星司司主范烨的眼中，陈休与许荣的这场论道，无疑为观星大会开了一个好头，但也恰恰是因为这个头实在是开得太好了，导致接下来的几场论辩都显得格外的索然无味。 倒是第七场中那个来自青州的大胖子，让范烨多看了两眼。 因为此人关于服用丹药突破瓶颈的利弊别有一番见解，虽然人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言语间却好似有千军万马，直杀得对手溃不成军，就险些举手投降了。 在坐而论道中呈现一边倒的局面并不罕见，但能说得对手哑口无言的倒也不多。 “这个叫做卫尘的小家伙，有些意思。” 范烨暗暗记下了那个大胖子的名字，随后便将思绪飘到了远方，或者说，是将自己的神念分出一缕，放到了九天之上的某颗星辰中，等待着殿主降临。 坐而论道仍在继续，场中上百名聚星境强者你方唱罢我登场，不时抛出的各种新奇观点和证述也引发了场中热烈的讨论。 不知不觉，包括严霜、北蝉、宁青等人也已经一一登场，你来我往，舌灿莲花，只为了争夺那为数不多的登楼名额。 这是一场没有鲜血的战争，却比战争更加残酷，因为他们距离观星楼，只有一步之遥。 场中的观战人数也在不断增加，大多是一些原本对于本届观星大会兴趣不大，却在陈休之言散布开来后匆匆赶到的聚星境强者。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年纪超过了五十岁，或者刚入聚星境，对于登观星楼没什么把握的修士。 其中有一袭孤影尤其显得眼熟，虽然脸上露着遗憾，却在宁青论辩结束后不自觉扬起了嘴角，甚至连身后的长刀也发出了喜悦的颤鸣。 自然就是不远千里赶到汴州，却终究无缘观星大会的宁春。 此时的宁春并没有前去与青州众修会和，毕竟他没有拿到参会的资格，因此他脸上的遗憾也在情理之中。 场上如同宁春这样人并不少，但即使他们无缘登上观星楼获取造化，却也从一场场激烈的对辩中受益良多，这一趟倒也算是来得值了。 悄然无息中，香炉里的云香已经不知道燃断了多少支，众修士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一道人影从远空急速掠来，落到了几位评审的身前。 “天辰书院弟子程九黎，因途遇凶兽作乱，来迟一步，望诸位大人见谅！” 话音落下，原本场中的激辩顿时被就此打断，其余众修也面面相觑，范烨和徐悲均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倒是旁边的天辰书院大师兄，程轩辕，笑着对两位启星境强者解释道：“范大人，徐将军，这是程某的胞弟，也是我天辰书院年轻一代最负天资的弟子，此番虽然迟到，但也算事出有因，还望两位大人稍微通融一下。” 徐悲皱着眉头问道：“那他的辩题……” 程轩辕轻轻点头：“早已让门下弟子帮着代领了。” 范烨对此不置可否，徐悲则有些不满地摆了摆手：“行了，下去吧。” 闻言，程轩辕这才转头看着自家胞弟，厉声道：“还在这儿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谢过两位大人，归队准备辩题？” 程九黎赶紧躬身道：“感谢诸位大人。” 言罢，程九黎也不再逗留，身形一闪，便回到了天辰书院的队伍中，随后便有人主动递上了为其精心挑选的辩题。 这一个小插曲的出现，令在场的很多门派、世家和散修都心有不满，不过对方是天辰书院，倒也没人多说什么，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第二十三场论道继续进行。 唯有廖昙看着手中竹简上的序号，暗暗一叹：“这下麻烦了。” ============================================= 【1】部分文字摘自本书第两百九十二章，但请诸位放心，摘抄的字数本章是有补上的，特此说明。 第三百一十九章 又有人迟到？ 此时距离观星大会的开始已经过去差不多六个时辰了，原本的日正当中已经变成了月上枝头。 只不过在观星楼四周所点燃的各式星灯将这里的夜幕照得如白昼般通明，让人难以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但自从许荣和陈休的第一场论辩开始，廖昙便在不断地计算时间。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廖昙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目光越来越低沉。 原本在廖昙看来，自己从卫尘手中换来第二十五场论道的顺序，已经足以等到洛川赶回来参加这场盛会。 因为在离开之前，洛川曾郑重其事地向他保证过，最多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就会返回。 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了廖昙的预料之外。 时至此刻，廖昙已经不仅仅是在为洛川无法参加观星大会而感到遗憾了，更多的，却是在担心洛川的生命安全。 没有人知道，洛川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样的意外，竟然这一去就是七八个时辰之久？ 毕竟这里不是青州，也不是凌剑宗，更没有秦江和林如为他保驾护航。 以洛川那无法无天的性子，难保不会招惹到他解决不了的大麻烦。 眼看场中第二十三场论辩结束，第二十四场论辩正式开始，留给洛川的时间，就只剩下了最后的一炷香。 而本届观星大会第二十四场论道的辩题也比较有争议，是讨论星魂对于聚星境强者的必要性。 这个问题在人类历史上也存在了上千年，却始终没有定论。 首先是因为星魂本身的稀缺性，哪怕是在大唐帝国八年一开的狩猎战中，每次也最多只提供三条星魂供众修争夺。 其次，根据以往聚星境强者的对战记录来看，在同境之下，拥有星魂的聚星强者，也不一定就能胜过没有星魂的聚星强者。 所以长此以往，星魂便成为了一种比较鸡肋的修行资源，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只不过对于绝大多数的聚星境修士而言，能够在正常修行的情况下，多一条星魂，总比没有的好。 而且有传闻说，星魂的存在其实并不是为了帮助修行者战斗的，而是可以在关键时刻辅助聚星境强者突破自身瓶颈，增加碎星的成功率！ 当然，传闻毕竟只是传闻，迄今为止，还并没有人能够拿出足够坚实的证据来证明此事。 哪怕是大梁最负盛名的学者，古慈云，在对星魂超过三十年的研究中，也没能得出有说服力的成果。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抽到第二十四号论题的两人着实比较倒霉。 毕竟相比起大唐人对星魂孜孜不倦的追求和研究，大梁修士大多对星魂的作用嗤之以鼻，即便去参加狩猎战，也是冲着其他的机缘和造化去的。 所以整场论辩都显得格外无趣，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老掉牙的论调，非但没有任何新意，甚至令观战者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挨到一炷香的时间结束，对辩双方均面露苦涩之意，他们知道，自己的本届观星大会之旅恐怕就到此结束了。 那充满了机缘与造化的观星楼，注定不是那么好上去的。 两人失望地站起身来，对着作为评审的范烨、徐悲五人躬身行礼，这才唉声叹气地回到了人群当中。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则迈着气定神闲的步子走到了场中央。 此人长着一对三角眼，身穿一套流云长衫，虽然出身名门大派，却丝毫没有作为名门弟子的气度，反而浑身透着种贼眉鼠眼的猥琐。 正是当初与洛川一行人在桦城外的官道上结怨的踏云宗弟子，于符！ 于符刚一走到场中，便四下环顾了一圈，阴阳怪气地问道：“不知是哪位师兄运气这么不好，抽到了与我对辩？” 闻言，廖昙暗叹一声，便准备上前与几位评审解释一番，却不曾想，一道凄厉的血光竟抢先一步划亮了寂寥的夜空，砸落在了于符身前。 “弟子洛川晚到一步，望几位大人见谅。” 话音落下，廖昙、红豆、谢长京等人立刻面露惊喜之色，红豆更是一把扑了上去，抱住洛川的胳膊，看着他身上的鲜血淋漓，眼泪都快下来了。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洛川摆摆手，揉了揉红豆的小脑袋，笑道：“没事，这血不是少爷的。” 与此同时，场中也响起了阵阵议论声。 “怎么又来了个迟到的，都把这观星大会当什么地方了？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吗！” “等等，那人不是洛川吗？他不是早就来了吗？怎么现在才出现？” “洛川？我怎么没听过这名字？你们认识他？” “老徐你来得晚了，可是错过了大会开始前精彩的一幕啊，我跟你讲讲……” 伴随着场中阵阵喧闹声，徐悲的一双浓眉已经如利剑般竖了起来，沉声道：“既然来晚了，那就别参加了，在一旁看着吧。”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一怔，随后大多露出了幸灾乐祸之色。 毕竟少一个人就少一个竞争对手，虽然洛川只有洗星境的修为，还不太被他们放在眼中，但在观星大会前的那场大出风头，让很多人早就看洛川不顺眼了。 此时听徐将军要剥夺洛川的参会资格，登时让不少人拍手称快。 洛川一愣，没想到这位自己素未谋面的大人物竟然如此严苛，一时间倒也没什么可以争辩的，因为他的确是来晚了。 而且联想到之后在观星大会上可能发生的动乱，洛川本就在来之前生了退却之心，此时正好可以借坡下驴，早些带着红豆等人远离是非之地。 可还不等他点头称是，一只温和的手掌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诸位大人，洛川乃是我凌剑宗不世出的少年天骄，资质非凡，此番姗姗来迟必有所因，还望诸位大人能给一个机会，毕竟，之前不是已经有过先例了吗？” 廖昙的这番话说得不疾不徐，目光却并未看向徐悲，而是含笑看着程轩辕。 如果是其他人说出这番话来，一定会被认为是脑子短路了，你一个小小凌剑宗的弟子，能与天辰书院的弟子相提并论？人家程轩辕程师兄本身就是评审之一，你算什么？ 但说这番话的人是廖昙，众人便不得不慎重相待。 凌剑宗的确不算什么。 但廖昙的话却比整个青州修行界的分量还要重！ 程轩辕迎着廖昙那双并不咄咄逼人的目光，气色微沉，却不得不开口道：“徐将军还请息怒，这洛川的确早就到了会场，想必是有要事中途离开了，但总算及时赶到，且看看他在之后论道环节的表现再做定论吧。” 旁边的颜天羽也笑呵呵地帮腔道：“不管怎么说，咱们观星大会的本意就是为了让与会者畅所欲言，大家相互学习嘛，倒也不必因为迟到这种小事让年轻人断了机缘。” 徐悲眼中火意一闪，他怎么也没想到，只不过因为一个小小的青州修士，一个连聚星境都不是的小家伙，程轩辕和颜天羽竟敢双双忤逆自己，再一次坏了观星大会的规矩，这让他很下不来台。 因此在下一刻，这位神威军主帅便准备让他们明白明白，谁才是这场观星大会中更具话语权的人。 然而，徐悲的第二句话尚未出口，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便率先响了起来。 “老徐啊，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话音尚未落地，便立刻惊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里面，有资格称呼徐悲为“老徐”的，只有一个。 圣星司司主，范烨。 从个人角度上来说，范烨也着实有些不太喜欢洛川这个拉着星殿大旗，在青州横行无忌的小子，但此番洛川参加观星大会，是影子先生亲口嘱咐的，哪怕只是为了走个过场，他也不得不遵从影子先生的意思。 所以眼看徐悲要剥夺洛川参会的资格，范烨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而从名分上来讲，他才是这场观星大会中最有话语权的人。 因为就连观星楼都是星殿的。 闻言，徐悲气极反笑，连连道：“好，好，既然三位都为这小子求情，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吧。” 说完，徐悲直接闭上了双眼，不再多言。 看到这一幕，范烨知道，洛川恐怕很难在观星大会上有所建树了。 毕竟在场的诸多参会者中，谁能从坐而论道环节脱颖而出，获得登楼的资格，凭借的并不是他们能不能辩服对手，而是看他们能不能给几位评审留下一个好印象。 而洛川这一来就得罪了徐悲，而且程轩辕也算是被廖昙拿捏着摆了一道，在之后定然不会给洛川打一个高分，至于说自己…… 此番对洛川网开一面，让他参加坐而论道，已经算是给了影子先生一个交代了，若是再力保他登观星楼，只会与徐悲心生间隙，为了这么一个小家伙与神威军主帅交恶，着实不太划算。 所以，接下来就算洛川的表现再怎么技惊四座，恐怕也与观星楼无缘了…… 念及此处，范烨心如止水地摆了摆手，示意洛川回位。 而廖昙则带着洛川躬身行礼，笑道：“多谢几位大人成全。” 说着，他将手中的竹简塞到了洛川手中，低声道：“这一场就轮到你了，别给咱们凌剑宗丢人。” 洛川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变成了这样，只能苦笑着打消了主动退出的念头，匆匆在竹简上扫了一眼，便走到了会场当中。 正好迎上了于符那不怀好意的笑容。 “小兔崽子，咱们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第三百二十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是你？” 洛川暗暗皱了皱眉，没有想到自己的对手竟然是这个家伙。 从本质上来说，洛川和于符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因为当初打伤穆的，是星殿的影子先生，跟洛川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对于像于符这样，出身豪门大派，平日里靠着穆的威名肆意妄成习惯的人来说，他可管不了这么多，于符只知道，穆的重伤让踏云宗丢了脸面，让自己失去了继续对外耀武扬威仰仗，那么这个面子就必须找回来。 当日出现在天元门丹河旁的所有人，于符几乎都惹不起，除了…… 洛川。 所以这才有了那日在桦城外官道上的一幕。 当时若不是左老碰巧藏在了洛川的山海壶中，以一缕启星境强者的气息惊退了踏云宗众修，恐怕洛川今天能不能完好无损地来参加这次的观星大会都是一个问题。 但现在左老已经离开了，影子也并没有真的跟随洛川来到汴州，护其周全，一时间，洛川再无可以震慑宵小的手段。 只不过，若要真的说到狐假虎威这种事情，于符又哪里是洛川的对手？ 所以洛川的眉头很快就舒展开来，他看着于符满脸的居心叵测，轻轻一笑。 “怎么，你还打算在这里把场子找回来吗？” 于符没想到，即便今时不同往日，这个来自凌剑宗的小王八蛋仍旧如此有恃无恐，他顿时冷哼一声道：“小子，你是不是觉得，在观星大会上不允许私斗，我就奈何不了你了？我告诉你，即便我不用自身修为来欺你，今天也必定让你声名扫地！” 洛川笑道：“这么说来，莫不然，你是准备在坐而论道当中正大光明地胜过我？” 于符傲然挺直了腰背：“不错！接下来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豪门大宗的底蕴！让你彻底明白，像你们凌剑宗那种穷山恶水的乡野之地，根本就不配来参加观星大会！” “噗……”洛川一时间被逗乐了，摇摇头道：“那我倒想请教一下，像你们踏云宗这种豪门大宗，怎么就没出一个青宵榜前三的高手呢？” “你……！”于符脸上立刻闪出一抹羞恼之色，随即沉声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青宵榜，还不被我们踏云宗看在眼里，你凌剑宗廖昙再强，难道还能强过我宗的穆先生？” 洛川四下张望了一番，随即摊着手道：“是嘛？那敢问，你们家的穆先生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洛川！”听得对方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于符险些把眼睛都瞪到天上去了，良久才咽下了心中的一口恶气，冷笑道：“好，我不在这里与你逞口舌之利，既然你要自取其辱，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退路了！” 闻言，洛川笑得更欢实了。 “坐而论道本来就是耍嘴皮子功夫的，你连在这会儿都说不过我，还想染指那登楼的资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噢，对了……”顿了顿，洛川故意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微笑，低声道：“为了避免你不长记性，我再提醒你一下，难道你刚才没看见，包括范司主在内的三位评审大人，都在为我说话吗？你当真以为，影子大人只是单纯将我送到汴州？我与星殿之间的关系又岂是你所能揣度的？” 说着，洛川伸手拍了拍于符的肩膀，摇摇头道：“亏你还想着怎么在坐而论道中胜过我，不怕告诉你，那登楼的名额，我早就内定了……” 洛川的这番话说得很轻，确保只有于符一个人能听到，但话里面的内容却真可谓是石破天惊，直吓得于符连连倒退了数步，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不……这不可能！观星大会向来以公平、公正……” 洛川哪里会让于符把话说完，直接挥了挥手将其打断道：“行了，闲话少叙，没看到那边的云香都点燃好一会儿了吗？赶紧开始吧，真是磨磨唧唧的。” 于符还没能从洛川口中的“黑幕”中缓过神来，一时间竟然就这么愣在了场间，进退难决。 而洛川则老神在在地坐在了蒲团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于符，似乎在说：你还是太年轻了。 半晌之后，见于符还没动静，洛川终于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道：“我敬你踏云宗是豪门大派，让你先辩，否则一旦我开始论道，恐怕就再也没人想听你说什么了。” “狂……狂妄！” 再次被激怒的于符终于醒过神儿来，随即看着几位评审那略含不满的神色，脸庞隐隐有些发白，但不管怎么说，他身为堂堂聚星境强者，在这一刻总算没有太过失态。 甚至于在心念急转之间，于符已经决定，一旦之后洛川的论辩不如自己，还被赋予了登楼资格的话，他就把这件事情捅出来，让天下人都知道观星大会的选拔是有黑幕的，是有猫腻的！ 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于符这才慢慢镇定下来，然后与洛川相对而坐，沉声道：“好！那就我先来！” 话音落下，场中一众强者登时不再窃窃私语，而全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于符的身上。 只有踏云宗的人还显得有些义愤填膺。 “没想到，那个洛川还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家伙，就是不知道在真正的论道当中又有几分本事？” “哼！别看于师兄其貌不扬，性子也多少有些急躁，但若是论及对大道的理解，他才是咱们所有人当中的翘楚！否则的话，黄师兄又岂会把如此重要的一道辩题交到于师兄手中？” “说到底，那洛川也不过才洗星境而已，而且还是出身于凌剑宗那等上不了台面的门派，在论道一途又能有多少建树？早知道会对上他，都根本不用于师兄出马！” “我倒是觉得于师兄对上他正好，这才能狠狠杀一下那小王八蛋的锐气，替黄师兄把场子找回来！” 被称为黄师兄的那人，便是当初被洛川打了一个耳光的壮汉，更是踏云宗一行人中的领袖。 此时听到众人还在七嘴八舌地议论，黄师兄顿时转身过来，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沉声道：“噤声！” 闻言，众人立刻不说话了，一个个看向场中央的目光都充满了期待。 而于符也的确不负众人所望，刚一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引起了一片惊叹。 “今日我二人的辩题，是讨论亿万星辰，何以为尊，想必对于这一辩题，诸位都并不陌生，古今中外，虽然有不少学者致力于此间的研究，却鲜少有人提出过明确的观点，毕竟星空之浩瀚，绝非我等所能想象。” “我辈族人，自三万年前开始，以星辰之力为修行根源，确立大道终途，到一千年前的光明纪元，悟得降星之秘法，掀起修行狂潮，不论是在哪朝哪代，都从未发现本命星辰存在高低贵贱之分，那么，在那至高苍穹的浩瀚星河中，又何来尊卑之别呢？” 说到这里，在场的所有聚星境强者都无不暗暗点头，于符所说的，便是现如今星陨大陆修行界最基本的共识，只不过仅凭这么一番话就想拿到登楼资格，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因此接下来，于符话音一转。 “但若是我们换一个角度来看，命星之所以为命星，原本就预示了每一位纳星入体的修行者的命运，那么，这些修行者之间的身份、地位、机缘、境界、实力等诸方面上的差距，是否就代表了他本命星辰的尊卑之别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一旁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的徐悲都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目露精光地看着于符。 见状，于符心中底气更足了几分，继续说道：“而若是一定要在我族近千年历史中，选择一位修行者，令万众生灵俯首称臣，为千秋万代唯一至尊的话，那么这个人，我想非星耀神帝莫属，因此，星耀神帝的本命星辰，帝星太乙，便是亿万星辰之尊！” 话音落下，场中顿时变得如死一般寂静，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于符，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刚出世的怪物。 或者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于符的这番论述，甚至比那些研究了星辰几十上百年的老怪物们还要犀利千百倍！ 黄师兄等一众踏云宗弟子更是显得无比激动，在他们看来，于符的登楼资格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说不定等今日之事传出汴州，整个大梁，甚至于整个星陨大陆都将为于符此言而震动！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若论及其重要性，甚至不亚于第一场论道中陈休所证实的天外世界的观点！ 一时间，整个会场都被于符的论调给引爆了。 “如果真的如此，那岂不是就说明，本命星其实还是具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这么一来，日后我们的宗门考核，是不是可以直接从本命星的等阶开始筛选，以节约修行资源？” “不过若要排列整合出一个系统的，足够有公信力的星辰等阶榜单，恐怕还需要些时日啊……” 伴随着四周接踵而起的热议声，于符紧紧地握着拳头，似乎已经开始享受胜利的喜悦，亦或者是在畅想，自己的名字会不会在日后被人写在史书之上，留名千古。 常言道，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于符为了今日一言，已经整整准备了三十年，现如今终于为他盛开出了最美丽的前程。 但非常可惜的是，还不等于符享受完这一刻的万众瞩目，一声轻笑却突然从他的身前响了起来。 “呵呵，也亏你想得出这种歪理邪说，别的我就不反驳你了，我只阐述一点……” 洛川的声音不急不缓，也并不气急败坏，而是透着无比的平静，这无疑令在场的诸多修行者都大感意外。 也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却没有人能想到，接下来洛川所说的，才是真正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关于太乙星，也就是北极星，我的确不知道它曾是星耀神帝的本命星辰，但我却碰巧知道它现在的主人是谁，如果你敢承认，此人便是下一个可令万众生灵俯首称臣，为千秋万代唯一至尊的修行者的话，那我甘拜下风。” 于符的一对三角眼中悄然闪过一丝阴霾，沉声道：“谁？” 洛川微微一笑：“便是当初勾结燕人，意欲借月影秘境为跳板，引燕军突袭我大梁的叛国之修，白羽。” 第三百二十一章 妖言惑众！ 杀人诛心！ 洛川的这番话，无疑将于符瞬间从天堂打到了地狱，令场中所有人无不惊愕。 “白……白羽的本命星是太乙？不……这……这不可能！” 于符有些失魂落魄地大喊了一声，一张脸涨得通红，他瞪大了双眼，想要从洛川的脸上看到哪怕半丝心虚，但他失望了。 洛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白家举族叛国之事世人皆知，但我想并没有多少人会去关心白羽这位曾经白家天骄的本命星是什么，所以你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如果你想要证据，我想，今日来此的每一位青州修士，都能作证。” 闻言，于符仿佛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惊慌失措地朝着廖昙等人所在的方向看去，于是他终于将失望变成了绝望。 只见廖昙迎着万千目光，颔首而道：“白羽的本命星的确是太乙无误。” 话音落下，于符便如同是被人一掌拍到了心口，他喉头一甜，一口逆血翻涌而上，喷在身前的蒲团上，触目惊心。 从理论上来说，白羽的本命星辰是不是太乙，其实并不影响于符的论断，因为说不定，未来白羽就真的能够成为如同星耀神帝那般的大人物，改变整个大梁，甚至整个人类的历史。 但至少在现在，于符不能承认这一点。 理由很简单。 因为白羽是通敌叛国者！ 若白羽是天命所归，那么大梁算什么？梁帝算什么？负责抓捕白家余孽的星殿又算什么！ 所以在一时之间，于符万念俱灰，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苦修星道三十余载，好不容易建立了一套世间从不曾有的命星等阶理论，原本理应在这一届的观星大会上大放异彩，事实上，他也的确做到了，如果不是洛川横插一脚的话。 而现在，他却变成了一个笑话。 周遭众修看向他的目光也充满了怀疑。 “白家我知道，之前白夜行重现人间的事情闹得挺大的，听说白家已经举族投靠了燕贼，却没想到，白家的一位子弟竟然拥有太乙命星？” “这种事情只要肯查，是必然瞒不住的，所以洛川和廖昙没有必要在这个上面撒谎，如此看来，那于符之前的命星等阶论，其实存在很多问题啊。” “我就说呢，咱们大梁多少研究命星的大学者都没提出过这样的理论，他一个不到四十岁的聚星境修士怎么可能悟出这等大道，原来是瞎掰的啊，那就怪不得了……” “看来命星无贵贱之说果然还是咱们修行界的铁律啊。” “我辈先贤不愧为有大智慧……” 在这一刻，满场的风向都改变了，原本还一脸崇敬看着于符的修士们，此时都面露耻笑，眼带鄙夷。 但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就在洛川开口前的一瞬间，曾有一抹影子贴到了于符的脚底。 圣星司司主范烨伸出手指在胸前的玉符上扣了三记。 还有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剑光停在了于符的喉前半寸。 若洛川的话语再晚响一瞬，于符已经死了，尸骨不存，神魂俱灭。 但洛川并不知道这一切。 于符也不知道。 所以此时的他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对着洛川尖声大叫道：“那你告诉我，亿万星辰，何以为尊！” 洛川看着衣衫鲜血斑驳的于符，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这番话，将会在场中掀起何等的轩然大波，不过，就算自己就此被淘汰，与那众人趋之若鹜的观星楼彻底无缘，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管他的呢，反正豁出去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鬼知道之后白家和燕人会在观星大会上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还不如赶紧带着红豆她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好。 念及于此，洛川也不再犹豫，当即气定神闲地开口道：“之前于师兄的论辩虽然有些荒谬，但有一点我却是很认可的。” 闻言，众人无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原本喧闹无比的会场再度沉寂了下来。 所有人都很好奇，才刚刚狠狠驳斥了于符论辩的洛川，怎么会突然改变了口风？ “之前于师兄在得出最终结论之前，其实曾有过一个限制，便是将时间圈定在了一千年之内。” 说着，洛川颇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于符，再缓缓开口道：“虽然我对于于师兄的这个限制同样很不赞同，因为至少在我人类大昌的这三万年间，亿万星辰的轨迹、大小、重量、甚至是位置或许都从来都没有改变过，那么以时间为限制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到这里，洛川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觉得，在提出‘亿万星辰，何以为尊’这一辩题之前，我们还需要一个真正的限制条件，便是这亿万星辰所在的范围！” “如果说星殿的各位大人，以及在座的几位评审大人，对于亿万星辰的定义，是指我们抬头就能看到的这些星辰的话，那么，我无法告诉你们哪一颗才能为尊，或许是黄特超巨星，也或许是来自赫歇耳星云的石榴星。” “但如果更实际一点，把范围缩小到可能会对我们人类产生影响的星辰，我是指全人类，而不是单纯的修行者，那么我的答案无外乎有两个。”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包括圣星司司主范烨，以及神威军主帅徐悲。 因为在他们的固有观念中，还有些无法消化洛川关于星辰范围的概念，更不知道洛川口中所谓的“黄特超巨星”和“石榴星”是什么。 但还不等他们回过神儿来，洛川已经微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要么，是太阳，要么，就是现在我们所站的这颗星辰。” 话音落下，整个会场陷入了长久的死寂，几乎所有人都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洛川，甚至就连于符也因为巨大的惊愕，竟然一时不曾出声反驳洛川。 也或许在场所有人即便想要反驳洛川，也不知道该从哪儿反驳起。 而洛川在说完答案之后，似乎也并没有继续往下解释的意思。 因为他没有办法告诉他们，什么叫做恒星，而太阳就是距离他们最近的那颗恒星，远的就不说了，但若说整个太阳系所有星辰都以太阳为尊，这句话，当真是一点儿毛病没有。 而星陨大陆所在的这颗星球，不管是不是地球，单以生命力而论，当然也当得起众星之尊，因为只有在这里，才有生命的痕迹。 这也是当初洛川降星入体时最大的遗憾。 他没有能够将太阳，或者星陨大陆所在的这颗星球变成自己的本命星辰。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月亮。 至于北斗七星和整个狮子座，则纯属是意外的惊喜了。 很明显，洛川的这番言论是很难被在场的这些修行者们所接受的，因为这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便是大逆不道。 太阳怎么可能是星辰？ 星陨大陆又怎么可能是星辰？ 好在洛川不是伽利略，所以他没有被施以火刑，但他的观星大会之旅，或许也就到此结束了。 便在万籁俱静之际，一道声音终于如天边惊雷般炸响，打破了这片如坟墓一般的寂静。 “简直就是信口雌黄，妖言惑众！来人呐，把他给我赶出去！” 徐悲沉喝一声，便立刻有几名神威军的士兵来到了场中，不由分说便将洛川架了起来，打算将他拖出会场。 一旁的范烨、颜天羽等人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阻止徐悲的横断专行。 实在是因为洛川的这场论道太过离谱了。 廖昙欲言又止地来到场中，伸手搭在了其中一名神威军士兵的肩膀上，但还不等他开口，洛川便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口，冲他笑着摇了摇头。 “不必赶我，我可以自己走。” 洛川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冷静的微笑，似乎并不为错失观星楼而遗憾，他随之招了招手，于是红豆、谢长京与秦未央三人也来到了他的身边。 至于卫尘、北蝉，甚至于夏猛等人，则全都对此无动于衷。 因为很明显，现如今谁还敢站在洛川那一边，便将彻底失去登楼的资格。 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反倒是之前与洛川萍水相逢，并非出身青州的散修，箫云山，竟然在这一刻也走了出来，笑着拍了拍洛川的后背。 “虽然老夫听不懂你刚才说了些什么，不过既然你要走，这劳什子大会老夫也不参加了，只是不知道，你之前许给老夫的长老一职，还作不作数？” 洛川哈哈一笑：“当然作数！” 说完，他执手向廖昙行了一礼，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悄然道：“接下来的登楼恐会生变，师兄万万小心。” 廖昙似有些疑惑地看了洛川一眼，却发现后者已经转过身，向着场外行去。 众人看着这一幕，无不唏嘘。 原本从一开始就出尽风头的洛川，在坐而论道当中原本已经将于符辩得哑口无言，却不曾想，最终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淘汰出局。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抱着幸灾乐祸之意。 “哼！这小子原本就没到聚星境，这次来参会也不知道是怎么走了星殿的后门，现如今自取其辱，倒真是苍天有眼了！” “我看也是，这家伙早在迟到的时候就该出局的，要不是几位评审法外开恩，他连论道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才被淘汰，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我怎么觉得，他还不如一早就缴械投降呢，现在倒好，一番哗众取宠之后，恐怕要成为观星大会历史上第一大笑话喽……” “他说什么来着？太阳是群星之尊？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一路向外走着，奚落声、嘲弄声、耻笑声不绝于耳，红豆牵着洛川的小手不禁越来越紧，而谢长京也把拳头攥得越来越死，反倒是洛川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因为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输，只是世人多愚罢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洛川唯一有些后悔的，便是自己这次风头出得有些大了，在场这些人或许听不懂他刚才的那番言论，但并不保证整个星陨大陆就没人听得懂。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或许这次一时冲动，会给自己引来更大的麻烦。 早知如此，还不如趁着迟到的机会，早些带红豆她们走就好了。 然而，洛川根本就没有想到，即便自己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也仍旧没能成功从这场观星大会的漩涡中踏出去。 因为就在下一刻，一位看起来年纪不大，脸庞如玉琢冰雕般可爱的小童，拦在了洛川的面前。 他的手中拿着一卷金色的绢帛。 他的声音虽然稚嫩无比，却响彻了整个大梁帝国。 “青宵榜揭榜！” 第三百二十二章 青霄榜发榜！ 青霄榜发榜。 这原本是这个深秋，整个大梁帝国最翘首以盼的事情。 但此时从天机殿那个小童的口中听到这几个字，却让在场的全部修行者都露出了震惊之意。 或许还不止如此。 更准确的说，当豆豆将手中的那卷金色绢帛抛到空中的那一刻，整个大梁帝国，甚至于整个星陨大陆都不禁为之愕然。 因为今年青霄榜的发榜时间竟然提前了！ 观星大会、青霄榜，这原本是两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毕竟观星大会是由大梁帝国的星殿所举办的，而青霄榜却是由天机殿负责颁布。 但不知道从多少年前开始，这两件事情相互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根据惯例，在观星大会结束之后，大梁的青霄榜便会随之进行更迭。 虽说最终众修在青霄榜上的排名并不一定与观星大会上的名次一致，但不可否认的是，每一届观星大会的最终结果，都对青霄榜的颁发具有极高的参考价值，对众修在青霄榜上的排名更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比如上一届的观星大会，凌剑宗大师兄廖昙，便是在最终的登楼环节中惜败给了左凌玥，所以在现如今青霄榜的排名上，廖昙排第三，而左凌玥则压了他一头，排到了第二。 在很多人看来，本届观星大会最大的看点，便是廖昙与左凌玥的第二次对决。 而这也将决定二人在青霄榜上最终排名的高低。 根据年纪来计算，不论是廖昙还是左凌玥，恐怕都不会再参加下一届的观星大会了。 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更加广阔的对决舞台。 比如说，竞争更加残酷，含金量也更高的，金辰榜。 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今年的青霄榜竟然会提前发榜！ 而且是在观星大会进程尚未过半的时候发榜！ 这在以往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天机殿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若不以观星大会的结果来进行参考，本届青霄榜的更迭将如何进行？ 最终榜单的排名依据是什么？ 如此一来，廖昙还有没有翻盘的希望？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根据天机殿以往的行事风格，更不会对此解释半分。 此时因为青霄榜的提前发榜，导致其他一切事情都不再重要了，没有人再去注意定格在于符脸上的惊喜，也没有人去在意失去了登楼资格的洛川。 什么天外世界，什么星辰等阶，什么太阳星辰的，都不如青霄榜这三个字摄人心魄。 在这一刻，整个大梁帝国的子民都整齐划一地抬起了头，看着半空中那道比太阳还要炙热的金芒，以及上面所镌刻的一道道名字。 真正的青霄榜榜单在汴州徐徐展开，而在大梁的其余八大州，则出现了与之完全一模一样的八道金卷投影。 凌剑宗太上长老林如走出了自己的洞府，目色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悠长。 “青霄榜提前揭榜，不知是福是祸啊……” 秦江在一众暗卫的簇拥下，来到州殿的最高的那座阁楼，举目远眺，神色怅然。 “时逢多事之秋，天机殿也跑出来添乱，看来，这个天下很难再继续太平下去了。” 宛城最深邃的那座宫殿中，那个在名义上站在整个大梁最顶点的男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奏章，虽然身形未动半分，却已将自己的神识投到了茫茫夜空之中。 “天机殿那帮老家伙，总是不愿让朕随心如意啊……” 今日的大梁帝国，原本便已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在了汴州，等待着观星大会的结果，却不曾想，竟然率先等来了青霄榜的提前揭榜，而不论是梁帝，还是现如今暂代星殿苏先生处理一切事务的影子先生，都不曾在事先收到任何的风声。 天机殿的自作主张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若论对此最为惊诧，最为震撼的，当然非参加观星大会的众修莫属。 这里的众修并不单纯指的那些前来登观星楼的聚星境强者，甚至还包括了作为评审的范烨、徐悲、颜天羽等五位大人，以及在那座二层竹楼中观礼的梁王殿下、夏馨月等人！ 尤以夏馨月最甚！ 当洛川被徐悲当场宣布淘汰出局的那一刻，小萝莉就已经准备冲出去为洛川鸣不平了，不过还不等她动身，便被一位身着黄杉的中年男子给拦了下来。 “月儿，在来之前你是怎么答应三叔的？” 面对自家叔叔的阻拦，夏馨月又急又气，却终究没能按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便在小萝莉打定主意，等观星大会结束之后一定要好好揪下徐悲几根胡子，为洛川出气的时候，更加令她意外的事情出现了。 那个被她欺负得可怜巴巴，名唤豆豆的小童，竟然捧着青霄榜，拦在了洛川的身前，引发了今日观星大会最大的一个变数！ 直到这个时候，夏馨月才终于明白，之前豆豆口中所谓的“有重要的事情去做”，究竟指的是什么。 冥冥之中，一个无比荒谬，甚至极其可笑的想法蓦然出现在了夏馨月的脑中。 “这青霄榜提前揭榜，不会是因为……洛川吧！” 没有人回答夏馨月心中的这个问题，因此此刻的所有大梁修士，眼中都只剩下了唯一的光影，那是青霄榜的光，耳畔也只能听到一道无比稚嫩，却同样无比美妙的童音，那是豆豆在代表天机殿宣榜。 “北蝉，青州血狱谷，青霄榜一百。” 话音落下，北蝉脸上的阴郁之意骤然一敛，他的眼中首次闪过了一抹呆滞，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从空中挪开，投在了北蝉的身上。 有人错愕，有人皱眉，还有人不解。 又一位青州修士登上了青霄榜？ 而且还是出身于连凌剑宗都不如的血狱谷？ 凭什么？ 毫无疑问的是，在场的很多人甚至都不曾听说过血狱谷的名字，若非洛川在刚一来的时候就闹出了很大的风波，恐怕根本都没人去关心本届观星大会中，到底来了哪些青州修士。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想要为青州打出名气的目的，现在已经开了一个好头。 至少这些人已经知道北蝉、卫尘这些青州的少年天骄是谁了。 当然，场中最为震惊的，还是青州众修。 卫尘的眼中猛地闪过一道精芒，随后再恢复到平日里人畜无害的微笑，轻轻碰了碰北蝉的肩膀。 “恭喜恭喜!” 一道黑影也随之来到了北蝉的身边，无比喜悦地开口道：“不愧是我血狱谷第一天骄，你没有辜负你师父的期望，也没有辜负宗门的培养，想必此刻老谷主和林副掌门他们也在为你骄傲！” 旁边的夏猛、宁青、南宫胜等人更是看得羡慕不已。 宁青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走上前来，拱了拱手道：“恭喜北蝉师兄，贺喜北蝉师兄，却不知北蝉师兄有何登榜诀窍，可否传授一二？” 若是放在以往，宁青的这番话纯属是废话，因为很明显，青霄榜的排名与众修在观星大会中的表现息息相关。 但今年却不一样了，此时观星大会半程不到，青霄榜却提前揭榜，那么…… 北蝉作为第一个出现在榜单上的修行者，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说，天机殿竟然对大梁的渗透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连青州一个小小的血狱谷都了若指掌？ 这一猜测实在太令人脊背发寒，所以没有人愿意承认这是真的。 毕竟大梁有星殿。 天机殿再怎么神秘，也不可能瞒过星殿的情报网，在大梁横行无忌！ 而此时对于宁青的疑问，一向性情冷淡的北蝉，竟破天荒地开了口。 “我……不知道。” 宁青等人满脸失望，却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现实，那就是——天机难测！ 北蝉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上却并无太多的喜色，反而看向廖昙的目光越发阴郁了几分。 登青霄榜，对北蝉而言从来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他想知道自己与廖昙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远。 现在，答案已经出来了。 他排在青霄榜最末。 而廖昙则必定位列三甲！ 若是其他人面对如此巨大的差距，恐怕早已满心绝望，放弃了对廖昙的追逐。 但北蝉不会。 对他而言，只要知道了差距，那么，就总有追上的一天！ 这便是道心。 观星楼四周一片安静，只有秋风轻轻拂过的沙沙声，以及落叶归根时的簌簌声，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豆豆的宣榜声。 来自大梁九州各大宗门、世家、豪强的聚星境代表，在这一刻都瞪大了双眼，聚精会神地看着榜单上那接踵而至的一个个名字，听着豆豆口中所发出的每一个音节，生怕错过了分毫。 大梁的其余八州听不到豆豆的宣读声，却能看到榜单上的人名。 那些名字有的熟悉，有的陌生，有的来自早已成名已久的强者，也有的来自声名不显的散修。 有人为之雀跃尖叫，有人为之伤心流泪，更多的人还在期盼着，等待着，仿佛这便是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大考。 在今天，整个大梁，都只有一个声音，都只有一抹光亮。 令人神魂颠倒，令人心急如焚，甚至令人走火入魔。 这便是，青霄榜。 第三百二十三章 意料之外的名字 此时已是深夜，但整个大梁帝国却注定无人能眠。 今夜的汴州郊野，成了这个国家的最中心。 人群中不时有欢呼声响起，不知道又是哪家宗门的弟子或长老上了榜，有时又会听到阵阵哀嚎与悲怆之音，似乎是有人在榜单上的名次大幅滑落。 悲喜交加之间，唯一不变的，是豆豆那稚嫩却坚定的童音。 在青霄榜的后半段，一如往年，出现次数最多的名字，是来自于如枯木林、洪崖宫、踏云宗、飞煌窟这等准一等宗门的弟子。 于符的名字赫然在列，排在了第六十七位。 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成绩，甚至让于符险些喜极而泣，跪谢天恩。 要知道，即便是在之前的坐而论道环节中，于符以命星存在等阶之分的论述技惊四座，一鸣惊人，他也不曾表现出如此激动的神色。 毕竟坐而论道是为了登观星楼。 而登观星楼，便是为了登青霄榜！ 从这个角度来看，于符今年来参加观星大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甚至比他预想中的排名还要高了不少！ 当然，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比如青州众修。 自青霄榜揭榜至今，除了一个北蝉，再没有任何一位青州修行者的名字显露在空中。 虽说青霄榜的排名从来不以境界高低来划分，而且青州在整个大梁帝国的修行底蕴最弱也是不争的事实，可不管再怎么说，青州的聚星境强者也有三四十位，就算刨除掉四十岁开外的，那也有二十人左右，如果只有北蝉一人上榜的话，好吧，即便加上肯定榜上有名的廖昙，也未免太寒碜了些。 于符更是毫不客气地抛来了挑衅的目光，若非此时时机不好，必定又是一番奚落声。 卫尘虽然仍旧嘴角挂笑，但实则心中已是一片苦涩。 若论此番除了廖昙之外，整个青州谁最有可能登上青霄榜，除了北蝉之外，当然就是这个永远笑眯眯的胖子了。 但卫尘同样知道，不论是修为境界，还是天赋资质，甚至于对大道的理解，自己都是不如北蝉的。 那么，既然北蝉位列本届青霄榜的最末，自己又哪里还有登榜的机会？ 尤其是，现在青霄榜已经宣读到了五十以内的排名，哪怕卫尘再怎么心比天高，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能染指青霄榜的前五十。 所有人里面，倒是洛川对于青霄榜的发布有些兴趣索然，因为他心里面很清楚，现如今的自己与青霄榜是不可能有任何关系的，年纪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的修为还不到聚星，这次来参加观星大会都是走的后门，从某种角度上，自然也没有资格登上青霄榜。 一开始的时候，洛川还觉得有些新鲜，看着四周那些修行者或紧张，或担忧，或悲或喜的神色，他也算是亲自体会到了青霄榜在大梁帝国的分量，但时间久了，就不免有些无聊了。 原本他是打算赶紧带着红豆她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但现在那个来自天机殿，负责宣读青霄榜的小童就拦在自己面前，在青霄榜揭榜期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了一种肃穆之意，谁也不敢妄动。 若此时洛川执意要走，还说不定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所以出于无奈之下，洛川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待宣榜结束。 倒是他身边的红豆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低声问道：“少爷，你说，咱们会不会上榜啊……” 洛川哑然失笑，片刻后才摇摇头道：“下次肯定有机会。” 一旁的秦未央苦笑道：“现在咱们青州只有一个北蝉师兄上榜，这也着实太惨了些，要是洛师弟也能登榜就好了。” 洛川哈哈一笑，随之转头看向萧云山，发现这位祁山弃徒竟然也表现得有些紧张，不禁奇道：“前辈，您可别告诉我，您还不到四十岁。” 萧云山一愣，干咳一声道：“咳咳，老夫当然已经失去登榜的资格了，只不过想看看，有没有哪位认识的小辈能获此殊荣。” 洛川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前辈您不是一届散修吗？哪里来的什么小辈？” 闻言，萧云山的脸上顿时浮出了一抹羞恼之色，没好气地说道：“老夫虽然不入宗门，也不至于是个连朋友都没有的孤家寡人吧！” 洛川倒是没有想到此节，顿时笑道：“也是，也是，算我失言了。” 说着，洛川又回过身来，对秦未央问道：“这么说起来，上一次青霄榜发榜，咱们青州有多少人上榜？” 秦未央毫不犹豫地开口答道：“算上大师兄，总共六个。” “噢？”洛川的顿时来了兴趣，继续问道：“剩下五个都是谁？怎么这次都没听到唱名？总不会全都落榜了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剩下五人，有一位是来自天元门的丹师，叫做白知舟；有一位是来自血狱谷的长老，好像是姓康；还有一位是南宫家的南宫剑痕，最后两位，洛师弟你应该就很熟悉了，分别是宁家的宁春，以及咱们宗的东峰长老，柳如风！” 此言一出，洛川顿时愣住了。 这五个人里面，除了血狱谷那位康姓长老他从未接触，也从未听闻过之外，其他四个，竟然他都或多或少有过交集。 当然，事实上南宫剑痕与洛川也从未见过面，但早在星殿拍卖会上，当青州八大家这个名号第一次被洛川所获知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说过了南宫剑痕。 当时秦江就曾给洛川介绍过，这个南宫剑痕乃是南宫家近四五十年来最天赋异禀的天骄，虽然早在十一年前就离开了青州，却仍旧威名不减，是可以单凭一人一剑就令整个血狱谷低头的传奇人物。 除了南宫剑痕之外，剩下的白知舟、宁春和柳如风，洛川就更熟了，同时，他也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三人的名字至今不曾出现在青霄榜上的原因。 白知舟是出身天元门不假，但与此同时，他还有一个更加显而易见的身份，便是白家人，而现如今随着白家叛出大梁，那么白知舟的下榜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于柳如风，其下榜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现如今的他年纪已经超过了四十岁，当然也就失去了再登青霄榜的资格。 最后，当初的宁春的确是能与廖昙旗鼓相当的青州双子星之一，但后来却因为惨遭袁小花暗算，境界从聚星跌落，由此与青霄榜失之交臂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对此，洛川不禁感到无限唏嘘，倒不是说青州修行界就此后继无人，但青黄不接却是不可辨驳的事实。 “如此说来……”洛川张了张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突然目色一怔，愣在了原地。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秦未央所道出的这五个人里面，有一个，竟然是在修为还不到聚星的情况下登榜的。 柳如风！ 洛川是在五年前来到凌剑宗的，一年之后柳如风入星殿闭了生死关，同一年洛川在烟雨楼中被人暗算，五年后，袁家连同姜家、天元门，对凌剑宗发起了灭门之战，柳如风及时归来，并成功破境至聚星。 那么，九年前的柳如风，自然是与今日的洛川一样，只有洗星境的修为的！ 心念及此，洛川赶紧对秦未央问道：“上一次青霄榜揭榜，柳长老排到了第几？” 秦未央是何等聪颖的女孩儿，只不过刹那间，就从洛川的神色变化中猜到了他的心中所想，于是只能苦笑着道：“和今年的北蝉师兄一样，刚好入了榜末。” 闻言，洛川顿时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奢望就此被浇灭。 倒是红豆有些不死心地问道：“在历届的青霄榜上，就没有排名高一些的洗星境修士吗？” 此言一出，秦未央倒还真的偏着头认真想了想，然而这一次，却是萧云山抢先回答了出来。 “有的，而且不止一次，距离现在最近的两位，一位排名三十二，一位排名四十八，巧的是，这两位都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话音未落，秦未央立刻接口道：“啊，我想起来了，二十七年前，天辰书院的尚敬轩就已位列青霄榜第四十八！” 尚敬轩。 一听到这个名字，洛川顿时感到心尖一抖。 因为同样一个名字，在二十七年后的今天，仍旧是青霄榜上赫赫有名的存在。 或者更加准确地来说，是最可怕的一个存在。 因为迄今为止，这个名字已经霸占青霄榜榜首长达整整二十七年了！ 哪怕今年的青霄榜尚未公布完毕，哪怕今日尚敬轩来都没有来观星大会，也没人认为他会从神坛上跌落下来。 不管是廖昙，还是左凌玥，都没有能够撼动其王座的可能性。 百分之一也没有。 略微的失神之后，洛川暗沉了一口气，然后问道：“第二个呢？” 萧云山轻轻抬了抬下巴，面向五位评审所在的方向，苦笑道：“第二位，便是天辰书院的程轩辕，也曾在洗星境的时候排到过青霄榜三十二。” 这下子洛川可谓是真的服气了。 他必须得承认，所谓的超一流门派，的确是有不同凡响之处。 然而，还不等洛川感慨两声，却听到身前不远处的豆豆，猛地念出了一个令人无比熟悉，却又无比意外的名字。 “宁春，青州宁家，青霄榜四十三。” 第三百二十四章 前十（上） 终于又有一位青州修士的名字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了青霄榜上，这对于洛川等人而言，当然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但此时不论是洛川还是秦未央，亦或者北蝉与卫尘等青州众修，眼中都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们不敢相信，宁春竟然上榜了？ 而且排名比北蝉整整高了五十七位！ 这怎么可能！ 宁春的境界不是早就跌落洗星，不复当年之勇了吗？怎么还能再度荣登青霄榜？ 如果秦未央没有记错的话，九年前，也就是上一次青霄榜揭榜的时候，宁春排名四十五。 换言之，今年宁春的排名非但没降，反而上升了两位！ 诚然，宁春作为宁家首屈一指的少年天骄，虽然没有拜入三大宗门，却有整个家族的修行资源做后盾，其成长速度之惊人，曾一度震撼整个青州修行界。 但，那毕竟是当年了。 现如今的宁春…… 远的就不提了，单就说当初在月影秘境中的时候，洛川可是实实在在领教过宁春的实力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宁春一度能与廖昙平分秋色，被并称为青州修行界的双子星，自然是有道理的。 比如宁春对武道的痴迷，再比如其性格的坚韧不拔，以及他那一颗永不堕落的强者之心。 但至少在洛川的眼中，宁春当初的实力其实与袁小花、白羽等人是不分上下的，与北蝉和卫尘相比则差得很远。 那么，他何德何能，竟然在此番的青霄榜上排到了那么高的名次？ 洛川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便是在月影秘境一役之后，宁春、冯笑和南宫轻弦三人被时空之力卷离青州，非但没有遭遇什么危险，反而得了大造化。 洛川猜对了。 现如今的宁春的确已经重回聚星境，而且拿到了谁也不曾想到的恐怖机缘。 若非他赶到汴州的时间晚了一些，没能拿到坐而论道的资格，恐怕在稍后的登楼名额中，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此时的宁春就站在人群中，蓦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只是稍微楞了一下，却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惊喜之意。 唯有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多少暴露了这位宁家天骄的内心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的那般平静。 得以青霄榜的荣光加身，这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更振奋人心的，却是从高处跌落，痛不欲生，再忍辱负重，重回巅峰。 因为宁春的二度登榜，青州众修心各有异，但对于来自其他八大州的修行者们来说，却并没有这么大惊小怪。 毕竟宁春上次就已经名列青霄榜前五十了，此番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确可喜可贺，但也就这样了。 当然，也有心有不甘之辈，在暗骂宁春是走了狗屎运。 因为此番的观星大会，宁春并没有参加，若是按照以往青霄榜发榜的规律，恐怕宁春根本连上榜的资格都没有！ 也就是今年青霄榜提前发了榜，才让宁春捡了个大便宜。 可不管这些人再怎么嫉妒，再怎么眼红，对于已经既定的事实，他们也无法反驳，更不可能挑战天机殿的权威。 所以他们只能在心底暗暗咒骂：“哼，就算多了一个宁春，那青州恐怕总共也就只有三人上榜，比起咱们还是大大不如的！” 事实也的确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在接下来的青霄榜榜单中，再也没有出现青州修行者的名字。 相反，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恭贺声则更多集中在了九烟门、皓月山庄，以及天辰书院的队伍当中。 让人颇有些意外的是，刚刚在坐而论道当中出了大风头，几乎预定了一个登楼名额的陈休，竟然位列青霄榜第二十位，这似乎多少也证明了天机殿那神鬼莫测的甄别手段，以及仿佛真的能预知未来的恐怖实力。 更让人觉得讽刺的，则是九烟门的少门主，颜少卿，却仅仅排到了榜单第三十二位。 虽说这一排名也不算低了，但相比起陈休却连提鞋都不配。 所以当陈休的名字金光熠熠地出现在世人眼中的时候，颜少卿直接一拳把自己的马车轰出了一个碗大的豁口，脸色更是沉得可以滴下水来。 而严霜作为享誉大梁的“四大天女”之一，更是皓月山庄未来的中流砥柱，此番排名又有了进一步的提升，直接从原来的第十五名，前进到了第十一名的位置。 皓月山庄的一众女弟子竞相恭贺，一片喜气洋洋，但对于严霜而言，却似乎显得不太满意。 因为只差一步，她就能进入青霄榜前十了。 这是一件非常值得惋惜的事情。 青霄榜作为大梁帝国修行界最重要的三张榜单之一，能够名留其间，固然便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了，但既然是榜单，就有高低之别，就有强弱之分。 而与世间所有的排名都一样，青霄榜的排名存在三个非常重要的节点。 第一个节点，便是前五十名，与后五十名的区别。 说白了，就是你能在青霄榜排在前半区，还是后半区。 这并不仅仅代表了你自身的实力，还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你所在的宗门，甚至大州的实力！ 今年的青霄榜与过去在总体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后半区的大多是一些准一等门派的弟子，以及很多声名显赫的散修。 而到了前半区，则几乎被九烟门、皓月山庄和天辰书院这三大超级势力的弟子给瓜分了。 强者越强，这是世间一切事物最正常的发展规律。 而第二个节点，便是前十。 从观星大会的规则也可以看得出来，进入前十，与不进入前十，其待遇可谓天差地别。 进入了前十的修行者，便相当于种子选手，根本不用参加像坐而论道这样的资格赛，就可以直接晋级决赛了。 除此之外，但凡进入了青霄榜前十之人，均可获得天机殿的点评一句，可以说是极大的荣耀，甚至可能从中受益良多，寻得最适合自己的修行方向。 所以严霜此时才会显得格外的懊恼。 她拿到了青霄榜第十一的好名次，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她也只会被归于进入了前半区的高手而已，因为她不是前十。 最后一个重要节点，当然就是前三甲。 不论在哪朝哪代，哪个世界，哪种性质的比赛或角逐，三这个数字总是有些特别的。 就好似冠亚季军，或者状元、榜眼、探花这等特殊的词汇，便是专属于前三甲的。 就比如上一届的青霄榜，人们讨论最多的，也只有三个名字。 尚敬轩。 左凌玥。 廖昙。 眼看在严霜之后，便即将发布青霄榜前十的名单，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所有的欢呼声、悲叹声也在这一刻归于寂静。 与之前的满不在乎不同，此时的洛川也显得有些紧张，因为他想知道，大师兄这次到底有没有机会逆袭，在青霄榜上再进一步。 为了化解这种紧张感，洛川故意笑着对萧云山道：“看来卫尘师兄没机会了。” 这句话有些突兀，也有些莫名其妙，导致萧云山立刻向洛川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但却不得不承认，洛川说的是对的。 因为卫尘确实没有进入青霄榜前十的实力。 但萧云山并没有接话，倒是一旁的秦未央岔开了话题：“我倒是有些意外，那位来自血狱谷的康长老，怎么没有上榜？照理来说，他的年纪应该还没有超过四十岁才对。” 洛川耸了耸肩膀，心想我哪儿知道去，随后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们觉得，这次，咱们大师兄能排到第几？” 一直不曾发话的谢长京立刻开口道：“那还用说，必须是榜首！” 秦未央苦笑着摇摇头：“榜首就不用想了，不过第二还是有机会争一争的，之前左凌玥之所以压了大师兄一头，便是因为她在登观星楼的时候拥有破阵的优势，但今年，青霄榜提前发布，却是存在了很大的变数！” 洛川对此深以为然，并在心中暗暗为大师兄祈祷，毕竟大师兄的荣光就是凌剑宗的荣光，也是整个青州修行界的荣光！ 要知道，越是到了如青霄榜前十这样的位置，想要再进一步便是越艰难的事情。 殊不见，往年每一届青霄榜前十的变化都是最少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其中霸榜了多年，直到年纪超过四十岁，才终于腾出了位置。 所以也有人戏称，能够打败青霄榜前十的，只有时间。 当然，还有一种原因导致榜单前十发生重大改变，便是其中的某两位修行者分出了高下。 比如原本排在第十的，打败了排在第九的，那么在下一次青霄榜的更迭当中，两人的排名自然也就互换了。 只是这样的情况比较罕见，最近的一次，应该就是那个南宫家的疯子了…… 洛川在脑中回想着之前秦未央为他所介绍过的，上一届的青霄榜第十，应该是来自天辰书院的某位长老，不过对方的年纪好像已经超过了四十岁，所以理应今年会有新的名字取而代之。 那个人甚至击败了严霜这样的狠角色，却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一直面无表情，如同是在念经诵佛般的豆豆，第一次露出了童真的微笑，甚至还对着洛川眨了眨眼睛。 洛川突然觉得浑身寒毛炸立，仿佛是被踩到了尾巴的野猫。 紧接着，他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洛川，青州凌剑宗，青霄榜第十。” 第三百二十五章 前十（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僵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就好似一块栩栩如生的画布，将整个世界定格。 洛川。 青霄榜。 第十？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要么，就是天机殿疯了。 那个来自青州这种穷乡僻野，出身凌剑宗这等小门小派，脑子有问题，刚刚才在坐而论道中被淘汰出局的小王八蛋，凭什么，能够荣登青霄榜？ 而且，是前十！ 这件事情实在太过石破天惊，甚至比当初唐九上榜还要令人不敢相信。 如果将此事放在坐而论道开始之前的话，或许人们还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因为场中的绝大多数人，在此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洛川是谁，甚至连这个名字都从未听说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自洛川一行人硬闯桦城城门，到青州众修成为众矢之的，再到洛川狐假虎威，借助天辰书院、九烟门和皓月山庄之名，震慑全场，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打听到了他的名字，以及他曾经在青州所掀起的种种风波。 直至洛川意外迟到，面对徐悲的苛责，却被范烨、程轩辕与颜天羽联手保下之后，在场的一众聚星境强者，已经没有人不知道洛川是谁了。 最后，洛川在坐而论道中以一种近乎哗众取宠的方式，被耻辱淘汰，很多人都把他当成了历届观星大会中最大的一个笑话。 可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可以再笑得出来。 半空中那道不容置疑的金光，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巴掌，毫不怜悯地扇在了所有人的脸上，让他们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先不论洛川是如何得天机殿青眼有加，排到青霄榜第十的位置的，至少有一点无人可以否认。 在这一刻，洛川彻底成为了本届观星大会的主角。 他也以一种毫不讲理的方式，接连刷爆了无数恐怖记录。 比如，从现在开始，洛川便是自青霄榜诞生至今，前十榜单中，年纪最小的修行者！ 除此之外，洛川还是古往今来，青霄榜前十修士中，修为最低的！ 这意味着什么？ 只要洛川一日不殒落，那么，他的未来便不可限量！ 一时间，无数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洛川的身上，有善意的，有恶意的，有嫉妒的，也有钦佩的，甚至，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蠢蠢欲动。 无数底蕴深厚的世家豪门已经开始在设想，有没有办法把洛川从凌剑宗挖过来，成为自家子弟？ 这种事情在修行界虽然说不上常见，但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举一个最著名的例子，便是上两届青霄榜的榜首，尚敬轩，便是天辰书院花重金从一个小门派挖过来的！ 时间，便正好是在尚敬轩首次以洗星境的修为登上青霄榜后不久！ 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大宗门当然有大宗门的好处，不论是修行资源，还是修炼平台，甚至是人际关系，都绝非小门派所能比拟的。 比如当初被洛川视若珍宝的阳辰丹，在凌剑宗内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最顶级的降星资源了，若非宗门内最受关注和器重的弟子，是根本不可能得此赏赐的。 但放在天辰书院呢？ 每个即将降星的外门弟子，人手一炉！ 这就是差距！ 曾几何时，当廖昙展露出世间少有的修行天赋，一举在青霄榜成名天下的时候，也有不少超级宗门前来青州洽谈，想要把他带离凌剑宗。 只不过最后的结果，是廖昙拒绝了所有的诱惑和承诺，将自己变成了凌剑宗，乃至于整个青州修行界的一块丰碑。 今天，各大超级宗门再一次于青霄榜上看到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璞玉，所以他们有了第二次从凌剑宗挖人的机会。 只是不知道，洛川的选择又会是怎么样的？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在这一刻，人们看着洛川，再看看洛川身前的那位小童，脑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青霄榜的提前发榜，不会，是因为洛川吧！ 这样的假设当然是很有道理的。 虽然从半空中的那卷金色绢帛来看，天机殿早就拟定好了这一次青霄榜的排名，不管之后观星大会的结果如何，都是无可更改的了。 但是，这个发榜的时机却很值得考究。 按道理来说，即便今年天机殿想要提前发榜，怎么也不应该把时间点卡在坐而论道举行到一半的时候吧？ 不管再怎么说，此举都有些无礼之意。 更缺乏对星殿的尊重。 但现在，人们却意识到了一个，天机殿，或者说，代表天机殿前来发榜的那个小童，不得不如此为之的理由。 因为他等不及了。 因为洛川即将离开观星大会的会场。 而偏偏，洛川在本届青霄榜中，位列第十。 正如之前所说，不论是哪朝哪代，何种榜单排名，包括青霄榜在内，前十这个节点，总是有些特别的。 比如，此时在洛川的名次之后，便出现了一句来自天机殿的评语。 “天纵奇才，天命所归，假以时日，当世无双。” 轰！ 瞬时间，四周的人群彻底炸了。 场中不少数次参加观星大会，对历届青霄榜钻研颇深之人，甚至觉得脑中一片空白，险些脚下一软栽倒在地。 实在是，天机殿对于洛川的评价太高了！ 尤其是里面最重要的那八个字，就像是在说，在场的其他人，都是垃圾…… 天命所归！ 当世无双！ 哪怕是此时在场的徐悲和范烨，都当不起这八个字！ 洛川何德何能，竟然得以天机殿如此看重！ 与刚才的平静气氛不同，此时的整个会场，就像是煮沸到极点的一锅辣汤，彻底被天机殿的这句评价给刺激得火热无比。 而在人群中，却突然有一声嚣张到了极点的狂笑最为人们所瞩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热切的议论声立刻被这道长笑所掩盖，寻声望去，竟然是站在洛川身边的萧云山。 萧云山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使劲狂妄地笑着，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评审席，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盯着当中唯一一个身披金甲贵胄的将军。 徐悲。 有小部分修行者还没反应过来，看着狂笑不止的萧云山一头雾水。 却有更多的人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重新目光复杂地看向那个来自天机殿的小童。 回到刚才那个不曾说完的问题。 本届青霄榜为何会提前发榜？ 或者说，为什么偏偏在坐而论道举行到一半的时候发榜？ 因为洛川被徐悲当众宣布，淘汰出局。 但巧的是，他在本届的青霄榜上排名第十。 众所周知，但凡是在青霄榜位列前十的修行者，都有两大特权。 其一，便是天机殿会给予其一句珍贵点评。 其二，便是可以在发榜之后的观星大会中，免去坐而论道，直接获得登楼资格！ 换句话来说，此时的洛川，即便在坐而论道中被徐悲宣布淘汰，但他依旧可以在之后登观星楼！ 因为他在坐而论道中的成绩，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的他，是青霄榜第十！ 这个位置，刚刚好。 刚刚好可以把徐悲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此时的徐悲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身上的铁血之气翻涌不止，眼中的杀气仿佛能凝成实质，将洛川与他身前的那个小童一刀两断。 作为一名堂堂启星境强者，威震八方的神威军主帅，徐悲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打过脸了。 而且是在万众瞩目下被人打脸。 这让他如何忍得？ 但今日的情况却是，他不能忍，也得忍。 因为打他脸的是天机殿！ 就算是梁帝，就算是苏先生，也不敢轻易与之翻脸的天机殿。 他徐悲又算什么？ 因此在下一刻，范烨将手中的金册高举了半寸，拦在了徐悲的身前，希望这位素有火爆脾气著称的大将军不要冲动。 与此同时，从那座二层竹楼中也传来了数道气息，牢牢锁定了徐悲的那身铁甲。 徐悲狠狠咬紧了牙关，总算没有暴起杀人，而是面色冷寂地坐回了原位，唯有胸膛的狠厉起伏，才真正暴露了这位启星境强者的心思。 见状，范烨不禁苦笑一声，随即将神念重新切回到了九霄之上，对着一道水影开口道：“观星大会出了些问题，白丫头，你来一下。” “好。” 事已至此，暂时已经没有人再去关注，本届青霄榜前十还有哪些人了。 因为全场的风头都被洛川给抢走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谁会相信，今年又一位洗星境的修士登上了青霄榜？ 而且是高居榜单第十位。 而且这个人还来自青州。 谁会信？ 谁敢信！ 等人们逐渐回过神来的时候，青霄榜已经宣读到了第四的位置。 直到这个时候，众修才开始相互询问消息。 “刚才我没注意听，第五到第九都是哪些人？有没有新人上榜？” “我哪儿知道啊，我也没怎么听呢！” “我知道，我知道，排在第七的还是皓月山庄的那个女魔头，季玲衫。” “真的假的？不是外界盛传，那女魔头已经被人给灭了么？” “嗨呀，我骗你做什么？” “那其他的呢？” “额……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终于有人没好气地开口道：“嘘！都别说话了！到前三甲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榜首之名 青霄榜，大梁帝国最具含金量的榜单之一，令无数修行之辈趋之若鹜。 今年的青霄榜提前开榜，似乎本身就预示着极大的变数。 根据往年的经验，当前三甲揭晓的时候，便是青霄榜的最*。 但这次却有些特别。 因为洛川得天机殿青眼有加，破天荒地进入榜单前十，令众生尚未从那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也在无形当中，或多或少冲淡了前三甲开榜的荣光。 甚至没有多少人发现，原本在九年前排在青霄榜第五的九烟门弟子，徐易，这次竟排到了第四。 或者更准确地说，除了徐易之外，其实本届青霄榜前十的那些名字，绝大多数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正因为这种变化太过细微，再加上洛川的横空出世，导致很多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直到，下一个名字在夜空中大放光芒。 不是廖昙。 也不是左凌玥。 “龙陨天，天辰书院弟子，青霄榜第三。” “文武全才，福泽深厚，道心坚定，当为同辈楷模。” 话音落下，全场修士全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因为他们分明记得，这个龙陨天，在上一次青霄榜开榜的时候，是排在第四的。 今年天辰书院来了不少人，但龙陨天却没来，因为他心中清楚，自己距离青霄榜前三甲的位置还有不小的差距，就算来了也只是作为陪衬而已，倒不如在秘境中继续潜修。 可谁曾想，他竟然在今年入了青霄榜三甲！ 从这一刻开始，青霄榜探花的称谓正式易主，不再姓廖，而姓龙！ “龙师兄竟然上榜了？我没听错吧？” “难道是龙师兄在秘境中得了什么大机缘，彻底把青州的那个廖昙踩在脚底了？” “可是……我好像一直没有听到廖昙的名字……” 一时间，天辰书院众人或惊喜，或疑惑，却没有肆意庆祝，不禁使得场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异样。 更多的修行者则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某件一直被他们所忽视的问题，顿时个个眉头紧锁，仿佛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可还不等他们得出结论，下一个名字就已经自豆豆的口中响彻大梁。 “左凌玥，惊鸿坊弟子，青霄榜第二。” “天资绝伦，德才兼备，女中豪杰，可谓符道未来。” 两行墨字在夜空中闪耀不止，刺得人双眼发烫，更让人头皮发麻。 从排名上来说，左凌玥依旧占住了青霄榜次席的位置，天机殿所给出的评价与九年前似乎也并没有多大差别，但越是这样，空气中便越是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事情有些不大对劲。 不少人慢慢瞪大了双眼，因为他们已经提前预知到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大事。 “不会吧……” “左仙子还是排在第二，难道说……” 而直到这个时候，始终面若寒霜的洛川，才终于长长地喘了一口气，重新抬头望向夜幕下的金卷。 片刻之前，当洛川发现自己的名字竟然出现在了青霄榜上，并且高居前十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斯巴达了。 他终于从中悟出了一个道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按理来说，能够以洗星境的修为荣登青霄榜前十，这是洛川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祖坟冒的青烟都可以变成雾霾了，但偏偏，这一荣光来得太不是时候。 暂且抛开所谓的枪打出头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等老生常谈，最关键的是，此榜一出，今日洛川想走都走不了了。 否则，一旦他日白家和燕国的阴谋东窗事发，洛川便不免会遭到各方势力的怀疑！ 谁知道他中途离开观星大会的会场做什么去了？ 为什么迟到了那么久？ 又为什么在获得了登楼资格之后还要执意离开？ 届时，洛川必然是百口难辩。 更要命的是，洛川还真就提前知道了白家和燕国即将在观星大会上兴风作浪，但他却选择了密不上报，若星殿之后执意要秋后算账，那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是怎么也跑不了的！ 上一次洛川之所以能够在整个青州修行界的围剿下自证清白，那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被袁小花所诬陷的。 但这次不一样。 所以，为了未雨绸缪，洛川首先不能让任何人对自己起疑。 所以他走不了了。 “既然如此，便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白先生已经承诺过我，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他们都不会伤及青州修士的性命，这便足够了。” 长叹一声，洛川只好默默接受了这一事实，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左凌玥的名字，猛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个尚敬轩，在第一次以洗星境上榜的时候，有多大？” 洛川的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然，但秦未央却想也没想便回答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应该是十四岁。” 如果是在其他时间，其他地点，洛川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感到无比的郁闷。 人比人真的是气死人。 洛川十四岁的时候还只是凌剑宗的一个记名弟子，每天所想的，就是如何降星成功，成为一名真正的修行者。 而人家尚敬轩呢？ 已经位及洗星，登榜青霄了！ 难怪，这个尚敬轩能够得以天机殿看重，让他成为青霄榜历史上登榜年纪最小的修行者。 难怪，天辰书院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他收入麾下，作为未来程轩辕的接班人来悉心培养。 但此时的洛川却没有因此而感到自卑，反而在脸上露出了激动的喜意。 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为什么今年廖昙和左凌玥执意要来参加观星大会，在观星楼中一决高下？ 诚然，观星楼乃是大梁聚星境强者最渴求的修行机缘，但那只针对于初次登楼者，事实上，对于像廖昙和左凌玥这般，早就有过不止一次登楼经历的修行者而言，观星楼的作用其实已经微乎其微了。 甚至还不如一些特殊的秘境资源。 比如今年青霄榜前十的修行者，就有超过半数的人不曾到会。 毕竟到了他们这一层次的强者，如果不是发生什么意外，或者突然得到了某种大造化，其排名在青霄榜上是很难被撼动的，而登观星楼的意义也就变成了浪费时间。 像是本届青霄榜探花，龙陨天，就是为此而缺席。 但今年却有些特殊。 因为时间。 徐易凭什么突然从青霄榜第五上升到了第四？ 龙陨天又为什么破天荒地进入了青霄榜前三甲？ 左凌玥守住了青霄榜榜眼的位置，那么，廖昙的名字去哪里了？ 答案很简单。 有人下榜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十四岁以洗星境修为荣登青霄榜第四十八位，再接连两届霸占青霄榜榜首的，尚敬轩！ 至于原因，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正是因为简单，所以才成为了人们最容易忽视的东西。 十四岁的时候，尚敬轩名列青霄榜第四十八位。 九年之后，等他初登青霄榜榜首的时候，已经二十三岁了。 再九年后，尚敬轩三十二岁，毫无争议地蝉联了青霄榜榜首的位置。 到今天，尚敬轩已经四十一岁了。 正好，超过了青霄榜所规定的年纪！ 或许在以后的金辰榜发榜当中，尚敬轩能够再一次刷爆各种记录，以一个令世人仰望的姿态王者归来。 但至少，他现在已经不在青霄榜内了。 在本届观星大会召开之前，世人均在期待廖昙与左凌玥的强强对决。 却很少有人能想到，他们二人为什么一定要在观星大会上分出一个胜负来。 从之前两人的一番交集来看，显然不是为了什么生死大仇，两个人的关系非但没有半点敌对，反而流淌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暧昧。 那么，他们为了什么而来？ 当然不会是单纯为了一个青霄榜第二或第三的位置，因为那意义不大。 事实上…… 他们此番来参加观星大会，是来争青霄榜榜首的！ 而现在左凌玥与上一届青霄榜发榜时一样，还是占据了第二名的位置。 那么，廖昙呢？ 答案已经一目了然了。 此时不仅洛川，包括来自各大豪门世家的很多修行者，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真正当空中亮起那最后一个名字，将本届青霄榜的榜首之位昭告天下的时候，所有人还是忍不住发出了阵阵惊叹。 “廖昙，凌剑宗弟子，青霄榜第一。” “大智大勇，顶天立地，得百草相助，终显英雄本色。” 此言一出，众修又是一愣，因为天机殿的这句点评似乎有些特别，前两句还算是比较正常的夸赞之词，但，什么叫得百草相助？ 百草是什么？ 难道这便是廖昙不经观星大会，仍旧能够在本届青霄榜上胜过左仙子的关键之处？ 换句话来说，左凌玥输就输在了这所谓的“百草”机缘上？ 却不知，这百草…… 还不等众人想明白这个问题，便有一道尖锐的女孩儿童音从不远处的二层竹楼传了过来。 “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第三百二十七章 请用你的排名说话 夏馨月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有些突兀，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清楚。 有一些修行者还没反应过来夏馨月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对于本身就来自青州的众修而言，却如天边惊雷，炸得他们头皮发麻。 尤其是谢长京、秦未央和红豆三人，更是大眼瞪小眼，无比意外地朝洛川看去。 对于凌剑宗弟子而言，夏馨月所喊出的这声口号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甚至对洛川自己而言，这句话也可以算得上是极有里程碑意义的存在，因为那标志着他正式从宗门崛起。 这句口号首次出现在凌剑宗，是在洛川参加外门招考的时候，也正是从那时起，洛川这个名字一步步变成了凌剑宗的一块金字招牌。 只是有些可惜的是，当初提出这个口号的几位药童之一，李庆，因为在百草堂被围剿一役中，被文逝水所蛊惑，利欲熏心背叛了洛川，虽然因为红豆的心善留得一命，却是被逐出了宗门，现如今生死不知。 当然，这一切现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夏馨月选择在这个时候喊出这句口号，难道是在昭告什么？ 百草洛川？ 难道天机殿所谓的“百草”，是指的凌剑宗百草堂？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指的洛川？ 一时间，就连对自家少爷最有信心的红豆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若按照天机殿的意思，廖昙今年之所以能够一举超越左凌玥，夺得青霄榜榜首之位，靠的，其实并不是他本身的实力，而是因为洛川的帮助？ 这怎么可能！ 如果这不是青霄榜，如果说这话的不是天机殿，人们绝对会将其当作一个天大的笑话。 别说是谢长京等人了，就连卫尘、北蝉，甚至于廖昙本人，都在这一刻有些发懵。 这原本应是一个青州修行界扬眉吐气，一个凌剑宗声震大梁的好机会，但却因为天机殿的寥寥数语，因为洛川，整个会场的气氛再一次变得无比的沉寂。 实在是本届青霄榜，出现了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波折。 而其中最避不开的那个名字，便是洛川。 不仅因为他以洗星境的修为荣登青霄榜第十。 更因为廖昙的榜首之名，似乎都有他的一份“功劳”。 难道说，这个洛川，其实是天机老人的亲儿子？ 不少人甚至在心底生出了这么一个荒谬无比的念头。 可以预见到的是，在青霄榜榜首揭晓的这一刻，不仅仅是在观星大会的会场，也绝不限于汴州疆域，或者整个大梁帝国，应该说，在整个星陨大陆，都正在酝酿一场恐怖的风暴。 而洛川作为这场风暴最中心的主角，此时反倒有些看开了。 大师兄荣登青霄榜榜首，这当然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但相较而言，洛川自己却仿佛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只不过因为接踵而来的“惊喜”，洛川竟然生出了一种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的豪情来。 “妈的，看来这个天机殿是非要搞死我不可啊！行，你们狠，这观星楼我登还不行吗！还有这群来自什么大宗门的土包子，看你们这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难道没见过传说中的不世天才吗！” 心中骂骂咧咧了一阵，洛川顿时低头瞪了那个眉开眼笑的小童一眼，后者一愣，顿时又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可怜巴巴地看着洛川。 见状，洛川也不知道该不该把气撒到这个小家伙头上，却在此时，一道熟悉的身影竟突然走到了洛川身前。 此人身穿一袭长衫，脸上喜意连连，最惹人注意的，倒是一双赤色的长眉。 正是当初假意赔罪，实则是将青州众修架在火上烤的洪崖宫二长老，李洪！ 见状，洛川先是一愣，随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老小子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是不是又准备坑自己一把。 但紧接着李洪长老的一番话，却让洛川心头一震。 “哈哈哈哈，洛药师果然是人中龙凤，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老夫代表洪崖宫来为洛药师道喜了，望洛药师从此星道长虹，笑傲天地！” 洛川无比意外地看着李洪，心想见过势利的，却没见过这么势利的，这老家伙之前还准备阴自己一把呢，没想到在青霄榜揭榜之后竟然变脸变得这么快！ 当然，出于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宗旨，洛川还算是克制，只是拱了拱手道：“客气了。” 谁曾想，洛川还是低估了洪崖宫这个二长老不要脸的程度。 见洛川似乎没有秋后算账的样子，李洪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活像一朵盛开到了极致的金菊。 “洛药师不必自谦，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老夫就觉得洛药师气度不凡，胸怀经天纬地之才，未来前途定不可限量啊！可惜之前因为一些私事，一直未能与洛药师有更深度的交流，如果洛药师愿意的话，不妨在大会结束后，来我洪崖宫详谈？” 洛川的一双白眼都快翻到月亮上去了，实在是对于李洪的这番恭维很不感冒，顿时直接问道：“李长老，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洪犹豫了片刻，随之瞥到已经有不少大宗豪门的代表正在朝这边走来，只能开门见山地笑道：“是这样的，老夫想请洛药师来咱们洪崖宫担任长老一职，日后你我便是同门了，洛药师也不用那么拘谨，直接称我老李就行。” 我拘谨你个头啊！ 洛川心中暗骂了一声，终于明白了李洪的来意，竟然是打算把自己挖到洪崖宫去！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李洪所表现出来的诚意还是有的，毕竟洪崖宫不是凌剑宗这种小门小派所能比拟的，其内长老至少都有聚星三四重的修为，洛川现在还只是洗星一重境，这一来就是长老的职位，已经算是破例了。 然而，洛川却并不领情。 且不说他之前与洪崖宫便有恩怨，只论李洪所开出来的条件，他也觉得太低了。 一个长老算得了什么？ 左右不过是一个职位名称而已，要真有诚意，你倒是直接拿星石来谈啊！ 我去了你洪崖宫，你能给我什么样的功法？什么样的法宝？ 如果日后我与整个汴州修行界为敌，你洪崖宫有没有底气来死保我，甚至不惜玉石俱焚？ 这些什么都不说，就像让我为你洪崖宫打工？ 玩儿蛋去吧！ 心念于此，洛川倒是没有直接开口李洪，而是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我说老李啊，原来你是想让我拜入你们洪崖宫啊，那么，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李洪没想到，洛川竟然打蛇随棍上，真的喊了自己一声“老李”，但话是自己说的，此时再悔口好像也不太合适，只能眼中闪过一丝愠怒，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洛老弟但问无妨。” 洛川笑着偏了偏头：“我想知道，你洪崖宫弟子，在近五届青霄榜的排名上，最高的是多少？” 李洪一怔，显然对于洛川的这个问题毫无准备，只能下意识答道：“二……二十。” “那不就结了。”洛川摊了摊手，毫不隐晦地笑道：“你洪崖宫弟子连前十都进不了，我去你们那儿做什么？或者说，你们能给我什么？还不得把我的修行给耽误了？” 话音落下，原本刚刚走到洛川身边的各大名门大宗的代表，纷纷脚步一顿。 李洪的脸色更是一瞬间涨了个通红。 “洛……洛老弟，你不能这么说啊，我洪崖宫可是堂堂准一等门派，门内天骄无数，修行资源在整个汴州更是……” 然而，洛川根本不等李洪把话说完，便挥了挥手将其打断道：“所以呢，你们培养出青霄榜前十的弟子了吗？” 说着，洛川直接抬手指向夜空中那个尚未消隐而去的名字，毫不客气地开口道：“看到了吗？那是我大师兄！假以时日，我希望我的名字也会出现在那里，你洪崖宫，可敢给我这样的保证？” 李洪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有心想要借此发作，但在看了看四周的人群，以及不远处廖昙那道平静的目光之后，终于还是沉住了气，拂袖而去。 所谓的自取其辱，便不过如此。 而在听到洛川之前的一番话之后，不少名门长老也都面露苦笑，纷纷却步，其中尤以九烟门的少门主，颜少卿为甚，直接黑了脸，一言不发地掉头就走。 说来颇有些耻辱性的味道，九烟门虽然贵为大梁久负盛名的一等宗派，但近几十年来在青霄榜上却成绩不太好，或者换句话来说，是有些青黄不接的味道了。 原本颜少卿得到父亲传令，不得已走过来想要拉拢洛川，却在听到洛川对李洪的一番话后，干脆利落地选择了放弃，免得到时候那个被自己甩了脸子的小王八蛋倒过头来再羞辱自己一番。 随后还是有些不死心的宗派又上来打听，而洛川给出的回应也十分简单粗暴。 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 “你在青霄榜排第几？” “你家大师兄在青霄榜排第几？” “请用你的排名来跟我说话……” 渐渐的，围在洛川身边的人便自觉地少了很多。 如此一来，洛川倒是给自己省去了不少麻烦，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有些人他怎么也抹不开。 比如说，皓月山庄的严霜。 再比如说，天辰书院的程九黎！ 而这一次，洛川却无法再用拒绝李洪的理由来拒绝这两个人了。 因此他不等二人开口，便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药方，递到了他们眼前。 “诸位不必再费口舌了，想要让我更换门庭，另栖良木，不是不可以，但洛某有一个要求，哪家宗门能把这上面的药材找全，我就去哪里！” 第三百二十八章 广撒网，多捞鱼 洛川的话音刚落，便立刻让场中的气氛变得火热了起来。 原本有不少人在看到以洪崖宫为首的各大准一流宗门吃瘪，以及皓月山庄和天辰书院这两大豪门出马之后，都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因为最后的结果无非是两个。 要么这个洛川和他的师兄廖昙一样，誓死效忠凌剑宗，谁都挖不走，要么，他就一定会选择诸如天辰书院或者皓月山庄这般实力强大，底蕴深厚的大宗门。 但洛川的态度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他所提出的条件也让在场的一众大梁修士面面相觑。 药方？ 是了，这洛川在青州的时候便素有药道天才之名，刚才听洪崖宫的李长老也是称呼其为“洛药师”的，如今看来，难道说这个洛川对丹药之术的痴迷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竟不惜以几味灵药来决定自己的前程？ 可他所在的凌剑宗不是修剑的吗？ 怀抱着种种疑问，不少人都争先恐后地挤到了洛川身前，想要看看洛川手里面的药方究竟有多么神奇。 尤其是不少如天元门一般，本来就擅长丹药之道的宗门，更是欣喜若狂，毕竟术业有专攻，若论及纯粹的战斗实力，他们或许不如皓月山庄，不如天辰书院，但如果是要比拼大家在草木药道上的底蕴的话，他们未必就会输！ 而在所有这些对丹药之道研究颇深的宗门里面，有一家显得是那么的鹤立鸡群，极其显眼。 自然就是今日来此的准一流大宗之一，枯木林！ 为了表示对洛川的看重，此时出现在他身前的这位枯木林代表，并不是许荣那样的外门长老，而是素来有西北药王之称的，枯木林长老会总理事，沈束。 相比起严霜和程九黎的恐怖修为，锋芒毕露，沈束这个小老头儿倒是显得存在感不高，如果不是他此时主动现身出来，甚至都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是本届观星大会，枯木林的领队。 毕竟从年纪上来讲，沈束已经早就超过青霄榜和观星楼的限制了，而且他也并非星殿今年所邀请的评审或观礼嘉宾，按理来说，他此番是没必要来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当这个小老头儿突然挤到人群当中的时候，才会引起阵阵惊愕。 严霜更是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头，面色冷寂。 此番青霄榜开榜，严霜非常可惜地错失了前十的位置，而被洛川这个小家伙出尽了风头。 这一切本就让严霜心底大为恼火，不过如果能够将洛川带到皓月山庄，将他变成自己的同门师弟，这似乎也不能算是一个坏的结果。 但严霜显然没有想到，此时的洛川竟然得到了如此多豪门大家的青睐。 不仅天辰书院来了，就连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沈束也现了身。 如此一来，皓月山庄可就真的没什么优势可言了。 毕竟，直到现在，严霜对于洛川手中的那张药单还处于两眼摸瞎的状态。 那药单上的种种材料，有很多别说是见过了，严霜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 毕竟皓月山庄和凌剑宗一样，都是主修剑道的，对皓月山庄弟子而言，丹药之道只是辅助修行之用，而并非必然之所需，自然对于草木药道的研习不如枯木林。 与严霜有着同样感觉的人并不少。 虽然他们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凭借其大宗的底蕴和眼界，勉强能够识得洛川药方上的某几味材料，但总的来说，他们是无法满足洛川的要求的。 甚至对于天辰书院的程九黎而言，洛川此举不免有些故弄玄虚的味道。 难不成这小子也跟他师兄一样，根本就不愿离开凌剑宗，所以找了这么个拙劣的借口来婉拒各大宗门的挖角？ 程九黎刚想到这里，便听得一声轻咦从身旁响起。 “诶？洛小友，莫非你这张药方，是用来解除饕餮曼陀罗之毒的？”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集中在了沈束的身上。 不得不说，药王就是药王，在场这么多人，包括不少对丹药之道浸淫多年的大师，都尚未将药方上的材料辨识完全，却不曾想，沈束竟然一口就说出了此药方的作用，其眼力与药道底蕴的确让人佩服。 而洛川也自眼中闪出了一道惊喜之色，连连道：“不错，正是如此，不知这位前辈……可知道这上面的材料，应去何处找寻？” 之前在洛川刚开始拿出药方的时候，说的是哪家宗门能把上面的药材找齐，他就选择拜入哪家宗门，但此时经过这么多人的围观却无果之后，洛川显然已经降低了自己的标准，毕竟他自己也知道，这张药方上面的材料大多世间罕有，恐怕就连星殿也很难收集齐全。 果不其然，在听到洛川的求教之后，沈束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友的这张药方确实思路奇特，竟然能够另辟蹊径，将饕餮曼陀罗这等无解之毒化为有解，但其中所需要消耗的材料实在是不好找啊，哪怕是老夫，也只见过其中八成的药材，另外两成只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 闻言，洛川顿时面色一黯，但随即开口道：“如此，不知前辈手中有哪些材料？可否割爱？” “唔……”沈束凑到近来，又仔细瞧了瞧药方，紧接着道：“这上面有两味主材，七味辅材，在我枯木林就能找到，另外在老夫手中，还有另外两味辅材作为私藏，若洛小友感兴趣的话，等这观星大会结束……” 洛川立刻点头道：“若前辈不介意的话，我现在便能随您一道前往贵宗！” 话音落下，在场的所有人不禁全都惊住了，他们没想到，这张药方对于洛川竟然如此重要，不仅能够使其更换门庭，甚至连登观星楼这样的机会也舍得放弃。 可沈束却摇了摇头，笑着道：“洛小友不必如此急切，事实上，在那观星楼里面，或许也有你所渴求的机缘呢。” “什么！”洛川一愣，随之想到，在那观星楼的层层考验中，似乎也是有草木药道这一项考核的，只不过与药王塔相比似乎要弱了一些，而此时通过沈束的一番话，立刻让洛川反应过来。 难道说，那观星楼里面用来考核的东西，是可以带走的？ 还是那句话，因为此番洛川来参加观星大会，原本就只是抱着重在参与，长长见识的目的而来的，对于自己能不能获取登楼的资格根本没有任何幻想。 事实也的确如此，若不是今年青霄榜提前发榜，洛川又不知道为什么进入了前十，此时的他早就被淘汰出局了。 所以一直以来，洛川都没有好好研究过观星大会的规则，更没有认真去准备观星楼内的考核。 若不是中途机缘巧合地结识了萧云山，恐怕他甚至连观星楼每一层的考核内容都不知道！ 而此时在听得沈束的一番话之后，洛川立刻明白，这观星楼看来是不登不行了！ 不仅仅是为了摆脱通敌叛国的嫌疑，更重要的，是为了红豆！ 念及于此，洛川当即躬身对沈束行了一礼，郑重其事地开口道：“如此，待大会结束之后，还望前辈能予我方便。” 沈束笑着摆摆手：“哈哈，好说好说。” 事情到了这一步，其余宗门也知道，他们在拉拢洛川这件事情上面已经没戏了，严霜和程九黎作为大门弟子，自然有其骄傲所在，最后甚至都不曾开口邀请，便转身离去。 随后围拢在洛川周围的各门长老、弟子也纷纷散开，无不心怀遗憾。 当然，更多的还是对凌剑宗的羡慕之情。 也不知道这个青州小门到底是走了何等的狗屎运，前面出了一个廖昙已经够逆天了，现在居然又出了一个洛川，难道真的是大兴之兆了？ 一时间，不少人都开始将青州凌剑宗作为潜在的威胁，因为谁也不知道，到了下次各大宗门评级的时候，这家所谓的青州小门，能走到哪一步。 今年青霄榜的提前发榜的确让整个大梁帝国都惊愕不已，但更加令人意外的，还是洛川这个小家伙的异军突起，但很明显，这其中有乐见于此的，自然也有为之恼怒不已的。 所以在下一刻，神威军主帅徐悲猛地站起身来，声如洪钟般道：“都安静！既然青霄榜已经揭晓完毕，现在坐而论道继续进行！” 话音未落，已有一道强大的星力威压扫过了全场，顿时让整个会场鸦雀无声，不少修行者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原来观星大会尚未结束…… 洛川暗暗看了徐悲一眼，知道这老家伙是不想让自己继续大出风头，所以故意在这个时候出来打岔。 但洛川对此却不是很在意，反正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比如就在两位手持第二十六号辩题的身影走到场中央的时候，有一位不知道来自哪一洲的散修，便贼眉鼠眼地来到了洛川身边。 “洛药师，我方才见你的药方上有一味鬼哭花，碰巧在我游历四方的时候采得两株，不知道，你能开出什么价来？” 第三百二十九章 事发突然 洛川心里面很清楚，想要靠某一家宗门集齐白知舟那张药方上的材料，实在太过天方夜谭，殊不见连枯木林这等专精于丹药之道的大门派也力所不及吗？ 所以洛川的想法很简单，他当众公布药单，并不是真的打算更换门庭，拜入天辰书院或者皓月山庄，而是为了广撒网，多捞鱼，集在场所有人的力量，帮助自己凑齐所有的材料。 要知道，今日到场的这些人可都是整个大梁最中坚的修行力量，诸多名门大宗更是无一缺席，甚至连各方声名在外的散修也都来了，可以说是洛川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些宗门世家的弟子、长老、供奉，不一定都擅长丹药之道，但他们阅历丰富，资源良多，或许手中就正好有洛川所需要的炼药材料呢？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手里边没有成品，哪怕知道这些材料在哪里出现过，也可以将此情报卖给洛川，或者干脆换取对方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而事情的发展也的确一如洛川之所料。 徐悲才刚刚开口宣布坐而论道继续进行，洛川甚至都还没看清下一组入场论辩之人是谁，便已经有好几名修行者过来与他私下接触了。 最终洛川以三百块上品星石的价格，接连换来了鬼哭花、琼石、飞精胆等十多味辅材，甚至还收集到了不少情报，打听到了很多稀有药材所在地的消息，可以说是收获极大。 当然，这也就是现如今的洛川足够财大气粗，否则他也没这么硬的底气。 别的不说，至少在金钱方面，洛川已经算得上是今非昔比了，在接连对袁家、姜家，甚至于凌剑宗几大宗堂的收割之后，洛川不仅早就还掉了之前对凉城各家的欠债，还手握上千块上品星石的巨款，简直就是富得流油。 因此在交易的过程中，只要对方不是太过心黑，洛川都不太愿意去还价，显得格外的豪气。 当然，最后的结果，便是洛川的胳膊被红豆掐的一片青一片紫，眼看洛川花钱如流水一般，可把小丫头给心疼坏了。 虽然红豆已经从枯木林那位药王的口中得知，洛川手中的这张药方，乃是为她解除饕餮曼陀罗之毒所用的，但她哪里想得到，那上面随便一味药材，竟然都如此珍贵？ 自从洛川独创红豆膏以来，红豆体内的毒素已经被压制了不少，最近几个月来更是半点也不曾发作，使得小丫头几乎都忘了这件事情。 更觉得此毒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只有洛川知道，饕餮曼陀罗之毒本来无解，即便被暂时压制，也只会越压越烈，等其彻底爆发的那一刻，恐怕会比之前恐怖千万倍，甚至直接吸干红豆的血肉神魂！ 所以洛川当真是一点也不敢怠慢，只想尽快集齐炼药材料，一劳永逸地为红豆拔除饕餮曼陀罗之毒。 至于钱财，只是身外之物而已。 随着洛川这边挥金如土，观星大会也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只是因为青霄榜的提前发布，使得现如今的坐而论道少了一些激烈竞争的味道。 大家都显得更加心平气和，尤其对于那些已经有过登观星楼经历的老牌聚星境强者而言，则越发失去了论道的兴致。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此番天机殿提前发榜的行为的确有些不太厚道。 至于事后星殿会怎么与天机殿去扯皮，就是那些老家伙们的事情了，反正跟洛川没关系。 此时的洛川看着山海壶中堆得满满的珍惜草药，已经笑得有些合不拢嘴了，却不料，当下一道身影出现在他身前的时候，还是让他小小意外了一下。 此人身形修长，身着一套深色褂衫，虽然表面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的模样，但眼中的深邃却令人难以揣度其真实的年纪。 “洛药师，老夫乃是飞煌窟的金字供奉，郭楚京。” “飞煌窟？” 洛川记得，在来汴州的路上，夏猛和宁青等人就跟自己提过一嘴，说是这个飞煌窟与凌剑宗交情极好，是观星大会中最天然的盟友，还特意叮嘱了洛川，让他别没事儿去招惹飞煌窟的人，免得破坏了两宗之间的关系。 可等后来青州一行人进入汴州之后，却丝毫没有打听到飞煌窟弟子的消息，双方人马也自始至终不曾有过接触。 却不曾想，到了这个时候，飞煌窟的人竟然出现了？ 洛川念着两宗之间的情谊，说话倒是格外的客气：“原来是郭供奉，以咱们两宗的关系，何必如此生分，叫我洛川就行了。” 闻言，郭楚京显然松了一口气，随即笑道：“老夫与你凌剑宗的太上长老乃是旧识，便姑且卖个老，称你一声贤侄吧。” 对于郭楚京顺着杆子往上爬的行为，洛川倒不觉得反感，只是有些好奇，对方这么明显的亲近之举，到底意欲何为？ 怎么看，都不像是准备卖草药材料给自己的样子…… 总不会是跟天辰书院和皓月山庄一样，想要挖凌剑宗的墙角吧？ 从两宗的关系来看，理论上也不至于…… 念及于此，洛川也不再拐弯抹角，笑着道：“不知郭供奉想要嘱咐小侄些什么？” “哎……”郭楚京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实不相瞒，其实这次老夫过来，是想请你和廖贤侄帮个忙，只不过，此事确实有些难以启齿。” “噢？”洛川不禁奇道：“郭供奉但讲无妨，只要是我们能够做到的，定不推辞。” 洛川没想到，堂堂飞煌窟的金字供奉，竟然会找他们这些小辈帮忙，不论怎么看，这事儿都有些蹊跷。 但即便洛川的想象力再怎么丰富，也仍旧被郭楚京接下来的一句话给吓了一大跳。 “我想拜托贤侄，帮忙寻找一下我宗掌门的下落。” “什么意思？”洛川心跳漏了一拍，低声惊呼道：“难道说，贵宗的凌掌门，失踪了？” 郭楚京点点头，满目苦涩：“不错。” 一时间，洛川的脑子被搅得有些乱。 他很明白，从郭楚京这种大人物的口中说出“掌门失踪”这样的消息，意味着什么，而且飞煌窟的掌门凌战天，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真真正正的碎星境巅峰强者！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 “既然郭供奉找到我，那么，莫非凌掌门失踪的地方是在……” “便在青州与汴州的交界处。” 这下洛川终于明白了郭楚京来寻求自己和大师兄帮助的原因，于是他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惊骇，这才缓缓开口道：“如果凌掌门是在青州地界失踪的，那么我凌剑宗自然责无旁贷，就算是倾尽全宗之力，也一定会找到凌掌门的下落，但在汴州这边，我们恐怕能做的事情很少。” 谁曾想，闻言郭楚京却摇了摇头。 “贤侄误会了，我并非是在请求贵宗的帮助，而是希望你与廖贤侄能够请动星殿观星司，或者皇室瞻星台的高手，直接锁定掌门的命星所在。” 洛川一愣，随后点点头道：“我会尽力的，不过此事非同小可，郭供奉为何不早些知会我们？” 此言一出，郭楚京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些尴尬之色，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之前我们并不知道洛贤侄与星殿的关系，所以……” 洛川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好吧，此事我会告诉大师兄，并且与星殿那边沟通的，不过我还是希望郭供奉能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我。” 谁曾想，听着这话，郭楚京竟再次哀叹了一声。 “哪有什么前因后果，本来这次观星大会，掌门是亲自带队的，原本是想着在途经青州的时候，去往贵宗，与贵宗的胡掌门和林长老叙叙旧，却不曾想，在半途中的时候，掌门突然改变了主意，让我们先行赶往汴州。” “然后便在青州与汴州的交界处，掌门大人一句话也没留下，就这么凭空失踪了，而一直跟在掌门身边的大长老则被人重伤，星海尽碎……” 听到这里，洛川彻底明白了为什么郭楚京会如此惊慌，于是他皱着眉问道：“那贵宗的大长老难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郭楚京摇摇头，脸色显得十分难看：“据大长老所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敌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受的伤，整件事情都透着诡异。” 洛川倒抽了一口凉气，沉声道：“不知贵宗大长老的修为是……” “碎星七重！” 闻言，洛川一颗心彻底沉入了谷底，他知道，这次飞煌窟恐怕是遇到大麻烦了，能够让一位堂堂碎星七重的强者星海尽碎，却连如何受伤的都不知道，这等手段，实在太过骇人听闻。 然而，还不等他回过神来，郭楚京又接着道：“后来等我们到了汴州，经过各方打听之后，发现我宗掌门的失踪似乎并不是特例，至少还有一家门派的掌门，也突然消失不见了。” “哪一家？” “皓月山庄。” ====================================== PS：这段时间慕白因为工作的事情忙得昏头了，不得已又断更了三天，实在抱歉，今天这一章设置了自动发布，希望系统不会出问题，阿弥陀佛。 第三百三十章 大人物的心思 “皓月山庄？” 洛川眉头紧锁，脑中立刻浮现出了那个百媚千娇的身影。 当日丹河一役，相比起其他各家强者的咄咄逼人，皓月山庄庄主卢小君对洛川的态度还算是温和的，洛川对这个女人的印象也比较深刻。 此番来参加观星大会，不管是九烟门的颜天羽，还是天辰书院的程轩辕，都悉数到场，反而倒是皓月山庄，竟然只来了一名长老，这件事情本身就透着一些古怪。 之前洛川还不曾深想，如今听得郭楚京一言，立刻心中一沉。 难道，原本卢小君也是星殿所邀请的评审嘉宾之一，只不过中途出了什么意外，这才临时让宗门内的长老顶上？ 这么一说，从坐而论道开始至今，其他几位评审，诸如范烨、徐悲、颜天羽和程轩辕，或多或少都曾开口对论辩选手进行过点评，唯独那位来自皓月山庄的长老柯涛，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面沉似水。 即便是在程九黎和洛川无故迟到之时，柯涛也是五位评审中唯一一个不曾发表自己意见的。 就好像，这整场观星大会与他没有半分关系一样。 最后坐而论道的结果如何，他也并不关心。 相反，以严霜为首的一众皓月山庄弟子，却好像对于掌门失踪一事毫不知情，从他们的脸上也看不到半点的焦躁与担忧，与飞煌窟众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莫非皓月山庄将卢小君失踪一事给压下了，所以不管是严霜还是纪轻梦，可能都不知道她们庄主已经失踪的消息……” 洛川心中暗自思量了一番，随即对郭楚京问道：“不知郭供奉是从哪里得知皓月山庄庄主失踪的消息的？是否可靠？” 郭楚京沉声道：“消息来源绝对可靠，因为此事是皓月山庄的太上长老，柯涛亲口告诉我的！” 闻言，洛川不禁又下意识地把目光挪到了不远处的评审席中。 他知道，如果事情真的如郭楚京所言，那么情况肯定比他所想的要复杂很多。 飞煌窟、皓月山庄，一个是称霸阳州的准一流大宗，一个是在整个大梁修行界都拥有至高地位的一等豪门，这两家宗门，不论哪一家的掌门失踪，都可以说是震动整个大梁的大事。 而现在，却是两家掌门同时失踪了！ 这还是郭楚京暂时所掌握的情报，除此之外，谁知道还有没有别家宗门也遭到了同样的横祸？ 从飞煌窟大长老被人重伤，星海尽碎的情况来看，这件事情绝对不是意外，而是一场人为的阴谋，只是不知道，主使此事的幕后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拥有如此通天动地之大能，在悄无声息之间令两位碎星九重巅峰的超级强者就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洛川心里面很明白，这件事情绝不是自己可以插手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应郭楚京之请，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师兄和星殿，至于剩下的，他就爱莫能助了。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 “以贵宗在阳州的地位，以及皓月山庄的本事，应该都有着与星殿的沟通渠道吧，哪怕是皇室，相信你们也能说得上话，为什么要……” 对此，郭楚京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多做解释：“还请洛贤侄能理解，不论是我们飞煌窟，还是皓月山庄，都有不得如此为之的苦衷。” 洛川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只是点点头：“好吧，那我尽力……” 说着，洛川心中莫名的一突，联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件事情，不会是白夜行，以及他背后的燕国所做的吧…… 洛川已经知道，白夜行这个老魔头是打算在这次的观星大会上搞风搞雨的，却不知道对方究竟准备怎么做。 联想到白老魔那恐怖的启星境修为，如果是他亲自出手的话，想要在悄无声息之间杀掉凌战天和卢小君，似乎也不是什么太过惊世骇俗的事情。 而且以白夜行对大梁修行界的仇恨，他是有足够动机这么做的。 只不过…… 以之前洛川偷听到白羽等人的对话来看，白夜行似乎还没有通过传送法阵来到大梁境内，而且，凌战天与卢小君的失踪，到底与此次观星大会有没有关系，洛川尚且还无法断定。 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洛川非常明白，这些大人物的争斗，绝不是他这种小虾米所能左右的，索性便走一步看一步了。 又与郭楚京客套了几句之后，眼看一场论辩结束，洛川也趁机带着红豆等人回到了观星楼下，与青州众人汇合。 “师兄，恭喜登顶榜首！” 刚一来到廖昙身前，洛川等人便齐齐对其开口恭贺，而廖昙也一一笑着回应。 在洛川看来，大师兄仍旧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因为夺得青霄榜榜首的关系而有所改变。 更令洛川有些意外的，是一直坐在观星楼门前打坐的左凌玥，竟然也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沮丧或者失落，更没有忿而离去，这与她一心与廖昙争夺青霄榜榜首之名的传闻好像并不相符。 联想到大师兄与左凌玥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洛川也不好意思多问，只是把郭楚京的一番话告诉了廖昙，后者也因此露出了凝重之意。 “如此，照那郭供奉所说，情况十分紧急，我去知会梁王殿下一声。” 说完，廖昙便朝着不远处的那座二层竹楼去了。 如果是其他人，别说是进入那竹楼了，就连靠近一些也一定会遭到各方人马阻止，但廖昙的身份不一样，他是新晋的青霄榜榜首，更是未来的大梁驸马，更重要的是，在观星大会召开之前，他就已经随梁王进入过竹楼了，所以一路所往倒是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很快就消失在了那层淡淡的迷雾中。 而直到这个时候，卫尘才慢步来到洛川身边，笑着道：“洛老弟这次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不仅荣登青霄榜前十，就连廖昙那小子能拿到榜首，也少不了你的功劳啊。” 之前廖昙在场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这茬，自然是有所顾忌，现如今廖昙离去，卫尘倒也不再避讳，言辞间也颇有些羡慕的味道。 如果单单从修为上来讲，卫尘既然有资格与廖昙、北蝉并成为青州三大星择，当然不是现如今的洛川所能比拟的，而且即便这一年来洛川在青州声名鹊起，横扫玉宇，但卫尘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天元门第一天骄，论名声，他的招牌其实还是比洛川要硬一些的。 但偏偏，此番青霄榜开榜，卫尘遗憾落榜，甚至不如北蝉，就更别说荣登榜单前十的洛川和廖昙了。 如果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所谓的青州三大星择，其实已经可以换人了。 对此，洛川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笑着道：“我估计是天机殿的人老糊涂了，或者在拟定榜单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这才让我捡了个便宜，更何况，现在恐怕整个大梁修行界都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呢！” 洛川的这番话虽然有自谦的成分，但话糙理不糙。 正所谓，不遭人妒是庸才，但洛川此番以洗星境的修为荣登青霄榜前十，真可谓是惹了众怒，恐怕等观星大会结束，他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卫尘对此当然更是心知肚明，于是好心劝道：“此番洛老弟闹的动静确实太大了些，在我看来，接下来洛老弟其实不应该再登观星楼了。” “噢？”洛川一愣：“怎么说？” 卫尘笑着摇摇头：“刚才我看到，有不少宗门世家的人都朝老弟你围了过去，应该是想要让你改换门庭吧？” “正是，不过我全都拒绝了。” “嗯。”卫尘眼中精光一闪：“洛老弟可千万别被这些老狐狸的表面功夫给骗过去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人一方面的确想要拉拢你，另外一方面，却是迫不及待想看你栽一个大跟头呢！” 经过卫尘这一提醒，洛川这才意识到问题之所在，不禁暗暗皱眉。 “卫大哥的意思是，他们在等着我登观星楼的时候笑话我？” 卫尘点点头：“我相信洛老弟应该知道，这观星楼，只有在初次进入的时候效果最好，但洛老弟现在毕竟只有洗星境的修为，登楼之后所能获得的好处必然是不如聚星境的，因此，刚才那些大宗门的人相继前来巴结洛老弟你，说不准也存了一些捧杀的心思，希望洛老弟你被青霄榜的荣誉冲昏了头脑，提前登楼！” 洛川心中一沉，一时间倒还真是没有想到此节，如此看来，此番他是登楼也不行，不登楼也不行了？ 见洛川还有些犹豫，卫尘忍不住再次开口提醒道：“洛老弟原本就姗姗来迟，刚才又在坐而论道中言辞不当，这才给了徐将军借题发挥的机会，但除了青霄榜刚刚公布你前十之名的时候，徐将军表现出了一些愤怒之外，后面徐将军可曾有半点逾越之举？一位堂堂启星境强者被当众打脸，这口气岂是这么容易咽下去的？” “你是想说……” “徐将军也在等你登楼，这才有借口质疑青霄榜的公正性，甚至，向天机殿发难！” 第三百三十一章 登楼 向天机殿发难！ 这句话说出来简单，但却足以让听的人寒毛炸立！ 天机殿是什么地方？ 那是星陨大陆为数不多的，敢有底气向大梁、大唐、大燕三大帝国说“不”的修行圣地！ 其名与堂堂祁山并立！ 别说是神威军主帅了，就算是梁帝，就算是苏先生，恐怕也不敢轻易招惹天机殿。 因为他们知道天机殿的底蕴有多么深厚，其殿主天机老人的修为有多么的深不可测，更重要的是，他们知道天机殿对于整个星陨大陆意味着什么。 所以在短暂的失神之后，洛川不禁哑然失笑：“卫大哥不是在危言耸听吧？” 闻言，卫尘也似乎自觉失言，只能讪笑着道：“我的意思是，不能完全排除这样的可能性！” 洛川摇摇头：“如果真的要找天机殿要一个说法，质疑青宵榜的公正性，我想以徐将军这么老谋深算的性子，恐怕也不会自己做出头鸟的吧，毕竟这件事情，星殿更有发言权。” 卫尘点了点头道：“这倒是，那么你就不怕星殿……” 卫尘这句话才刚说了一半，便苦笑着闭了嘴，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根本就不必担心星殿会拿这件事情来做文章。 因为，洛川本身就是星殿的人！ 月影秘境一役之后，若说洛川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当然不是他修为的精进，也不是星火燎原诀的再次激发，而是他与星殿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友谊！ 因为他救了星殿殿主的独女！ 所以当整个青州围攻凌剑宗的时候，星殿才会给洛川撑腰，所以当洛川在丹河闹出大乱子的时候，影子先生才会现身为洛川出头，所以当洛川想要来参加观星大会的时候，圣星司才会给他开了后门。 如果今日在青宵榜上掀起惊涛骇浪的人不是洛川，而是什么别的人，那么一旦此人在之后的登楼环节里面有所闪失，星殿恐怕还真的会以此为借口，去找天机殿要一个说法。 但偏偏，这个人就是洛川。 那个有星殿殿主撑腰的洛川。 那个救了星殿小公主的洛川。 所以先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至少星殿不会在这个时候看洛川的笑话。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说服洛川不要登楼。 只要不登楼，那么洛川就不会出丑，就不会拂了天机殿的面子，更不会令星殿骑虎难下，可以说对谁都没有坏处，唯一有些可惜的，就是会让那些等着洛川丢脸的人，比如徐悲，比如颜少卿失望。 洛川会做出令亲者痛，仇者笑的事情来吗？ 如果按照他的性子，理论上是不会的。 而且从一开始，洛川就并没有抱着登楼的打算，毕竟正如卫尘所言，登观星楼，通常只有第一次得到的好处是最多的，所以星殿才会把登楼者的资格限定在聚星境之上，因为只有到了聚星境，才能完美吸收观星楼的馈赠。 可令卫尘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即便他已经足够苦口婆心，洛川还是想他摇了摇头。 “如果早在青宵榜刚刚公布的时候，我就能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弯弯道道的话，恐怕我早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但……现在不行，这个观星楼，我今日登定了！” 卫尘心中一沉，沉声道：“你可想好了？为什么？” 洛川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卫尘的这个问题，而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旁红豆拉着洛川衣角的小手则更紧了三分。 她知道为什么。 因为洛川从枯木林那位药王的口中得知，在这观星楼内，很可能存在解除饕餮曼陀罗之毒的主材！ 所以哪怕洛川有千万个理由不登楼，即便他再怎么不想登楼，今天也别无选择。 时间不等人。 洛川可不敢保证，红豆体内的饕餮曼陀罗之毒还会等他下一个九年的时间，所以，他不能再等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坐而论道已经逐渐到了尾声，廖昙也已经从那座二层竹楼中去而复返。 只不过，当廖昙得知洛川今日也准备登观星楼的时候，他倒是没有卫尘那般惊讶，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决定要登楼，那就好好表现。” 洛川点点头，随后问道：“梁……殿下，怎么说？” 廖昙眼中的平静一如既往，轻声道：“这件事情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事情已经报上去了，具体该怎么找人，是那些大人物们应该去担心的，接下来你我的任务，便是在这观星楼中，为咱们凌剑宗正名！” 洛川点了点头：“我会全力以赴的。” 接下来的时间，也算是临时抱佛脚，洛川又向廖昙打听了很多关于观星楼考核的事情，对此，廖昙当然不会藏私，而且作为已经有过登楼经验的人，他对这观星楼的研究可不是场中其他人所能比拟的，一番交谈下来，洛川自然受益良多。 “观星楼共百层，以九层为一个阶段，总共有十种不同的考核，据说只有全部通过九十九层的考验，才有机会登顶百层小世界，在那里，将有连启星境强者都眼红不已的大造化。” “只可惜，自观星大会召开以来，还从未有人能在聚星境的时候通过全部考核，因此观星楼的第一百层到底有什么，至今仍旧是一个谜。” “从一到九层，考校的是对星力的吸收速度，换句话来说，谁对星力的吸收最快，谁就能用最快的速度通过这前九层的考验，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星力是有限的，如果吸收的速度慢了，自然就无法吸收到足够的星力，也就无法达到考核标准，便会被当场淘汰，送出观星楼。” “第十层是缓冲区域，可以在此获得整修的机会，如果不愿意继续登楼的，也可以就此停步，在第十层静修，直到观星大会结束之前，都是不会被送出观星楼的。” “第十一层到第十九层，考的是对功法的感悟程度，星殿会拿出九部聚星境功法，谁能在规定的时限内将其掌握，谁就能通过考核，反之，则会以淘汰者的身份被送出观星楼，而第二十层同样是一个缓冲区，你可以在此消化之前获得的功法，再选择是否继续登楼。” “第二十一到二十九层……” 在听完廖昙的一番话之后，洛川整个人都惊呆了，在此之前，他已经知道观星大会是整个大梁修行界首屈一指的盛事，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星殿竟然会拿出这么大的手笔！ 竟然每一个阶段的考核都会给修行者这么大的好处！ 免费的星力吸收，九部聚星功法，九种御敌星诀，九道神秘法阵，还有数不清的丹药、法宝…… 一时间，洛川终于明白，为什么整个大梁修行界的聚星境强者，削尖了脑袋也想进入观星楼了。 青宵榜倒还只是其次，毕竟那只能增加名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观星楼，或者说星殿给出的馈赠却是实打实的啊，就算中途被淘汰出局，但前面所能拿到的好处也足以令人眼红了！ 更加令洛川为止咋舌的，则是每个人所能获得的造化是不一样的！ 打个比方，比如洛川和廖昙都通过了观星楼第十一层到十九层的考验，那么洛川在考核中所需要感悟的功法，与廖昙所需要感悟的功法，绝对不可能是重复的。 这不仅彻底断绝了两位相识的修行者互相作弊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星殿代表大梁向整个星陨大陆昭告了自己恐怖实力。 就是这么任性！ 就是这么大气！ 一连拿出近前部聚星境功法，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只是有些可惜的是，就连廖昙也只知道观星楼七十层之前的考核内容，因为他从未闯到过七十层之上的高度。 至于其中内情，洛川却是早就在来汴州的路上从秦未央的口中得知了。 这也是为什么廖昙在青宵榜上的排名一直低于左凌玥的原因。 因为观星楼第六十一层到六十九层，考的是阵道…… 不过对此洛川倒是不觉得有多么沮丧，他也没有那么好高骛远，此番登观星楼，洛川的唯一目的，便是找到解除饕餮曼陀罗之毒的主材。 好在，关于草木药道的考核，是在观星楼第四十一层到四十九层。 也就是说，此番洛川登楼，至少也得登到第四十一层才可以！ 洛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一点，但他一定会全力以赴，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不过念及此处，洛川顿时有些好奇地看向廖昙，疑声道：“这么说起来，大师兄在丹药一道上的造诣应该也不低啊。” 闻言，廖昙倒是一愣，或许是他没想到洛川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对此，廖昙的回答很简单，却令洛川一时间呆若木鸡。 “洛师弟作为百草堂堂座，难道不知道百草堂的初代堂座是谁吗？” 不等洛川回过神来，廖昙便再度笑道：“那人，便是我的师叔祖。” 下一刻，洛川不禁惊声而道：“等……等会儿……师，师叔祖？” 可惜的是，还不等洛川理清楚这里面的关系，便有一道无比洪亮的钟声响彻整个观星大会的会场。 与观星大会开始前的那道钟声如出一辙。 代表着，坐而论道环节正式结束。 接下来，便是登楼了。 ======================================== PS：断更良久，实在抱歉，这段时间慕白一直忙着弄剧本的事情，实在是头都大了，根本没有时间来写小说了，慕白的下一部网络大电影作品将会有明星卡司加入，所以实在不敢怠慢，希望诸位能理解，再次鞠躬，深表歉意。 第三百三十二章 我要挑战你 此时的天光早已大亮，历时整整十二个时辰的坐而论道，终于正式落下了帷幕。 随后便将由范烨、徐悲、颜天羽、程轩辕、柯涛这五位评审从中挑选出表现出彩，有资格获得登楼资格的修行者。 如果按照以往在这一环节的淘汰率来看，今天最多也只有三四十名聚星境强者能获此殊荣。 而且坐而论道因为不分胜负，没有输赢，所以不到最终名单揭晓，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步登天。 究竟谁能成为登楼的幸运儿，谁又将憾然出局，完全没有任何的参考规律，纯粹得看自己的论点是否符合几位评审的胃口，能不能得到这几位大人物的青睐。 至少以前是这样的。 但今天的情况却有些特殊。 因为青宵榜提前发榜了。 那么，若是最后入选晋级名单的修行者，在榜单上的排名甚至还不如落选之人，那么，这是不是就说明几位评审的选择不够公正？是否就给了外人质疑、抹黑观星大会的把柄和机会？ 原本是为了彰显大梁国威的一场盛事，最后落在燕国和唐国人的眼中，是不是会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件事情真的很麻烦。 不过还是那句话，应该为此而头疼的是诸如范烨和徐悲这样的修行巨擘，而不是洛川这样的小人物所能左右的。 所以趁着这段空闲的时间，他还在思考刚才廖昙口中所透露出来的惊人消息。 毫无疑问的是，自洛川入得百草堂以来，他还真不知道百草堂的初代堂座是何方神圣，不仅仅是他，事实上，包括百草堂的一众药童、丹童、药师、丹师、管事，包括之前的百草堂堂座黎洪在内，他们都不知道本堂的初代堂座师兄是谁！ 不管是在凌剑宗的编年史册上，还是在百草堂的名誉簿上，都未曾对百草堂的初代堂座师兄留下只言片语。 仿佛就像是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被有心人抹去了他所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如果洛川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在他升任七品药师，让整个凌剑宗都闻风丧胆的时候，在药王塔第四层所印刻的弯月徽记，便是属于这位初代堂座的。 而即便是洛川一夜破七塔，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属于他自己的记录，也并未将那道弯月从药王塔上抹去。 换句话来说，哪怕当初的洛川是那么的势不可挡，所向披靡，也仍旧没能破掉这位百草堂初代堂座所留下的记录！ 事后，洛川也曾就初代堂座的身份请教过谢坤，但每次谢老头儿都左顾而言其他，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 直到今天，洛川才从廖昙口中得知，原来百草堂的初代堂座，竟然是廖昙的师叔祖！ 师叔祖。 这个称谓非常特殊，意义非常。 但想要弄明白廖昙的师叔祖是谁，首先需要搞明白，廖昙的师父是谁。 众所周知，在凌剑宗内，在没有成为亲传弟子之前，所有普通弟子，不论外门、内门，还是核心弟子，他们都是没有真正拜某一个“人”为师的，他们拜入的是这个门派，是凌剑宗。 只有在成为亲传弟子之后，才有资格选取一位长老，或者副掌门为师。 比如莫有雪的师父便是东峰执峰长老，柳如风。 冯笑的师父是副掌门徐子林。 而廖昙作为凌剑宗首席大弟子，他的身份和待遇自然不是亲传弟子所能比拟的，比如在拜师这一点来说，历来凌剑宗亲传弟子的老师都只能是一个人。 当代掌门！ 换句话来说，廖昙的师尊是凌剑宗掌门，胡天南。 那么，廖昙的师叔祖，便是胡天南的师叔。 可问题在于，熟读凌剑宗历史的洛川分明知道，当代掌门胡天南是没有师叔的！ 随后洛川当即联想到，难道这又是一个争夺掌门之位失败，所以被人从凌剑宗历史上抹去了存在的老套故事？ 他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不该向廖昙刨根问底，但就在此时，一道让他有些意外的人影却突然走了过来。 “洛川是吧？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登楼了，否则，本少爷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闻言，洛川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发现来人竟然是颜少卿。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他登临青宵榜第十之后，九烟门是为数不多的，没有上前来向自己抛出橄榄枝的门派，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九烟门的少门主会在这个时候出言挑衅自己？ 平心而论，洛川可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九烟门的事情。 甚至还和九烟门掌门，也就是颜少卿的父亲有那么几分交情。 这个颜家大少爷的脑子难道被驴给踢了？ 这得多么白痴才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洛川暗暗皱了皱眉头，随后看到了颜少卿背后一双双惊讶的眼睛，于是他明白了，原来这个大少爷是想踩着自己的名声上位。 自青宵榜创立以来，恐怕再也没有比自己更弱的前十之名了吧…… 如果颜少卿能够在观星大会上把洛川踩在脚底下，那么他在九烟门的声望，甚至在整个大梁修行界的声望，将会高到什么地步？ 如此看来，这位颜家大少爷也不全然是一个没脑子的家伙啊…… 念及此处，洛川本来不打算搭理对方，在这种时候，彻底的无视和装傻才是最好的策略，但就在洛川转身的那一刻，却鬼使神差地把目光落在了九烟门阵中的一辆马车上。 早在观星大会开始之前，他就与廖昙有过商议，按照原计划，廖昙原本会在坐而论道的时候引开众人的注意力，然后再由洛川确定藏在马车中的人到底是不是莫有雪。 但偏偏，在坐而论道这一环节中却发生了太多的意外，比如关于妖族灭亡的真相，比如洛川的迟到，再比如洛川那番无比荒谬的言论，以及，青宵榜的提前发榜等等，使得廖昙与洛川都没顾得上去验证莫有雪的存在。 而此刻登楼在即，如果洛川再不行动的话，或许就来不及了。 于是他转身的动作僵在了原地，然后对颜少卿露出了平静的微笑。 “我要挑战你。” 洛川的这句话声音并不大，却足以震撼全场，就连颜少卿都没能反应过来，一时间彻底愣住了。 他说什么？ 他想要挑战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颜少卿狂肆大笑着，仿佛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洛川猜得不错，此番颜少卿主动上前施以挑衅，的确是抱着踩着这位青宵榜前十来壮大名声的目的，而且颜少卿担心洛川会在接下来的登楼环节中知难而退，所以这才使出了有些拙劣的激将法。 却不曾想，最后的结果，竟比自己想的要好得多！ 洛川竟然主动向自己发起了挑战！ 天下间竟然有如此蠢的人！ 竟然妄图以洗星境的修为来挑战聚星境强者！ 一时间，四周所有人看向洛川的目光都有些同情和遗憾。 “看来这个洛川真的是被青宵榜的发布冲昏了头脑，竟然提出这么一个荒唐的要求来。” “啧啧，什么是小人得志？这就是啊……” “还好刚才咱们请他加入宗门的时候他没答应，不然接下来丢脸的就是咱们了。” “就凭这小子如此冲动的性子，就不是一个修行的好材料，如此看来，又是一个天才早夭的例子啊。” “可惜，当真是可惜了……” 对于其他人的品头论足，洛川心如止水，他只是微笑着看向颜少卿，丝毫不担心对方会拒绝。 果不其然，便在一通大笑之后，颜少卿慢慢挺直了腰身，开口道：“洛川啊洛川，我还以为你真有多么天才，能得以天机殿如此看重，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既然你想死得更痛快些，我就应你所求，这个挑战，本少爷接下了！我就让天机殿的人好好看看，他们这次走了眼！” 说着，颜少卿慢慢舒展了一下身体，冷笑道：“我也不欺负你，一炷香，只要你能撑得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算你赢。” 闻言，洛川腼腆地低下了头：“这样，不太好吧。” 颜少卿豪气万丈地摆了摆手：“我说好就好，这点儿大宗风范，本少爷还是有的。” 洛川点点头，虚心求教道：“那么，需要裁判吗？” 颜少卿以为洛川怕了，在故意拖延时间，顿时一抬手，笑道：“在场这么多人看着，还需要什么裁判？有什么本事，尽管放马过来吧。” “那，那我可出手了哦……” 说着，洛川磨磨唧唧地把挽歌剑从山海壶中取了出来，郑重其事地握在了手中，朝着颜少卿所在的方向虚砍了两记。 颜少卿满目鄙夷，心道从青州那里走出来的果然都是些土包子，便准备再开口“鼓励”洛川两句。 “要不要我先让你三招，还是……” 然而，颜少卿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便有两道星辉便争先恐后从苍穹坠下，将洛川整个人都映得熠熠发光，再然后，洛川手中的剑动了。 在颜少卿的眼前凝成了一轮皎洁的……黑月。 皓月，争辉剑！ 第三百三十三章 黑月与星光 洛川疯了。 这是场中所有人的第一反应。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怎么会主动向颜少卿发起攻击？ 但凡有一丝理智，洛川就应该在挑战开始的那一刻，想尽办法抵挡颜少卿的攻势，或者凭借身法躲避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这才是上上策。 但偏偏，洛川没有这么选。 这在很多人看起来，是一个愚蠢到了极点的选择，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对于洛川这等飞蛾扑火般的勇气心生敬佩，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没有人认为洛川能够赢过颜少卿。 甚至连一炷香的时间都坚持不到。 因为颜少卿出身九烟门。 而洛川来自凌剑宗。 因为颜少卿是堂堂聚星境强者。 而洛川只有洗星境。 但他们不曾发现，就在洛川站出来对颜少卿发起挑战的那一刻，他身边的廖昙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阻拦之意。 包括卫尘、北蝉在内的一众青州强者，都没有对洛川的不自量力生出半点震惊，仿佛在他们看来，洛川的抢攻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 “这不是你们凌剑宗的剑法。” 北蝉的声音非常笃定，不容置疑，或许正应了那句俗话，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北蝉与廖昙之间的恩怨源远流长，天元门与凌剑宗的争斗也延续了上百年，所以在洛川出剑的那一刹那，北蝉便立刻认出了洛川的剑法并非出自凌剑宗。 对此，廖昙没有否认，只是眼中的笑意更盛了三分。 “或许，师弟另有造化吧。” 这是洛川自参加观星大会以来，第一次展露自己的实力，也是他第一次出剑，所以能够看懂这一剑的人很少。 北蝉看出了这一剑并非来自凌剑宗传承，但他依旧无法判断这一剑有多强。 廖昙或许看出来了，但他什么也没说。 毫无疑问的是，能够切身体会这一剑的强大，能够最直观评断这一剑的威势的，只有一个人。 便是剑下的颜少卿。 黑月的光芒并不算刺眼，只是如一片乌云过境，挡住了当空烈日，也遮住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色彩，让颜少卿脸上的笑容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原本在颜少卿的计划中，他是打算先让洛川三招的，如此方能彰显大宗风范，但在这一刻，颜少卿却是知道，自己让不了了。 黑月的清光洒在颜少卿的身上，让他通体如坠寒冰，感受到了如死亡一般的幽冷。 不出手，就要死！ 因此在下一刻，一道无比耀眼的杏黄色星光从颜少卿的身上激荡而起，将他的身形变得无比的模糊，就像是一片光辉奕奕的尘烟，随时都会飘散四方。 这一幕在其他人看来，无不为之惊艳。 “这是九烟门的空尘诀！没想到颜少卿竟然已经将空尘诀修至如此程度了！” “这么看来，这个洛川恐怕连半炷香都撑不到了啊！” “真是没想到，颜少卿竟然一上来就倾尽了全力，这是不是有些太欺负人了？” “什么欺负不欺负的，这本来就是那个洛川自找的，还妄图以洗星境的修为来挑战聚星境？嗤……当真是不知所谓！依我看，颜少卿就应该给他当头一棒，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萤火之光，安敢与皓月争辉！如今这一幕，何其贴切！” 对于皓月山庄的一众弟子而言，她们对洛川自然是没什么好印象的，这个家伙刚一来就打着庄主的旗号想要狐假虎威，之后还与严师姐发生了冲突，甚至还抢了严师姐青宵榜前十的位置，更别说之前洛川面对皓月山庄招揽所表现出的拒绝之意了。 就好像谁还求着你来似的！ 所以眼看此时的洛川即将自食其果，落败于颜少卿之手，各种奚落、嘲讽之言自然是滔滔不绝。 但严霜却在听到众人的评论之后，忍不住眼角一跳。 因为洛川的这一剑实在是看起来有些熟悉。 除了那轮明月的颜色有些不对之外，其他的都有些像是…… 不会吧！ 严霜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然后她不着痕迹地转过身看向远处的评审席，慢慢瞪大了双眼。 因为她分明看到，自家长老柯涛，竟然有些失态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与此同时，洛川手中的那轮黑月终于从半空中落下，砸在了那片虚无缥缈的尘烟之上。 “嗤……” 月色如镜，任何魑魅魍魉都在其下无所遁形，月光如箭，轻而易举地在那片朦胧的尘烟上刺出了一个个米粒大小的孔洞，发出了如热汤浇灌在火石上的尖叫声。 一丝血线凭空而起，落在洛川身前半寸，将他脸上的腼腆笑容染得有些猩红。 紧接着，尘烟四散而去，颜少卿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除了脸上的苍白之色，以及脖颈之侧的鲜红淋漓，再无所异。 满场的喧闹刹那寂静。 颜少卿感受着切肤之寒，以及挽歌剑上毫不遮掩的杀意，只问了一个问题。 “这是什么剑？” 洛川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却同样简单。 “你输了。” 颜少卿很快从无比的震撼中惊醒过来，眼中骤然闪出了一丝不甘和屈辱，然后他咬紧了牙关，挤出了两个字：“未必。” 言罢，洛川的这一剑突然落空了，他眼前的颜少卿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杏黄色的丹石，以最决绝，也最简单的攻击方式，向洛川迎面撞来！ 星丹！ 这便是聚星境强者将体内星海坍缩、凝压、汇聚之后所形成的星丹！ 见状，洛川心中升起了一丝凝重，然后他用余光扫视了一下那架藏在九烟门众修之中的马车，并没有试图抽剑回挡，而是剑势不减，反手向上一撩，看起来，竟是想要与颜少卿的星丹硬拼！ 在很多人看来，洛川此举与自杀无异，但却罕见地没有一个人出声嘲笑。 仿佛他们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醒过神儿来。 于是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这一次，洛川用的依然是皓月争辉剑，但不同之处在于，在那轮黑月的旁边，亮起了两点星光。 到了这一刻，终于有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洛川在一开始降下的命星投影，竟然有两道！ 这说明什么？ 说明洛川体内有两颗本命星！ 可是，这怎么可能！ 不管在场这些人的心中多么惊骇，也不管这一幕将会给自己带来多么大的麻烦，总之，洛川的剑锋已经斩到了颜少卿的星丹之上。 “铛……” 挽歌剑其锋之锐，世间罕见，但即便如此，也仍旧未能将颜少卿的星丹劈碎，相反，或许是感受到了洛川所带来的巨大威胁，那颗星丹突然变得无比狂暴了起来，擦着挽歌剑的剑锋向洛川轰然而来，在空中迸开了簇簇火光。 看起来，这场挑战终于还是将以洛川的落败而落幕了。 见状，在场的一众修行者不知道该遗憾还是庆幸，刚才出言嘲讽之人则纷纷在心底松了一口气，感慨还好出手的是颜少卿。 若是换一个修为稍微差一些的聚星境强者，或者出身不在豪门大宗的弟子，说不定还真就被洛川偷袭得手了！ 是的，直到此时，他们也坚信，一开始洛川之所以能占得上风，险些击败颜少卿，靠的是上不了台面的偷袭！ 所有人仿佛都选择性地遗忘了，这场挑战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便在万众期待的目光当中，洛川的落败似乎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但在洛川的眼中却没有出现丝毫的慌乱，或者更准确的说，此时的他根本就没有将目光锁定在那颗星丹上，而是在看着那辆孤零零的马车。 为什么会没有反应？ 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 洛川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面对颜少卿不惜一切代价的疯狂一击，他必须要退了。 否则，他可不敢保证，对方会像自己一样，在最后时刻手下留情。 于是洛川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便打算利用闭夜震向后避退。 然而，就在这一刻，又一道星光却突然在场中亮了起来，仿佛刺破了苍穹，搅碎了风云，与洛川身上的两点寒芒相得益彰，珠联璧合。 这道星光来自九烟门众修中间的那辆马车。 这道星光的名字叫做七杀。 与洛川激发的破军、贪狼合在一起，便是…… 杀破狼！ 自月影秘境一役之后，千古第一攻击型命格，杀破狼，重现人间！ 无边的战意如潮水般涌入挽歌剑，将半空中的那轮黑月浸染得更加幽沉，再然后，伴随着一道如惊雷般的轰响，颜少卿的星丹裂出了一道血痕，惨然落地。 紧接着，颜少卿的身体再度出现，却已是满身疮痍，伤痕累累，刚一开口，便吐出了一片热烈的血花，面如白纸。 洛川并没有追击而上，事实上，他也追不了，因为颜天羽已经来到了颜少卿的面前。 正如廖昙出现在了洛川的身旁。 所以他只是淡然一笑：“你……又输了。” ================================== PS：之前貌似一直都忘记感谢各位土豪大老爷们了，实在是罪过，今天补上，感谢‘雨眠714642544’8元红包打赏，感谢‘弓长张啦啦啦’的豪华盖章，感谢‘虚灵魂’8元红包打赏。 第三百三十四章 这样，不好吧？ 洛川挑战颜少卿一事，虽然有些突然，但却成功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既是如此，作为评审的颜少卿等人当然不可能毫无察觉，但却没有一个人出面阻止，反而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来，观星大会虽然在理论上是以文辩为主的，可武力挑战也是被允许的，过往也有先例可循，只要被挑战的一方同意出战。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洛川的挑战是符合规则的，合情合理。 但在往届的观星大会上，就算有人发起挑战，作为主办方的星殿，以及作为评审的各家掌门，总是会出言劝上几句的，哪怕只是做些表面工作。 很明显，今天的这几位评审都对于这场挑战乐见其成。 徐悲和程轩辕就不必多说了，想来这二人是很希望洛川丢人现眼的。 颜天羽当然也不会阻止，毕竟出战的一方是他的儿子，若是颜少卿能够踩着洛川那青宵榜前十的名号声震大梁，这当然是颜天羽，乃至于整个九烟门求之不得的事情。 相比起来，颜天羽与洛川那淡如薄水的交情，根本算不得什么。 至于范烨，他虽然深知洛川与星殿的关系非比寻常，但如果能借这次挑战的机会，让洛川给星殿一个质疑青宵榜的契机，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反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洛川也出不了什么生命危险，最多不过是丢些脸面罢了。 这点儿脸面比起整个星殿的脸面，孰轻孰重，范烨分得很清楚。 至于说颜少卿会败，洛川会胜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人考虑过。 毕竟从来没有哪一届观星大会像今天这样，挑战方与被挑战方的修为差距这么大。 洛川此举，可谓是又创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记录。 只是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一个自不量力的记录，也是一个徒增笑柄的记录。 然而，在这一刻，他们却笑不出来了。 因为洛川竟然真的胜了！ 以洗星境的修为战胜了有着聚星境修为的颜少卿！ 而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赢了两次！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概括在场这些修行者此时的心情的话，那么一定是…… 见鬼了！ 他们刚才看到了什么？ 如果这是一场生死大战的话，如果不是颜天羽及时拦在了洛川面前的话，那么，这就是一次越境杀！ 哪怕颜少卿已经尽了全力，哪怕他已经祭出了星丹，仍旧不是洛川的一剑之敌！ 那是什么剑法？ 洛川为什么会强大到这种地步？ 难道这就是他能够排进青宵榜前十的原因吗？ 无数的疑惑萦绕在众人心头，但却没有人开口询问，亦没有人与身边的同伴分享心中的震撼，整个会场仍旧保持着如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颜天羽淡然开口。 “洛贤侄，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颜天羽作为九烟门掌门，更是颜少卿的父亲，此时的他自然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但这个老狐狸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怒意，反而还在用一种无比欣赏的目光在看着洛川。 单从这一点来看，颜天羽就要比徐悲强很多。 也不知道后者是不是常年征战沙场的缘故，所以才慢慢养成了这般火爆的脾气。 面对颜天羽的这么一番话，洛川并不觉得遗憾，更没有任何的意外，他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颜掌门都这么说了，洛川自当遵命。” 于是颜天羽眼中的欣赏更加浓厚了几分，然后他回过头，看着九烟门阵中的那辆马车，笑着道：“这么看来，洛贤侄莫非与少卿的女伴有些渊源？” 颜天羽作为堂堂碎星境巅峰强者，自然不会放过之前洛川与颜少卿一战中的所有细节，他甚至已经发现，洛川之所以能够在最后时刻击落颜少卿的星丹，其关键之处，就在那第三道星光上！ 但对于颜天羽如此毫不遮掩地提出这个问题，洛川还是有些吃惊，他随之开口道：“不错，实不相瞒，那人应是我凌剑宗亲传弟子，莫有雪。” “噢？”这个答案很明显也出乎了颜天羽的意料之外，他沉吟了片刻，脸上这才重新恢复了笑容。 “原来如此，洛贤侄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 “那位姑娘是我九烟门弟子前来汴州的途中偶遇的，当时她身受重伤，神志不清，记忆全无，少卿心怀怜香惜玉，这才将她带上了车，希望能在途中将她治好，此时若不是洛贤侄提起，我们并不知道她是凌剑宗弟子。” 闻言，洛川不禁暗暗皱了皱眉头，因为他无法判断颜天羽这番话的真假。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真假似乎已经并不重要了，所以下一刻，廖昙从洛川身边走了上去，对着颜天羽执手行礼。 “既是误会，那么，还请颜掌门将莫师妹交还于我们。” 颜天羽笑着点点头：“那是自然……” 然而，还不等颜天羽这句话说完，一道怒喝便突然从他身后响了起来。 “等等！不能交！” 在今天这个场合下，胆敢对颜天羽这样身份的人呼来喝去的屈指可数，就算是范烨和徐悲，恐怕也不愿轻易开罪这位九烟门的掌门。 所以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只有一个。 当然就是颜天羽的儿子，颜少卿。 星丹受创，对于一名聚星境强者来说，几乎是生死攸关的大伤，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休想恢复如初，所以此时的颜少卿看起来有些惨，那披头散发，浑身血污的模样，早已没有了豪门大宗公子哥儿的潇洒，更像是路边的一个小乞丐。 但九烟门毕竟底蕴深厚，也不知道此时的颜少卿究竟服用了何等灵丹，竟然慢慢站了起来，无比怨毒地看着洛川。 他的脸上写满了屈辱、不甘、愤怒，还有无尽的怨恨。 他知道，如果今日一战就以这样的结果落幕的话，那么等观星大会结束之后，自己就将成为整个九烟门，不，或许是整个大梁修行界的笑话。 以聚星境的修为落败与洗星境修行者的手中，这无疑是颜少卿人生中最大的耻辱，更是他修行路上再也挥散不去的阴影。 所以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想把那娘们儿领回去？可以！不过你必须在登楼中胜过我！” 此话一出，顿时满场哗然，或许谁都没有想到，颜少卿竟然会提出这般无耻的要求来。 洛川自然也没想到。 此时的他甚至已经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手下留情，留了颜少卿一命。 但洛川并没有一口回绝，他也回绝不了，他心中清楚，若是九烟门真的不愿交出莫有雪的话，别说他了，就算是集结整个凌剑宗的力量，都奈何不了对方！ 这就是弱宗与强宗之间的差距！ 所以洛川转过头，看了颜天羽一眼。 而后者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笑颜依旧，就是不肯开口表态。 或许此时的这位颜掌门也已经意识到，这是颜少卿找回面子的最好机会。 见状，洛川心如明镜，一旁的廖昙则轻轻皱了皱眉，暗中拉了洛川一把，似乎是想要叫洛川不要冲动。 洛川回身看着廖昙，摇了摇头，脸上再次浮现出了无比腼腆的微笑。 “这样，不太好吧？” 闻言，颜少卿猛地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沫，冷笑道：“如果你不答应，那么我保证，你这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那小娘们儿了！” 洛川脸上的笑容不变，开口问道：“那若是我输了呢？” “很简单！如果你在之后的登楼里面输给了我，那么就自断一臂，并且给我磕头认错！” 话音落下，在场不少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哪里会想到，颜少卿的提议竟然如此歹毒。 不远处的秦未央、谢长京等人更是心急万分，生怕洛川应下这场不公平的比斗。 廖昙轻咳了一声，缓缓开口道：“颜公子……” 然而，不等廖昙把话说完，洛川就抬起手，止住了廖昙接下来的声音。 “既然反正都要赌，不知道你敢不敢再赌大一些？” 洛川的这句话令所有人都愣住了，颜天羽极其罕见地皱了皱眉，而颜少卿则寒声问道：“那你说，你想怎么赌？” 洛川好似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这才不疾不徐地说道：“如果我输了，我不仅向你磕头认错，而且还会拜入你九烟门门下，任你处置，至于是不是要我自断一臂，届时自然悉听尊便。” 颜少卿一怔，随即心中一阵狂喜，哈哈大笑道：“好！既然你要赌这么大，本少爷就陪你赌这么大！” 洛川迟疑着道：“可若是我赢了……” 这一次，不等颜少卿开口，颜天羽却是抢先问道：“你想要什么？” 对此，洛川的答案也很简单：“我不仅要带走莫师姐，还希望贵宗所有书阁、药庐等重地，任我自由出入。” 闻言，颜天羽顿时沉声道：“这不可能，虽然我并不认为洛贤侄能够在稍后的登楼中胜过少卿，但若是就此赌上我九烟门一应修行资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换句话来说，洛川的这条命，还不值这么多钱，这场赌约，并不公平。 然而，洛川却并没有因此而显得遗憾，相反，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了三分。 “我的意思并不是要取走贵宗的灵宝星丹，而只是换取出入自由的资格而已，我保证到时候什么都不会拿，而且以贵宗的实力，若是颜掌门不同意，我也什么也拿不走，我就想进去看看，真的就看看……” 此言一出，颜天羽顿时沉默了下来。 远处的卫尘和谢长京则更是心尖儿一颤，或许再没有什么人比他们更清楚，洛川打赌的威力了。 但他们知道，并不代表其他人也知道。 所以在下一刻，颜少卿根本不管父亲在犹豫些什么，直接干脆利落地开口道：“赌了！” ===================================== PS：感谢‘zhouFiona’2元红包打赏，感谢‘世外桃源950663490’2元红包打赏，感谢‘小石榴685379818’5元红包打赏，嗯，凌晨还会有更新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登楼名单发布 “赌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颜少卿口中的这两个字落下的一瞬间，颜天羽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用一句俗得不能再俗的话来讲，就是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但还不等颜天羽做出反应，接下来洛川的一番举动，就让这位九烟门掌门真正开了眼界。 只见洛川喜笑颜开地挺直了腰背，随即拱手向四周作揖，连连道：“大家伙儿可都听清楚了啊，要是到时候我真的不小心赢了，九烟门又不履行赌约，你们可得为我做主。” 此言一出，众人均苦笑着摇了摇头。 九烟门虽然贵为一等大宗，却也绝对不敢犯了众怒，更不敢当着整个大梁修行界的面出尔反尔，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洛川还是将目光落在了评审席上。 他想要一个双保险。 毕竟他才刚刚见识了颜少卿的无耻态度，以及颜天羽对这家伙的无条件庇护。 而现如今场上真正有资格与九烟门，与颜天羽掰掰手腕儿的，就只有那些大人物们。 洛川在看着范烨，范烨也在看着他。 作为星殿圣星司司主，范烨的考量绝不只是这一场赌约，还包括赌约背后的各种麻烦，正所谓，身居高位而有所忧，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范烨迟迟没有表态。 却不曾想，便在洛川大感失望之际，却有另一道身影战了出来。 “既然两位赌得这么大，老夫便厚颜当一次见证人吧。” 话音落下，在场的很多人都有些意外，包括范烨和程轩辕等人，都露出了震惊之色，颜天羽更是暗暗皱眉。 因为说话的是皓月山庄太上长老，柯涛。 事实上，今日观星大会五大评审，柯涛的存在感是最弱的，或者更准确的说，自从他踏上评审席以来，就一直不曾对坐而论道发表过自己的意见。 以至于让在场的很多人都忽略了此人的存在。 当陈休道出妖族灭亡的真相的时候，柯涛没有发表意见。 当程九黎和洛川相继迟到的时候，柯涛视而不见。 当洛川口出狂言，被徐悲剥夺登楼资格的时候，柯涛漠不关心。 当青宵榜提前发榜，严霜憾失前十，洛川意外登榜，廖昙荣获榜首之时，柯涛仍旧没有任何表示。 那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当洛川与颜少卿定下超级赌约的时候，柯涛突然站出来了？ 这很没有道理。 尤其在一众看好戏的修行者眼中，更是有些看不懂整件事情的发展了。 原本在观星大会尚未开始之前，洛川与九烟门的颜掌门还谈笑风生，俨然一副忘年交的模样，可为什么到了现在，颜家却屡次出手打压洛川？ 先是颜少卿主动出言挑衅，在被洛川如同奇迹般地击败之后，又那般无耻地以凌剑宗弟子为把柄，让洛川立下了极其不公平的赌约。 相反，一开始的时候，以洛川为首的青州众修，还与皓月山庄的严霜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双方人马并不友好。 后来到了青宵榜发布的时候，洛川毫无疑问是抢了严霜的前十之名，可以说是再一次与皓月山庄结下了梁子。 怎么到了现在，皓月山庄的太上长老却突然站出来帮洛川出头？ 这是什么情况？ 绝大多数人都显得一头雾水。 尤其是对于范烨而言，他是知道今日柯涛为何如此低调的原因的，毕竟皓月山庄庄主无故失踪一事太大了，如果处理不好，甚至足以动摇整个皓月山庄的百年根基！ 所以他就更不明白，为什么柯涛会突然振作了精神，开口声援洛川。 所有人里面，只有洛川心如明镜。 在经过短时间的错愕之后，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应该与自己使出的皓月争辉剑有关系。 或许是因为柯涛误以为自己得到了卢小君的传承，是自己人，也可能是柯涛觉得自己知道卢小君的下落，所以才会暂时为自己出头。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已经是洛川可以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所以下一刻他笑着对柯涛行了一礼。 “有了柯长老这番话，小子接下来一定会全力以赴！” 言罢，他转身对颜天羽微微颔首，再也懒得看颜少卿一眼，便与廖昙重新回到了青州众修的队伍中。 而这轮番的变故，也重新让整个会场变得热闹了起来，所有人口中所谈论的话题焦点，都只围绕着一个名字。 洛川。 “此子或许是个好苗子，但就是性格太过冲动了些。” “以洗星境的修为击败颜少卿，这原本是一件很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可惜啊，如果没有那个赌约的话……” “如果说越境杀还存在一些运气的成分的话，等进了观星楼，可就真的是全凭实力了，届时，那洛川毕竟只有洗星境的修为，单轮对星力的吸收速度，又哪里是颜少卿的对手？” “说起来，那颜少卿也的确是够无耻的，据说还扣押了一位凌剑宗的亲传弟子来胁迫洛川？” “那有什么！修行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手段不重要，结果才最重要，我倒是颇欣赏颜少卿那股子不死不休的态度。” “这么说来，九烟门岂不是赚大了？就算之前洛川因为青宵榜和击败颜少卿的事情声名大噪，但只要他拜入九烟门，这些名声岂不都做了他人嫁衣？” “是啊……所以我一直都觉得，那颜家父子真的是一对老狐狸啊，这根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嘛！” 对于他人的评论，洛川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他甚至都没有向卫尘与北蝉解释半个字，但有一个人，洛川却必须向他透个底。 “师兄，现在九烟门已经知道了莫师姐是咱们凌剑宗的人，虽然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立下了赌约，而且有皓月山庄的太上长老作保，可我还是不敢轻信他们的承诺。” “你在担心什么？”廖昙的脸上看不到担忧，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对自己这位小师弟充满了信心。 洛川沉默了片刻，随之道：“我担心九烟门会趁着我们进入观星楼的时候，把莫师姐藏起来。” 闻言，廖昙轻轻一笑：“他们做不到。” 洛川一愣：“为何？” 廖昙：“因为我会一直在这里看着他们。” “啊？”洛川这下是真的有些意外了：“师兄的意思是……” 廖昙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此番我不登楼了。” 话音落下，洛川这才反应过来，廖昙早在这之前就已经数次登过观星楼了，世人皆知，观星楼只有在初登的时候获得的好处才是最大的，那么，廖昙今年为什么还要来？ 当然是为了争夺青宵榜的榜首！ 可现如今伴随着青宵榜的提前发榜，廖昙登楼已经失去了意义，所以，他可以留在这里，始终盯着九烟门的人，不给他们转移莫有雪的机会！ 念及此处，洛川心中的最后一丝忧虑终于彻底放下，与此同时，他也深知廖昙牺牲了多大的代价。 诚然，廖昙登楼的最大目的，是为了青宵榜的榜首。 但既然他今年来了，并且有把握与那左凌玥一决高下，就说明廖昙至少有把握突破自己之前的登楼记录，向着更高的层次发起冲击！ 若是廖昙真的成功，那么他所能获得的机缘自然也是不小。 但现在为了莫有雪，廖昙却把这次宝贵的登楼机会放弃了。 因为他是凌剑宗首席大弟子。 他是整个凌剑宗的大师兄！ 一时间，洛川心底百转千回，终究只化作了一声轻叹。 “多谢师兄……” 对此，廖昙倒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摆了摆手，反问道：“此番立下赌约，你有多大把握？” 洛川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九成。” “好！”廖昙淡然一笑：“如此，待登楼开始之后，楼外的事情就交给我了，你尽管去闯，师兄等着你把那颜家父子的脸抽肿！” 闻言，洛川也不禁轻笑道：“谨遵师兄之令！” 与此同时，便在这师兄弟二人低声密谈的时候，几位评审也重新来到了会场中央，看起来是坐而论道的筛选结果已经出来了。 于是全场重新恢复了寂静，洛川与颜少卿的赌约一事也被暂时压了下去。 而丝毫不令人意外的，从范烨口中第一个出现的名字，果然是陈休。 毕竟那番关于妖族并没有灭亡，而是在茫茫星海中寻找到了新家园的言论，实在太过震撼，最后关于陈休所提供的证据，虽然在场能看懂的没有几个，但从范烨与徐悲的表现来看，似乎证实了陈休所言非虚。 如果说陈休的入选算是一匹黑马的话，那么程九黎、严霜、颜少卿这些大宗老牌强者的优胜则没有半点惊喜。 在青州众修方面，卫尘和北蝉双双获得了登楼资格，宁青的入选算是意外之喜，另外洛川也终于知道了那个始终头戴斗笠，显得神神秘秘的中年男子，原来就是天元门闭关多年的康长老。 除此之外，青州众修再无建树，包括夏家的夏猛，杨家的杨行昌，以及赵寻鸣和陈刚两位散修，尽皆落选。 当然，从坐而论道那残酷无比的淘汰率来看，这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奇事。 而对洛川而言，让他真正觉得有些惋惜的，是箫云山也被排除在了登楼之外，想必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得罪了徐悲等人，所以遭到了刻意的打压。 联想到这应该是箫云山最后一次参加观星大会，洛川也不禁感到有些自责。 倒是箫云山看得很开，反过来安慰洛川道：“本来这次来也没抱多大希望，倒是结识了你这么个小兄弟，若是日后我真的当上了你们凌剑宗长老，说不定是一个比观星楼更大的机缘呢？” 闻言，洛川也只能释然了，笑道：“请前辈放心，这个承诺永远生效！” 话音落下，便听得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从众人身后响起，伴随着道道金光汹涌而出，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激动澎湃之色。 观星楼的大门，终于开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观星楼第一层 在此之前，洛川曾无数次设想过观星楼中的景象究竟是什么样的。 是如药王塔那般朴实无华，还是有着雕栏玉砌的壮丽？ 但真正当洛川踏进观星楼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错得很离谱。 观星大会九年一开，是大梁帝国修行界毫无争议的第一盛事，而登观星楼，则是观星大会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今日到会的所有修行者，都代表了大梁帝国最中坚的力量，无一不是各州各宗的翘楚之辈，但即便如此，当观星楼大门打开的那一刻，他们还是表现出了一些失态。 激动、狂热、兴奋，不一而足。 他们当中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来参加观星大会，当然也是第一次登观星楼，因此当众人怀着无比振奋的心情，走进观星楼第一层的时候，他们都跟洛川一样，被眼前的场景深深震撼了。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片星空。 包括洛川在内的七十余位登楼者，全都置身于这片星空的正中央，被群星环绕，得万光普照。 这是洛川，不，应该说是在场所有初登观星楼者，第一次距离星空这么近。 甚至比他们在降星的时候还要近。 一粒粒星光就落在他们的身边，触手可及。 但洛川知道，这不是真正的星空。 哪怕抛开他天文爱好者的身份，单纯以一个华夏国的普通人而言，他也知道，真正的星辰绝不可能如微尘般细小，彼此之间的距离更不可能如此贴近。 这是他那个世界的人所独有的常识。 所以这只能说是星殿仿照星空所建造的群星模型，或者说是一张更加真实，也更加直观的星图。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置身于这片星海中的感觉的确有些特别。 就连洛川这么冷静的人也觉得体内一阵热血澎湃。 然而，就在很多人还在欣赏这片美丽的星空，被那美轮美奂的星光所陶醉的时候，已经有小部分的修行者虚空盘腿，合上了双眼。 于是在这片繁星似海的夜空中，立刻又多了几点孤单的星火。 那是有经验的修行者已经开始吸收星力，正式登楼了！ 见状，众人才纷纷从星空盛景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激活了自身的星海，开始吸纳那仿佛无穷无尽的星力。 洛川回过头去，发现颜少卿也属于最早开始行动的那批人，顿时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看来这家伙真是输急眼了啊。” 洛川笑着摇摇头，却听到身边的卫尘急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吸收星力，你本身的修为就不如颜少卿，若是……” 闻言，洛川不禁对卫尘的好感度又上升了几分，这个死胖子在刚才自己被徐悲取消登楼资格的时候，并没有站在他这边，但同样，当洛川荣登青宵榜第十的时候，他也没有故意上来献殷勤，反倒是到了这个时候，竟突然主动开口提醒了洛川。 甚至不惜耽误了一些吸收星力的宝贵时间。 洛川这个人一向有一个非常大的优点，就是对他施以善意的人，他从来都是涌泉相报的，所以此时看着卫尘眼中那不似作伪的焦急，洛川顿时笑了。 “等我到时候去九烟门把他们的功法偷学回来，一定挑几本适合卫师兄的送到天元门。” 卫尘没好气地瞪了洛川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胳膊还想不想要了？” 洛川并不解释，只是笑道：“我自有分寸，卫师兄不必为我担心。” 言罢，洛川特意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这才慢慢盘腿坐下，不慌不忙地将心神落在自己的星海之上。 卫尘虽然还是放心不下，但到了这个时候，一切都只能靠各人的本事了，就算他再怎么皇帝不急太监急也没用，于是卫尘无奈地摇了摇头，盘膝打坐，这才开始争分夺秒地吸收四周那磅礴无比的星辰之力。 一时间，天地间重新回归了寂静，只剩下越发强盛的漫天星光，在缓缓流淌。 但在这个时候，不论是洛川还是卫尘，甚至于颜少卿等人都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其实都落在了塔外数百修行者的眼中。 这件事情对于颜天羽、廖昙，以及很多早有登楼经验的修行者当然不是秘密，只不过为了不给颜少卿和洛川等人施加压力，所以他们才刻意隐瞒了此事。 所以当颜天羽看到颜少卿并没有迷失在那片美轮美奂的星空中，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吸收星力的时候，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然后颜天羽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落在了洛川的身影上，发现这家伙竟然还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于是一时间，颜天羽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他仿佛已近预见到了洛川理所当然的失败，然后改换门庭，拜入九烟门的场景。 随即颜天羽用余光瞥了不远处的廖昙一眼，想要从这位青宵榜榜首的脸上看到失望和急切。 但很可惜的是，失望的颜天羽。 因为从头到尾，廖昙眼神中的平静就不曾消失过。 甚至在洛川等人消失在观星楼之后，廖昙就好像根本不关心自己这位小师弟能取得什么样的成绩，又能不能战胜颜少卿一样，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莫有雪所在的那辆马车上，从未离开。 见状，颜天羽心中浮起了一丝遗憾。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颜少卿一定能赢。 抱着与颜天羽同样想法的人很多，当然，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来看好戏的，他们认为洛川赢不了，但如果洛川真的赢了，他们也乐见其成。 像九烟门这等超级大宗被当众打脸的事情，已经多少年没见到过了？ 而且一打就是两次……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洛川从登楼一开始就已经处在了落后的位置，而正所谓，一步慢，步步慢，尤其洛川的修为原本就比颜少卿低了一个档次，这么看来，这家伙似乎已经没有机会与颜少卿一决高下了。 见状，顿时让不少看热闹的修行者都深感失望。 “本来我还以为这洛川能再一次创造出奇迹呢，如今看来，我还是太高估他了……” “不过是太过年轻气盛，一时冲动立下的赌约罢了，或许他也没料到九烟门那边会答应。” “我倒是觉得，这洛川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胜过颜少卿？” “你的意思，难道说……” “恐怕这是洛川故意设下的计谋！如此一来，等观星大会结束，他既可以名正言顺地改换门庭，拜入九烟门这一等大宗，又不用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 “不是吧！若洛川真的输了，那颜少卿可是要他自断一臂呢！” “呵呵，所以我才说啊，你们都太年轻了，这洛川才多大？修为才多少？现在竟然就能荣登青宵榜第十！那他未来只要不殒落，又将成长到何等地步？如此有潜力的苗子一旦真的加入了九烟门，你觉得，颜掌门还会让他儿子胡来吗？” “这么说来，这洛川也太有心计了吧……” 一时间，众人对于洛川立下这场看似必输的赌约的理由众说纷纭，真假难分。 当然，唯一能让几乎所有人都统一意见的，是关于这场赌约的结果。 洛川输定了。 为数不多的对洛川抱有信心的，只有青州众修。 以及，此时坐在二层竹楼观战的夏馨月。 当然，或许还有那个坐在评审席，眉宇间显得无比焦虑的中年男子。 皓月山庄太上长老，柯涛。 除此之外，就连范烨都不认为洛川还能再创造一次奇迹。 好在他已经将今日观星大会所发生的全部事情都告诉了影子大人，而且再加上小公主今天也来了会场，至少可以力保洛川在观星大会结束之后，即便接连得罪了徐悲和颜天羽，也还有退路可走。 念及于此，范烨不禁暗自在心底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实在是今年的观星大会发生了太多的意外，徒生了太多的变数，而圣星司作为观星大会唯一的主办方，压力绝非常人所能想象的。 到了此时，范烨觉得自己能做的已经都做完了，至于众修登楼的过程，他却是提不起半点兴趣的。 毕竟在此之前，他已经看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了。 所以范烨慢慢舒展了一下身体，打算闭目养会儿神。 然而，这一届的观星大会注定将让整个大梁为之震动，因为就在下一刻，一道惊呼突然从人群中响了起来。 “你们快看！洛，洛川……” 一听到洛川这两个字，范烨便下意识地觉得心尖儿一颤，然后他赶紧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水幕。 接下来，他看到了令自己毕生难忘的一幕。 与其他修行者身上单一的星光闪耀不同，自洛川激活自身星海的那一刻开始，便有整整五十道星光朝他汹涌而至，在瞬息之间将他包裹成了一道恐怖的光茧，宛如神迹现世。 然后，仅仅过了不到百息的时间，洛川所在的那团光茧就直接消失不见了。 他登上了二层楼。 ================================ PS：感谢‘老三444152857’8元红包打赏，感谢‘@婷婷542347793’2元红包打赏。 第三百三十七章 碾压！ “这……这是怎么回事！有谁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洛川人呢？怎么看不见了？” “他不会是真的已经登上二层楼了吧！不会的……不会的……” “那洛川不是才洗星境巅峰吗？他吸收星力的速度怎么可能比聚星境的还快！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难道说星殿帮他作弊了？只有这个可能了！” 这一次，整个会场再不像之前那般屡次陷入死寂，而是直接炸了。 震惊者有之，尖叫者有之，质疑者亦有之。 颜天羽更是直接变了脸色，原本的云淡风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骇然。 因为只有到了他这个层次的人，才能在刚才那短短不到百息的时间中看清真相。 真相是什么？ 是洛川的命星不止一颗！ 诚然，早在洛川挑战颜少卿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这张底牌。 但那个时候的他只激发了破军和贪狼两颗命星，带给场中这些大人物的震撼当然不如现在这么强烈。 修行者的命星是否只能有一颗？ 这个问题如果对于普通人而言，是肯定的。 但对于掌握了整个大梁帝国最顶尖修行资源的颜天羽、程轩辕，以及徐悲等人来说，这个答案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 双星入海这种事情虽然难见，但并不代表没有。 再加上洛川与颜少卿之间的赌约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以至于这些修行界的大人物都没有来得及深究。 直到此时。 洛川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第一次彻底放开了对自己整整五十颗命星的束缚，在五十道星光的照耀与拱卫之中，君临天下。 这便是洛川敢于跟颜少卿立下赌约的底气！ 他的修为只有洗星境巅峰没错，但如果是单纯比拼对星力的吸收的话，洛川不是针对在场的任何人，恐怕就连颜天羽也不是他的对手！ 因为他有整整五十颗命星。 换言之，他对星力的吸收速度，可以达到正常修行者的五十倍！ 所以只用了不到百息的时间，他体内所吸收的星力就已经达到了观星楼第一层的考核标准，轻松登上二层楼！ 或许是因为这一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太过惊世骇俗，所以一时间，就连范烨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范烨好不容易明白过来观星楼中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将那片水幕一分为二，向众人展示了观星楼第二层的场景。 但在那里，已经没有了洛川的影子。 范烨身为星殿圣星司司主，货真价实的启星境强者，虽然性格偏软了一些，但他的阅历与见识，绝对是当世顶尖的。 可在这一刻，范烨却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仿佛遭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一挥手，将面前空空荡荡的观星楼第二层的画面切到了第三层。 仍旧没有出现洛川的身影。 于是范烨再挥手。 此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已经是观星楼第四层的场景了。 终于，让人们再度看到了那团恐怖的光茧。 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是洛川。 在颜少卿等聚星境强者还停留在观星楼第一层的时候，他已经登上了四层楼！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谁敢信！ 当所有人都以为洛川与颜少卿的那番赌约只是一个笑话的时候，谁会想到当登楼真正开始的那一刻，洛川将会以碾压之姿，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是的，这就是碾压！ 毫无悬念，毫无人情的碾压！ 谢长京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有些热泪盈眶。 倒不是因为什么感动或者激动，只是一种下意识的，纯粹的，生理反应。 毕竟这样的画面已经太久没有看到了。 仔细想来，如今洛川那令人窒息的登楼速度，与他当初在凌剑宗闯药王塔的一幕何其相似？ 那一次，洛川以一己之力震惊整个凌剑宗，就连太上长老也前来道贺。 从此，洛川与百草堂一起，逐渐成为了凌剑宗最令人瞩目的存在。 而今天，或许被他所震惊的，就不再是一个小小的三流宗派，而是，整个大梁修行界！ 他所代表的，也不再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百草堂，而是整个凌剑宗！甚至是整个青州！ 至此之后，拥有了廖昙与洛川的凌剑宗，还是一个被人瞧不起的三流小派吗？ 青州修行界还会再遭人轻视与鄙夷吗？ 这些问题暂时没有人去思考，因为此时全场人的焦点，都放在了那团光茧上，他们只想知道，洛川的速度还能有多快，他对星力的吸收什么时候会停止？ 至于此时那些还待在观星楼一层的修行者们，已经没人去关心了…… “照我看来，这洛川应该是身怀某种能够急速吸收星力的秘法，否则这一切就太说不通了！” “不错！现在仔细想来，这洛川在降星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晋升了洗星境九重巅峰，这本身就存在很大的问题，用如此拔苗助长的方式来修行，此子的根基必定不稳！” “根基稳不稳我不知道，但如果他继续以这样的速度吸收星力的话，恐怕等他登完观星楼前十层，就可以直接聚星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又是一片哗然，随即他们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难道那洛川在之前与颜少卿立下赌约的时候，就没有打算以洗星境的修为应战？因为……” “因为他已经做好了在观星楼中破境的准备！” 这番话虽然有些马后炮的嫌疑，但却受到了很多人的追捧，毕竟在观星楼中破境并不是什么太过罕见的事情，本身观星楼前九层那磅礴精粹的星力，就是做这个用的。 但与此同时，也有一些尖酸刻薄的声音从人群中响了起来。 “就算那小子真的破了境又如何？其本身的修行根基就不稳，再加上初入聚星，自然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来稳定境界，如此一来，他现如今所抢下的优势可就没了！” “不错，而且别看他现在登楼速度那么快，所凭借的不过是某种急速吸收星力的秘法而已，等过了前九层，到了下一阶段的考核，此子的登楼速度必然会大幅度减慢，到时候，就是其他人反超的好时机了！” 闻言，有不少修行者都深以为然，有些想要开口反驳的，发现说话的竟然是洪崖宫的几位长老，也就逐渐偃旗息鼓了。 但就算如此，看着水幕上洛川那势如破竹的登楼速度，还是让所有人心惊肉跳。 倒是如颜天羽这般的大人物，逐渐从一开始的震撼中平静了下来。 “嗯……那洪崖宫的李长老说的的确有理，看来是我关心则乱了，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开启五十颗命星呢？这必然是某种秘术的障眼法而已。等到了第十一层以后，以少卿对各式功法的强大悟性，肯定能慢慢追上来的……” 颜天羽暗自安慰了一下自己，干脆不去看洛川的登楼场面了，转而重新把视线集中在了颜少卿的身上。 不久之后，颜少卿因为在一开始就抢占了先机，虽然不是除了洛川以外第一个登上二层楼的，却也排在前五之数，顿时让颜天羽长舒了一口气。 而与此同时，洛川已经彻底完成了观星楼前九层的考核，顺利来到了第一个缓冲区域。 于是他眼前的星空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如仙境般的景象。 山水长秀，仙音袅袅，天空中还带着如晚霞一般的色彩，令人心中平静，流连忘返。 洛川怀着闲情四处走了走，发现这里的星力虽然不如之前那般恐怖，但也比外界要浓郁不少。 难怪一帮聚星境强者争破了头也想来这造化之地了。 在非常奢侈地浪费了一段时间来欣赏周遭的景致之后，洛川还不至于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因此接下来，将有两个非常重要的选择摆在他的面前。 其中一个是，要不要立刻接着往上闯？ 还是把之前所吸收的那些星力消化消化，做足了准备再继续登楼？ 对此，洛川并没有纠结太长的时间，因为早在踏足观星楼之前，他就有了打算。 他需要比颜少卿快。 更要比饕餮曼陀罗快。 所以对洛川而言，速度就是一切。 当然，对于现在的洛川来说，他并不知道，其实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楼外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否则他就算是做做戏，也不可能选择这么快就登上观星楼的十一层。 所以洛川更不可能知道，当自己按照计划来到那座由观星楼十一层所幻化的石窟的时候，楼外的所有人都傻了。 此时的他只是照着大师兄所言，按部就班地从石壁中随便取出了一本功法。 然后洛川就愣住了。 按照这一层的考核规则，接下来，他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完全领悟手中的这本功法，才能顺利进入下一层。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以现如今洛川的修为，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 因为这些功法至少都是聚星境层次的，而他现在却只有洗星境巅峰的修为。 但当洛川真正拿到考核的功法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的运气是不是也太好了一点。 因为这本功法叫做——《驱魔宝典》。 翻译过来，就是星火燎原诀第六卷，星火焚阴术里面的…… 净化！ ========================================== PS：感谢‘kam430’18元红包打赏！感谢‘朱宁647138369’2元红包打赏，感谢‘影子617888625’1元红包打赏，感谢‘家有宝贝792105714’2元红包打赏，这几天大家的打赏都很热情啊，感谢诸位读者大老爷们，有你们真好。 第三百三十八章 都是学过的我很亏啊！ 洛川确实有些傻眼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抽到了一本已经学会了的功法。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是一种幸运，但同时，也是倒霉催的。 为什么观星大会是整个大梁帝国修行界首屈一指的盛事？ 当然是因为观星楼。 那么，为什么全大梁的聚星境强者都争着抢着要来登这观星楼？ 当然是因为里面造化无穷，机缘丛生。 比如从观星楼的第一层到第九层，便赠予了每位修行者这个世界最宝贵，也是最核心的修行资源。 星力。 而从观星楼的第十一层开始，其所给予修行者们的造化，就变成了星殿所收藏的那些浩若星海的功法神诀。 从理论上来说，如果登楼者能顺利通过第十一层到十九层的全部考核，那么，他将收获整整九部至少是聚星境层次的功法！ 当然，所抽取的功法是好是坏，评级是高是低，又是否适合自己修炼，就得看每一位登楼者的运气了。 洛川第一次就抽到了净化，或者说《驱魔宝典》，一方面当然是好事，因为这意味着他可以顺利登上观星楼的第十二层。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洛川也错失了一次继续壮大自己的机会。 当然，比洛川更傻眼的，是楼外的一众修行者。 就在刚才，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洛川竟然没有破境聚星，也没有在第十层耽误太多的时间，就直接继续登楼了，不知道惊碎了多少人的眼球。 但更加恐怖的还在后面。 因为他们分明看到，洛川才刚刚从观星楼第十一层中挑选了一部功法，还没翻开看上几页，紧接着，他整个人就在一片星光的沐浴下，消失不见了。 下一刻，洛川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观星楼的第十二层。 看到这一幕，甚至都开始有人怀疑，这一届观星大会的主办方到底是星殿还是凌剑宗了！ 否则的话，以洛川那洗星境巅峰的修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领悟一部聚星境的功法？ 还有没有天理了！ 还有没有王法了！ 就算是再怎么天资过人，天赋异禀，也不至于秒习一部聚星级别的功法吧！ 刚才出言断定洛川会因为破境而耽误时间，或者其领悟功法必定不如颜少卿的几位洪崖宫长老都不说话了，一张张老脸更是在众人的目光讨伐中变得火辣辣的疼。 堂堂准一等大宗，被洛川三番五次当众打脸，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直到一位九烟门的弟子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开口道：“那洛川肯定是碰巧选到了一部自己已经学会的功法，所以才会这么快登楼的，等着看吧，接下来他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话音落下，这一次却没有一个人出言附和。 虽然他们知道，这或许是唯一的可能性了，但这些人都被洛川打脸打怕了，实在不敢再胡乱分析了，倒不如等这一切真的实现之后再落井下石的好…… 抱着这样的念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洛川取出第二部功法的那一刻到来。 一切是非对错，即将揭晓。 另外一边，洛川也说不上心中究竟是喜悦还是郁闷，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迈步来到观星楼第十二层的石壁边上，慎之又慎地从中抽出了一本灰色封皮的功法。 然后，洛川就知道，自己绝对是见了鬼了。 他甚至都没有把书本翻开，只是暗暗扫了一眼封皮上的名字，便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锁魂掌》。 一时间，就连洛川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夏馨月在帮自己作弊？ 然而，他的这番念头才刚刚升起，便再次被一道绚丽的金光所笼罩了，三息之后，洛川重新回到了石窟的正中央，但这里已经不再是观星楼的第十二层…… “妈的，我还就不信了！” 洛川刚站稳脚跟，便赌气一样地飞奔到了摞满了各式功法书籍的石壁边，然后这一次他故意蹲下身子，抽取了一本位于石架底部的小册子。 封皮上写着——《剑意浅析》。 理论上来说，这并不是一本纯粹的功法，但书中却基于激发剑意的原理，重点列举了一式叫做黄泉剑的法诀。 是的，这本书，洛川也曾经在星殿的藏书阁中修习过！ 只是当他学会黄泉剑之后，发现其杀伤力还不如自己原创的《枫桥夜泊》，所以从来没有施展过罢了…… 到了此时，洛川已经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诚然，当初他被夏馨月带进星殿藏书阁的时候，的确是在里面淘到了不少功法剑诀，甚至还非常幸运地进入了修行的三大法门之一：入定。 但满打满算，洛川也总共只在星殿的藏书阁中待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论及他真正领悟完全的功法，相比起整个星殿的藏书，当然是小巫见大巫，甚至不足其百分之一！ 怎么可能此番登观星楼，洛川就能正好抽中他会的那些功法？ 一次或许是巧合。 那么，三次呢？ 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洛川突然升起了一种寒芒在背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色幽邃，不只是是不是透过那片璀璨的金光，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左老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了他的耳边。 “小家伙，我感应到在观星楼内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存在，我不能进去，否则必定被其所发现，为了稳妥起见，我还是建议你提前找个机会让我离开。” 洛川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似乎就是那位强大的存在在搞鬼。 可是，为什么？ 如果说之前洛川以碾压之姿顺利闯过观星楼前九层的考核，是凭的自己的实力的话，那么，现在就明显是有人在暗中相助了。 对方似乎也知道了洛川与颜少卿的赌约，更知道洛川需要抢时间，所以轻轻在背后推波助澜了一把。 只是洛川暂时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他暗生警惕之心。 “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要不要试探一下那人的态度呢？” 洛川这边还在犹豫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却不知楼外的世界已经快要翻了天了。 先前那个哗众取宠的九烟门弟子已经脸色苍白地坐倒在了地上，显然是被洛川连续秒登数楼的壮举给吓坏了。 其他人也开始议论纷纷，谁也想不明白洛川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难道那洛川的天资真的已经高到了这种程度？平均三息之内领悟一本功法，就算是苏先生也不可能实现吧！” “别说是苏先生了，我觉得就算是星耀神帝也做不到！” “那也得分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如果苏先生和星耀神帝在洗星境的时候，恐怕是办不到这一点的，但如果他们以巅峰修为，或者碎星境的眼光来看这些聚星功法呢？” “你的意思是说……那洛川隐瞒了自己的修为？实际上他已经是碎星境强者了？”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这根本不可能！如果洛川真的已经到了碎星境，先不论他的年纪，难道他还能瞒过范司主和徐将军的眼睛？能够通过观星楼的筛选？” “那你说，洛川是怎么做到的！” “我怎么知道，反正你说的肯定不对！” “你……” 一众聚星境强者在这一刻仿佛都放下了身段，吵得不可开交，相反，倒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显得冷静许多。 颜天羽慢步来到了范烨身前，恭恭敬敬地开口道：“范司主，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悲也好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不会是你星殿真的在暗中帮那小子吧？” 闻言，范烨也是满脸苦笑。 对于颜天羽的质问，他可以不当一回事，但徐悲不一样。 所以在沉吟片刻之后，范烨给出了一个最真实的答案。 “我也不知道。” 徐悲顿时一双剑眉狠狠竖起，沉声道：“这观星大会是由你圣星司主办的，观星楼也是你星殿的至宝，只是一句不知道，范司主恐怕说不过去吧？” 范烨轻笑一声：“如果徐将军想要刨根问底的话，可以等洛川出了观星楼自己解释，或者等影子先生与其他几位司主到了再问问他们。” 此言一出，徐悲的眼底顿时闪过了一丝凝重，再不开口，颜天羽则更是心中一沉，躬身退去。 看来这次观星大会真的是闹大了。 竟然连影子先生与其他几司的司主也会亲临会场！ 颜天羽不知道这个消息究竟是好是坏，但却无疑在他的心底蒙上了一层阴影。 而与此同时，洛川已经顺利来到了观星楼的第十六层。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做点儿什么的话，恐怕到头来就真的一本好功法都捞不着了。 虽然洛川此行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饕餮曼陀罗的解药，以及把莫有雪带回凌剑宗，而且洛川已经从皓月山庄的手中学会了一式超级剑法，理论上来说现在的他其实并不缺乏攻击手段，但这并不妨碍洛川仍旧对于星殿所拿出的各种好处眼热不已。 如果最后在功法这一块儿空手而归的话，不免有些遗憾啊…… 念及于此，这一次洛川并没有急着上前抽取考核功法，而是看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这种登楼速度真的让我受宠若惊，但如果一直抽来抽去都是我已经学会了的功法的话……我真的很亏啊！” ========================================= PS：感谢‘钟情未必不一生’8元红包打赏，感谢‘Jlliuxin’8元红包打赏，感谢‘不在乎的在乎310609931 ’2元红包打赏，感谢‘小石榴685379818 ’2元红包打赏，感谢‘一个代号027286997’2元红包打赏，看着最近大伙儿的打赏这么热情，慕白真是受宠若惊啊，你们到底到底有啥目的，快说……肯定不是单纯因为我很帅！ 第三百三十九章 破阵之道 洛川说话的时候，眉眼低垂，嘴角带着苦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幽怨的小媳妇儿。 但如果这番话能够被楼外众修所听到的话，他们一定会认为这是洛川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炫耀。 简直就是无耻之极！ 可惜的是，星殿所展示给众人的那片水幕只看得到画面，而听不到任何声音。 所以谁也不知道此时的洛川在暗自嘀咕些什么。 自然也就没人知道洛川的这番话究竟代表着怎样的意义。 此时观星楼外的一众聚星境强者，只能看到洛川首次在登楼之后所表现出的犹豫，以及他在抽出第六本功法时眼中的诧异。 初时人们还并没有发现这一幕有什么异样，直到有人突然喊了一声。 “他停下了！” 这句话乍听起来很突兀，也很莫名其妙。 谁停下了？ 做什么停下了？ 但根本不需要任何解释，在场的一应聚星境强者就都听懂了这句话全部的含义，随即纷纷露出了震惊之色。 洛川停下了。 不，在这里或许用“停下”这个词有些不太妥当，更加准确地说，是洛川这一次并没有在打开功法的那一瞬间登楼成功。 这原本是登观星楼中最正常不过，最理所当然的画面，但放在洛川身上，却第一次让人们觉得有些不可理解。 实在是在此之前洛川的表现太过逆天了！ 一口气连登六层楼，其所花费的时间甚至比观星楼前九层还要短，速度还要快！ 这叫人去哪儿说理去！ 所以当洛川拿起他在观星楼所获得的第六本功法，开始认真研习的时候，反倒让人们有些不习惯了…… 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人在暗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看起来，洛川在此之前所创造的一项项堪称神迹的表演，终于结束了。 以李洪为代表的几位洪崖宫长老，以及九烟门一众弟子，纷纷觉得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总算卸下了。 但已经被洛川打脸打怕的他们，一时间竟没敢再出声嘲讽。 直到一炷香时间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与洛川同时进入观星楼的不少天骄之子已经闯到了观星楼第八层，俨然有了一种后来居上的趋势，才终于有人狠狠地喘了一口气，对着水幕上的洛川暗暗扬起了下巴。 “我就说嘛，之前这洛川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面连登六层楼，肯定是运气使然，兴许他之前所抽到的功法都是自己已经学会的呢？” “现在颜少卿已经登到七层楼了，而且完全是一步一个脚印上来的，速度始终保持在应有的水准之上，反观洛川，好像在前面就已经用光了全部的运气，此消彼长之下，颜少卿将其超越只是时间问题！” “不错，登观星楼，一看个人实力，二看各家底蕴，这洛川就算天赋再怎么可怕，终究也只是洗星境巅峰，凌剑宗与九烟门相比更是有着天渊之别，真是可惜了，若这洛川心性再沉稳一些，选择下一届再初登观星楼的话，那才是真的不可限量。” …… 一时间，不少人都为洛川止步观星楼十六层而感到惋惜不已，当然，还有些人则想得更长远一些，他们已经暗暗感觉到，真正的精彩场面，或许得等到洛川登楼结束之后了。 以现如今洛川所表现出来的恐怖天赋，星殿会不会出手力保？ 届时，颜天羽作为九烟门的掌门，又是否会展现出足够强硬的一面，坚持履行赌约，让洛川更换门庭？ 真正有见识的人都知道，这场赌约看似是洛川与颜少卿的意气之争。 但实际上，最后决定这场赌约能否顺利执行的，还是要看九烟门与星殿的博弈。 至于凌剑宗，则下意识地被所有人都忽略了。 只是此时的这些修行者们并不知道，他们对洛川的惋惜也好，担忧也罢，其实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相应的，此时的洛川也并没有因为自己未能立刻登上观星楼第十七层而感到忧虑。 甚至在半个时辰之前，当他初次翻开手中这本功法的时候，还因为过大的惊喜而愣神了许久。 因为这本功法，是他不曾学过的。 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他翻开这本功法第一页的那一刻，一道熟悉的金光终于在他脑海中徐徐展开。 星火燎原总诀。 卷五，星火破阵术。 风火林山！ 在此之前，洛川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只是试探性地朝观星楼中可能操控一切的那位强大存在说了一句话，自己竟然就收获了这么大的好处！ 不仅帮他又一次激活了星火燎原诀，而且还是他在此之前从未激活过的星火燎原诀第五卷！ 至此，在星火燎原诀全部的九卷篇章中，洛川已经收集到了超过半数的功法神诀！ 卷一，星火神通术。 包括白焰焚身诀、拈花摘叶手、皓月争辉剑三大神技！ 其一为炼体神术，其二为赤手神法，其三则是剑法神诀！ 卷二，星火铭器术。 现如今洛川只激活了其中一部功法：千锤百炼。 此书表面上看起来可以帮助洛川成为一名伟大的铸器师，而且同时一部包罗万象的神兵图鉴，但实际上，千锤百炼对洛川最大的帮助，则是其中包含了不少用于战斗的功法，让其受益良多。 比如锁魂掌、闭夜震，以及狂风惊石锤！ 卷三，星火铸丹术。 包括百草洗练录、万木争荣录，以及最后洛川在丹河中获得的长生书。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一卷对洛川意义重大，更是他从凌剑宗强势崛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重要原因。 卷六：星火焚阴术。 此卷是洛川在星殿藏书阁中开启的，暂时只有一本法诀，便是净化。 最后，便是此时洛川正在研习的第五卷，星火破阵术，其内第一本功法名曰——风火林山！ 正是因为此术的出现，所以导致洛川并没有在拿到功法的第一时间登楼成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将会由此止步。 毕竟，有星火燎原总诀的存在，就算那风火林山是启星境级别的功法，洛川也绝对可以在一个时辰内领悟成功！ 而事实上，就在颜少卿成功登上观星楼第九层，眼看即将完成第一阶段全部考核的时候，洛川终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微笑着抬头看去。 在那里，正有一束金光姗姗来迟，迎接他登楼十七层！ 片刻之后，洛川成功再上一层楼，他知道，满打满算，自己也只剩下三次抽取功法的机会了。 而此时的他也终于彻底确定，那位置身于观星楼中的神秘存在，的确是在出手帮助自己！ 否则的话，怎么可能他刚刚才说自己想要学习一些新的功法，风火林山就出现在了自己手中？ 若是想得更加深远一些，在观星楼的六十一层到六十九层，考校的内容便是破阵之道。 之前正是因为左凌玥最擅符阵之术，所以才一直压在廖昙的头上，而廖昙的最好成绩，也始终卡在了第六十一层。 而现在，洛川却正好开启了星火燎原诀中唯一的破阵之卷，若说是巧合，这也实在是太巧了！ 但洛川的脸上却并没有出现太多的喜色，相反，此时他的心跳正在急速加快。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那位一直在暗中出手相助的神秘存在，很可能已经发现了自己手中最重要的那张底牌。 星火燎原诀！ 否则的话，为什么他所抽取的功法正好是风火林山，而不是什么别的破阵之术？ 念及此处，洛川心中的忌惮不禁越来越强烈，甚至让他恨不得立刻终止登楼，急速逃离此地。 但以那位神秘存在所展露出来的恐怖手段，若他不想洛川离开，洛川又如何跑的掉？ 当然，最关键的是，直到现在，洛川也不明白，对方到底看上了自己什么，为什么要这般不遗余力地帮助自己登楼。 对方到底怀抱着怎样的目的？ 一时间，洛川的心情复杂无比，但脸上的微笑却半分未减，然后他按部就班地抽出了下一本功法。 下一刻，洛川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因为这本功法竟然…… 星火燎原总诀。 卷五，星火破阵术。 万里横行！ 又是破阵术！ 又是星火燎原诀中的破阵术！ 这是洛川在获得星火燎原诀之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连续开启星火燎原诀，并且激活的还是属于同一卷的功法！ 这运气实在是逆天到了极点！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暗中帮助洛川登楼的那位神秘存在，已经明目张胆地为洛川某得好处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那么，现在对于洛川来说，这本功法是学还是不学？ 是继续登楼，还是故意让自己被淘汰出局？ 洛川只犹豫了不到十息的时间，便咬着牙做出了决定。 已经放到嘴边的肉，没有不咬下去的道理！ 至于说对方到底是不是看出了自己身怀星火燎原诀，又到底想要利用自己来做些什么，之后自然会揭晓答案。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之后不管遇到什么，都只管兵来将挡，土来水淹！ 想到这里，洛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将心神落在了星火燎原诀之上，暗暗骂道：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第三百四十章 不要怂！ 洛川的登楼表演再度开始了。 在一个半时辰之内，再上两层楼，顺利来到了观星楼第十八层。 这个结果当然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 对此，有人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也有人暗暗皱眉。 值得欣慰的是，洛川这两次的登楼速度与之前比起来，很明显慢了不少，这说明这家伙再怎么恐怖也不是神，而只是一个跟他们一样的修行者。 但同样值得洪崖宫众长老、九烟门众弟子们担忧的是，即便洛川的登楼速度已经慢了这么多，也只是相对他自己而言的，事实上，此时洛川领悟功法的进度仍旧是一骑绝尘，别说是颜少卿了，就连当初的廖昙恐怕也不遑多让！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颜少卿在这一个半时辰之内已经完成了观星楼第一阶段的考核，顺利抵达了第十层。 但接下来，让人嘀笑皆非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颜少卿得意洋洋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洛川并没有出现在人群中，于是他笑了。 “哼，当真是自不量力的家伙，还想与我比拼登楼的速度？别是连第十层都到不了就被淘汰了吧！” 颜少卿的自信当然是有道理的，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这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落在楼外众人的眼里，便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而最令人苦笑不得的是，颜少卿并非是场中的那唯一一个小丑。 能够在差不多的时间之内，与颜少卿一起登上观星楼第十层的，无疑都是豪门大宗的人，其中当然也有不少是与颜少卿有着不错交情的。 因此在下一刻，一位洪崖宫的弟子，以及一位天辰书院的弟子便纷纷迎了上来。 “看来颜师弟这次是胜券在握了啊？”那洪崖宫的弟子满脸堆笑，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丝毫的意外。 颜少卿向对方拱了拱手，笑道：“不过是一介乡野小民，就算赢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哈哈哈哈，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天辰书院的弟子也走了上来，开口道：“不管怎么说，那洛川也是本届青宵榜前十，如果不是颜师弟动作快，我还想与那洛川打这个赌呢。” “哈哈哈哈……” 颜少卿满脸得色，他知道，自己这次可算是赚大了，虽然在之前的挑战比武中输得不明不白，颜面扫地，但只要这次赌约赢了，他就可以把自己失去的脸面全都给赢回来！ 到时候，就算父亲保住了洛川一条手臂，但只要这家伙进了九烟门，看自己怎么整死他！ 念及此处，颜少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在又得到几人的恭贺之后，顿时变得有些飘飘然了。 “我真想看看此时那洛川的脸色是什么样的啊，要不要在这第十层等他一会儿呢？先给他一点希望，再让他跌落绝望的深渊！嗯，如此一来，我还能在世人面前落得个慷慨大气的印象……” 想到这里，颜少卿顿时下定决心，先不急着登楼了，而是就地消化之前所吸收的星力，顺便看看能不能等到洛川上来。 这一幕自然是看得楼外众人纷纷摇头，颜天羽更是黑了脸色。 与此同时，洛川已经在观星楼第十八层的石壁上，抽出了接下来需要领悟的功法。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来显灵，不管是什么功法，只要是星火燎原诀的就可以啊，要是能趁着这机会多开启几部新卷那就美滋滋了……” 洛川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如今的他俨然已经是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姿态了，且不管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那位神秘存在到底抱着什么目的，反正只要你敢给，我就敢学！ 谁怕谁啊！ 管你是不是先给俩枣儿再打一巴掌呢，我先把那俩枣儿吃了再说！ 到时候没准儿谁吃亏呢！ 在占便宜这件事情上，洛川绝对不怂！ 此时的洛川就像是在前世买了一张乐透彩票，在苦苦等着开奖一般，口中不断念念有词，还特地拿手盖住了书皮上的名字，再慢慢往后挪。 俨然一副标准的赌徒姿态…… “追……星……踏……月……嗯？” 当洛川好不容易看清这本功法的名字之后，整个人顿时就愣了。 基于两个原因。 首先，这一次在洛川的脑海中并没有激活星火燎原总诀，也就是说，这本《追星踏月》肯定不是星火神通术里面的内容。 但要说洛川会对此感到失望倒也不见得。 因为第二个原因。 这是一本身法神术！ 自洛川获得星火燎原诀之后，他已经学会了炼体术、炼药术、解咒术等种种神通，在攻击手段上更是由皓月争辉剑补充了他最后的短板。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如今的洛川至少在杀敌手段上是绰绰有余了。 但如果真的要说还欠缺什么短板的话，那么就一定是身法！ 倒不是说洛川不会身法，比如他通过千锤百炼所学会的闭夜震，就是一本身法神通。 可千锤百炼毕竟出自星火燎原第二卷，其主旨是让洛川用来炼器所用的，里面所包含的包括闭夜震、锁魂掌，以及狂风惊石锤，主要的作用也不是用来战斗，而是炼器！ 所以以上三种功法，在战斗实用性上，当然是比不过星火燎原诀第一卷的神通的。 不论是白焰焚身诀，还是拈花摘叶手，乃至于皓月争辉剑，都和狂风惊石锤这等功法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所以一直以来，洛川的身法速度都不是特别强悍。 虽然在正常对敌的情况下是足够用了，但在很多其他时候，身法的作用，可不仅仅是为了杀敌。 还能保命！ 比如当初在月影秘境之中，眼看星痕乱流出现的那一刻，洛川根本就没有办法逃出生天，如果不是最后夏馨月冒死来救，恐怕洛川早就丧命于此了。 由此可见，一本好的身法神通，对一名修行者而言是多么重要！ 而现在，洛川在观星楼第十八层所抽取的功法虽然没有能够再次激活星火燎原诀，却帮他补上了最后一块短板！ 当然，如果想得更加深远一些，那位在暗中帮助洛川的神秘存在，似乎也更让人忌惮了三分。 他不仅能够发现洛川身怀星火燎原诀的神通，竟然连洛川缺少顶级身法一事也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在此时雪中送炭！ 好在洛川早就把那神秘人的存在抛在了脑后，所以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他立刻就投身进了新功法的研习之中。 以洛川的眼力，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已经能够判断，这本追星踏月在身法这一层次上，至少超过闭夜震两三个档位！ 正如书中所描绘的那般，当追星踏月修至大成之后，可瞬息百里，过不留痕。 当真是杀人越货，望风而逃的必备佳品！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不知不觉，洛川已经沉浸在书中一个多时辰了，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很明显，洛川领悟此功法的时间，已经远超他领悟风火林山与万里横行之时，究其根本，是因为追星踏月并非星火燎原诀中的神通。 这一次，洛川是在实打实地用自身本事来登楼！ 而追星踏月这本身法，显然不是洗星境层次的东西…… 所以当这一幕落在观星楼外众人眼中的时候，不少人都为之欢呼雀跃，他们觉得，这一次洛川是真的遭遇瓶颈了！ 按照观星楼在第十一到十九层的考核标准，若置身其中的修行者无法在两个时辰内领悟抽取的功法的话，就会被自动淘汰出局，送出楼外！ 也就是说，很可能接下来洛川根本就没有继续登楼的机会，而直接输掉与颜少卿之间的赌约！ 另外一边的颜少卿虽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但在等了洛川小半个时辰仍旧不见其踪影之后，他已经踌躇满志地站起身来，登上了第十一层。 在颜少卿看来，洛川恐怕连前十层的考核都没能通过，已经被淘汰出局了。 如此一来，颜少卿的登楼再无半分压力，已然是纯粹为自己的机缘而努力了。 似乎一切终于又回到了正轨当中。 而正如颜天羽对自己儿子的了解那般，颜少卿虽然为人嚣张狂妄了一些，但他的确是有自己可以嚣张狂妄的本钱。 比如在领悟功法这一块儿，颜少卿在进入观星楼第十一层之后，便立刻展现出了其无与伦比的天赋。 第一本功法，他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就成功领悟，顺利登楼！ 这个速度虽然与洛川刚开始的时候没办法比，但相较洛川修习风火林山和万里横行的时候，却是差不多的！ 而到了观星楼第十二层，颜少卿同样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就通过了考核。 至此，颜少卿从一开始落后洛川差不多十层楼的差距，直接一路狂追，把洛川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优势迅速缩短了一半！ 如果一切就照着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的话，就算洛川侥幸没有被淘汰出局，恐怕被颜少卿追上也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那场赌约的悬念，似乎已经没有了…… ======================================= PS：感谢‘雨眠714642544’8元红包打赏。 第三百四十一章 闲来无事算一卦 在一开始拿到《追星踏月》的时候，洛川绝对不会想到，这本功法竟然如此深奥，以至于让他用了快两个时辰才初步领悟成功。 “真是险啊……” 洛川看着头顶的那片金光，有些后怕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如果再晚上半炷香的时间，他就会被淘汰出局，失去继续登楼的资格了。 直到这个时候，洛川才终于警醒到，自己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 毕竟这一路的登楼过程实在是太顺了，顺到洛川几乎忘记了这当中所存在的，残酷的竞争机制。 “以我现在的修为，想要在两个时辰之内领悟一本聚星境之上的功法，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洛川后知后觉地叹了口气，他似乎终于明白了那位神秘存在的良苦用心。 不是对方不肯给自己强大的功法来修习，而是担心他不能在规定的时限内通过考验。 要知道，当初洛川在得到皓月争辉剑之后，即便有星火燎原总诀的帮助，也用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掌握！ 好在洛川从来都不是一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他知道什么叫量力而行，也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 今日登楼他获得的好处已经足够多了，这最后一本功法，不论是不是他所学过的，他都可以接受。 当然，此时的洛川也并不知道，就在他研习追星踏月的这段时间里面，颜少卿已经成功登上了观星楼第十四层，急速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否则此时的他对于登楼的速度要求一定会更加迫切。 “呼……终于到了第十九层了，这是最后一本功法了吧？那什么，也不用抽得太好，就跟十六七层的一样就行，咳咳……” 洛川搓了搓手，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观世音……额……太上老……额，不是，众星之主保佑啊……” 这番话当然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说给那位楼中的神秘存在听的，至于对方究竟有没有在听，又会不会做出回应，便不是洛川可以控制的了。 尽人事，听天命，不过如是。 下一刻，洛川向前迈了一步，从最顺手的位置抽取了一本功法书籍，然后还是老样子，用另一只手掌迅速盖住了封皮上的书名。 再慢慢滑开。 第一个字是……鬼。 洛川一愣，第一反应是，这难道又是一本如同净化那般解除诅咒之类的功法？ 念及此处，洛川不禁稍微有些失望。 毕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种特殊类功法的实用性的确比较弱，也就是因为他在月影秘境中正好中了陈童的阴灵诅咒，否则净化就真的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 因此接下来，洛川加快了“开奖”的速度，直接露出了完整的书名。 然后他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很离谱。 单纯从名字上来看，这本书绝对不是用来化解诅咒什么的，但这实用性…… 恐怕还不如净化。 因为这本功法叫做——《鬼谷神算》！ “这是……算命用的？我……” 洛川一时语塞，作为一名生在新华国，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作为一名货真价实的天文学爱好者，洛川虽然不能说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但至少对于封建迷信这种东西，并不如老一辈那么讳莫如深。 对于算命这种东西，洛川更觉得信则有，不信则无。 所以当他抽到《鬼谷神算》的那一刻，甚至觉得那位深藏观星楼的神秘强者跟自己开了个玩笑。 但很快，洛川就知道，自己又错了。 因为那片久违的金光，又回来了！ 星火燎原总诀。 卷四，星火明卜术。 鬼谷神算！ 一时间，洛川觉得自己的三观彻底崩塌了，他哪里会想到，在星火燎原诀这部包罗万象，且价值非凡的功法中，竟然还专门列了一卷用来算命！ 这竟然就是星火燎原诀的第四卷！ 还什么星火明卜术…… 说到底，还不就是算命的么！ 洛川苦笑着摇摇头，已经不知该从何吐槽起了，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心中比任何人都明白，但凡星火出品，就绝对是精品中的精品！ 就算是一本算命用的功法，也说不定真的有令人趋吉避凶，预知祸福的奇效！ 而且事到如今，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所以接下来，洛川只能毅然决然地投入到了伟大的迷信事业中，不可自拔。 相比起追星踏月的深奥难解，虽然鬼谷神算是一本用来卜算未来的奇书，但毕竟有了星火燎原总诀的帮助，所以这一次洛川倒是没有花费太长时间，便已经有所小成。 至此，洛川顺利通过了观星楼第二阶段的全部考核，在一道金光之后，成功来到了第二十层。 这里的景象与观星楼第十层别无二致，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之处的话，便是此处的星力浓郁程度更胜三分。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洛川肯定不会对周遭的景致再生出任何兴趣，理应选择继续登楼。 但在这一刻，洛川却突然盘腿坐下了，随即从地上随便捡起了几粒石子儿，面色古怪地扔了出去。 是的，刚刚学会了鬼谷神算的他，打算直接在这里检验一下此术的成效！ 且不管最后算出来的结果是什么，算得准不准，但至少先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再说！ 抱着这样的念头，洛川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粒石子儿落地的位置，生怕会错过什么，紧接着，一片紫色的清光便在他的眼前蓦然炸开。 “紫气东来，天地长生，福泽三刻，荣光金身。” 洛川盯着眼前所出现的这一行小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好在这片紫光很快就随风而去，唯留下洛川还一个人傻楞傻楞地坐在原地。 良久之后，洛川这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额……听起来，似乎都是好词儿啊，意思说我接下来运气会很好？” 虽然洛川已经初步掌握了鬼谷神算的施展方式，但对于所开出来的卜文却没有太深入的研究，暂时也就只能归结于运气的好坏上了。 “不过就这么结束了，总觉得有些草率啊……还有，这玩意儿只能帮自己算？还是也能帮别人算？能不能精准一点啊，比如算算姻缘啦，前程啦之类的？” 洛川嘀嘀咕咕地站起身来，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发现自己即便是学会了鬼谷神算，好像距离成为一名伟大的神棍也还是挺遥远的，于是他只能无奈地放弃了继续卜算的想法，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继续登楼了。 对于洛川来说，这一次的卜算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小插曲，纯粹是基于自己的好奇心使然。 所以他自然也就不知道，接下来的自己将会遭遇何等离奇的故事。 伴随着又一道金光的落下，洛川从观星楼第二十层消失不见，来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荒漠上。 这便是观星楼第三阶段的考验了。 考验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通过修行者在之前所修习的功法，打败眼前的那头妖兽。 这句话当中有两个重点。 其一，便是登楼者不得使用观星楼所赠予的功法之外的手段进攻，否则将不会对敌人产生任何的伤害。 也就是说，比如此时的洛川，想要通过考核顺利登楼，就只能使用诸如追星踏月、风火林山、鬼谷神算等功法来攻击妖兽。 从第二十一层，到二十九层，都是如此。 唯一的不同点在于，洛川的对手将会越来越强大，越来越难缠。 诚然，在整个观星楼第二阶段的考验中，洛川所学的功法其实只有四本，其中两本是破阵之道，一本是身法神术，还有一本用来测卜吉凶之用的，并没有攻击性的手段。 但别忘了，在那之前，洛川所抽中的诸如净化、锁魂掌等等，也是被算在他登楼收获之中的，这些，可以用！ 另外关于登楼规则的第二个重点是，修行者们的对手，是现如今整个星陨大陆都极其罕见的妖兽！ 妖兽与妖族人当然是两个概念，便如同现如今的人类与凶兽一般，所以当妖族人无辜灭绝，或者去往新的家园之后，这些妖兽仍旧存活在了这个世界上。 只是经过数百年来，人类修行者毫无节制的屠戮之后，这些妖兽的数量已经非常稀少了。 面对从未见过的对手，这对于一众登楼者，对于洛川而言，当然是一项极大的挑战。 但与此同时，他们所能收获的好处也是巨大的！ 因为只要他们每击败一次敌人，就能获得其体内的一颗妖丹！ 在这个妖兽已经几乎绝迹的时代，一颗妖丹的价值，如果放到各国大型的拍卖会上去，至少都是以一百极品星石起拍的！ 如果修行者用来自己服用，那么除了可以淬炼肉身之外，还可能小概率地获得妖兽本身的某种天赋神通！ 这，便是观星楼在第三阶段考核中赠予一众登楼者的机缘！ 所以当洛川刚一来到第二十一层楼，便根本没有半分的犹豫，直接施展开了追星踏月的身法，如一颗天边流星一般，径直朝那头浑身泛着铜纹暗光的妖虎冲了上去。 手掌上燃着恐怖的白色灼浪。 “锁魂掌！” =========================================== PS：感谢‘永远铭刻’8元红包打赏，感谢‘老书虫的老子’2元红包打赏，感谢‘用户6072573830’2元红包打赏。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丧心病狂！ 在洛川现如今所掌握的全部进攻型手段中，单以能够给敌人造成的伤害而论，锁魂掌无疑是属于比较一般的，也就比他从凌剑宗学来的斩灵剑、秋水剑什么的好一些。 但洛川依旧毅然决然地冲了上去，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 就像是根本没有将那头有着聚星境实力的妖虎放在眼中。 毕竟就连一般的聚星境修行者都不是洛川的对手，更何况是一头神智远不如人类的妖兽？ 洛川的策略很简单。 他知道单纯凭借一记锁魂掌是绝对不足以杀伤敌人的，但如果是通过奇袭抢攻的手段，先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再凭借追星踏月在速度上的优势，慢慢与那妖虎周旋，就算是磨，也一定能把对手磨死！ 反正在观星楼这一阶段的考核中是没有时间限制的！ 而且别的不说，至少在星力的雄厚程度上，别说是一头聚星初境的妖虎了，就算再来十头，只要给洛川足够的时间，他也能将其一一猎杀！ 根本不会存在所谓星力枯竭的情况。 所以这一战的洛川在心态上还是很轻松的。 但他严重低估了某位神秘存在的无耻程度…… 所以当洛川入天边流星砸在那妖虎身前，以一击锁魂掌拍在对方脑袋上的时候，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妖虎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便当即哀嚎一声，轰然倒地。 秒杀！ 洛川竟然以一记锁魂掌就把那有着聚星初境修为的妖虎给秒杀了！ 别说楼外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修行者们了，就连洛川自己都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所以洛川原本急速逃离的身形就这么愣在了半空中，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要不要弄得这么明显啊……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洛川瞪直了双眼，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这才反身回到了妖虎的尸体旁边，准备从对方的腹中剖出妖丹来。 但就在这时，却有另外一件事情抢先一步发生了。 令洛川心跳骤然加速。 星火燎原总诀。 卷二：星火铭器术。 千锤百炼！ “永夜伞，地榜排行十七，防御性法宝，所需材料为天龙骨八十一根、高级星铁五十斤、铜山虎皮十尺、琼玉石十一颗、白辰丝三缕，所用锻造技艺为《狂风惊石锤》三重、《闭夜震》一段、《锁魂掌》大成。” 这段早在月影秘境中就已经出现过的文字，在这一刻，再次浮在了洛川的眼前。 其中有四个字格外显眼。 铜山虎皮。 洛川看了看自己身前的那头妖虎，忍不住狠狠咽了口唾沫。 难道说，这就是……那传说中的……铜山虎？ 这也太他妈的巧了吧！ 一时之间，洛川已经不知道怎么用言语来表达此刻自己的心情了，他服了。 真的服了。 那位藏身观星楼的神秘强者，竟然能想到通过这样的方式，将铜山虎皮送到自己面前，除了服，洛川还能说什么？ 好在在此之前，洛川已经对于那神秘强者发现自己身怀星火燎原诀一事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所以此时倒也冷静得很快。 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既然不能反抗，那么，就尝试着享受吧…… 至少对方暂时还没有表现出想要加害洛川的意思，而是在尽心尽力地帮助洛川提升实力，让他迅速通过观星楼的考核。 那洛川还能怎么办？ 就只能接受了呗！ 于是下一刻，洛川抄起挽歌剑，小心翼翼地将整张虎皮都给扒了下来，连同妖虎的妖丹一起收入了山海壶中，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洛川也顺利登上了第二十二层。 然后他看到了一只比普通犀牛还要大的，浑身冒着炽白色火焰的蜘蛛。 这一次，还不等洛川激发追星踏月靠近，那蜘蛛就像是发了疯一样四处喷吐蛛丝，却根本连洛川的衣角都不曾沾到。 倒是很快将洛川的眼前映成了一片雪亮，就像是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或者被阳光剧烈反光的雪面，让人头晕目眩。 于是洛川脑中率先浮出的三个字。 不是这只蜘蛛叫什么。 而是…… 白辰丝！ 再然后，洛川无比配合地将一击锁魂掌拍在了那无名蜘蛛的脑袋上，并顺利将其击杀。 一切都来得是那么轻松写意，毫无破绽…… 只是不可避免的，楼外的世界再一次炸了。 尤其是九烟门的弟子，以及颜天羽，脸色黑得就像是刚刚从煤矿堆里面钻出来的一样。 眼看颜少卿好不容易将他与洛川的差距缩减到了五层楼之内，而且洛川在十六层之后的表现也终于恢复了正常，不再如之前那般恐怖，不禁让很多人都自认为接下来会出现绝地反击，惊天大逆转的场景。 但洛川又一次，打脸了。 他在二十层之后的表现，已经不再是单单的逆天两个字所能解释的了。 而是彻底颠覆了在场所有人的三观！ 从二十一层到二十九层，不管洛川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妖兽，也不管那妖兽的品阶如何，有着何等恐怖的实力，洛川自始至终，都只需要一掌，便能将其秒杀！ 甚至还包括了一头惊世骇俗的天龙！ 如果不是他们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这真的还是观星楼吗？ 洛川到底是来登楼的，还是来郊游的？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后来登楼的修行者们，仍旧需要经历一场场艰苦的战斗才能通过考核的话，人们一定会觉得观星楼是不是坏了。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为什么其他人的登楼情况都一应如常，偏偏洛川能那么轻松地通过考核？ 难道真的是星殿在出手帮助洛川？ 可这样的帮助也太明目张胆，太丧尽天良了吧！ 莫非是洛川真的隐瞒了自己的修为，实际上他已经早已碎星，或者达到了更高的层次？ 这样的答案更加荒谬，因为徐悲就坐在那里。 想要瞒过这位神威军主帅的眼睛，除非洛川已经有了恒星境的修为…… 且不论这件事情到底现不现实，如果洛川真的已经走到了那一步，他还需要来登观星楼？ 所以不论是哪种解释，都无法让人们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们更不敢去想象，当今日所发生的这一切传遍大梁帝国，甚至传遍整个星陨大陆之后，将会引起怎样的动荡！ 洛川会不会被列入燕人的红花榜？ 又会不会得到苏先生或者丹鼎大帝的青睐？ 更有甚者，大梁皇室会不会不惜一切代价拉拢他？ 当然，在此时此刻，人们更想知道的是，洛川究竟能走到哪一步？还能创造出什么样的奇迹来？ 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作为本届观星大会主办人的圣星司司主，范烨，已经从一开始的焦虑不安、惊疑不定，逐渐恢复了常色，甚至好似大松了一口气一般。 范烨的焦虑和惊诧当然是很理所当然的表现，因为自观星大会举办以来，还从未出现过如洛川这般恐怖的登楼者，这让他有些摸不清到底是洛川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还是观星楼本身出现了异变。 但他后面所表现出来的淡然与从容就很奇怪了。 为什么在洛川重新拿出震撼全世界的表现之后，这位范司主却反而冷静了下来呢？ 答案很简单，范烨也已经猜出了洛川登楼如此顺利的真相。 所以他知道，这次圣星司，或者说星殿，可以不用负责任了。 与此同时，洛川在来到观星楼第三十一层之后，也首次没有把注意力全部放在登楼考核之上，毕竟他知道，就算自己的实力不足以过关，那位幕后的神秘人也会帮自己过关的。 这让他终于有时间来思考一个问题。 白夜行，或者说，燕国的人，为什么还没有动手？ 这原本是洛川在登观星楼前最为担心的一件事，甚至让他数次想要借机离开观星大会的现场，但最后还是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不得不登了这观星楼。 而在登观星楼之后，也因为接踵而来的意外与惊喜，让洛川一时间把白夜行的事情给抛在了脑后，直到现如今完全没有了登楼压力，才重新惊醒过来。 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到，白夜行究竟想要在观星大会上闹什么幺蛾子。 诚然，每一届的观星大会都齐集了整个大梁修行界超过七成的聚星境强者，这些人是整个大梁帝国的中流砥柱，若是白夜行能够趁此机会将在场的人尽数屠杀的话，那么他日燕军兵临城下，前方的大梁国土恐怕就是一马平川。 但也正因为观星大会的重要性，所以才有了范烨与徐悲这两大启星境强者亲自坐镇，以防生变。 再加上现在洛川已经知道，其实在观星楼中，还藏有一位启星境的神秘大能，在与范烨、徐悲这二人一明一暗的双重保护之中，若是白夜行真的敢来，岂不就成了瓮中之鳖？ 所以这就让洛川更加想不通，白夜行和燕国到底在实施什么样的阴谋。 而此时距离观星大会开始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抛开洛川不算，其余登楼者也大多通过了观星楼第一阶段的考核，开始向十一层以上发起冲击，那么，白夜行那边为何还半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说，他也发现了此行不可为，所以干脆退去了？ 洛川想不明白，总觉得整件事情都透着诡异，就像是一块大石头始终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寝食难安。 但基于对白先生的承诺，他又不能将此事上报星殿，只能一个人暗自揣测。 至于说观星楼第四阶段的考核，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在考验他们的眼力与见识，而对于洛川来说…… 这就是个给自己送法宝的节目…… 第三百四十三章 壕无人性！ 观星楼第四阶段的考核，说得雅致一些，叫做法宝鉴赏。 说得明白一点，其实就是从三十一层开始，到三十九层结束，每一层都会给登楼者展示一样法宝，品阶不限，功能未知，而登楼者所需要做的，便是在规定的时限之内，辨认出这些法宝的用途来。 回答得越详尽，越仔细，那么成功登楼的几率就越大。 与此同时，这件法宝也归登楼者所有。 这样的考核难吗？ 对于像凌剑宗勋禄堂长老，乔远城那样，一辈子都浸淫在法宝研究中的老先生来说，不算难。 对于像苏先生、杨大帝那般，活过了悠悠漫长岁月，见多识广的修行巨擘而言，也不算难。 但对于一般的聚星境强者来说，这一考核其实是存在很大的运气成分在里面的。 世间法宝何其之多，单从分类上来讲，就包括了攻击型、防御型、空间型、辅助型、特殊型这五大类，谁就能保证，观星楼中所展示的法宝就一定是自己认识的？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其实洛川在平日修行中所能接触到的法宝是很有限的，除了在月影秘境的时候靠着永夜伞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以外，在其他时候，包括战斗当中，洛川都很少使用法宝。 不是不想用，而是没得用。 所以这一阶段的考核对洛川而言理应难如登天。 但洛川拥有《千锤百炼》。 这是一本包罗万象、无所不知的法宝类百科全书！ 所以在观星楼三十一层到三十九层，洛川即便没有那名神秘存在的帮助，也能轻松过关。 甚至比当初吸收星力时还轻松！ 他唯独有些好奇的是，对方会送一些什么样的法宝给自己…… 考虑到在之前登楼的时候，自己已经拿到了包括天龙骨、铜虎皮、白辰丝等各种用来铸造永夜伞的材料，所以洛川觉得，那位神秘大能应该不会将完成品的永夜伞送给自己。 除此之外，洛川的山海壶算是一件不错的空间型法宝了，就是其本身的体积大了些，不是很方便携带。 但别忘了，洛川还在皓月山庄那个叫做纪轻梦的小丫头的手中拿到了三只储物手环，这玩意儿可是比山海壶还轻便的好东西。 只是山海壶除了储物功能之外，还有一个孕育分身的作用，所以洛川暂时还没有打算将其替换。 但不管怎么说，在空间型法宝这一块儿，洛川倒也不缺。 而洛川手中所拥有的，最后一件品阶颇高的法宝，就是他在星殿藏书阁拿到的长明灯了。 不过这东西应该属于特殊型的法宝，反正至今洛川也没研究明白其真正的作用是拿来做什么的，总不可能单纯只有照明的功能吧。 其他比如子母鸳鸯锁这等低阶法宝，就不必多说了。 所以这么看来，其实洛川在法宝方面的可塑性还是很强的。 换句话来说，他真的很缺法宝…… 因此当洛川走到观星楼第三十一层正当中，看着展示石台上所放置的那块大青石的时候，顿时就变得眉开眼笑起来。 从外表上看起来，那块大青石显得很是普通，就跟平日里小祁山上随处可见的山石一模一样，若不是那大青石四周所包裹着的一层浓郁宝光，恐怕都没人会想到这竟然是一件法宝。 更重要的是，这件法宝虽然品阶算不上太高，但却极其稀有，整个大梁帝国恐怕都没有几块！ 洛川凑到近前，伸手摸了摸大青石上那无比光滑的石面，越看越是满意，随即照着《千锤百炼》上的介绍，照本宣科地念了起来。 “拭剑石，中阶法宝，常以之磨砺剑锋，可提升佩剑的品阶，所谓十年磨一剑，其锋不寒也利，便是此意！” 话音落下，那块大青石仿佛脱离了石台的束缚，轻轻飘到了洛川的眼前，轻轻摇晃着，就像是一头憨态可掬的小兽，让人不禁莞尔。 洛川知道，这件法宝，现在是自己的了。 于是下一刻，他毫不客气地抓起拭剑石，将其收入了山海壶中，随即分出一丝神念，操控着挽歌剑劈了上去。 果不其然，便在洛川的眼皮子底下，他分明看到挽歌剑上的黑色剑芒立刻就强盛了那么一丝！ 就连挽歌剑的剑身也不禁欢快地颤动起来，发出一声声轻鸣，仿佛在表达着喜悦之情。 好东西啊！ 洛川满意地砸了砸嘴，等待着登楼金光如时降临。 同时他也发现了关于《千锤百炼》这本宝鉴加功法类奇书的更多信息。 主要是关于两个方面的。 首先，在关于拭剑石的介绍上，洛川倒是非常明确、详尽地看到了这件法宝使用的方法，以及可能产生的功效，但与此同时，上面却对拭剑石的铸造手段只字未提。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千锤百炼》看来，这等品阶不高的法宝，根本就没有铸造的价值…… 也就洛川这种手中法宝极其匮乏的家伙，才会对其视若珍宝。 另外一个方面，照着这种思路延伸开来，再拿洛川手中的长明灯来做一个类比，发现情况就完全反了过来。 关于长明灯的铸造方法，洛川早已烂熟于胸了，但这东西到底该怎么用，在《千锤百炼》当中却语焉不详。 由此洛川立刻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在《千锤百炼》上，只要是没有被列入那个什么“地榜”的，恐怕都不会出现铸造手法，属于没什么含金量的法宝，但《千锤百炼》却能告诉你这东西具体该怎么用。 相反，但凡是上了“地榜”的高级法宝，在《千锤百炼》上就必定能找到铸造条件，但与此同时，若此法宝的排名越高，《千锤百炼》对其功能的描述就会越模糊。 比如当洛川拿到永夜伞的时候，好歹还能知道这东西是防御型的法宝，可以用来保命。 但到了长明灯，洛川就只能看出这玩意儿能拿来照明了。 究其根本，便是因为长明灯在地榜上的排名比永夜伞要高！ 两者相差了整整十二个身位！ 念及此处，洛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期待人人眼红的高阶法宝，还是应该去追求实用性更强的低阶和中阶法宝了。 当然，至少在观星楼中，这不是洛川说了算的。 另外洛川也在思考，既然在《千锤百炼》中明确提出了“地榜”这个不明觉厉的榜单，那么，会不会还有“天榜”的存在？ 就连永夜伞这么逆天的法宝都只能在地榜排到十七位，那么，若真的有天榜，那上面的东西又会多么恐怖？ 不知道在星殿中有没有天榜法宝？ 不过就算有，人家也不会拿出来送人吧…… 洛川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来到了第三十二层中心处，抬头看向自己的第二件法宝。 那是一个通体暗灰色的木质小盒。 见状，洛川顿时愣了。 随即脸上的苦笑越发强烈了几分。 “发瘟匣，中阶法宝，可以将其中的瘟疫之气转嫁到敌人身上，使其……星运降低，不受众星庇佑，换句话来说，就是喝凉水都会塞牙……” 话音落下，发瘟匣迫不及待地来到了洛川面前，似乎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出去害人了。 而洛川则是长长一叹：“看来我在神棍这条路上已经越走越远了啊……” 洛川不傻，他当然知道这发瘟匣的价值肯定不低，但关于降低别人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始终不太感冒，不过抱着不拿白不拿的坚定信念，洛川还是很快将发瘟匣收入了山海壶中，随之顺利来到了观星楼第三十三层。 这一次，洛川终于彻底感受到了星殿的大手笔与豪气冲天。 因为在他的面前摆放了一只金色的大鼎，以各式灵玉宝珠镶嵌，九只纯金龙首围绕，单纯从外观上看起来就价值连城！ 而当洛川看过《千锤百炼》当中的介绍之后，更是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因为这便是传说中的…… 聚宝盆！ 只要洛川拿到了此件法宝，即便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单纯地将其收藏在山海壶中，其内每日都会生产一块上品星石！ 可不要嫌少，要知道，星石这种东西，作为整个星陨大陆修行界唯一的货币，同时也是修行者最基础的修行资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生产合成的。 而星殿之所以是星殿，之所以能够屹立千年不倒，占据大梁帝国的半壁江山，究其根本，便是因为其对星石的垄断！ 是的，就是垄断！ 换言之，在整个大梁帝国境内，只有一个地方可以生产星石。 那就是星殿！ 而到了大唐帝国，掌握此修行者命脉的地方，就变成了魁星阁。 至于说与大梁一直处于敌对状态的大燕帝国，这一核心资源则是全权落在了皇室的手中。 除了这三个地方，即便是祁山、天机殿和秋鸣寺，也没有办法生产星石！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拿到了聚宝盆，就已经可以脱离三大帝国，自立为王了！ 洛川不知道星殿怎么会在观星大会上犯这种错误，竟然将聚宝盆这种无价之宝给了自己，在他的认知中，恐怕就连星殿十三司的司主也没有这样的权限。 而那位藏在暗中的神秘大能，哪怕他是星殿殿主，又怎么可能把星殿的命脉交到自己手中？ 此物，烫手！ 此事，有异！ 但即便明知如此，洛川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双手，鬼使神差地朝那聚宝盆伸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四章 胜负悬念？不存在的…… 正所谓，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 贪欲，是人类的原罪之一。 对洛川而言，当他从《千锤百炼》中看到关于聚宝盆的介绍的时候，便知道了这东西有多么烫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句话，适用于任何时代，任何世界。 但洛川还是伸手了，与此同时，他已经条件反射般向观星楼地说出了聚宝盆的用途。 有意思的是，聚宝盆这件法宝，是没有品阶的。 不入天地榜，不分中低阶。 或许这也意味着，哪怕对《千锤百炼》而言，聚宝盆也是无价的。 但现在，这件法宝落在了洛川的眼前。 然后消失在了山海壶那细小的葫芦嘴中。 当做完这一切之后，洛川还隐隐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因为这已经不是虎口夺食那么简单了，而是断人财路，不共戴天。 好在这聚宝盆不是洛川去偷去抢的，而是观星楼送的。 且不管那位藏在背后的神秘强者究竟怀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也不论事后星殿会不会把这件宝物给追回来，至少以洛川的立场来看，这聚宝盆他拿得光明正大，底气十足。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拿到手用着再说！ 那可是实打实的一天一块上品星石呢！ 届时就算真的要把此物交还给星殿，那起码自己还是拿到了好处的吧！ 想到这里，洛川顿时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昂首挺胸地登上了观星楼第三十四层。 既然现在已经有了聚宝盆这颗太过完美的珠玉在前，那么接下来，不论接下来再出现什么样的法宝，洛川都不会太震惊了。 “百花藤，中阶法宝，可在战斗中起到束缚敌人的作用，藤刺有毒，有让人迟缓、僵直、停滞的效用。” “混元鬼铃，中阶法宝，祭起之后可动摇敌方军心，对兽类尤有奇效，可震慑王级以下凶兽，属于可成长类法宝。” …… 自拿到聚宝盆之后，洛川整个人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登楼的速度也一日千里，就像是坐了火箭一样蹭蹭往上蹿，简直比他在领悟功法的时候还要恐怖！ 只用了半炷香不到的时间，他已经从观星楼第三十一层，一跃而至三十九层。 而此时的颜少卿，则还停留在第二十二层苦苦奋战…… 两人之间的差距再次被无情拉大，而且比刚开始的时候还要令人绝望，达到了整整十七层的距离！ 洛川用事实再次给了那些不看好他的人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他与颜少卿之间的胜负悬念，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九烟门全体弟子都已经失声了，颜天羽也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自己的评审位，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纪轻梦这个刁蛮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到了会场中，看着这一幕张大了小嘴，再看看虽然处于第一梯队，却才刚刚登到第二十三层的严霜，纪轻梦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至于皓月山庄的太上长老柯涛，在这一刻却显得目色有些凝重，似乎就连他也觉得，洛川以这种方式强势崛起，对他之后想要实施的计划非常不利。 若星殿因为洛川的表现坚定了立场，若影子先生到来后要力保此子，他还如何从对方口中问出庄主的下落？ 同样的，因为影子先生与其他几位司主即将到场的消息，徐悲这段时间也逐渐消停了下来，再次合上了双眼，对洛川眼不见心不烦。 本届观星大会，从青宵榜提前发布的那一刻开始，就不知不觉成了洛川一个人的表演。 包括廖昙初夺榜首之位的锋芒都被掩盖了不少。 虽然从目前看来，尚且没有一位修行者选择在半途离开，因为他们都想看看，这个出身青州凌剑宗的小家伙，到最后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但毫无疑问的是，场中所发生的一切，早就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传遍了大梁帝国。 甚至传遍了整个星陨大陆。 那个来自天机殿，名为豆豆的小童，自青宵榜发布结束之后，就不声不响地回到了二层竹楼中，指间的法戒闪烁不停，脸上时而困惑，时而苦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师父又给他下达了什么困难的任务。 旁边那个来自祁山的少年双手抱剑，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从未说过一句话，身上散发着某种生人勿近的寒意，就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冰坨子。 而在此时，他也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听说，那洛川也是练剑的？” 闻言，正在悠闲喝茶的赵辰微微一笑：“怎么，你们祁山还打算从我大梁挖人？” 少年没有回答，甚至看也没有看这位皇子一眼，继续陷入了仿佛永无止境的沉默中。 相反，倒是另外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干瘦男子，阴恻恻地扬了扬嘴角，屈指在脖子上的铁链弹了一记，开口道：“巧了，刚刚阁主才告诉我，她对这个小家伙也很感兴趣。” 话音落下，赵辰轻轻一耸肩，脸上笑意不变。 “如果魁星阁想要人的话，可以去跟星殿谈，本王反正是没什么意见的。” 干瘦男子咧着嘴，露出了一个无比丑陋的笑容，脸上的伤疤顿时如一条蜈蚣一样游动了起来。 “梁王殿下倒是大气。” 赵辰意有所指地看着窗外那棵樟树，押了一口茶，这才缓缓道：“今日本王就是来看热闹的，你们可别想着把本王拉下水。” 干瘦男子顺着赵辰的目光看去，正看到树脚下那个邋里邋遢的小老头儿懒洋洋地回过头来，笑着露出了满口烂牙。 于是干瘦男子不再笑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目忌惮。 他可以不在乎赵辰，因为对方连太子都不是，至于说那所谓的摘星楼，在魁星阁的面前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般可笑。 但他不得不在乎那个树下的小老头儿。 因为那是瞻星台的人。 而瞻星台，是梁帝的。 梁王、梁帝，一字之差，便是万里之别。 而且更重要的是，就连干瘦男子也看不出那小老头儿的修为深浅，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 魁星阁是大唐的，但魁星阁不能代表整个大唐。 可瞻星台加上星殿，却可以代表整个大梁。 这个差别很关键，也很致命。 好在现在的梁、唐两国关系紧密，盟约尚在，所以他才能应邀来参加这场观星大会，所以星殿的人才不会对他出手。 但如果他想要对洛川生出什么想法来的话，恐怕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念及此处，干瘦男子不禁暗暗皱起了眉头，但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重归平静，眼底的嘲弄之色一闪即逝。 “星殿……呵……”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竹楼中这一应大人物对洛川的态度，就代表了现如今整个星陨大陆对洛川的态度，当然，这里面缺少了最重要的那一环。 没有人知道，燕人对此是怎么想的。 最大的可能是，自此之后，洛川恐怕就真的要被列入红花榜了。 只是此时的洛川根本无暇顾及这一切，他也并不知道自己在登楼后的所有表现都早已传遍了大梁，传遍了整个星陨大陆。 他只知道，自己距离观星楼的草木药道考核，只剩下一线之隔了。 而根据枯木林那位药王，沈束所言，在观星楼的第四十一层到四十九层当中，便有解除饕餮曼陀罗之毒的主材！ 这才是洛川决定登观星楼的真正原因！ 至于那与颜少卿的赌约，救出莫有雪，反而是他临时的急智。 眼看成功就在眼前，哪怕洛川明知道这一层的考核对自己来说不会有半点难度，还是紧张得心跳加快了三分，他难得面带郑重之色，来到了展示石台的面前站定。 没有任何意外发生，这最后一件法宝，仍旧是在《千锤百炼》明文记录当中的。 “金砖，高阶法宝，地榜……” 刚说到这里，洛川的声音突然停了，然后他慢慢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眼前那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大砖头，除了通体泛着金光之外，怎么看怎么和平日里见到的砖石一模一样。 甚至就连这件法宝的名称也和它的外表一样朴实无华，也不知道是谁这么随便，竟然给它起了个“金砖”这样无趣的名字。 但这件东西，却是洛川之前连登观星九楼以来，除了聚宝盆之外，见到最好的法宝了！ 原因很简答，这是一件高阶法宝！ 洛川在观星楼中所见到的，唯一一件高阶法宝！ 在《千锤百炼》中名列地榜第七十七位！ 虽然名次比长明灯和永夜伞低了不少，但毕竟是入榜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件攻击型法宝！ 世人皆知，法宝五大类，辅助型的是最多的，特殊型的是最杂的，防御和空间型的是最普遍的，而攻击型的则是最难得的！ 一件好的攻击型法宝，从价值上来讲，至少是同阶其他类型法宝的好几倍，甚至几十倍。 而现在，那块金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洛川眼前。 任君予夺…… 第三百四十五章 药字草当头！ 洛川在观星楼第四阶段的全部考核，就这样在一种皆大欢喜、和乐融融、友好而祥和的气氛中圆满结束了。 经此一役，他可以说是毫不费力地，就拿到了包括聚宝盆、金砖、发瘟匣等九件法宝，当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也不知道楼外的红豆看到这一幕是不是眼睛都笑没了。 但洛川心中很清楚，对自己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在此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他之所以明知不可登而登楼，都是为了这一刻。 为了踏上观星楼第四十一层的那片药园。 在那里，有着洛川最渴求的东西。 自凌剑宗外门招考之后，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所踏出的每一步，不论是大逃杀，还是月影秘境，乃至于今日的观星大会，他的目标始终如一。 他想治好红豆体内的饕餮曼陀罗之毒。 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所以这也是洛川自登观星楼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没有在缓冲区域停留。 几乎就在他出现在第四十层的同一瞬间，第二道金光就如时落在了他的肩头，带着他去接受观星楼第五阶段的考核。 丹药之道。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从这一刻开始，观星楼的考核正式进入了另一个层次。 在此之前，不论是吸收星力，还是学习功法，不论是与妖兽作战，还是鉴别法宝，对于所有参加观星大会的聚星境强者而言，都处在一种相对公平的情况下。 但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不是每一位修行者都懂得丹药之道的。 而且这与个人的修为、悟性等通通都没有关系。 会就是会。 不会就是不会。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若是北蝉与卫尘都能够闯到这一关的话，即便北蝉在青宵榜上的名次更高，实力更强，也不见得能够比卫尘取得更好的成绩。 因为卫尘出身青州最擅药道的天元门，而北蝉则更偏向于血狱谷炼体术的修行。 同理，单纯对于这一阶段的考核而言，哪怕是贵如皓月山庄和九烟门，也一定不比枯木林的底蕴深厚。 换言之，观星楼一直致力于所保持的公平原则，其实在第四十一层的时候，就已经被打破了。 但却从来没有人质疑过这一规则。 理由很简单。 因为这本来就是星殿给所有聚星境强者所出的一道必考题。 或者换一种说法，星殿其实是想要通过这一阶段的考核告诉大梁众修，丹药之道对于修行的重要性。 如果你想要在观星楼的考核中拔得头筹，那么就算你本身对丹药之道不感兴趣，不想去修习，那么星殿也在不知不觉中逼着你去修习！ 当然，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考虑的话，星殿此举似乎也是存着一些私心的。 毕竟药王塔就是星殿的。 所以若是再想得更加深远一些，但凡为了登观星楼而学习了丹药之道的修行者，难道不会在登楼之前，入药王塔检验一下自己所学的成色吗？ 而一旦顺利成为药师，那么从名义上来说，你与星殿就有割舍不掉的联系了。 就算没有正式拜入星殿，也总有那么几份香火情在。 这种情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胜在，数量众多。 所以不论大梁皇室有多么想将星殿连根拔起，甚至在历史上已经无数次实施过，但却终究未能成功。 这便是星殿的可怕之处。 当然，对于大梁修士而言，他们对于星殿的这种做法也是没有太多抵触情绪的，只因为一个人的出现。 丹鼎大帝，杨天笑。 那个凭借丹药之道破境恒星，永远只能被众生仰望的男人。 杨帝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了所有人，以丹药之道入恒星，是一条完全可行的路径！ 而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观星楼第五阶段考核内容的设置，便可以说是完全与大梁众修共赢的局面。 也是必然的结果。 自然也就给了洛川取得白知舟那张药方上稀有主材的良机。 此时的他，已经来到了观星楼第四十一层。 于是他眼前的景象不再是星空，不再是石窟，不再是荒野，也不再是石台。 而是一片充满了无限生机的药园！ 这一层的考核很简单，只需要登楼者采摘到正确的草药材料就可以了。 大体上与药王塔的辨药之考类似。 凌剑宗百草堂一众药童和丹童的选拔方式也是如此。 这是丹药之道的最基础，也算是星殿对于那些实在没有炼药、炼丹天赋的修行者最大限度的照顾了。 原本按照洛川的打算，他是准备忽视考核内容，直接按照白知舟那张药方上的材料来采集灵药的。 也就是……打劫星殿…… 这种想法如果被其他人所得知，一定会觉得洛川疯了。 但这家伙为了红豆还真的敢这么干。 反正仗着有夏馨月的这层关系在，他觉得自己就算被发现了，最后应该也不会遭到星殿太大的为难。 当然，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么此番登楼之旅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好在现在洛川已经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毕竟有一个手眼通天，无所不能，已经作弊到明目张胆、丧心病狂的超级强者，在背后帮他。 之前洛川在大梁众修面前亮出白知舟那张药方的事情闹得很大，他觉得那位神秘强者既然连自己身怀星火燎原诀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便理应明白自己在这一层所需要的究竟是什么。 所以在登上观星楼第四十一层之后，洛川看都没有看那些放到外界必定价值连城的灵花灵草一眼，而是在静静地等待着考核内容的发布。 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有些出乎了洛川的意料之外。 因为他只对观星楼所发布的考核内容猜对了一半。 “伏火岺、九幽碧寒草、春蝉秋花……” 前面三味药材，都正如洛川所料，出自于白知舟的那张药方当中，正是洛川要用来解除饕餮曼陀罗之毒的关键主材，但随后的第四样东西，却让洛川有些傻眼了。 “万琼丹。” 洛川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万琼丹？成品丹药？” 可惜却并没有人回答他。 然后洛川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在之前法宝鉴赏考核当中的时候，自己除了获得聚宝盆、金砖这样的无价之宝，以及如拭剑石、发瘟匣这般的辅助型法宝之外，似乎还拿到了一座金色的丹炉！ 难不成，这东西让他在这个时候炼丹用的？ 可问题在于，在登楼之前，廖昙曾经非常明确地告诉过洛川，在观星楼第四十一层到四十九层的考核中，是不会出现炼药或者炼丹的要求的！ 换言之，观星楼只会让登楼者准确找到其所规定的草药，却不会让登楼者炼出成品丹药来。 自观星大会初次举办以来，就从来没有过例外！ 直到今天。 所以一时间，洛川顿时有些茫然了。 倒不是说他做不到，如果换在洛川入丹河之前，他还真的不会炼丹之术，丹药之道虽然是一家，但炼药和炼丹还是存在本质上的区别的。 好在洛川在丹河中凑齐了星火燎原诀第三卷，星火铸丹术的最后一块拼图，长生书，所以现在的他，当然是会炼丹的。 而且毫不夸张的说，至少在今日登楼的所有聚星境强者里面，哪怕算上枯木林的弟子，洛川也是丹药造诣最高的那个人。 他只是有些奇怪，观星楼突然改变考核内容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且基于他手中所拿到的丹炉来看，似乎这一切早就是背后那位神秘强者所安排好的。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诡异了…… 不过反正问了也没用，所以洛川倒也没有纠结太长时间，就立刻开始了行动。 关于万琼丹的丹方，洛川很轻易地就在长生书中查询所得，对于其所需要的材料也是了然于胸，所以实际上，这一次洛川所需要辨识的草药并不是三种，而是整整四十三种！ 单是炼制一炉万琼丹，就需要四十种草药材料！ 这说明，从炼制的难度与丹药的品级上来看，万琼丹绝对超过了洛川当初在与天元门斗丹所炼出的青木丸，而直接上升到了星级大丹的层次！ 这也就是洛川，换做其他人，连低阶丹师的称号都未曾取得，就敢炼制星级大丹，基本上也就是在作死了。 毕竟炼制星级大丹危险系数极高，一个不好发生炸炉，可是会真真切切威胁到修行者性命的事情。 若不是洛川又长生书在手，还真没这样的底气。 观星楼第四十一层所幻化的药园很大，哪怕洛川已经用追星踏月加快了身速，也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才把所有草药采集完成。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洛川是处于极其兴奋的状态的。 对于一个习从丹药之道的修行者而言，能看到这么多珍稀草药的存在，无异于一个守财奴掉进了金库当中。 而更重要的是，洛川再次收获了解除饕餮曼陀罗之毒的三味主材，之后再造访一下枯木林，想必白知舟那张药方上所需要的材料基本上就收集得差不多了，治好红豆也就指日可待。 念及此处，洛川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缓缓落下。 然后他伸手一拍山海壶，将自己之前从观星楼所拿到的炼丹炉给取了出来。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没有短板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其实并不是洛川首次炼丹。 早在丹河当中的时候，洛川因为顿悟《长生书》，所以早就已经用无中生有之法炼过丹了。 但这却是洛川第一次使用丹炉。 即便当初在凌剑宗的时候，洛川为了增强体内的希望之火，时常出入丹房，也守着红豆炼了好几炉的灵丹，可见过猪跑与吃过猪肉始终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因此这会儿洛川在心里面多多少少总是有些紧张。 只是他不知道，比他更紧张的，是在楼外看着这一幕的那些修行者们。 “这是什么情况？那洛川怎么拿出丹炉来了？难道他是准备在这里炼丹不成？” “没听说这洛川会炼丹啊？他到底想做什么？” “莫非这家伙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吞服药园里的天材地宝？” 此言一出，立刻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按照观星楼的规则，在第四十一层到四十九层中，登楼者只能从药园中带走符合考核内容的草药材料。 或者换一个逻辑，如果登楼者采摘了其他草药，自然就会被观星楼判断为考核失败，又如何继续登楼？ 而出现在药园中的这些灵花灵草，大多都是不能被修行者直接吞服的。 所以古往今来，从未有人打过这片药园的主意。 直到洛川的出现…… 楼外的一众修行者都看傻了，他们哪里会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把草药炼制成灵丹，再即刻服用，如此，岂不是正好规避了观星楼在这一阶段考核的限制？ 当然，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洛川之所以突然开始炼起丹来，并不是自己灵机一动找到的观星楼考核的漏洞，而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他考核的一部分。 但这并不妨碍众修从洛川的这一番举动中看到了一条充满了大机缘的道路。 若是洛川此举可行，岂不就意味着，当下一届观星大会召开的时候，登楼众修便能在这一阶段的考核中通过炼制灵丹让自己的修为突飞猛进？ 尤其一众本来就擅长丹药之道的宗门，更是看得眼睛发热。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丹药之考还能这么玩儿呢！ 所以一时之间，不少人看着洛川的目光都充满了热切，甚至比洛川本人还要紧张，生怕洛川接下来会被观星楼判定为逾规之举，这样，众人心中的希望可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正是因为这种紧张，以至于他们都下意识地忽略了洛川并不是丹师这一事实。 直到枯木林的长老会总理事，沈束，突然开口轻咦了一声。 “有些蹊跷啊，素闻这洛川在炼药一道上颇有天赋，更是早已取得了六品药师的头衔，但，炼丹与炼药毕竟是两码子事，如何能混为一谈呢？” 沈束作为枯木林内难得的丹、药两道皆通的大师级人物，且其西北药王的名号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说出来的话，当然是很有分量的。 自然能够惊醒一群梦中人。 “对啊！这洛川怎么没有选择炼药，而是在炼丹？他连一品丹师都不是吧……” “难道我们都想错了？这洛川根本不是为了炼出灵丹来自己吞服的，而是为了趁着这个机会学习炼丹之术？” “有可能啊！这也不算是破坏登楼规则吧！现在仔细想想，这可是一个修习炼丹术的天赐良机啊！除了星殿，哪里还有这么多草药材料供他挥霍？” 经过沈束这一提醒，顿时不少人都转换了思路，纷纷琢磨着，等下一次观星大会召开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带上自家宗门内有炼药炼丹天赋的弟子，让他们也仿造洛川，在观星楼第五阶段的考核中修习炼丹术。 为什么世人明知丹药之道是修行的捷径，是登观星楼的必要条件，但真正精通此道的人却还是那么凤毛麟角？ 究其根本，就是因为修习丹药之道所需要花费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好的药炉、丹炉，都可以算得上是很吃香的法宝，市值不菲，并不是随便什么人，或者什么宗门都买得起的。 关键这玩意儿还是消耗品，毕竟任何一位丹药大师都不敢百分之百地保证，自己下一次炼药炼丹就不会炸炉。 除此之外，更加令人发指的，则是培养一位药师或丹师所需要耗费的巨量草木灵材！ 比起药炉、丹炉的消耗，一次炼药、炼丹失败所浪费的材料才是最让人心痛的。 而且毫无疑问的是，伴随着每一位药师与丹师的品阶提升，他们想要继续突破，所耗费的材料就越昂贵，炼药与炼丹的失败率就越高…… 而偏偏，想要从一名初出茅庐的药童，成为药师，再成为宗师，抛开天赋不谈，唯有一次次的练习才是正途，换句话说，便是要靠着一次次炸炉，一次次挥霍草药材料，才能逐渐掌握其中精髓，在丹药一道上走得更远。 这是没有捷径的！ 所以一般能够大批量培养药师与丹师的宗门，哪怕整体实力不是最强的，但也一定是财力最为雄厚的！ 比如天元门。 再比如枯木林。 而现在，洛川却好似给在场的这些聚星境强者们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那就是用别人的资源来培养自己的人才！ 当然，这个别人，指的是星殿…… 一时间，不少人都面露遗憾之色，遗憾怎么没人能够早些想到这一点，否则大梁帝国不是能凭空多出很多炼药、炼丹的大师出来？ 但也有人觉得此事或许也就只有洛川做得出来，毕竟古往今来，还没有一个人能像他这般胆大妄为，竟然连星殿的主意都敢打！ 可就在众人以为他们已经猜透了洛川此举背后的深意的时候，沈束却冷不丁地又开口说话了。 “等等……还是不对，我怎么觉得，他根本不是第一次炼丹，而且……” 沈束的这番话还没有说完，便又有一声声惊呼接二连三响起。 因为就在那片水幕所生成的影像之中，众人分明能够看到，洛川竟然忽的挥袖熄灭了丹火，并顺利打开了丹炉。 “这就炼完了？” “应该是失败了吧，毕竟那洛川连一品丹师都不是……” “就算是成功了，应该也不是什么高品灵丹，毕竟只是用来练手的。” 说这些话的，基本上都是不懂丹药之道的，而真正对此有一定造诣的修行者，都没有急着开口。 一切正如沈束所说的，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洛川既然懂得药理，那么就算不懂炼丹，也理应知道一些基本的常识。 可如果回想一下一开始洛川所投入到丹炉中的那些材料的话…… 枯木林的不少丹师在这一刻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洛川炼丹的最后结果。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洛川从丹炉中掏出了三枚荧光四溢的丹药。 上面所印刻的三颗星形丹纹，登时把他们所有人都吓傻了。 旁边洪崖宫的长老李洪似乎察觉到场中气氛有异，终于忍不住拉了拉一位枯木林的弟子，沉声道：“怎么样？” 那枯木林弟子不由得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喃喃道：“成……成功了……” 闻言，李洪顿时翻了个白眼，开口道：“我知道他炼丹成功了，我眼睛又不瞎，我的意思是，这丹……” “是星级大丹，货真价实的三星大丹！” 这一次，不待那枯木林的弟子回答，沈束就下意识地惊声大喊了起来。 于是李洪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他知道，事情正在向着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洪崖宫这回是真的惹到大麻烦了！ 这洛川还是人吗？ 是，在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洪崖宫作为偌大一个汴州第一宗门，大梁帝国为数不多的准一等豪门，说句大话，但凡是能够拜入洪崖宫的弟子，哪个不是天才？ 但再天才也得有个限度吧！ 哪有像洛川这样，无所不通，无所不能，几乎看不到任何短板的天才？ 若论修行天赋，什么是天赋？ 在星陨大陆，能够与星空亲近，与星力融洽，这就是最高的天赋。 而洛川在观星楼第一到九层的表现，已经足以碾压整个星陨大陆九成九的修行者！ 如果这都不叫天赋，那这个世上就没有天才这一说了。 若论悟性，即便是洛川在修习追星踏月的时候，用了快两个时辰的时间，也并不代表他的悟性不高。 因为别忘了，现如今的洛川只是洗星境，而追星踏月这本功法，却至少是聚星境层次的！ 越阶杀这种词对于洛川来说已经是小儿科了。 他在观星楼第十一到十九层所展露给世人的，是另一个层级的境界。 越阶悟！ 而论及战斗实力，那就更不必多说了。 洛川在观星楼中的表现或许还有些水分而言，但他在登楼之前与颜少卿的那一战，可是实打实的凭本事说话！ 除此之外，洛川还懂法宝鉴赏，懂草木药道，现在，居然连炼丹也无师自通了！ 在连丹师资格都没有取得的情况下，一出手，就炼出了星级大丹！ 这还是人吗！ 一时间，李洪只觉得心头无比的苦涩，然后他转过头，看着比自己更加面如死灰的九烟门众修，以及在评审席坐立不安的颜天羽，他突然又觉得释然了。 果然，人在倒霉的时候，看到别人比自己更倒霉，才是重新振作起来的良方啊…… ====================================== PS：感谢‘不在乎的在乎310609931’2元红包打赏，感谢‘17K书友N4TPZ7M6’2元红包打赏，感谢‘家有宝贝792105714 ’1元红包打赏。 第三百四十七章 九星宝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洛川成功炼出万琼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成为了一名中阶丹师。 或者说，是星级丹师。 同时也是大梁历史上唯一一名在不经药王塔考核，在未获得低阶丹师资格的情况下，直接越阶成为中阶丹师的特例。 这一点，就连丹鼎大帝杨天笑都不曾做到。 药王塔只有九层，分别对应一品到九品丹师的头衔，闯塔者每通过一层考核，便能自动升品。 但到了星级丹师的层次，情况反倒简单了很多。 任何一位修行者，只要能够成功炼制出三枚一星灵丹，便是受星殿所承认的星级丹师了。 若是炼制出了三枚五星灵丹，那么便是五星丹师。 所以照此逻辑，此时的洛川，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三星丹师了。 当然，在观星大会结束之后，他还是需要再闯一次药王塔，哪怕只是走一个过场，才能真正拿到星殿所颁发的徽章。 不管星殿再怎么给洛川开后门，这个过程总是省不了的。 当然，按照如今洛川在观星楼中的表现，没有人认为他会在药王塔的考验中折戟。 是以此时的洛川至少在炼丹这一项的造诣上，已经可以与谢坤平起平坐了！ 他已经成为了整个凌剑宗在丹药一道上最出色的修行者！ 因为谢坤也只是三星丹师而已！ 而谢坤在药道上的造诣，不如洛川！ 在洛川这里，丹、药二道已经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统一，长生书一出，不论是炼丹还是炼药，都变成了对世间一切草木的提炼、精粹、融合，以及改变。 所以此时的他既然已经算得上是一名三星丹师，就同样是一名三星药师！ 可洛川能够做到这一点，却并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 比如谢坤。 再比如沈束。 只是此时洛川所展露给世人的只有炼丹一道罢了，所以才没有引起太多的恐慌。 但接下来洛川的表现，却绝对足以被载入大梁史册。 因为三星灵丹，并不是他的极限！ 当洛川接连成功通过观星楼第四十二、四十三层的考核之后，他所面对的考题已经变成了四星灵丹。 然后到了四十五层，洛川炼出了五星灵丹…… 丹药的品级一直在稳步提升，而洛川也开始逐渐由一次性炼丹成功，到出现了第一次失败，随之失败的次数也慢慢增多。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个过程里面，洛川的炼丹术正在突飞猛进，他对长生书的理解也在急速加深！ 还是那句话，一名成功的丹师，是由海量的草药资源堆起来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即便如此，洛川也尚未出现过一次炸炉的重大性失误，否则他手中只有这么一座炉鼎，还真是不够挥霍的。 当然，这也不排除是那位躲在幕后的神秘强者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交给洛川的那座丹炉品相乃是上上之选。 终于，当洛川来到观星楼第四十八层，面对七星灵丹的炼制之时，出现了长时间的失败。 这也就是洛川性子足够沉稳，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认命了。 但洛川不认命，他知道，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迅速提升自己炼丹技巧的大机缘，每浪费一秒钟都是一种犯罪。 当初就连修习白焰焚身诀那般对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他都挺过来了，现如今不过是炼炼丹，又算得上什么？ 而且他体内星力之充盈，堪比恒星境强者，只要他不主动放弃，这场炼丹苦行就永远不会结束。 唯一让洛川觉得有些美中不足的是，早在第四十四层楼的时候，观星楼这片药园就已经无法继续为他提供解除饕餮曼陀罗之毒的草药材料了。 不过这早在洛川的预料当中，他也并未奢求单凭一个观星楼就能凑齐白知舟丹方上的全部材料。 能有现如今的这般成果，他已经算得上满意了。 至此，他登观星楼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已经彻底达成。 如果没有与颜少卿的那番赌约的话，洛川接下来的登楼可以说是无欲无求了，每多上一层楼，都是意外的惊喜。 但现在不行。 为了莫有雪，他必须全力以赴。 所以一时间，洛川就在观星楼第四十八层与炉中的灵丹杠上了，一副不过此关誓不罢休的态势。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给我凝！” “快了，就快成了！挺住！给我挺住！” 洛川双眼满是血丝，目色中带着强烈的疯狂，身上的白色烈焰越发高涨，仿佛是想要焚毁世间万物。 这已经是洛川在近两个时辰的时间里面，第七十二次尝试炼制这枚七星宝丹了，而现在，成败就在一瞬！ “轰！” 伴随着一道恐怖的轰鸣声直达云霄，原本狂躁无比的丹炉终于平静下来，空气中突然多了一阵若有若无的丹香，让人嗅之心旷神怡。 “成了！成了！” 洛川高喊着冲到炉鼎之前，一把掀开盖子，果然看到了一片璀璨光华。 下一刻，洛川如视珍宝般捧起了这颗折磨了他许久的灵丹，脸上终于荡开了层层笑意。 从此时开始，洛川在炼丹一道上的造诣，已经正式超过了天元门掌门，萧重海！ 换言之，偌大一个青州，单论炼丹，拦在洛川身前的只剩下了一个人。 丹鬼。 至于说什么米源、卫尘，甚至于邢无别，都已经不再是洛川的对手了。 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或者说，是一个奇迹。 因为自洛川接触丹药之道至今，也不过才一年左右的时间而已！ 假以时日，恐怕就连沈束那西北药王的名头也得被洛川给夺去！ 当然，唯一有些遗憾的是，青州所在之处并不位于大梁的西北区域…… 一时间，一种无比的欣喜与成就感涌入洛川的心头，让他快笑得把嘴都裂成两半了。 再然后，洛川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诚然，以洛川星力的充沛程度来讲，哪怕再炼上几天几夜的丹也没什么大碍，但他的心神却坚持不住。 初时的狂喜刚刚褪去，立刻便是一股强烈的喜悦汹涌而至。 算算时间，此时距离洛川初登观星楼已经过去快十个时辰了，在此期间他几乎就没怎么休息过，现如今不论是心神还是体力都已经频临极限。 毕竟洛川还不是聚星境，与颜少卿等人相比自然是很吃亏的。 但观星楼却好似并没有让洛川休息的意思，或者说，那位神秘的大人物根本等不了太久的时间了。 所以下一刻，还不等洛川缓过神来，他已经来到了观星楼第五阶段考核的最后一关。 观星楼第四十九层。 洛川苦笑着摇摇头，从山海壶中取出一枚灵药吞服下去，暂时缓解了一些疲劳之意，这才叹了口气。 “好吧，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让我看看，这最后一味星丹，到底是什么样的？” 话音落下，洛川顿时就被眼前的一片金光给闪傻了。 因为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玩儿得这么狠。 这一次，观星楼所给出的考核内容，甚至直接省去了那无关紧要的草木辨识，而是只列出了一味星丹的名字。 逆转乾坤丹。 这是一枚……九星宝丹！ 从客观的角度来说，这对于洛川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先前炼制那枚七星宝丹就已经达到了他的极限，现在让他炼九星宝丹？ 这怎么可能！ 诚然，当初在与天元门弟子斗丹的时候，洛川就曾以六品药师之姿，生生炼出了九品的青木丸，一时被传为神迹。 现在的他已经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七星丹师了，炼制一颗九星宝丹，如果单纯从数学的角度而言，越阶两层当然比三层要容易一些。 但低阶药师的越阶，与中阶丹师的越阶，又岂能混为一谈？ 这种难度可是呈几何倍数增加的！ 洛川尚且对于炼制八星宝丹都没有经验，就想去炼制九星宝丹？ 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在青州，甚至于在本届观星大会上，洛川这个名字，本身就已经成为了奇迹的代名词。 但在很多时候，那只是别人所认为的奇迹罢了。 对于洛川自己来说，他是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的。 所以那不是奇迹，而只是双方的信息不对称而已。 就像颜少卿，他之所以会在登楼前的挑战中输给洛川，说到底，还是因为轻敌。 他之所以会轻敌，是因为他不知道洛川那些无比辉煌且可怕的越阶战战绩，更不知道洛川身负皓月争辉剑这等神级功法，以及当莫有雪的七杀星被点亮之后，洛川的对战实力将会恐怖到什么样的程度。 所以颜少卿输得不冤。 毕竟在交手之前，洛川就知道自己肯定会赢。 但现如今，面对观星楼所给出的考题，洛川除了苦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因为这一次，就连他自己，也没有信心。 理论上来说，如果洛川能成功炼制出逆转乾坤丹，那么，他就有资格与丹鬼平起平坐，放眼整个青州都了无敌手。 这种意义，绝对比他自身修为突破聚星境还要重大。 只是这个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因此洛川的应对方法很简单，甚至带着一些耍赖的性质。 他开口说话了。 “那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这玩意儿凭我现在的实力是肯定炼不出来的，所以如果有什么好东西，比如增加炼丹成功率的法宝，快速提升丹道悟性的功法之类的，就别藏着掖着了，赶紧拿出来吧……” ========================================= PS：感谢‘恬静的神’1元红包打赏，感谢‘@婷婷542347793’1元红包打赏。另外因为舍妹大婚，明日一早慕白就将离京回乡，接下来两天的更新可能会不稳定，当然慕白会尽力保持的，先提前给大伙儿说一声。 第三百四十八章 青州丹道第一人！ 不知道是不是洛川的错觉，他发现，在自己这番话出口之后，整个观星楼仿佛都陷入到了一种非常诡异的沉默中。 这里的沉默指的不是人，而是这个世界。 灵草花叶不再摇曳，鸟兽飞虫不再轻鸣，就连风声在这一刻好似都停滞了。 偌大一个药园，原本的生机勃勃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死气沉沉。 这种静谧给了洛川极大的心理压迫，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半分不减。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的这番话算是逾矩了。 他打破了与那位神秘存在之间的默契。 所谓心照不宣，便是不能说出口的，一旦说出来了，那么事情就变了味。 可洛川别无选择。 因为他知道，这一层光凭自己的力量，闯不过去。 他实在是没有炼制九星宝丹的把握。 连半成都没有。 所以洛川干脆挑明了幕后那人的存在，光明正大地向对方讨要帮助。 也当于是将手上的难题直接推给了对方。 现在就看那人的选择了。 如果他还是想要躲在暗中，坚决不出手的话，那么洛川便只能被淘汰出局，止步观星楼第四十九层。 如果他想要洛川继续登楼，以达到自己那不可告人的目的的话，那么他就必须给予洛川以援手，帮他炼出这枚九星宝丹。 这个决定并不容易，或许那人也没有想到洛川会使出这么一手来。 这似乎与洛川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坚韧不拔、死不低头的性格有所不同。 因为他不知道，洛川在还没有成为凌剑宗弟子的时候，带着年仅五岁的红豆，是怎么在充满了兵灾人祸的江州活下来的。 更不知道洛川为了杀掉徐成，是如何无耻地利用了谢坤对红豆的爱护，最后还让谢坤背了一口大黑锅的。 光明磊落，这个词从来就与洛川搭不上边。 量力而行，不择手段，才是洛川最擅长的东西。 所以那位藏身于幕后的大人物犹豫了，他犹豫的不是要不要出手帮助洛川，而是对于自己一开始的初衷产生了动摇。 洛川真的是一个好的选择吗？ 这样的犹豫足足持续了一刻钟，而洛川就这么耐心地等待着，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 他知道，现在应该着急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因为洛川已经从自己所炼制的一枚枚宝丹上，猜到了那位藏身幕后的神秘强者的目的。 或者说，至少是一部分目的。 因为对方别无选择。 自己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一团氤氲模糊的光晕突然出现在了洛川的面前。 “你比我想的要聪明一些，也更无耻一些。” 光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让人难分男女老少，不过洛川对此并不在意，甚至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 “感谢夸奖。” 对方似乎被噎了一下，良久后才叹道：“你知道我需要你做什么了吗？” 洛川这一次没有装傻，而是干脆利落地回答道：“我想，前辈的目的，无非就是借我的手来炼制这些丹药吧，虽然我暂时还猜不透其中的缘由，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您没有办法亲自动手。” 光团再一次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道：“不止如此，我还需要你在六十七层帮我取一件东西。” “还有吗？” “没有了。” “藏在第六十七层的是什么东西？” “是一朵作为阵眼的雪莲。” “那之后我怎么把东西交给你？” “等你闯过六十九层之后，自然能见到我。” 这一问一答非常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而洛川则对这番交谈的结果显得很满意。 因为对方透露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他至少会帮助自己登到观星楼六十九层。 这意味着，在与颜少卿的赌约当中，洛川，赢定了！ 毕竟在上一届的观星大会中，廖昙连六十一层都没能闯过去，却名列青宵榜第三，而颜少卿才排在多少？ 难道今年颜少卿的成绩还能比当时的廖昙还强？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此番登楼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了无遗憾了。 毕竟，他才洗星境巅峰的修为啊！ 更加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当洛川登临观星楼第七十层之后，之前关于他的种种非议与争论都将烟消云散。 天机殿将再一次向世人证明青宵榜的公正性与精准性。 如果以洛川这样的表现都拿不到青宵榜前十，那么，青宵榜才真的会变成一个笑话。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现在摆在洛川面前的问题依旧现实。 “所以，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炼出这枚逆转乾坤丹来？” 光团的回答非常简单。 “先找齐材料，然后，我说，你做。” 闻言，洛川先是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来，同时也进一步证明了那人在丹药一道上的造诣非凡。 然后洛川接着问道：“既然如此，那你确定这些中阶丹药能起到作用吗？要不要保险一点，干脆炼些高阶神丹？” 这一次，光团直接冷哼了一声：“不要好高骛远，炼制高阶神丹，就算我肯教你，以你现在的资质，也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好吧……” 洛川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随即也不再耽搁时间，直接去药园中开始找寻炼丹材料了。 不得不说，九星宝丹就是九星宝丹，光是炼丹材料的要求就非常严苛。 不仅是年份要准确，分量不能有半点偏差，对于草药材料的品相也有特殊的规定。 好在炼制逆转乾坤丹的材料在药园中都能找到，洛川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将其收集完全，再三确认没有疏漏之后，这才回到了丹炉旁。 “开始吧？” 光团没有回答，或许他觉得也没有回答的必要，于是洛川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以白焰之火点燃了丹炉。 紧接着，就在洛川打算将第一株炼丹材料抛进丹炉的时候，光团的声音忽的响了起来。 “别着急，温度还不够。” 于是洛川毫不犹豫地收回了手掌，耐心地等待着，并仔细感受着丹炉温度的变化。 “好，就是现在，千机草！” 闻言，洛川立刻将三钱千机草投入了丹炉中。 “用星力锁住千机草的药汁，让其不要那么快就蒸发。” “现在放虫花，用最快的速度把千机草的药汁融进去。” “好，很好，现在把你之前炼制的万琼丹拿出一枚来，用无中生有之法淬炼一滴琼花液，铺在炉壁上，快！” “不要分神！虫花要散了，全力将其凝住！” “现在加入松青，注意控火！” ……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在整个炼丹的过程中，都只有光团一个人的声音，洛川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过半句质疑，或者开口询问，一切都只是按照对方的吩咐，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然而，洛川的第一次还是失败了。 伴随着一声恐怖的轰鸣声响彻药园，一阵阵黑气从丹炉中飘散而来，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将四周的灵草给染枯了不少。 光团的反应倒是极快，立刻就飞掠而去，将所有的黑气都包裹在了光色中，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让其净化为虚无。 另一边的洛川则喘着粗气，一连可惜地看着丹炉。 “第一次尝试九星宝丹，失败在所难免，刚才已经成功了大概七成左右，之所以最后会失败，是因为你控火的手法还不够熟练，另外在融合空茗草的时候出现了失误，事后虽然补救了过来，但还是留下了隐患，还有……” 光团并没有急着让洛川再一次开炉，而是仔细为他分析着失败的缘由和细节，让洛川慢慢消化理解。 当真是在手把手地教洛川炼丹。 所谓言传身教，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洛川认真地听着，不时提出自己的一些疑问，也很快在光团的解答中豁然开朗，这一番交流的时间甚至比炼丹还要久，等到洛川表示自己已经完全理解了之后，才开始了第二次的炼丹。 而这一次，洛川的表现显然比之前好了不少，不管是速度还是精准度都比之前提高了太多，举手投足之间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行云流水了。 但很可惜，此次炼丹仍旧在完成了几乎九成的情况下宣告失败。 “再来！” 洛川并没有因为炼丹失败而显得沮丧，相反，却好似正处在极其兴奋的状态，没有耽搁太多的时间，便直接开了第三炉。 第三次炼丹，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就连丹炉本身似乎也有些承受不住接连的损耗，而在外壁上裂开了一道道碎纹。 洛川目色如箭，将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了炉中那汹涌澎湃的滚滚丹气，根本没有时间理会丹炉的状况。 显然此时已经到了成丹的关键时刻。 就连光团也止住了声音，屏息静气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给我凝！” 洛川大喝一声，双臂的肌肉狰狞而恐怖，眼中的血丝看得人心中发慌，然后他猛地探出手，轰然一掌拍在了丹炉之上。 “砰！” 金色炉鼎应声而碎，终于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而在那残缺的炉壁碎片中，却闪烁着点点金光，如漫天飞花，美轮美奂。 洛川身子一歪，摔倒在地，苍白的脸上露着灿烂的笑容。 “成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有黑幕！ 洛川终究还是成功炼出了九星逆转乾坤丹。 从理论上来说，此时的他已经超越了丹鬼，成为了青州丹道第一人！ 当然，如果较真一些的话，其实这个成就还是有很大水分的。 毕竟洛川所凭借的并不是个人的本事，而是有人在背后相助。 可即便如此，洛川此举也非常了不起，如果不是他在丹药一道上的悟性远超常人，就算再怎么手把手地教，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炼出九星宝丹。 而且对洛川来说，他此番最大的收获其实也并不是手中那枚金光四溢的药丹，而是他在这一次次炼丹中所得到的经验。 这种远比金钱更加宝贵的财富在经过时间的沉淀之后，必定会成为日后洛川在丹道一途中最耀眼的启明星，指引他走向更加伟大的未来！ 事实上，自洛川开启星火燎原诀，以《百草洗练录》涉足丹药之道以来，他从来就没有过领路人。 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成为世人眼中难得的炼丹天才，洛川所靠的，只有自己。 直到今天。 直到此时此刻。 那位始终藏身于幕后的神秘强者或许还算不上洛川的老师，但毫无疑问的是，他那毫不藏私的教导，的确令洛川受益良多，甚至说得更直接一些，便是让洛川对于丹药一道的理解整整提升了一个层次！ 有良师倾囊而授，与独自一人闭门造车，或许最后的结果殊途同归，但前者却无疑能让洛川少走太多的弯路！ 别的不说，至少等洛川下一次炼制九星宝丹的时候，即便再没有他人相助，他的成功率也甚至会比一名真正的九星丹师还要高！ 对洛川而言，所谓九星丹师的这一称号，如果他想要，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只要接下来洛川将全部的心力都集中到炼丹一途上，或许不出半年，他就能正大光明地成为大梁历史上最年轻的九星丹师。 不，或许是大梁高阶丹师之下，第一人！ 可以说，当逆转乾坤丹出炉的那一刻，是具有非常伟大的历史意义的。 不论是对于洛川个人，还是对于大梁帝国。 但很可惜，真正有幸见证了这一幕的，只有那团氤氲模糊的光晕。 除此之外，包括范烨在内的一切楼外修行者，都并不知道洛川成功炼出了九星宝丹一事。 因为就在那光团出现在洛川身前的一瞬间，水幕上关于洛川的影像就彻底消失了！ 这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毕竟那藏身于楼中的神秘强者并不希望他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更不能暴露他一直在帮助洛川登楼的这一事实，所以既然他已经决定现身，那么就必须隔绝外界的所有目光。 但对于楼外的一众修行者而言，洛川从水幕中消失的这一幕，却难免带上了一些其他的意味。 为什么星殿不让他们观看洛川登楼四十九层的画面？ 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星殿的人想要隐藏什么？ 这难道不是*裸的黑幕吗！ 再联想到之前洛川所展露出来的，种种逆天表现，不知不觉中，人们对于星殿的质疑已经越来越强烈了。 徐悲、程轩辕、颜天羽等巨头都没有说话，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没有发现事情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碍于对星殿的忌惮，以及影子先生与其他各司主即将到来的消息，不得不保持沉默。 但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多顾忌了。 他们或许不敢把此事摊开来说，但私下里的议论早已经炸开了锅。 “黑幕！绝对是黑幕！我就说之前那洛川怎么跟吃了*一样这么猛，敢情是星殿在暗中帮忙啊！” “当真是无耻之极！自观星大会召开至今，我还真是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一次会隐藏修行者登楼画面的，也不知道那洛川和星殿之间到底有什么勾当，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我估计九烟门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洛川的背景这么硬，靠山这么强，恐怕打死颜少卿也不敢去招惹洛川。” “是啊，这不是摆明了帮着洛川赢下颜少卿吗？实话实说，这次星殿确实有些过分了……” 古往今来，人们对于弱者总是抱着同情的。 当洛川刚开始答应与颜少卿之间的赌约的时候，不少人其实还是向着洛川的，觉得九烟门的确有些仗势欺人的意思，只是碍于九烟门的强大实力而不敢发声。 到了洛川开始在观星楼中大放异彩的时候，这些人也不禁跟着叫好，相反，真正希望洛川栽个大跟头，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付出代价的，其实主要还是九烟门与洪崖宫的弟子。 但现在情况却发生了逆转。 因为在众人眼中，背靠星殿这棵大树的洛川已经不再是弱者了，相比起来，好像颜少卿才更加值得同情一些。 毕竟从一开始，他就立下了一场必输的赌约…… 现在回过头来看，就像是洛川故意给颜少卿挖了个大坑，一步步引诱着对方跳了进去。 就算是星殿，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当然，在这其中，也不是没有人提出疑惑。 “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呢？如果真的是黑幕的话，以星殿的本事，绝对可以做得不显山不露水，怎么可能让咱们这么容易就看出来？” “还有啊，若是洛川真的赢了，岂不是就变相地说明了青宵榜的权威性，天机殿才刚刚打了星殿一巴掌，不论怎么看，星殿也不会站在天机殿那边啊……” 但很可惜的是，这样的声音毕竟只是少数，很快就淹没在了众人对星殿的漫天指责中，连半片浪花都没能掀起。 一时间，已经没有人去关注其他修行者的登楼情况了，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低声讨伐，或许也是在用这种方式抗议星殿的不公正行为。 范烨当然看到了场面正在逐渐失控，也知道众人此时心中所想，但问题在于，他也很冤啊！ 不，不止是范烨，事实上，就连圣星司，或者整个星殿，在这一刻都快冤死了。 因为就连他们都不明白观星楼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川登楼的画面又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黑幕，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阴谋的话，范烨也觉得这是一场针对星殿的阴谋！ 是对星殿刻意的抹黑！ 但关键是，这件事情，他百口莫辩。 观星大会是圣星司主办的，观星楼是星殿的法宝，若范烨说他对此事一无所知，谁会相信？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范烨作为圣星司司主，观星大会最高发言人，他当然是有权限知道观星楼每一层的战况的，并且了如指掌。 但就在洛川的身影从楼外水幕上消失的时候，范烨也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也被强行隔离了！ 他和其他人一样，都看不到观星楼第四十九层的画面。 更不知道在洛川登楼的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意外。 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范烨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冷的笑话。 但真正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范烨才发现，自己与星殿，以及观星大会，已经快要成为一个笑话了。 如果一定要说有谁能够办到这一切的话，范烨心中只有一个人选。 当然是，也只能是星殿殿主，苏先生。 但这个答案很明显是错的。 因为苏先生早在观星大会召开之前就已经在闭关疗伤了，对外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了影子先生全权处理。 而碰巧，因为观星大会上所发生的一件件意外，迫使范烨哪怕作为圣星司司主都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所以早已与影子先生取得了联系。 因此范烨知道，今日苏先生不在汴州，影子先生和其他几位司主正在赶来汴州的途中。 这么一来，整件事情就变得非常诡异了，如果不是因为范烨执掌观星楼多年，更对于洛川的身世如数家珍的话，恐怕他都会觉得这观星楼是洛川的！ 一时间，范烨对于这口从天而降的大黑锅有苦难言，不得不与其他几位评审一样，对场中发生的一切装聋作哑。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很快，就有两件事情的接连发生，彻底扭转了这种对星殿极其不利的局面。 首先，是洛川立身于观星楼第五十层的画面突然重新传回了那片水幕中。 但这并不能减轻人们对于星殿的质疑，相反，洛川的成功登楼更像是在火上浇油，让众人对于如此*裸的黑幕更加义愤填膺。 于是第二件事情发生了。 下一刻，整整九道暗青色星辉破空而至，整齐划一地来到了观星大会的会场，九道足以令整个大梁都为之窒息的人影同时来到了观星楼之前，他们身上的服饰与范烨有所区别，却在身份上与之平起平坐。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场中还出现了一片模糊而黯淡的黑影，哪怕身上没有半点星力波动，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也足以使得场中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影子先生，携星殿九司司主，降临观星大会！ ======================================== PS：感谢‘小石榴685379818’2元红包打赏。 第三百五十章 星殿的态度 星殿十三司，是大梁帝国，甚至于整个星陨大陆最负盛名的修行势力。 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星殿十三司，就是星殿。 自星殿诞生之日起，便有十三司，其中有十司是摆在明面上的，另有三司隐于暗中。 明面上的十司分别是：圣星司、御星司、念星司、观星司、戮星司、水星司、颂星司、照星司、渡星司，以及礼星司。 在这其中，当以圣星司最为人们所熟知，毕竟在大多数时候，圣星司就是代表星殿行走于俗世的那块招牌。 大梁九位州殿首尊，便有六人出身圣星司。 除此之外，星殿最可怕的力量，更在于其藏在黑暗中的另外三司。 金堂。 暗卫。 潜龙渊。 如果单纯从知名度上来讲，暗卫是唯一一个能够与圣星司平起平坐的存在。 或者换一个说法，圣星司与暗卫就是支撑星殿千秋万代最重要的两根支柱。 前者行外务，后者掌裁决。 一个是星殿最光鲜亮丽的外衣。 一个则是星殿握在手中最锋利的匕首。 但这是仅限于大梁境内而言的。 若是把范围扩大到整个星陨大陆的话，其实最受燕国、唐国，甚至于天机殿与祁山等地忌惮的并不是暗卫。 而是潜龙渊。 因为暗卫与潜龙渊有一个非常大的区别。 前者对内，后者对外。 匕首虽然锋利，但至少当它出鞘的时候，还是能听到一些动静，感到一些杀意的。 而潜龙渊不是匕首，它是一根毒刺。 一根没有人知道埋在何处，但一旦爆发就足以致命的毒刺。 潜龙在渊，则无声无息。 若有一日龙出九天，当举世皆惊！ 暗卫、潜龙渊，以及金堂，之所以被誉为星殿最神秘的三司，不是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而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于这个世界而言是完全透明的。 透明，就是看不见，摸不着。 整个大梁帝国，不论是修行界还是寻常百姓人家，都听说过暗卫的名字，也见识过暗卫倾巢而动的恐怖景象，但在平日里，却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些人藏身于何处，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就如同在大燕帝国的疆土内，在这些年不知道潜入了多少潜龙渊的暗探，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也没人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若是提及令世人最为之疑惑的，还是号称星殿第一谜团的金堂。 人们除了知道这个名字之外，其余则对其一无所知。 甚至连这个机构是用来做什么的都是一团谜。 而整个星陨大陆修行界对于暗卫、金堂和潜龙渊这三司的不解还远不止如此，比如这三司司主的身份也从来没有被曝光过，每一司的常驻人数有多少更不为外人所知，最重要的，是人们根本就不知道，有朝一日，当这三司行走于阳光之下的时候，将会对整个世界造成多么可怕的影响！ 这才是星殿对大梁帝国，乃至于星陨大陆最大的威慑。 当然，就算这三司人马不动，星殿其余十司齐集一处，再加上身份、地位、实力均极其可怕的影子先生亲临，也足以轰动整个大梁修行界了。 恰如当初的月影秘境。 恰如此时。 所以一时之间，整个观星大会的会场都陷入了绝对的死寂，没有谁还敢在私下妄言星殿的不公。 整整十道启星境强者的威压笼罩全场，便像是一座座万钧山岳，压得一众聚星境强者连呼吸都变得谨小慎微。 谁也不知道，这些平日里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可是整整十位启星境强者啊！ 然后人们就突然想到了今年观星大会中所发生的种种意外。 比如陈休在坐而论道中的一鸣惊人。 比如洛川与颜少卿的挑战与赌约。 再比如洛川在观星楼中的逆天表现。 可是，即便是这样，星殿有必要搞出这么恐怖的阵势吗？ 影子先生与九位司主值得亲临会场？ 事情似乎搞得有点大啊…… 自己刚刚还在说观星大会有黑幕，星殿在故意偏袒洛川呢，不会被秋后算账吧…… 一时间，众多聚星境强者无不心头微颤，人人自危。 毫无疑问的是，当影子先生携九大司主来到此间的时候，就已经从范烨那里得知了全部的事情，包括洛川在观星楼中的所作所为，以及观星楼失去控制的消息。 但他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片真的影子一样。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戮星司司主，傅呈。 而他所说的第一句话，就吓得在场的众人无不心惊胆战。 “听说今日在场的诸位同道，对本届观星大会颇有微词，我想知道，到底是谁？请站出来。” 世人皆知，在星殿十三司当中，若说哪一司地位最为超然，可以凌驾于其余众司之上，或许还没有定论，有人说圣星司，有人说暗卫，也有人说是潜龙渊。 但毫无疑问的是，在所有十三司的司主里面，脾气最爆最臭的，肯定非戮星司司主傅呈莫属。 想当初洛川于月影秘境中通敌叛国的传言尚未证实之时，整个星殿都按兵不动，只有傅呈带着戮星司众属包围了药王塔，若不是后来苏先生重伤归来的消息传回，恐怕洛川的分身早就被其撕成粉碎了。 凌剑宗也根本等不到洛川归来，就会遭到灭顶之灾。 而今日，傅呈刚一到观星大会的现场，就毫不客气地向众多聚星境强者发难，大有一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对此，当然不会有哪个聚星境强者敢接这话，毕竟谁也不傻。 但有一个人却不卑不亢地开口了。 “傅司主，并非我等对观星大会有所质疑，而是希望星殿对于洛川在观星楼中的表现，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傅呈转过头，看着负手而立的颜天羽，冷笑一声：“就凭你，也有资格要我星殿给一个解释？” 此言一出，场中聚星境众修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九烟门弟子更是各个面露不忿之色。 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傅呈这句话也没什么毛病。 毕竟那是星殿。 别说是九烟门了，就算是天辰书院，又哪里有资格对星殿叫板？ 可颜天羽作为九烟门掌门，堂堂碎星境巅峰强者，又何曾受到过这种折辱？ 好在颜天羽对于傅呈的脾气早就有所领教，此时倒也不怎么往心里面去，仍旧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 “单凭我，当然没有这个分量，不过，我觉得等今日之事传遍整个大梁修行界之后，星殿总得给世人一个解释吧？” 闻言，傅呈一双利眉顿时狠厉扬起，沉声道：“颜天羽，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颜天羽微微躬身，开口道：“不敢，颜某只是说了一个事实。” “你……” 眼看傅呈的怒意已经快要刺破苍穹，一直于旁侧保持沉默的那片影子终于开口了。 “陈休是谁？” 话音落下，不论是傅呈还是颜天羽都收回了咄咄逼人的态势，就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一直游离于九烟门众弟子之外的陈休，则心中一抖，有些犹豫地走了出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就是。” 影子点点头，问了第二句话。 “你可愿追随殿主大人？” 闻言，陈休明显愣住了。 然后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自家宗主，却发现后者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之色，更没有被人当众挖角的恼怒。 对于颜天羽这个层次的大人物来说，他最懂得的，便是分寸二字。 他心里面很明白，傅呈哪怕表现得再怎么火冒三丈，也不可能真的对自己动手。 但影子不一样。 丹河之畔完虐穆的那一幕幕，尚且在颜天羽的心头回荡着！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当然，此事本身也在颜天羽的意料当中，他只是有些后悔，没有早些看到陈休的价值，更没能早些发现陈休手中的那块铁片。 眼看自家掌门都没有半点挽留自己的意思，陈休的嘴角不禁挂上了一丝苦笑，然后对着影子躬身而拜。 “陈休愿意。” 不需要任何文书手续，也不需要任何繁琐的仪式，陈休更换门庭一事，就这么定下了。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任何宗门弟子，都可以再挂一个星殿从职的身份，比如柳如风，比如洛川，都是这么做的，但既然是影子亲自开口了，那么他要的，当然就不可能是挂职这么简单。 对此，不论是颜天羽，还是陈休，乃至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 但还不等众人感叹陈休的机缘之盛，运气之好，影子便再度开口了。 “关于洛川登楼一事，待观星大会结束，我自然会调查清楚，给诸位一个交代。” 影子的这句话听起来很官方，也并没有改变什么，但人群之中，却有一个小丫头，轻轻皱了皱眉头。 然后她不露痕迹地走到了廖昙身前，扯了扯这位大师兄的袖子。 廖昙顿时收回了对影子崇敬的目光，然后俯下身来，面露疑色。 红豆那轻如微风的气声立刻传到了他的耳中。 “大师兄，我们等不到少爷了，如果要救莫师姐的话，就得提前动手了。” ==================================== PS：感谢‘永远铭刻’8元红包打赏，感谢‘yunshen70’2元红包打赏，感谢‘17K书友2w9rlavr’2元红包打赏。话说前两天慕白忙着妹妹的婚礼，居然没有断更，也是个奇迹了，然而乐极生悲的是，今天这一章耗了慕白整整七个小时，简直给跪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小丫头与小萝莉 还是那句话，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在洛川与红豆这对主仆当中，红豆其实才是更具智慧的那一个。 所以在场只有红豆从影子的一番话中听出了一些不耐与厌倦。 这种不耐与厌倦不是针对场中一众聚星境强者的，也不是针对颜天羽的。 而是针对洛川的。 红豆暂且不知道影子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情绪，也无法猜测这样的情绪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但她知道，此事对于少爷非常不利。 或许当少爷结束登楼，回到场中的时候，他会发现事情已经完全超脱了自己的掌控。 星殿这根当世最粗的金大腿，似乎有些抱不稳了…… 如果一切真的如红豆所预料的来发生的话，那么，届时，关于洛川与颜少卿的赌约，以及救出莫有雪这件事，将会变得非常难。 红豆不是瞻星台的那些老神棍，所以她没有办法真正的预测未来，为少爷卜算吉凶。 但她习惯凡事不虑胜，先虑败。 不虑生，先虑死。 所以她和洛川才能在兵荒马乱、尸横遍野的江州活下来。 所以她和洛川才能在险象环生、朝不保夕的凌剑宗得以生存。 但很可惜的是，廖昙不是洛川，他不知道红豆有着什么样的本事，更不知道红豆的这番话隐藏着何等的深意。 毕竟这也是廖昙与洛川最大的区别之一。 他的天赋异禀，在于他是一个道痴。 他为了凌剑宗，可以选择与皇室联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合格的政客，拥有洞察所有瞬息万变的局势的慧心。 他为了凌剑宗，可以抬出自己大梁驸马的身份，与洛川一起划分青州修行界这块大蛋糕，但事实上，真正在最后做到这一切的，还是洛川。 廖昙一直在努力朝着一个修行巨擘的方向走着，但相比起手中的剑，他毕竟不擅人心。 更不如红豆远矣。 所以此刻的廖昙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接纳红豆的建议，而是面露迷惘之色。 “为什么？” 红豆深知自己的直觉无法拿到台面上来说，于是只能笑着道：“少爷在登楼之前悄悄跟我说的，让我们不论他最终的登楼成绩如何，一定要在他离开观星楼之前，救出莫师姐。” 不得不说，红豆把洛川拉出来当挡箭牌的策略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廖昙脸上的疑色已经消除了不少。 “洛师弟说的？那他怎么没告诉我？” 红豆轻轻摊了摊手，满脸无奈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少爷担心知道的人太多，走漏了风声吧。” 廖昙沉吟片刻，开口道：“那为什么是现在？” 红豆笑道：“大师兄背对着水幕，当然没看到啦，刚才少爷的身影重新出现之后，还对着我眨了眨眼呢。” 廖昙一愣：“洛师弟知道水幕的事情吗？” 红豆点了点小脑袋：“那是当然啦，大师兄难道忘了，少爷此番能来参加观星大会，本来就是星殿的影子先生安排的呢，所以星殿那边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少爷啦。” 廖昙喃喃自语道：“可洛师弟之前还在问我观星楼各层的考核规则呢……” 小丫头好似没有听到廖昙的低语，仍旧笑着道：“那莫师姐的事情就拜托大师兄啦，如果大师兄觉得此事难为的话，或许可以找梁王殿下帮帮忙？” 廖昙暗自思量了一会儿，随之点头道：“此时登楼毕竟还没有结束，若是要九烟门提前履行赌约，恐怕颜掌门那边不会答应，若有梁王殿下从中斡旋，或许能事半功倍。” 闻言，红豆顿时开口道：“那大师兄把我也带上吧，若是梁王殿下心存疑虑，我也能帮少爷说说情。” 廖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头：“好，你跟我来。” 说着，廖昙转过身，对同样不曾登楼的左凌玥笑道：“凌玥，帮我看着莫师妹，我去去就来。” 左凌玥没有回应，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睁开，只是轻轻偏了偏头，撇了撇嘴。 见状，廖昙知道左凌玥答应了，这才拉着红豆的小手朝那座二层竹楼走去。 中途并没有遭到任何人的阻拦，场中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也还放在影子先生与其他几位司主的身上，并没有发现廖昙的离开。 只是在走到那棵樟树旁的时候，树下那个来自瞻星台的邋遢老头儿竟突然开口了。 “你就是红豆？” 小丫头怯生生地拉着廖昙的衣角，低声道：“老爷爷认识我？” 老头儿笑了笑，露出了一口褐黄色的烂牙，摇头道：“不认识，但以后会认识的。” 闻言，廖昙下意识地将红豆拉到了身后，微微躬身道：“前辈玩笑了，她只是洛师弟的一个小侍女，不值得前辈如此挂怀。” “呵……”老头儿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笑道：“星命难违，如果哪一天你想通了这个道理，可以来瞻星台找我。” 说完，老头儿就挪开了目光，好似看戏一般注视着观星楼外的影子等人。 廖昙躬身对着老头儿行了一礼，继续拉着红豆朝前行去，然后，又有一位红衣女子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一次，廖昙的面色更加肃然了几分，因为他以为，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果然，红衣女子的第一句话就让廖昙手指微紧。 “看来就连玥儿妹妹也说服不了你呢。” 廖昙微笑道：“红姑玩笑了。” 然而接下来，红衣女子却蹲下了身子，看向红豆。 “听说你是洛川的小侍女？” 红豆点点头，没有说话。 于是红衣女子继续说道：“等你家少爷登楼结束，你可以告诉他，太子殿下对他很感兴趣。” 廖昙脸色微僵，沉声道：“红姑……” 红衣女子抬起头来，仰视着廖昙的下巴，摇摇头道：“若想保证凌剑宗千秋万代，就不应该把赌注都下到同一边，不是吗？” 闻言，廖昙顿时神色一怔，因为对于红姑的这句话，他无法反驳。 紧接着，便听得红豆怯生生地开口道：“我会把姐姐的话告诉少爷的。” 红姑笑着伸出手，轻轻捏了捏红豆的脸颊，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开口道：“乖了，如果你家少爷是个聪明人的话，他应该知道怎么选的。” 说完，红姑也不再多言，她缓缓站起身来，让到了旁边，虽然从容貌上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一举一动却似乎自有某种雍容华贵的味道。 廖昙拉着红豆的小手，并没有立刻向前走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红姑欲言又止。 但最后廖昙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才带着红豆继续向那座二层竹楼而去。 一切正如红姑所说的那般。 大梁帝国只有一位梁帝，却有两位皇子。 如今廖昙选择站在梁王赵辰这一边，其实是一种非常大胆的赌注。 因为赵辰不是太子。 赵勋才是。 他日一旦赵勋登基，那么，赵辰与他的摘星楼能否善终，恐怕就连瞻星台都算不出来。 但如果洛川能加入太子赵勋一手创立的惊鸿坊的话，那么，最后不论是兄弟二人谁最后赢得了天下，都可保凌剑宗屹立不倒！ 这样的机会非常难得，就连廖昙也很难说“不”。 但毫无疑问的是，如果这一切真的实现了，那么至此之后，廖昙与洛川便需要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了。 而这，并不是廖昙所希望看到的。 好在此时还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所以很快廖昙就平复了心境，而他也与红豆走到了竹楼的门前。 楼门无声而开。 一个好似粉雕玉琢的小萝莉正站在那里。 于是红豆第一次松开了廖昙的衣角，暗暗挺起了胸膛，轻声开口道：“你就是夏姑娘吧？” 夏馨月轻轻歪了歪脑袋，似笑非笑地开口道：“你就是红豆？” 两句话过后，场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廖昙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下一刻，红豆主动走上前去，双手搭于身前，向夏馨月款款福了一礼。 “之前在月影秘境，感谢夏姑娘对我家少爷的救命之恩。” 夏馨月笑着上前，拉着红豆的小手，开口道：“红豆妹妹客气了，洛川也救了我好几命呢，这账哪里算得清楚？” 闻言，红豆笑着回过头，对廖昙说道：“大师兄，我想跟馨月姐姐说几句悄悄话，师兄先去找梁王殿下吧。” 廖昙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幕，然后他发现，原来夏馨月背后的那名中年男子也是一头雾水。 紧接着，夏馨月也转头笑着开口道：“三叔，您就去忙您的吧，我带红豆妹妹四处逛逛。” 廖昙与那位中年男子面面相觑了片刻，然后纷纷在两个小丫头那无比坚决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只能悻悻离开。 于是场中就只剩下了一个小丫头与一个小萝莉。 两人脸上的笑容不约而同黯淡了下来。 红豆首先开口道：“星殿的人要对少爷动手了，为什么？” 夏馨月有些少年老成地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红豆没有回答夏馨月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少爷跟我说，你的感知力很强，也很聪明，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影子先生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吗？” 闻言，夏馨月缓缓闭上了眼睛，足足用了百息的时间才重新睁开。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去哪里？” “青州，夏家。” 然而，红豆却摇了摇头：“不，离开的应该是你。” 第三百五十二章 无疾而终 两个离开，代表的是同一种意思，却绝对没有争风吃醋的意味在里面。 相反，夏馨月在担心红豆会因为洛川而成为某些人的目标。 届时，廖昙，不一定保得住她。 如果红豆发生什么意外，洛川一定会发疯。 而红豆则看得更远，想得更深，她在担心星殿有变，而夏馨月则是苏先生最大的软肋。 当最坏的结果发生的时候，夏馨月的三叔也不一定护得住她。 如果夏馨月这边出现了异变，那么洛川在出楼之后便很难独善其身。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夏馨月与红豆有着很多的相似之处，比如两人都没有修为，再比如两人都少年老成，智慧超常，以及，她们都很在乎洛川。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两人在这一刻谁也不肯退让。 她们都心知彼此的存在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洛川之后的判断与决定，但问题在于，如果局面真的糟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么，洛川需要她们。 红豆可以帮助洛川看透人心，为他增加谈判的筹码。 而夏馨月则可以代表星殿，给予洛川最后的庇护。 这两者都很重要，但相比起她们可能遭遇到的危险，究竟孰轻孰重，便很难讲了。 影子先生的态度，以及九位司主的不请自来，是否真的代表星殿生变，还是红豆的杞人忧天，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 红豆凭的不是什么证据，而单纯只是一种感觉。 而偏偏，感觉这种东西，却是比运气还要虚无缥缈，更加无从判断对错的东西。 谁都知道，洛川之所以能够得星殿如此看重，不是因为他的天赋有多高，也不是他在丹药一道上的造诣有多深，更不是因为他在青州以及观星大会上所创造的种种奇迹。 而是因为他在月影秘境中救了星殿小公主，夏馨月。 所以不论是凌剑宗的强势翻盘，还是洛川破格受邀参加观星大会，都是他从殿主苏先生那里所所获的回报。 但现如今苏先生重伤闭关，不问外务，如果在青州地界还好，毕竟秦江与洛川的关系莫逆，可到了观星大会，影子与一众星殿司主是否还会对洛川施以善意，就需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这一点，其实从当时徐悲革除洛川登楼资格之时，范烨作为圣星司司主，却没有半点表示，就可以看出一二了。 而现在，洛川因为在观星楼中的种种逆天表现，莫名让星殿背上了不公的黑锅，影子又会如何处理？ 诚然，星殿的强势是有目共睹的。 这一点，从戮星司司主傅呈的表现就能看出来。 但问题在于，傅呈所维护的并不是洛川，而是星殿这块招牌。 星殿为什么能够在漫漫历史长河中留存至今？ 为什么能够压得大梁皇室喘不过气来？ 其对于星石的垄断，历代殿主的威慑，只是表面上的原因。 星殿的基石从来都不在于十三司司主有多可怕，也不在于他们的底蕴有多深，力量有多强。 而是在于整个大梁修行界对他们的拥护。 今日观星大会，大梁九成聚星境强者齐聚汴州，天辰书院、九烟门、皓月山庄三大修行势力悉数而来，更别说还有大梁皇室、大唐魁星阁、天机殿、祁山等各种错综复杂的势力在紧密关注。 在这种时候，星殿这尊庞然大物，每一步，都需走得谨小慎微。 傅呈可以不在乎一个九烟门，也可以不在乎颜天羽，但他必须在乎整个大梁修行界的态度。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此刻在场的这些人，就代表了大梁修行界！ 所以影子说的那番话并不是客套。 星殿的确需要为此拿出一个解释来。 这便是政治正确。 在大梁立国的这六百载风雨中，星殿不是没有对敌人实施过血腥镇压，也不是没有血洗过修行宗门，但如果仅仅是为了一个洛川…… 不值得。 还是那句话，在星陨大陆上，在人类漫长的修行历史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天才。 哪怕是如洛川这般，已经无数次通过实际行动证明过，他是人中之龙，天骄翘楚之辈，在泱泱星殿面前，也仍旧如一只蚂蚁般渺小。 更重要的是，不论是星殿还是大梁，他们所需要的，是能够为自己所用的天才。 否则，那就不是大梁之幸，而是祸乱之始。 白夜行足够天才吗？ 不仅能够在星殿的围捕下逃脱生天，而且还能于生死间悟得大道，迈入启星境那片波澜壮阔的景色中。 可他的存在却是星殿历史上最大的污点，也是最大的笑柄。 洛川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白夜行，没有人知道，但如果他表现出了这样的苗头，星殿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扼杀在萌芽之中。 而红豆的担忧，正来源于此。 当然，如果这番话说出去，说给他人听，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仅仅从影子先生口中一句不咸不淡的官话中，就想到了这么多，并深以为虑，这已经不是杞人忧天了，而是异想天开。 所以他们不是红豆。 廖昙没有看到的东西，红豆看到了。 颜天羽没有意识到的问题，红豆意识到了。 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决定。 当初在凌剑宗的时候，面对百草堂堂座黎洪的威胁，红豆显得是那么的束手无策，那么的不知所措，不是因为她没有看出黎洪的险恶用心，而是她没得选。 那是洛川能够留在凌剑宗，晋升外门的，最后的机会。 但现在不一样了。 红豆能够借助的力量，已经与一年前大不相同。 所以她假借洛川的名义，让廖昙带她来二层竹楼，只是她没有告诉廖昙，自己一开始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梁王，而是夏馨月！ 红豆知道，若在登楼之后，少爷遭遇危机，那么唯一能救少爷的，绝对不是大梁皇室，而是星殿！ 但这一切的前提在于，洛川被星殿所看重的那个理由仍旧存在。 也就是，夏馨月还活着。 只要夏馨月还活着，不论影子是如何打算的，至少，他不敢对洛川做的太绝。 在正常情况下，这里是观星大会的会场，星殿十三司有十位司主亲临，再加上无数圣星司强者拱卫，以及影子先生的存在，夏馨月当然是最安全的。 就算是魁星阁阁主，凌瞾来此，也别想轻易伤害夏馨月。 可那是在正常情况下。 红豆真正担心的是，星殿生变，影子会对夏馨月动手！ 或许不涉及生死之危，但若是想要这位星殿小公主无法发声，对影子而言还是轻而易举的！ 如此，为了保住星殿那块绝不容丝毫玷污的金字招牌，那么，洛川便危矣！ 只是很可惜，此时时间紧迫，红豆没有机会对夏馨月把话说得这么透，而且有些话也无法明言，所以她只能直接说出了结论。 她希望夏馨月离开汴州，回到夏家。 这样最保险，也最安全。 相较而言，夏馨月的想法则更加直接，也更加简单一些，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如果一切如红豆所言，影子叔叔稍后会对洛川不利的话，那么，只要自己出面从中斡旋，就算无法善了，至少洛川能觅得机会逃走。 但红豆的存在对于洛川而言却是一种拖累。 所以夏馨月想让红豆先行离开。 可问题在于，不论是红豆还是夏馨月，虽然年纪不大，却都是极有主见，并且固执己见的人，所以一时之间，谁也说服不了谁。 反倒是另外一边的廖昙，已经带着梁王赵辰来到了竹楼门前，看起来是准备去找九烟门要人了。 见状，红豆只能再度扬起了暖暖的笑容，开口道：“红豆见过殿下！” 赵辰笑着点点头：“你就是红豆吧？不必多礼，听廖兄说，你已经拜入了凌剑宗，正好，便跟着一起来吧。” 此番赵辰为廖昙出头，是为了莫有雪，而红豆作为凌剑宗的记名弟子，当然有这个名分同往。 红豆知道不便推辞，毕竟她就是借着这个由头跟着廖昙来的，于是只能回头对夏馨月微微颔首，随后便拉着廖昙那宽厚的手掌向楼外走去。 夏馨月就这么看着红豆渐行渐远，也未曾开口挽留，脸色看起来更没有丝毫异样，就如同是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毫无疑问的是，当两个小丫头就此分别之后，各自的心中都变得更加沉重了三分。 她们都有可能变成洛川的死穴，却都不愿就此离开。 这场谈判从其实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果。 但红豆依旧来了。 就如同她的少爷一样，不论结果如何，她想试试。 这是红豆与夏馨月的初见。 也是一个值得被大梁史册浓笔重书的一刻。 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日后便是这两个女人，改变了整个大梁帝国，甚至于星陨大陆的命运。 而这个时候的洛川，却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发生。 他才刚刚登上观星楼的第五十一层楼。 看着眼前的那道人影暗暗发愁。 因为那是他在凌剑宗的大师兄，廖昙。 第三百五十三章 高山仰止 此时出现在洛川眼前的这个廖昙当然不是真的。 而是由观星楼幻化而成。 这也标志着，从这一刻开始，洛川的登楼之行便正式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 世人皆知，观星楼总共有一百层，以九层为一个单位，共分为十个阶段的考核。 每十层便是一个分界线，也被成为缓冲区。 传说到了第一百层便是一个完整的小世界，里面遍布机缘造化，足以令碎星境强者也为之眼红。 只是自惯性大会创立以来，还从未有聚星境强者成功登顶。 所以自然也没人知道在观星楼的一百层到底有些什么。 可除此之外，其实但凡是有过登楼经历的修行者都知道，在观星楼中还有一道非常重要的分水岭。 正好观星楼总层级的半数。 第五十层。 正如青霄榜也分为前榜和后榜一样，观星楼虽然没有明确划分出前楼和后楼，但在五十层以下的考核，与五十层之上的考核，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仔细想想，在洛川之前的登楼过程中，他所遭遇的考验都是些什么？ 从第一层到第九层，星殿给了他充盈的星力，助其破境。 只是洛川心中自有考量，所以婉拒了星殿的好意。 在十一到十九层，星殿给了他九本功法，让其实力大增。 到了第二十一层与二十九层之间，则是星殿为了让众修在最短的时间内熟悉、掌握新学的功法，所以安排了诸如妖兽这般适当的对手。 从三十一层开始，到三十九层为止，星殿则拿出了九件法宝给洛川傍身。 到了第四十一层，则有无数珍稀草药任君采摘。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星力、功法、法宝、丹药，无一不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修行资源，而每九年，星殿就倾其所有，将整个大梁的聚星境强者武装到了牙齿，其意欲何为？ 这个问题有些深远，若是想得简单一些，修行的目的是什么？ 有人求长生，有人求荣华，有人求富贵，有人想要名垂青史。 不一而足。 那么，对于星殿而言，他需要什么样的修行者？ 如同古云慈那般，终其一生都致力于研究修行理论的学士固然可贵，却不是星殿所需要的。 星殿所需要的，是战士！ 是他日若外族入侵，若大梁挥师南下，可以在战场上杀敌建功的修士！ 因此，观星大会真正考核的，当然不是谁吸收星力的速度快，也不是谁领悟功法的天赋高，而是谁的实战能力更强！ 所以在观星楼的前五十层，星殿给了星力，给了功法，给了法宝，给了草药，甚至还给了提前实践磨合功法的机会。 而到了后五十层，那么，就是看各君究竟有何本事，全凭手中的实力说话了。 从五十一层楼开始，到九十九层楼结束，所有的考核都与战斗相关！ 敌人可就不是那些妖兽所能比拟的了。 妖兽虽然也有强弱，但毕竟灵智不足，而且在这个妖兽几近灭绝的时代，任修行者猎杀经验再怎么丰富，到了真正的战场上，当他们面对的敌人不再是妖兽而是人的时候，那些经验终究不过是纸上谈兵。 所以接下来洛川所需要面对的所有考核，其本质都是一个。 战斗。 比如此时他面前的廖昙。 当然，此时站在洛川面前的这个廖昙并不能与现如今的廖昙相提并论。 准确的说，那是十八年前，初次登临观星楼的廖昙。 只有聚星一重境的修为。 但即便如此，洛川也丝毫不敢小觑，脸上满是肃然之意。 对于那些真正天赋异禀的修行大才而言，所谓的境界高低，便只是一个数字。 洛川能够在登楼之前战胜有着聚星三重境的颜少卿，但他却没有把握能够在大师兄的面前全身而退。 哪怕是只有聚星一重境的大师兄。 这就好似现在的洛川，虽然仅有洗星九重巅峰的修为，但在观星大会结束之后，谁还敢把他当做普通的洗星境强者来看？ 在观星楼第六阶段的考核中，每一位修行者都将遭遇他们面前的九座高山。 哪怕这些高山已经被削低了不少，但仍旧需得他们每一个人郑重以待。 廖昙就是洛川面前的第一座高山。 高山可仰止，亦可用来推平。 还是那句话，各凭本事。 至于每个人所遭遇的高山究竟有多高，山峰有多么陡峭，这不是登楼者所能决定的，而是由观星楼根据他们之前的登楼表现来设置的。 或许也正因为洛川在之前的表现实在太过逆天，所以他所面对的第一座高山，就是廖昙这样的强敌。 对此，洛川虽然有些无奈，却并没有心生退意，相反，心中却好似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这不是剑意，却胜似剑意。 “我想试试。” 洛川的这句话当然是对那位藏在幕后的神秘强者所说的，他希望对方不要插手自己的这次战斗，而想光明正大地闯过去。 毫无疑问的是，廖昙是洛川此生所遭遇过的最强之敌，但现如今的洛川同样今非昔比。 之前与颜少卿一战，洛川只是点到即止，并没有发挥出百分之百的战力，当然打得不算过瘾。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打了。 因此在话音落下的下一刻，洛川的身影动了。 一道明媚且炙热的明橙色星辉气线将夜空一分为二，让洛川在眨眼之间就来到了廖昙身前三尺，扬起了挽歌剑上的那轮明月。 追星踏月。 皓月争辉！ 月色正盛，与星光交相辉映，刺得人睁不开眼。 抢攻，仍旧是洛川最习惯的作战方式，当初颜少卿便是在此中吃了大亏。 但那是颜少卿。 廖昙抬头看着洛川手中的那轮满月，眼中不悲不喜，白色长衫轻轻飘荡，就如同一位对月当歌的诗人。 他身上所荡开的层层气晕同样不是剑气，而是书生意气。 面对洛川这盛气凌人的一剑，廖昙没有退，而是从容执剑，抬手迎了上去。 刹那间，金光四溢，如旭日东升。 廖昙是凌剑宗首席大弟子，所以他用的当然是凌剑宗的剑法。 金玉满堂。 当初在青州围剿凌剑宗的时候，太上长老林如也对袁家家主用过此剑，但同样的一剑，落在廖昙手中，却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意味。 金玉何来？ 当然是自苦读而来。 因为书中自有黄金屋。 所以洛川并没有从廖昙的这一剑中感受到太多的杀气，更没有荣华富贵之势，相反，却有一种大义在胸的浩然意。 月满则亏，但浩气长存。 所以洛川手中的皓月很快就在金光之下逐渐崩散，挽歌剑也发出了一道低沉的悲鸣。 一击未果，洛川立刻退去，手中再度洒下了一道星光。 于是有一枝翠藤缠在了廖昙的长剑之上，扼住了他那飘逸出尘的白衣。 这是洛川在之前考核中所获得的百花藤！ 受百花藤一阻，廖昙的剑势出现了短暂的停滞，藤花上的毒刺在他的腕间刺出了一个墨绿色的小点，让其身形稍缓。 高手对阵，便只争朝夕。 所以就在廖昙被困的这一瞬间，洛川的身形已经急速后退，却并未远离，而是脚踩点点星光，绕到了廖昙的身后。 明月再度升起。 廖昙受百花藤所困，一时无法回首，但他手中的长剑却回锋轻转。 金光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清。 这不是金玉满堂。 而是廖昙的自创剑法。 君子剑！ 见大师兄使出了自己的看家绝学，洛川自然也是心头微颤，于是他将体内的白焰剑气燃烧到了极致，使得手中的那片月光变得更加莹白瘆人。 仍旧是皓月争辉剑，但这一次，洛川却并没有抱着与大师兄比拼剑意的打算，而是错开了剑锋，笔直地向廖昙的后心刺去。 这是玉石俱焚的打法！ “嗤……” 伴随着长剑入体的闷响传出，挽歌剑与君子剑各建其功。 但洛川的剑刺入了廖昙的后心，而廖昙的剑却只刺中了洛川的肩膀。 于是洛川的嘴角扬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君子不争，但我却以皓月争辉，所以，师兄，你输了。” 此时的廖昙只是观星楼所幻化的一道力量投影，自然是无法回应洛川的，很快就化作点点金光飘散而去。 但洛川却做足了礼数，执剑对着廖昙的虚影微微躬身。 “承让。” 接下来，洛川获得了一炷香的休整时间，他轻车熟路地在肩膀上涂抹了一些止血的药粉，又吞下一枚灵丹，这才施施然踏进了观星楼第五十二层的金光中。 然后，洛川脸上的苦涩顿时变得更强了一些。 虽然此事已在他的预料当中。 观星百层，一层更比一层难，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既然在五十一层洛川就遇到了大师兄廖昙。 那么之后的敌人自然会更加难缠。 比如此时出现在洛川身前的那个女孩儿。 关于这名对手，洛川对其的所有了解都是道听途说。 比如说什么大梁四大天女之首，再比如说大梁最具天赋的天才符师，以及曾经压了廖昙一头的那个称号，青霄榜榜眼。 当然是，也只能是，左凌玥。 ==================================== PS：感谢‘老书虫的老子’2元红包打赏。 第三百五十四章 过分了啊！ 洛川觉得自己站在风中的身姿有些凌乱。 此时的他已经登到观星楼第五十五层了。 五十一层是廖昙。 五十二层是左凌玥。 五十三层是穆。 五十四层是程轩辕。 而到了这第五十五层，洛川的对手则变成了尚敬轩。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便是观星楼默认，在同等条件下，尚敬轩的实力其实比穆和程轩辕还要强！ 那个尚敬轩真的如此可怕？ 连续两届霸占青宵榜头名还不算，竟然还把穆与程轩辕都给比下去了？ 要知道，穆所出身的踏云宗，虽然不及天辰书院那般耀眼夺目，但若是单论穆这个人的话，却绝对比大半个天辰书院都要声名显赫。 那可是启星境下第一人！ 而程轩辕呢？ 则是天辰书院的首席大弟子！ 观星楼的排序有猫腻啊…… 如果穆的实力真的堪当启星境下第一人的话，那么，按理来说，程轩辕也是碎星境巅峰强者，却为何排名比穆还要高些？ 洛川可不相信观星楼的排名还要参照各家宗门的实力，这绝对是实打实的个人战力的体现。 随即洛川又想到一个问题。 观星楼的排名依据是什么？ 当然是根据这些人在登观星楼的表现来排序的。 如此一来，除了后五十层的战斗实力之外，似乎前五十层的考核也应该纳入排序标准才对。 如果真的一如洛川所料，或许单纯以对战实力而言，穆比程轩辕要强，但综合比如星力吸收、功法领悟，以及法宝鉴别等考核来看，程轩辕则更胜一筹。 这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天辰书院的底蕴绝非踏云宗所能企及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 尚敬轩与程轩辕同样出身天辰书院，这家伙竟然比自家大师兄还要强？ 对此，洛川倒是没有太过纠结，正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只是观星楼竟然为自己安排了两位来自天辰书院的对手，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如果是巧合的话还好说。 但如果这一切是那位幕后神秘人刻意安排的话。 此人究竟…… 意欲何为！ 在观星楼第五十一层到五十九层的考核中，胜者是没有实质性的奖励的。 相比起前面五十层的机缘与造化，星殿好似突然就变得小气了。 但事实上，战斗本身就是一种机缘。 只是能从中获益多少，就要看个人的领悟了。 与廖昙一战，洛川对于自家宗门的剑道便有了新的认识。 与左凌玥一战，洛川便或多或少领教了符道的精奥之处。 与穆一战，便加深了洛川对于体术的感悟与锤炼。 …… 这些好处不是显而易见的，但对于洛川的星途大道却有着非常至关重要的作用，所谓厚积薄发，不过如是。 但对于观星楼所精心挑选的这些对手，洛川却想得更加深远一些。 程轩辕与尚敬轩的出现，让洛川对于天辰书院的不少绝学都有所见识，日后若与之为敌，想必也不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念及于此，洛川深吸了一口气，坦然一笑：“如此，便让我再领教一下贵院还有什么手段吧！” 言罢，洛川没有急着出剑，而是脚踩追星踏月，绕着尚敬轩掀起了阵阵星力风暴。 尚敬轩傲然立身于风暴正中间的位置，目色中战意熊熊，眼看那阵阵风暴倾力转为剑气，呼啸而至，尚敬轩唇齿微动。 “晓风。” 下一刻，尚敬轩的身影突兀地自场中消失不见，如鬼魅般来到了洛川近前，伸出一根手指向洛川眉心点去。 洛川目色一片肃然，没想到尚敬轩竟然能使出如同瞬移一般的神迹来，相比之下，追星踏月的速度就是渣渣。 面对尚敬轩的幽然一指，洛川不敢怠慢，当即以挽歌剑护于身前，身形暴退。 “白焰……焚身！” 话音落下，恐怖的白色烈焰自洛川体内蓬勃而出，将他身上的璀璨星光尽数掩盖，顺着尚敬轩的指尖倒卷而上。 汹涌焰火在顷刻间就将尚敬轩的白衣灼成了飞灰，却被其指尖上的层层玉光逼退，难伤其分毫。 “残月。” 尚敬轩的声音有些缥缈，使得轰然落下的月光也无端生出了些朦胧之意。 月色洒在尚敬轩的手臂上，清冷而静谧，却轻而易举地击碎了那漫天白焰。 “铛！” 尚敬轩的手指终于落在了挽歌剑上，顿时激起了一声轻吟响彻天地。 洛川手臂一弯，白骨森然，整个人被轰落地面，血光丛生。 尚敬轩没有片刻停留，衣角一摆，再度融入寒风之中，指尖的一滴鲜红落在了洛川身前一尺。 然而，他身上的那层月光却突然消散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洛川那嗜血的微笑。 “萤火安敢……与皓月争辉！” 洛川的右手已经被折断，所以此时的他以左手执剑，但剑锋上的月色却从未如此强烈过。 仍旧是皓月争辉剑，但不同之处在于，洛川降下了自己的本命星辰。 便是从尚敬轩那里剥夺来的力量。 那不是残月。 而是一轮满月。 以皓月之力所催动的皓月争辉剑有多么可怕？ 洛川不知道。 这很遗憾。 因为尚敬轩退了。 尚敬轩的身影在眨眼间出现在了百丈之外，白衣依旧，只是胸腹间的一道血痕让他神色变得有些委顿。 洛川没有能够毕其功于一役，却仍旧让冒进的尚敬轩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可这不是两败俱伤。 因为洛川吃的亏要打一些。 好在，洛川不怕打消耗战。 所以在下一刻，洛川一拍山海壶，立刻将数颗丹药如吃糖豆一般送入了口中。 不过数息之间，洛川的右手已经可以勉强动一动了。 紧接着，洛川没有给自己太多的整修时间，也没有给对手太多的喘息之机，便再度脚踩追星踏月追了上去。 等他来到尚敬轩身前三丈的时候，对方的手中亦出现了一把长剑。 于是有一片片金光横亘在天地间。 无数的剑光自尚敬轩的手中肆意宣泄开来，就像是一株千年神木，在开枝散叶。 又像是节庆时大梁百姓喜欢燃放的烟花爆竹。 这便是天辰书院的绝学，铁树银花。 洛川漠视着万剑汹涌，手中的白色剑气也轰然而出。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金光与白月交织在了一起，映得整个天色忽明忽暗，就像是下了一场盛世烟雨，美轮美奂。 这不是金风玉露一相逢。 所以不会胜却人间无数。 有的只有成败胜负。 伴随着一道道如惊雷一般的轰响，洛川再度倒地，身上的衣衫已经血污丛生，手中的那串石珠更是摇摇欲坠。 相比之下，尚敬轩却只是向后退了三步。 只是胸腹间的那道血痕更深了几分。 洛川的第二剑还是败了。 但他还没有败。 “妈的！” 洛川张嘴吐了一口血沫，自月影秘境与白夜行一战之后，他还从未如此狼狈过，就算是穆的凶戾都无法让洛川心生怯意。 但今天他却是实实在在地撞到了一块铁板上。 而且这还是二十七年前的尚敬轩。 那个只是凭借洗星境的修为便能荣登青霄榜四十八位的尚敬轩。 “我特么还是青霄榜前十呢！” 洛川恶狠狠地叫骂了一声，再次将各种丹药不要钱似的送入了口中，然后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再来！” 话音落下，洛川再次将手中的挽歌剑扬了起来。 …… 整整半个时辰之后，眼看山海壶中的丹药已经见了底，洛川才终于硬生生地把尚敬轩给磨死了。 不是被他一剑毙命的。 而是死于失血过多…… 毫无疑问的是，这是洛川在观星楼中所遭遇的最强大的对手，也正应了星殿的判断，在同等条件下，尚敬轩真的比程轩辕要强。 不过洛川还是赢了。 虽然是赢在他的丹药之道，再加上百花藤等各种各样的法宝上。 而尚敬轩只有一人一剑。 在确认尚敬轩已经化成了漫天金光消散于天地间之后，洛川就像是一条死狗一般躺倒在了地上，看似伤痕累累，眼中却一片清明。 为战而战，那不是洛川。 重要的是，战之所得。 “相比铁树银花，那晓风残月倒是更难缠一些，其兼顾了身法与剑意，不知道是天辰书院的秘法，还是那尚敬轩自己开悟的，可惜时间还是短了些，使我只能窥探到一些皮毛……” 洛川皱着眉头不断总结着此战的经验，对于翩然落下的金光视若无睹。 但很快，他就觉得自己好像被坑了。 因为在观星楼第五十六层，等待着洛川的是徐悲…… 虽然只是聚星境的徐悲。 于是洛川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过分了啊！这还有三层呢！难道你还准备把白夜行给抬出来？还是把苏先生与杨大帝拿来给我试试手？不玩儿了！” 洛川不知道这是不是那幕后神秘人的恶趣味，反正他是不干了。 尚敬轩虽然天赋异禀，天资绝伦，但谁也不敢保证，他就真的能够一步步走到启星境那片深不可测的天地中。 但徐悲不一样。 这个老家伙现在已经是启星境了。 这说明他在聚星境的时候，绝对也是令无数天骄高山仰止的存在。 洛川根本试都不用试，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除非，他愿意在此时聚星立道。 PS：感谢‘17K书友n3ujgmu9’2元红包打赏，感谢‘宣辰454871459’2元红包打赏，祝大家国庆佳节玩儿得开心……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天外飞……砖 撂挑子这种事情，洛川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 之前在面对九星逆转乾坤丹的时候，洛川就曾知难而退。 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拼命，什么时候该惜身。 此番登观星楼，洛川只有两个目的。 其一，是为了收集解除饕餮曼陀罗之毒的主材。 这件事情早在他登临观星楼四十三层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 其二，是为了赢得与颜少卿的赌约，救出莫有雪。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也已经足够了。 至少洛川不认为颜少卿能超过自己现在的成绩。 换言之，此时的洛川已经无欲无求，他心中也很清楚，若是依靠自己本身的实力的话，那么，此地便是终点了。 他之所以在面对尚敬轩的时候依旧竭尽全力，是因为他想看看自己与天辰书院顶级天才的差距有多少。 但面对徐悲，这个目标没有任何意义。 且不说日后徐悲会不会成为凌剑宗的敌人，会不会成为洛川的敌人，反正就算此时的洛川赢了徐悲，也半点好处也捞不着。 因为现在的徐悲已经是启星境了。 世人皆知，碎星之后，便自成规则，信手拈来皆是大道。 更别说启星境那片波澜壮阔的天地。 洛川曾在丹河中一日恒星，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徐悲这般的启星境强者，不论是攻击的手段，还是在星道上的足迹，都远非聚星之时所能企及的。 两者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就像当洛川晋升启星境之后，不论是皓月争辉剑，还是枫桥夜泊，恐怕都变成了小道，不足以用来再建奇功。 所以面对聚星境的徐悲，洛川根本就没有与之交手的意义。 所以洛川毫不犹豫地撂挑子了，想要让那位藏身幕后的神秘人给自己开个后门。 但这一次，洛川失算了。 因为下一刻，只见徐悲手持丈许长刀，笔直地向洛川斩了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洛川心尖一抖，下意识地踩起了追星踏月，身形暴退。 杏黄色的刀光漫天而来，就像是无故掀起了一阵沙尘暴，看得人头皮发麻。 好在洛川的速度够快，及时躲开了刀锋，只被余劲扫到了双臂，在白焰焚身诀的全力运转之下，尽数荡开。 这是怎么回事？ 洛川眉头轻皱，心有戚戚。 按理来说，那位藏身在幕后的大人物既然已经把他送到了这里，之前还不惜暴露了真身来帮助自己炼丹，照理说绝没有半途而废之理。 但还容不得洛川多想，徐悲的第二刀便又到了。 “妈蛋！” 洛川根本不敢直掠其锋，只能再次远遁，一时间被徐悲打得抱头鼠窜。 这种一面倒的追杀足足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徐悲的刀势才渐弱下来。 这也就是洛川。 凭借着白焰焚身诀锻造了无比强横的肉身。 再加上浩瀚无穷的星力。 以及追星踏月的神妙之处。 这才能在徐悲的追杀下独善其身。 至少在聚星境这个层次，只要对方不动用什么厉害的法宝，洛川即便打不过，跑还是跑得了的。 当然，这一刻钟的时间也不能算是白跑了。 洛川看似狼狈，但实际上无时无刻没有在观察徐悲的异状。 是的，就是异状。 此时的洛川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徐悲与自己之前的对手都有些不太一样。 这个不一样指的不是境界或是实力。 而是在于灵智。 怎么说呢。 如今洛川所面对的徐悲并不如之前的廖昙、尚敬轩等人那般栩栩如生，而更像是一个机器。 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机器。 照理来说，观星楼是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的，否则，与先前对阵妖兽有何区别？ 看起来，那位藏身在幕后的神秘人还是出手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此时此刻，他对于观星楼的干涉变得有些艰难了。 洛川想到了两个原因。 要么，就是随着自己登楼的层数越高，那神秘人的掌控力就越低，毕竟越到后面，观星楼的考核就越难。 否则的话，如果对方随随便便就能让自己登楼，又何必还要让自己有针对性地学习破阵之术？ 还有一个可能。 便是在帮助自己炼制九星逆转乾坤丹的时候，那神秘人再度大伤元气，即便想要出手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为什么说“再度”呢？ 从他要求洛川炼制的那些丹药就可以看出来了…… 当然，也可能这两个原因都存在。 念及于此，洛川突然有些焦虑。 “撑住啊！” 洛川低喝一声，知道自己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否则若是那人出了问题，事情就会变得棘手无比。 因此在下一刻，洛川出剑了。 这是他面对徐悲第一次出剑。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他手中的丹药已经不多了，虽然还能经得起一两次消耗，可别忘了，在打败徐悲之后，洛川想要闯过这一阶段的考核，还有三个对手在等着他！ 而且只会一个更比一个强！ 一时间，洛川心中发了狠，也不再藏拙，将战力催发到了极致。 白焰剑气随皓月而起。 整整九道命星投影轰然而至。 十数张符篆翩翩起舞。 百花藤、离火罩、盘龙石等诸宝在空中悍然自爆。 …… 徐悲似乎也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生死危机，眼中闪过一抹警意，但很快就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了无生机的茫然。 然后徐悲悍然起刀，再次朝着洛川的项上人头劈了上去。 刀光斩碎了月影，劈散了星光，终于在数件法宝的冲击下渐缓，再落到洛川身前的时候，已经无法撕裂他身上的符篆星光。 然而，当洛川的挽歌剑逆势刺在徐悲胸口的时候，却没有预料之中的血肉横飞，只是响起了一声令人绝望的轰鸣。 “砰！” 星陨帝国以剑为昌，因为有祁山。 但修习体术者绝非寥寥。 比如青州的血狱谷便大兴此道。 徐悲绝对不是洛川所见过的第一个体术大成者。 但却绝对是他遇到最强的一个。 强到连挽歌剑的锋芒都无法撼动！ 徐悲的脸上漠然依旧，他低头看了看抵在胸口的黑色长剑，眼中没有丝毫惊恐，亦无半分嘲讽，只是按部就班地调转了刀口，向洛川撩去。 洛川携一往无前之势而来，若此时要退，虽势损，却并非不可为之。 但洛川没有退。 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徐悲的双眼。 刀锋倒回而至，眼看就将斩在洛川的腰侧，却忽的停住了。 因为有一阵恶风从徐悲脑后袭来。 一道闷响落在了洛川的耳中。 仿若这世间最美妙的仙乐。 徐悲的长刀就此离手，连带着他整个人都砸落到了尘埃中。 见状，洛川才无比唏嘘地从旁边捡起了那块金光熠熠的大砖头。 “不愧是名列地榜的高阶法宝啊！不愧是杀人掠货，偷袭掩杀的好宝贝啊！” 洛川拿着金砖，当真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惊喜。 虽然此番袭杀能成功，全靠洛川以身为饵，挡住了徐悲的奋力一击，也多亏了徐悲的神智受限，但这玩意儿竟然能一下砸死一位聚星境强者，这杀伤力也着实喜人。 世人常道，攻击型法宝不可求，当真是至理！ 眼看着徐悲已经化作点点金光消散于场中，洛川还在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金砖。 当然，洛川可不会就此得意忘形，因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他的对手会变成何方神圣。 事到如今，连徐悲都出现了，讲真的，就算接下来再出现星殿殿主，苏先生，洛川也一点儿不会惊讶。 可问题是，面对苏先生，这等手段还有用吗？ 洛川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毕竟他能打的牌就只有这些，除非真的选择聚星，否则，他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闯下去。 但关于聚星，洛川却自有一番看法，所以并不打算这么急切行事。 若非如此，早在吸收完观星楼前十层的星力之后，他就可以聚星了。 就在洛川苦苦冥思下一次战斗该如何去打的时候，那片熟悉的金光已经将他包裹在内，按部就班地将他带到了观星楼第五十七层。 然后洛川突然愣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又错了。 或者说，他觉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竟又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嗯，也不对。 应该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孔。 但关键是，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可能排在徐悲之前！ 那人大腹便便，五官都快挤到了一起，身穿一件宽大的灰袍，看起来似乎连走两步都会大喘粗气。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修行者不讲究男女老少，自然也不讲究高矮胖瘦，但在通常情况下，但凡勤于修炼者，体型都不会太过发福。 所以修行者中随便出个胖子，都往往会令人印象深刻。 比如卫尘。 比如南宫无名。 而洛川现如今所面对的这个人，不论是体型还是长相，都与南宫无名至少有八分相似！ 洛川很快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了这个大胖子的佩剑上。 那是一把不知道用什么材料打造的长剑，就这么看似随意地别在大胖子的腰间，与他那肥硕的身材衬映起来，显得尤其可笑。 但洛川却笑不出来。 因为上面散发的凛然杀气，即便是相隔数十丈之远，仍旧让洛川脸色发白。 然后他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个名字。 “南宫……剑痕？” PS：感谢‘Jlliuxin’8元红包打赏，感谢‘17K书友N4TPZ7M6’2元红包打赏。 第三百五十六章 念星之忧 “轰！” 洛川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手边的金砖宝光黯淡，剑痕如网。 但洛川还是胜了。 即便这是一场惨胜。 看着眼前的漫天金光，洛川心有戚戚，仿佛回想起了那双冷漠到了极点的双眼，以及那柄看似毫不起眼的长剑。 真不愧是单凭一人一剑就能让整个血狱谷低头的家伙啊…… 南宫剑痕。 这个名字对于现今的大梁修行界已经有些陌生了。 但青州众修却对此津津乐道。 洛川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是在星殿主持的拍卖会中。 秦江在为洛川介绍青州八大家的时候，便着重点出了这位南宫家的骄傲。 若非此人在十年前离开了青州，当和亲之乱爆发的时候，青州修行界恐怕也不会受到这般重创吧。 若是此人愿拜入凌剑宗，廖昙或许也无法成为首席大弟子。 所谓青州三大星择，加在一起都不如一个南宫剑痕。 可惜的是，此人性格却太过孤傲，不通俗务，一去十年，音信全无，否则南宫家也不至于在青州八大家中沦为末流。 南宫剑痕只登过一次观星楼，具体的成绩洛川不得而知，但从观星楼为他安排的对手次序来看，至少在星殿眼中，此人可是比天辰书院那两位天骄都要恐怖的存在！ 更遑论那号称启星境下第一人的穆。 若他愿安于青州，说不得便能出一个一等豪门了！ 洛川唏嘘了一阵，知道那胖子定是个比大师兄还要武痴的家伙，若非一心追求大道，或许也不会有这般成就。 “这么看来，等观星大会结束，与南宫家探寻福地的事情也该提上议程了……” 对于南宫家，洛川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一来南宫无名在拍卖会的时候就卖了他一个面子，而且还活捉了袁小花当做厚礼。 二来当初在月影秘境的时候，南宫轻弦也算与洛川有几分袍泽之谊。 朋友之间，有来有往，这才是正道。 自凌剑宗被围一事之后，原先的青州八大家仅余其六。 其中夏家是洛川最坚定不移的盟友，姜家虽然大伤元气，但也已经在明里暗里对凌剑宗表示了臣服。 一旦洛川再与南宫家深结情谊，那么就算是将半个青州修行界握在手中了。 想必凌剑宗惨遭整个青州修行界围剿的事情再不会发生。 上次在瓜分白家和袁家产业的时候，洛川就已经给了南宫家很大一块肥肉，再等着双方共同探寻那处福地之后，这情谊自然就更深了几分。 “就是不知这南宫剑痕到底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洛川暗自念叨着，第一次对南宫家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这当然源自于之前那大胖子的恐怖剑术。 南宫家精通音律杀伐之道，却不知为何能教出这么个剑道通明之辈。 只能说世事难料。 心中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洛川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再看向山海壶时更是满面愁容。 在面对南宫剑痕之时，哪怕对方被限制了心智，洛川还有金砖这等偷袭利器在手，也仍旧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山海壶中所存的灵药已经不多了。 之前在观星楼中所炼制的九枚星丹洛川没有动。 因为他知道，这是为那幕后的神秘人所准备的。 一片金辉洒下，带着洛川那双忧心忡忡的眼睛，让他来到了观星楼第五十八层。 …… 在楼外。 洛川登楼影像早就消失了。 这次倒不是那位神秘人在故意为他遮掩，而是观星大会的规矩所在。 观星楼的考核只有前五十层可公诸于众，后五十层则谁都看不到。 这当中自然是存了些保密的意思，否则廖昙也不会对于七十层之后的考验一无所知。 更重要的，则是为了一众修行巨擘的脸面。 比如若是洛川打败徐悲的画面传了出来，哪怕只是聚星境的徐悲，又让这位神威军主帅该如何自持？ 难道是星殿在暗示，洛川比徐悲更强，更适合神威军一把手的位置吗？ 这当然是一个笑话。 但星殿必然是连这个笑话都不会允许发生的。 所以此时大多数修行者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了后续登楼者的身上。 廖昙是例外的。 此时的他正拉着梁王赵辰和红豆一起，在与九烟门的人扯皮。 当然，主要是赵辰和颜天羽在说，廖昙和红豆只是个陪衬。 “殿下，既然犬子当众立下了这个赌约，当然要等登楼结束才能论胜负的。” “颜掌门此言差矣，莫非到了此刻，颜掌门仍旧认为贵公子能赢吗？” 颜天羽暗暗皱了皱眉头，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凌剑宗在这个时候想要提前兑现赌约，而且还请来了梁王这尊大佛，难道是担心自己会在之后毁诺吗？ 事至于此，颜天羽当然明白，颜少卿已经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他并不觉得影子之前的那番话有什么深意在里面，而只是一句没有任何营养的官话，自然也没有奢望于星殿真的会清算洛川在登楼过程中的种种异常。 所以廖昙此行的目的就更加让人看不懂了。 凌剑宗想要做什么？ 便在此时，廖昙开口了。 “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颜掌门，之前洛师弟的所为有些孟浪了，还望颜掌门莫要见怪。” 闻言，颜天羽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凌剑宗服软了吗？ 让梁王来当和事佬？ 这样的揣测当然是有道理的，毕竟凌剑宗与九烟门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上，虽然凌剑宗远在青州，但如果颜天羽下得了狠心的话，他日携大军压境，小祁山必定荡然无存！ 洛川在登楼前的挑战已经打过九烟门一次脸了，若是登楼之后要当众兑现赌约，当然就是第二次打脸。 被人打了脸，最好的回击方式，当然就是翻脸。 之前立约之时，有皓月山庄的太上长老作保，现如今有星殿整整十一位启星境强者亲临，九烟门敢翻脸吗？ 当然不敢。 那么这就是又一次打脸了。 堂堂一等宗门，被一个青州的小门小派几番折辱，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传出去，绝对会被整个大梁修行界笑掉大牙。 想必廖昙是担心自己在恼羞成怒之后对凌剑宗下手，所以这才来缓和的吧…… 私下了断，当然比当众兑约要更识大体。 颜天羽这般想着，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此事，也确是犬子有些不分轻重，老夫也未曾知晓，那莫姑娘竟是凌剑宗亲传弟子……” 颜天羽这等老狐狸，自然是翻脸比翻书还要快的。 看起来，廖昙在要回莫有雪这件事情上，应该是没什么阻碍了。 当然，这是凌剑宗的私事，并没有太多人在意。 星殿的人更是对此漠不关心。 就连一上来就与颜天羽水火不容的戮星司司主，傅呈，也没有关心九烟门那边的动静，而是在闭目养神。 相比起来，倒是念星司司主，何青石，此时正面露忧色，看着影子的背影暗暗皱眉。 “此行之前，我便卜了一卦，乃是火中取栗之相，实在不吉，却不知影子先生为何一意孤行？” 何青石当然不是在当面质疑影子的决定，否则他也不会尊令而来，所以这番话听起来更像是在抱怨。 而他所抱怨的对象，却是白绫。 白绫作为水星司司主，与何青石所统领的念星司并无交集，原本两人之间的情谊也只是泛泛，不过经历月影秘境一役之后，倒是多了一些走动。 此时的白绫也是满目疑色，摇摇头道：“原本范大哥是叫我一人前来的，却不知影子大人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又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 关于影子此番携星殿九司司主来给范烨撑场子的举动，不论是何青石还是白绫，都不解其意，因为这是杀鸡用牛刀。 如此大的阵势，在近二十年来，只有两次。 一次是和亲之乱，那是外敌入侵。 一次是月影秘境，那是小公主深陷危局。 然后就是今天。 可今日的观星大会，有这个必要摆出这般场面吗？ 除非是徐悲的神威军，联合天辰书院、九烟门，要反大梁。 但这显然不可能。 所以影子的决定非常不妥。 这也是红豆的忧虑之所在。 当然，影子是不会向诸位司主解释他这么做的理由的，在苏先生闭关之后，他就是星殿的代言人，自然也有权利调动星殿十司。 好在今日影子只是将十位司主集中在了汴州，而没有将他们的部属一并带来，否则恐怕会让人认为是战事将起。 宛城皇宫里那位也必定坐不住。 可毫无疑问的是，影子与何青石、白绫、傅呈等人的到来，让观星大会的气氛被压抑到了极致。 再没有人敢妄议星殿的不公，甚至连对其他登楼者的讨论声也没有了。 整个会场都充斥着肃杀的气氛，却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影子站在场中央，有些不太习惯被万众瞩目的感觉，他是影子，自然天生就该活在阴影中，当他不愿意现身的时候，除了苏先生之外，便不再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便如各司司主、各州首尊的影子一样。 但今天他却必须这么做，为了一个非常伟大的理由。 此时的影子并没有去关心观星楼的情况，也并不好奇洛川登到了多少层，他浑身都被包裹在一片氤氲的黑暗中，所以没有人能看到，他其实背对着观星楼，目之所向，在汴州西北。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两位大佬 影子在等待什么，没人知道。 但毫无疑问的是，影子的出现，令无数人看向观星楼的目光都多了些同情。 不是对洛川的，而是对颜少卿的。 有星殿这尊庞然大物撑腰，洛川若是还能输了，那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不知不觉间，在场的一众修行者，至少已经有九成相信了本届观星大会有黑幕。 如果是这样的话，之前洛川一系列不正常的表现倒是可以解释了。 比如他怎么能那么快地吸收星力。 比如他怎么能如此顺利地参悟聚星境功法。 再比如，那无比荒诞的，一拳击溃九头妖兽的“神迹”。 原来这一切都是星殿在背后搞鬼啊！ 一时间，不少修行者都面露不忿之色，尤其是那些从坐而论道环节被刷下来的各门弟子，更是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当然，在影子以及星殿十位司主的星力压迫下，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生怕一个不好就被暗卫给抓了关到黑狱中。 没看人家徐悲，徐将军，也连嘴皮子都不敢动一下吗？ 神威军被誉为大梁帝国最精锐的虎贲之师，徐悲更是大梁十大名将中唯一一个破境启星的超级强者，但这一切，放在星殿面前，都不够看的。 连大梁皇室都对于星殿无可奈何，更何况是一支神威军？ 所以当影子等人来到观星大会会场之后，徐悲就开始装聋作哑了，就好像自己根本不存在一样，就好似他与洛川之间的冲突从未发生过一般。 但实际上，徐悲的心中却在冷笑。 他在等着看星殿是如何自掘坟墓，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当众作死的。 毫无疑问的是，今日天机阁提前发布青霄榜，已经在星殿这尊庞然大物的脸上打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而洛川在观星楼中那神乎其神的登楼速度，则是第二记耳光。 虽不足以让星殿大厦将倾，但至少可以撬动其根基。 或许便是从今日开始，这个存在于星陨大陆上千年的修行势力，便将一步步走向死亡。 徐悲乐见于此，并为之迫不及待。 一想到自己或许能够在有生之年见证星殿的灭亡，为大梁帝国立下不世功勋，徐悲的心中便有一股热浪在汹涌澎湃。 然后他将目光落在观星楼外的水幕上，看着代表着洛川的红色小点已经登上了第五十八层，眼中精光一闪。 再快些吧，再快些吧。 可千万别让老夫失望啊…… 洛川身处楼内，当然不会想到，楼外的局面竟然已经变得如此复杂，曾经一意孤行想要将自己逐出观星大会的徐悲，竟然会转变了立场，希望自己登得越高越好。 当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大梁诸修也不算是冤枉了洛川。 因为他的确是作弊了。 本届观星大会的确是有黑幕的。 不过帮助洛川的并不是星殿十司的司主，也不是影子，而是另有其人。 而对方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让洛川赢下与颜少卿立下的赌约。 原本对于洛川来说，他并不是主动去作弊的，甚至对其抱有极大的警惕，认为天下绝没有免费的午餐。 但到了这个时候，洛川已经慢慢接受了那神秘人的馈赠。 更对于那人无法继续给予自己足够的支持而颇为恼火。 这并不是贪得无厌。 而是洛川已经隐隐感觉到，如果自己无法顺利登到观星楼第七十层的话，一定会产生非常严重的后果。 不是针对于洛川自己的。 而是针对于整个大梁修行界。 因为洛川已经猜到了那位藏身幕后的神秘人的真实身份。 所以当他看到守驻观星楼第五十八层的竟然是苏先生的时候，洛川轻轻笑了。 这件事情很不合常理。 因为观星楼是星殿的，自然也是苏先生的。 所以苏先生不可能来登观星楼。 哪怕是在他聚星境的时候。 但观星楼能够得到苏先生的战斗数据，来模拟出一具力量投影，这似乎也并不足为奇。 只是洛川心中很清楚，这个对手一定不是观星楼为自己所挑选的。 否则一旦自己胜了，便是在打星殿的脸。 除非观星楼敢笃定，自己此战一定会输。 可观星楼会为洛川设计一场必输的考核吗？这显然是不符合观星大会的初衷的。 因此答案就很明显了。 这个对手，是那位神秘人为洛川专门准备的。 洛川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对方的情况有了好转，已经重新掌控了观星楼，但他知道，这一战一定比打南宫剑痕的时候要轻松！ 事实也的确如此。 当洛川一剑洞穿苏先生的胸口，将其化作漫天金光的时候，他甚至连一颗灵药都没吃。 从头到尾，苏先生都没有强烈的进攻意图，而是在不断地给洛川喂招！ 是的，就是喂招！ 苏先生用那无比玄妙的战斗节奏，一次又一次地让洛川以最从容不迫的姿态施展了皓月争辉剑，再让他用最舒服的角度不断使出枫桥夜泊。 当金砖砸来的时候，苏先生主动伸头。 当白焰袭至的时候，苏先生任其灼烧。 当洛川脚踩追星踏月离开的时候，苏先生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可谓是洛川自登观星楼以来打得最酣畅淋漓的一战了。 只能说，堂堂星殿殿主作为陪练对手，这感觉还是非常不错的…… 而且对方似乎还在有意无意地帮助洛川感悟枫桥夜泊的后两式。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可惜当洛川最终战胜苏先生，并遗憾收剑的时候，仍旧未得其精髓，只是脑中对于这最后两剑的施展有了一个大致的雏形。 由此可见，要在洗星境的时候原创剑法，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洛川能够在月影秘境中误打误撞创得两式，已经是走了狗屎运了…… 与苏先生一战，无疑极大地振奋了洛川的精神。 他甚至已经猜到了自己最后的对手是谁。 在大梁帝国，唯一一个能与苏先生比肩，甚至比苏先生更可怕的修士，有且只有一个。 所以当洛川踏着金光来到观星楼第五十九层的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了一袭儒衫。 那是一个比廖昙更像读书人的男子。 他的手中拿着一册经卷，笑容如沐春风。 有言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但此人必然不在其列。 因为他是万千梁人的偶像。 是大梁能够威慑外敌的底气。 同样也是丹药一道最大的希望。 丹鼎大帝，杨天笑。 这并不是洛川第一次见到杨天笑了，早在月影秘境中，洛川代表血月巡礼人间的时候，就曾在某座雪山之巅见过他。 当时的杨天笑坐在一棵雪松之下默读经卷，时历三日三夜，为了等待一株七色雪莲的盛开。 可惜的是，最终杨天笑并没有等到雪莲绽放星光的那一刻，便在漫不经心的一瞥下匆匆离去。 但相比起那时的杨天笑，此时出现在洛川面前的这个显得稚嫩了不少，眉眼间还留着淡淡的青涩，就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药童。 与丹师对战，是非常不占便宜的一件事情。 尤其是杨天笑这种级别的丹师。 这是整个大梁帝国的共识。 洛川对此更是深有体会，毕竟他之前能够接连战胜徐悲、南宫剑痕等人，凭借的就是此道。 但在洛川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忧虑。 因为他很笃定，此战必定比打苏先生的时候还要轻松。 但当杨天笑真正开始动手的时候，洛川还是被惊到了。 对手并没有发动攻势，而是当着他的面开始炼丹。 洛川一愣，随即赶紧脚踩追星踏月来到了杨天笑的身边，仔细观察着这位丹鼎大帝的炼丹秘术。 这还是在教他啊！ 虽然在炼制九星逆转乾坤丹的时候，洛川已经接受过那神秘人的指点了，但如此近距离地感受丹道第一人炼丹，绝对是千载难逢的大造化！ 洛川哪里肯错过这样的机会，只是有些遗憾，对方似乎一心炼丹，无暇回答自己的疑问，更无法开口指教自己，所以一切都只能靠洛川自己去看，去悟。 即便如此，洛川的收获也足够恐怖了。 因为他分明看到，杨天笑在炼丹之余，还在炼火！ 这是…… 长生书中记载的秘法！ 换言之，杨天笑也曾修习过长生书！ 一时间，洛川的震惊无法言喻，而他对于长生书的理解与感悟也正在飞速提升中。 “原来炼丹与炼火之间的区别如此之大！” “这火还能这么炼？” “咦？这株三生草怎么会出现这等变化……” 便在洛川那不断的喃喃自语中，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了。 在此期间，杨天笑总共开了五次炉，五次所炼制的都是不同的丹药，虽然没有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丹出现，但却让洛川受益匪浅。 草木乃万丹之本。 炼火则是万丹之魂。 洛川还沉浸在杨天笑那无比玄妙的丹道之中，而对方已经施施然站起身来，缓缓对着洛川执手行礼。 紧接着，杨天笑的身影自解为点点星光，消散于天地之间。 恭送洛川踏入六十层。 PS：感谢‘17K书友3bb23p3w’18元红包打赏，感谢‘17K书友4JF5LW36’4元红包打赏，感谢‘17K书友i5h9mnpo’2元红包打赏，感谢‘SwissChocolate’的豪华章，今天正值中秋佳节，慕白在这里祝各位书友阖家团圆，幸福美满。另外今天同时也是我爷爷的八十大寿，本来准备请假来着，结果看到大家打赏这么给力，在喝得晕乎乎之后慕白还是来网吧写了这一章，快夸我快夸我…… 第三百五十八章 闯阵！ 水幕重开。 洛川的身影出现在观星楼六十层的一片竹林中，沉膝打坐，身上星光熠熠。 历经轮番大战，洛川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力上，都遭到了极大的损耗。 所以他必须趁着这个机会重振旗鼓。 好在洛川的星海之浩瀚，举世无双，否则以他仅仅洗星境巅峰的修为，就算有无数丹药为佐，也根本撑不到现在。 因此现在对于洛川来说，继续登楼最大的问题不是星力的短缺，而是各种法宝、丹药，以及符篆的损耗。 洛川不是左凌玥，他不懂符道，所以他之前所用的灵符都是来自于月影秘境的馈赠。 更准确的说，是他当初从九天升龙柱上扒下来的。 九天升龙柱是思思的本命器，虽然历经岁月的侵蚀，仍旧威不可挡，锐气无双，洛川不知道是谁困住了思思，又是为了什么理由将她镇压在那暗无天日的石洞中，但毫无疑问的是，那人为了锁死九天升龙柱，可谓是下了血本。 却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当初洛川在月影秘境中收获的最大财富。 即便是在洛川越境与白夜行的那一战中，这些符篆也起到了非常至关重要的作用。 否则，洛川又哪里能在整整十四片剑域的笼罩下进退自如？ 洛川不会制符，所以这些符篆是用一张少一张，在通常情况下，洛川都是舍不得拿出来的，而是作为压箱底的手段。 但在经历了月影秘境的一次次血战，以及之前登楼时的一轮轮厮杀之后，洛川山海壶中的灵符已经见底了。 同样损耗严重的，便是洛川在登楼前所准备的各种灵丹灵药。 在一开始的时候，洛川之所以会来参加观星大会，完全是出自于梁王赵辰的“蛊惑”，抱着开开眼界的目的而来。 所以他的准备不够充分，也没有想到登楼的过程会如此艰难。 如果说观星楼的前五十层完全是在给洛川送装备，送人头的话，那么从第五十一层开始，便是洛川硬桥硬马的实力了。 虽然有那位神秘人在背后为他保驾护航，但洛川的战果仍旧令人震撼。 看看他的对战都是什么样的变态吧。 凌剑宗大师兄！ 四大天女之首！ 天辰书院首席大弟子！ 甚至还有神威军主帅这等级别的强者！ 这是一场场从一开始就不公平的对战。 但洛川还是撑过来了。 因此他所付出的代价也绝对不菲。 比如此时落在他手边的，那块名列地榜第七十七位的高阶法宝，金砖，已经伤痕累累，宝光黯淡，好似随时都会碎成粉尘。 好在从观星楼第六十一层开始，洛川所面对的考验将是剑阵，所以如金砖这般用于偷袭暗杀的法宝倒是发挥不了太大作用。 等出了观星楼之后，洛川还是可以利用千锤百炼将其修复一番的。 待其再战之时，必将又是一个好汉……呃……好砖！ 在竹林中静坐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洛川这才自口中吐出了一口浊气，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抬起头，看着一贫如洗的天空，心中暗叹一声。 “还剩最后十层了。” 观星楼的七十层当然不是终点，却是那位神秘人为洛川定下的目标。 至于七十层之后有什么，洛川不知道，因为廖昙不知道。 但洛川并不认为自己能够闯得过去。 之前五十一层到五十九层的考核，洛川已经举步维艰了，这还是那幕后神秘人对观星楼考核拥有一定的影响力的情况下。 但很明显，这种影响力正在急速下降。 甚至洛川怀疑，等他登上六十一层的时候，那位幕后神秘人已经无法为自己提供足够的帮助了。 所以才会提前将两本破阵秘法传给了洛川。 而这，才是洛川敢于继续登楼的底气之所在。 风火林山。 以及，万里横行。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洛川肯定会在观星楼第六十层的缓冲区多稳一段时间，不管是蓄养心神，还是加深对星火破阵术的感悟，都比贸然闯阵要稳健许多。 但现在不是正常情况。 洛川不知道那幕后的神秘人还能撑多少时间，更重要的是，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所以接下来，洛川拍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手持挽歌舞了个剑花，抬头望天的目光星火迸裂。 紧接着，伴随阵阵金光天降，洛川扶摇直上，剑指苍穹。 观星楼第六十一层的考核，是阵法。 洛川修剑。 所以他面对的是剑阵。 这是连廖昙都无可奈何的一道天蛰。 因为剑阵失传已久。 但对于洛川而言，情况却有所不同。 不仅仅是因为他开启了星火破阵术，更因为早在月影秘境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过剑阵的威力了。 焚天剑阵。 以及天罗地网。 前者助洛川悟得枫桥夜泊的前两式。 后者则让洛川知道了烟雨楼一醉的片缕真相。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每每当洛川遇到剑阵的时候，总是别有一番机缘。 今天是第三次。 之前在月影秘境中，洛川之所以能够屡破剑阵，是因为他的手中有永夜伞，因为他自创了枫桥夜泊，同时，更重要的是，那些施展剑阵的人因为血月凌空而失去了星力。 但这次不一样。 洛川根本就没有看到一个人。 横亘在他身前的，只有四把剑。 剑似有灵，能自主而动。 天有东南西北，四剑各占其一，色泽均异。 赤若朱雀，白如猛虎，青似蛟龙，黑近玄龟。 这便是四方天灵阵。 洛川身未动，却感觉手中的挽歌剑在激昂轻鸣，战意汹涌。 见状，洛川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浮起了一丝轻笑。 “风。” 一字落下，平地有风起，将片片落叶倒卷而上，沙尘漫天，径直向那柄青色长剑轰然而去。 “火。” 此言一出，有旭日东升，光耀天地，扑面而来的灼浪有灭世之姿，不过瞬时之间便将赤色长剑染得更红三分。 “林。” 只此一字，便惹来万丛朝贺，千木长鸣，一株株沙柳拔地而起，便如一支支铁血长枪，朝着白色长剑呼啸袭去。 “山。” 最后一法，厚土为山，有石不降，则巍峨万丈，大地就此撕裂，拱起一座座丘陵，以最粗暴也最简单的方式砸在了那柄黑色长剑上。 于是有青龙御风。 有朱雀吞火。 有虎啸山林，亦有玄龟驮石。 这不是末世之景，却令人心惊胆战。 倒是只手早就这一切的洛川显得淡然无比。 在他看来，这座四方天灵阵并没有那么玄妙，甚至不如当初在月影秘境中他所见识过的天罗地网。 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或许就是组成剑阵的只有剑，而没有人。 剑阵，剑阵，当然应以剑为主，但就如这世界上所有的阵法一样，比剑更重要的，永远是握剑的人。 同样一套四方天灵阵，如果是由四名聚星境强者施展出来，绝对会比此时洛川所感受到的威压更强上一倍。 如果是碎星境的修行者布下此阵，那自然更是天差地别。 当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也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而已，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有幸见过完整的剑阵的。 也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如同星火破阵术这般逆天法诀的。 比如廖昙。 作为一名剑修，可想而知其第一次见到四方天灵阵的时候，心中的震撼之意有多么强烈，面对自己一生所求，却从未真正亲眼见过的未知事物，与激动相伴的，往往是恐惧。 所以廖昙连六十一层都没能闯过去，便被四把长剑击溃了心防，也断送了前路。 如果再来一次，廖昙恐怕还是会败。 因为相比起破阵，他更希望能够从这四方天灵阵中悟得剑道真意，若是能侥幸将其复刻下来，便是功德无量。 但洛川却没有这种想法，他只是为了一心破阵。 所以抛开所谓天赋、修为、实力等因素不谈，单论破阵之道，至少在现在，廖昙不如洛川。 事实的结果也证明，洛川通过这一层的速度，甚至比他击败廖昙的时候还要快。 有风火林山在手，面对这种初级剑阵，洛川几乎可以横着淌过去！ 世人皆知，在现今的星陨大陆，剑阵这种东西早已断了传承，除了祁山与大唐魁星阁还保留有一些残阵之外，再无人能见昔日剑道的辉煌。 因此可以断定的是，观星楼中所藏的九座剑阵必定不是星殿所有，而是殿主苏先生的私藏。 至于苏先生是从哪里看来的这些阵法，便不得而知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这楼内的一切剑阵，都是苏先生以其恒星境的超高修为，自己硬生生重创的！ 念及此处，洛川也是无限唏嘘，若是当初月影秘境没有遭到白夜行，以及燕国大军侵略的话，单是里面所留存的剑阵传承，就能让大梁修行界睥睨四方！ 不过这样的感慨很短暂，因为洛川已经来到了第六十二层。 在看到自己眼前仍旧还是只有剑，没有人之后，洛川不禁长松了一口气。 “风！” 第三百五十九章 变故 因为星火破阵术的存在，使得洛川在面对观星楼第七阶段的考核时，变得异常的顺风顺水。 登楼速度也再次飞速提升。 比他之前对阵廖昙、左凌玥等人的时候要轻松写意得多。 照着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洛川想要抵达观星楼七十层的愿望其实并不遥远，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但令洛川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用风火林山破除观星楼第六十二层的玲珑剑阵的同一时间，在观星楼外却发生了一桩意外。 这桩意外对很多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对洛川而言却非常重要。 因为他千算万算，偏偏算漏了一个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变数。 更不曾料到，这一变数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爆发出来。 星殿十大司主与影子先生的亲临，不仅给在场的众多聚星境修士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更让皓月山庄的太上长老柯涛头疼不已。 在登楼开始之前，柯涛之所以会突然出头，自告奋勇地成为洛川与颜少卿那场赌约的见证人，为的，便是与洛川结一个善缘，以便在观星大会结束之后向其询问自家庄主的下落。 但现在这个打算却随着影子先生等人的到来变得有些渺茫了。 万一到时候洛川不肯如实告知，柯涛就连威胁他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洛川有星殿撑腰。 影子先生与星殿十位司主究竟为何而来？ 面对这个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比如红豆，就认为是因为星殿生变，甚至觉得夏馨月也会有危险，所以才会劝其先回夏家暂避。 但柯涛却是觉得星殿诸强是来保护洛川的。 他与徐悲，甚至与在场绝大多数修行者的看法都不同，他认为，洛川是凭真本事登的楼。 那么这件事情就很恐怖了。 依照洛川之前在观星楼中的种种表现，且不论打破了历年来观星大会的多少记录，反正绝对是对得起他在青霄榜上的排名了。 甚至在很多人看来，洛川的排名还低了些。 至少能进前五！ 修行界不缺少天才，但像洛川这样，天赋极高，未来不可限量，又恰好救了星殿小公主一命的天才，绝对不多见。 可这样一个人却偏偏与神威军主帅产生了间隙，与九烟门立下了几乎可以决定生死的赌约，如果星殿不出面的话，谁也保不住洛川。 所以影子来了。 而且还带着星殿十大司主齐至，为的，就是给洛川撑场面！ 如果一切真的如柯涛所料的话，那么他想从洛川口中得到自家庄主下落的想法就变得有些困难了。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洛川愿意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凡事总要先往坏的方向考虑。 柯涛不知道洛川究竟是如何习得皓月争辉剑的，也不知道此事到底与庄主的失踪有没有关系，但这却是他所能得到的唯一的线索了。 所以对于柯涛而言，洛川此人，他势在必得！ 如果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所以柯涛一开始其实是打算先稳住洛川，再将其诳到皓月山庄去，届时，是审还是问，还不是柯涛说了算？ 但事到如今，柯涛的立场却变得非常被动，他必须在洛川登楼结束之前，想到新的对策。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翠影却忽的出现在了柯涛眼前。 “轻梦？” 柯涛暗暗皱了皱眉头，没想到纪轻梦这小妮子竟然又摆脱了几名弟子的看守，跑到自己这里来了。 之前纪轻梦与严霜之间的冲突柯涛不是没看到，他只是不想管。 相比起这些小孩子们的打打闹闹，柯涛更加焦心于卢小君的无故失踪，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在于，他深知纪轻梦仗着庄主的宠爱，本身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此番她贸然跟来，若是在观星大会上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丢的可是皓月山庄的人！ 因此，关于之前严霜苛责纪轻梦的一幕，柯涛倒是乐见其成。 却不曾想，纪轻梦趁着严霜登楼的机会，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又跑出来了！ 而且这次她没有选择逃跑，而是跑到了柯涛这里来。 难道是找自己告状来了？ 念及此处，柯涛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在这个时候，他可没有心情与这位“少庄主”玩儿君臣游戏。 但纪轻梦到来的第一句话，却让柯涛心尖儿一抖。 “我觉得我们可以把那洛川弄到宗门来，不能便宜了枯木林和九烟门。” 柯涛知道纪轻梦素来有些鬼主意，倒也没有忙着斥责，而是问道：“之前听霜儿说，那洛川拿出来的药单可不一般，咱们皓月山庄不擅丹药之道，你要怎么让洛川来？” 闻言，纪轻梦面露嘲色，笑道：“咱们皓月山庄看上的人，哪里用得着管他愿不愿意？” 此言一出，柯涛顿时就觉得有些失望了，摇摇头道：“若是在影子先生他们到来之前，你的想法倒是与我不谋而合，只不过现在却是有些难办了……” 可纪轻梦却并没有知难而退，相反，她竟然有些兴奋地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柯长老在担心什么，不过是觉得星殿会为那小子撑腰罢了，若我说，我有办法让那洛川乖乖地俯首称臣呢？” 柯涛一愣：“什么办法？” 纪轻梦脸上的笑容立刻再盛三分，她凑到柯涛身前，逐渐放低了声音：“洛川身边有个小侍女……” 片刻之后，柯涛猛地瞪大了眼睛，低声道：“此事你有多少把握？” “十成！” 得到纪轻梦的保证之后，柯涛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快了几分，他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看了看红豆等人所在的方向，轻轻眯起了眼睛。 此时的廖昙已经从九烟门的马车中接下了莫有雪，果然一如洛川所料，如今的莫有雪再次换上了失忆症，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月影秘境中被袁小花偷袭后所留下的后遗症。 廖昙是懂丹药的，正如他对洛川所说的那样，他的师叔祖乃是凌剑宗百草堂的初代堂座。 这些年廖昙虽然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练剑上，但对于丹药之道的研习也始终不曾放下。 所以这个时候的廖昙正在给莫有雪诊断。 至于梁王赵辰，则已经功成身退，回到了那座二层竹楼中。 换句话来说，此时的红豆，落单了！ 见状，柯涛的脸上立刻扬起了浓厚的笑意，他衣袍轻轻一闪，便已经来到了红豆的身前，轻轻弯下了腰身，开口笑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红豆抬起头来，颇有些疑惑地看着柯涛，怯生生地答道：“弟子师承凌剑宗。” “噢？”柯涛面露意外之色，再问：“你是洛药师的师妹？” 不过这一次，柯涛却不等红豆回答，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过此事倒也与洛药师无关，老夫只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拜入我皓月山庄？” 柯涛满目慈爱，看着红豆就像是在看着一块稀世璞玉，再加上那柔和的语调，实在让人难设心防。 柯涛并不认为红豆会拒绝。 因为他已经从纪轻梦那里听说了，这丫头只是凌剑宗的一个记名弟子，连外门都没有入！ 这样的人到了皓月山庄，那便是真正的鲤鱼跃龙门，麻雀变凤凰！ 当然，更重要的是，柯涛相信“皓月山庄”这四个字对女性的吸引力。 这是一个以修行者为尊的世界，同时也是一个以男人为尊的世界。 尤其在大梁帝国。 女辈修士虽然并不罕见，但真正能够有所成就，树下丰碑者，凤毛麟角，或许唯一一个被人们所熟知的，就只有皓月山庄的庄主，卢小君了。 卢小君是是一个女人，皓月山庄也是一个以女性为主的宗门，相对来说，柯涛倒是一个异类，当然，当年他之所以会拜入皓月山庄，也是为了一个女人。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在大梁帝国境内，皓月山庄就是女性修行者的圣地！ 甚至比太子所创立的惊鸿坊还要受到追捧！ 所以柯涛信心十足。 不是每个人都有着像廖昙和洛川那般的不识好歹的。 当然，他们有不识好歹的底气。 但红豆没有。 至少柯涛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当红豆下一句话出口的时候，柯涛才会露出了一副见了鬼一般的模样。 “谢谢柯长老好意，红豆也早就对皓月山庄心神驰往已久，不过……此事还得问问少爷，少爷去哪里，红豆就去哪里。” 这是被拒绝了吗…… 柯涛突然觉得，凌剑宗还真是个神奇的宗门，竟然能找到这么多神奇弟子。 当然，碰了一鼻子灰的柯涛并没有显得太过羞怒，因为他早就做好了备选方案。 所以在下一刻，柯涛慢慢挺直了腰背，原本和蔼可亲的笑容也逐渐收敛了起来，双眼冷得令人心悸。 “不过是凌剑宗的一个记名弟子而已，尚还没有资格入册，今日老夫看中你的修行天赋，是你的福分，你只需要谢恩就可以了，至于凌剑宗那里，老夫自会处理。” 闻言，红豆立刻心头一紧，下意识地退了两步，转头朝廖昙看去。 但那道翠影却适时地挡在了红豆的视线前。 “红豆妹妹，跟我走吧。” PS：感谢‘17K书友3zesjrw4’2元红包打赏，感谢‘观潮704276930’2元红包打赏，感谢‘17K书友R26WQAZR’2元红包打赏，感谢‘大师兄051415793’1元红包打赏。 第三百六十章 红豆的选择 红豆看着纪轻梦，眼中的惊慌悄然而褪。 她不知道皓月山庄为什么要对少爷下手，但很明显，对方想要用自己来威胁少爷。 这原本是在红豆意料当中的事情，她只是没想到，最先动此念头的竟然不是星殿。 红豆很聪明，在炼丹方面也很有天赋。 但她有一个很大的短板，就是没有修为。 如果柯涛要动手，强行将她掳走，红豆连开口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纪轻梦把握机会的能力实在太强了。 此时的廖昙虽然就在咫尺之外，但他却将全部的心神都落入了莫有雪的体内，所以根本没有察觉到红豆这边的异状。 从表面上看，红豆正处在最危险的时候。 但不论是纪轻梦还是柯涛，都太低估了红豆在凌剑宗的地位，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红豆对于凌剑宗，对于百草堂而言有多么重要。 他们只知道，红豆是凌剑宗的一名记名弟子。 可事实上，自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凌剑宗上下便知道了红豆是洛川的逆鳞。 或者说，是洛川最大的软肋。 所以当日百草堂之变，文逝水布了一个很大的局，为的，不是将百草堂一朝覆灭，而是为了击杀红豆。 但很可惜，秦未央的存在令文逝水的精心布局彻底落空。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红豆的安全，便成为了凌剑宗的重中之重。 今日观星大会，洛川登楼而上，廖昙因为莫有雪难以分心，但这并不意味着，红豆便真的是孤身一人。 所以在下一刻，两把长剑出现在了柯涛的身前，看似微不足道，却带着决绝之意。 秦未央。 谢长京。 “你们想对红豆师姐做什么！” 谢长京的声音很大，令四周修士纷纷侧目，更令纪轻梦的笑容彻底凝滞。 相比起来，秦未央的声音要温柔很多，但其中所蕴含的深意却不得不让柯涛却步。 “我父亲是青州殿尊秦江，若我今日死在这里，我想，我父亲一定会与你不死不休。” 星殿，又是那该死的星殿！ 一时间，柯涛只觉得嘴角发苦，但他却并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 “老夫只是看此女天赋不错，是个修行的好苗子，想要带回皓月山庄悉心培养，此事，恐怕星殿还管不了吧！” 秦未央淡淡一笑：“若是你情我愿，当然谁也管不了，可红豆并不想去皓月山庄。” 柯涛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一群小辈拂了面子，当下也不再准备与他们多做纠缠，直接冷哼一声，自袖中激起两道星光，结结实实地轰在了秦未央与谢长京的长剑上。 “砰！” 秦未央与谢长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被一击轰飞，随即柯涛伸手便朝红豆抓去。 可却有一袭青衫抢先一步拦在了红豆身前。 谢长京与秦未央的出现，当然不是为了拦住柯涛，因为他们拦不住，对方是皓月山庄的太上长老，更是堂堂碎星境强者。 他们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现在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因为廖昙赶到了。 “柯长老，再怎么说，红豆师妹也是我凌剑宗的弟子，就算是你皓月山庄想要人，也不能这么要吧？” 柯涛的身形微顿，他可以不在乎廖昙是凌剑宗的首席大弟子，也可以不在乎廖昙那仅仅只是聚星境的修为，甚至可以不在乎其青霄榜榜首的名号，但他必须在乎廖昙背后的大梁皇室。 “若我今日一定要带走她呢？” 柯涛的这句话很没有烟火气，但却非常强硬。 而廖昙只是摇了摇头：“我答应过洛师弟，他不在的时候，会帮他看好红豆师妹，我不能失信。” 说完，廖昙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没有扬起，却锋芒毕露。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场中不少人的注意，大家都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皓月山庄与凌剑宗之间竟变得如此剑拔弩张了。 影子自然也注意到了柯涛与廖昙之间的冲突，不禁暗暗皱眉，却并没有出手干预。 在场的一众聚星境强者也并没有上前拉架的意思，因为谁也不希望得罪皓月山庄，也不想与一位青霄榜榜首，未来的大梁驸马结怨。 除了萧远山。 他只是一介散修，未来或许会成为凌剑宗的长老，更重要的是，他与洛川交情匪浅，所以这件事情，他必须要管。 一个廖昙，当然不是柯涛的对手。 哪怕他被誉为青州百年最天赋异禀的修士。 可若是再加上一个萧远山呢？ 即便仍旧敌不过，但也总比廖昙一个人要强。 见状，柯涛不禁气极反笑。 “看来我皓月山庄的名号已经如此不管用了吗？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挑战柯某的底线？” 萧远山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廖昙身边，就像是一块磐石。 于是柯涛再度将目光放回到了廖昙的身上。 “你可想好这么做的后果了？” 这个后果无关廖昙，而是关乎凌剑宗。 之前洛川已经狠狠得罪了九烟门。 现在又要得罪皓月山庄吗？ 一夜之间，与大梁两大一等门派为怨，别说是凌剑宗，就算是洪崖宫、踏云宗都撑不住。 即便是天辰书院也必须退避三舍。 凌剑宗没有这样的底气。 但今天廖昙站在这里，他所代表的就是凌剑宗。 所以柯涛的这番话用心险恶。 皓月山庄畏惧星殿，但绝对不会畏惧凌剑宗。 柯涛可以选择绕过洛川，但绝对不会对凌剑宗低头。 事涉庄主生死，柯涛的意志，就是皓月山庄的意志。 廖昙没有回答，但他手中的剑锋却向上轻扬了三寸，这便是他的态度。 即便他知道，单单凭借自己与萧远山，也拦不住这位皓月山庄的太上长老。 但他必须有这个态度。 否则，洛川会发疯。 而洛川的未来，便是凌剑宗的未来。 看到廖昙的应对，柯涛的目色彻底冷了下来，他已经站在原地陪廖昙说了很多废话，为的只是想看看竹楼中那位的意思。 但直到现在，梁王也没有露面。 所以柯涛准备动手了。 只是有些可惜，他之前的那番犹豫，再度浪费了些许的时间。 而这些时间已经足够某些人做出某些决定。 因此在下一刻，又有一青一红两道倩影来到了场间，来到了红豆身前。 红豆微微一愣，随即乖巧行礼，低声道：“红姑。” 红姑笑着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随之抬眼对柯涛说道：“真是巧了，柯长老，我看这小姑娘也很顺眼，正准备将她推荐给殿下呢。” 左凌玥没有说话，但她却暗中拉住了红豆的手掌，以此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这两人，一位是惊鸿坊的现在，一位是惊鸿坊的未来，她们联袂而来，便代表了惊鸿坊，或者说，是代表了太子殿下的意志。 廖昙看着这一幕，微微皱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他还是选择了沉默，重新把目光放到了柯涛的身上。 这一次，柯涛终于无法再平静以对了。 他刚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对廖昙出手，忌惮的无非就是廖昙身后的梁王赵辰。 而现在，太子一方的势力，竟然也选择了庇护红豆。 那么他的打算就已经完全落空了。 否则，他与他身后的皓月山庄，就算是彻底得罪了大梁储君！ 大梁以修行者为根基，而修行者则以星殿为尊，但谁也不敢轻视皇室的力量，正如梁帝在赵辰临行时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一般，他老人家想看看，这个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至少从现在看来，这个天下，姓梁！ 皇室要皓月山庄崩塌，那是锄奸伐逆。 而皓月山庄若想与皇室为敌，那就是叛国！ 柯涛怎么也不会想到，只是一个凌剑宗的记名弟子，竟然会引来大梁两位皇子的维护，哪怕是在星殿不出面的情况下，他也拿那个小丫头没有办法。 一时间，柯涛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脊有些发寒。 但他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冷笑着说道：“若是惊鸿坊要人，柯某必然是会退避三舍的，不过据这位小姑娘所说，她少爷去哪里，她就去哪里，所以我想，红姑你大概也只能空手而归了。” 闻言，红姑的面色雍容依旧，只是低头淡然地看向红豆。 而左凌玥的手掌则暗暗紧了紧。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红豆的选择。 而红豆却没有看柯涛，也没有看红姑，而是扭过头去，将目光投在了那座二层竹楼中。 她看到了另外一双与自己一样清澈的眼睛。 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 “红豆愿随红姑北上。” 话音落下，柯涛的一张脸彻底沉了下来，廖昙收剑回鞘，暗暗叹了口气，而红姑则一展笑颜。 “乖。” 至此，红豆的危机算是彻底解除了，皓月山庄的谋算也完全落了空。 期间除了谢长京与秦未央被轰落场边之外，再无激烈的战意，但其间的凶险，却不足为外人道。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纪轻梦，则悄悄退进了人群中，就像她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但红豆却准确地找到了她，对她含笑而道：“纪姑娘手段非常，想必是不太相信本命星咒的力量，我家少爷出楼之后见不到我，可能会生气的，所以，还请纪姑娘保重。” ===================================== PS：感谢‘程诗韵’5元红包打赏，感谢‘老三444152857’2元红包打赏。 第三百六十一章 欲穷千里目 红豆的这句话不能算是威胁，而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 此番皓月山庄的逼迫给了红豆很大的警醒，让她不得不提前为自家少爷选了阵营。 这不是在饮鸩止渴，红豆自有她的考量。 所以她让红姑带她离开，前往惊鸿坊。 一个皓月山庄，太子能扛得住。 但如果下次是星殿呢？ 所以红豆走了，一如夏馨月所建议的那样走了，只不过去的不是夏家，而是宛城。 她相信，夏馨月很快也会离开。 这是两个小丫头之间无声的默契，或者说，是某种无法述诸笔端的约定。 这场皓月山庄与凌剑宗之间的冲突，最后由惊鸿坊的插手而无疾而终，但闹出的动静却吸引了在场所有修士的注意力。 所以甚至都没人发现，另一边的洛川已经悄然登上了观星楼第六十七层。 这一次，洛川的目的不再单单是为了破阵，而是为了取得作为阵眼的那朵雪莲。 在漫天风雪之下，洛川的身影有些萧索，目色中的锐气却难以阻挡。 这是他自登楼以来所面对的第七座剑阵。 名曰七莲。 七朵莲花呈一字雪线，拉得笔直，仿若一道明媚的剑光。 每一朵莲花都正好有七片花瓣，开及盛时，颇有一种凌厉的美感。 每一片花瓣都是一剑。 七朵雪莲，便是七七四十九剑。 这是洛川所见过的最复杂的剑阵，所以他打算用最简单的手段来破阵。 大道至简。 剑道亦如此。 七朵雪莲扎根于雪地中，无法移动，但其上的四十九片花瓣却高高扬起，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无声中，仿若有一只大军肃立于天地间，烈日映照在那四十九把长剑上，反射出恐怖的强光，让人难以直视。 洛川知道，此地不可恋战，否则恐怕会出现雪盲。 所以他动了。 就像是在一张洁白的画布中，突然染上了一笔凄厉的墨痕。 这是洛川第一次亲自冲阵。 因为他用的不是风火林山。 而是万里横行。 挽歌剑在手，熊熊星光把洛川的双眸衬得极亮，一人，一剑，就这么对那宛如千军万马的七莲剑阵发动了无畏冲锋。 这一幕很美，但很可惜，能看到的人却很少。 或者更准确的说，只有一个人。 那人一路帮助洛川走到了这一步，原本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时至此刻，更是无端生出了一种常人难懂的感慨。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当年燕军第一神将牧哲单骑闯关的盛景。 亦或者是在对太祖皇帝纵横天下的追忆。 人老了，总是喜欢回忆过去。 即便他的容貌看起来一如少年。 同样的，人老了，便容易想得更多，顾虑也更多。 他从洛川的身上嗅到了一种非常不好的气息，这让他心怀担忧，他知道，苏有铭也见过这个小家伙，所以对方肯定也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可苏有铭的态度却显得有些暧昧。 真的是因为洛川救了月丫头吗？ 他不信。 那么，苏有铭想干什么？ 星殿想干什么？ 他暗暗叹了口气，这些年的避世，让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关心过一个修行界的小辈了，所以他不知道洛川的身世，也不知道那几年在江州的浪荡无依，在这个少年的心底种下了一颗什么样的种子。 但他知道，洛川有很高的炼丹天赋。 他也知道，洛川去了丹河，看到了那块无字碑。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便是因果。 他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给这个小家伙一场更大的造化。 但事实上，早在观星楼四十九层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既然苏有铭敢对洛川青眼有加。 那么他为什么不敢？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分出了一缕神念，看到了楼外肃杀而立的星殿十位司主，以及那位影子先生。 摆出这么大的阵仗，燕国的人怎么还敢来？ 他摇摇头，觉得这个局做得实在有些太过儿戏了。 观星大会的召开，让整个大梁超过九成的聚星境强者齐集一处，这些人，便是整个大梁的顶梁基石，若他们死了，大梁修行界会立刻崩塌。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大唐看得到，大燕自然也看得到。 而今年，偏偏星殿殿主重伤闭关，大梁就此失去了一位恒星境强者的坐镇，这当然就是某些心怀不轨之徒最好的机会。 所以他来了，想要给那些觊觎大梁疆土的异国人一个天大的惊喜。 但事情的发展却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首先是天机殿的出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然后便是星殿的倾巢而出，仿佛是为了威慑，而不是为了血流成河。 当然，以他的性情，是不太会去关心这里面的那些弯弯道道的，他只想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 既然星殿的人来了，那么他似乎也不用着急了。 洛川那边的行动也无关成败。 不过早做打算总是好的。 说话间，洛川手中的挽歌剑已经斩碎了第四十九层剑光，来到了正当中的那朵雪莲面前，一伸手，便将其连根拔起，看也不看就放进了山海壶中。 阵眼既破，剑阵自然也就失去了威力。 于是漫天风雪归于平静，道道清光落在冰面上，静谧且安详。 洛川轻轻抖落挽歌剑上的点点雪尘，冥冥中似乎感觉到剑中的那道气息正在逐渐复苏。 这一点，早在洛川面对四方天灵剑阵的时候就发现了。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挽歌剑被温养出了剑灵。 但这总归是一件喜事。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洛川忽的想到了那位常年坐在寒潭岸边钓剑的疯老头儿。 如果这才是凌剑宗真正的底蕴的话。 那么这个底蕴…… 深不可测！ 洛川摇摇头，很快回过神来，看着头顶缓缓降下的金光，不禁心中默默升起了几分遗憾。 星火燎原诀只有破阵术，却没有剑阵术，这让洛川只会破阵，却不知该如何布阵，这不得不说，是一件非常值得惋惜的事情。 否则的话，仅凭洛川在月影秘境，以及观星楼中的见识，他早已成为大梁第一剑阵宗师了。 到时候想必就算是没有夏馨月这层关系，星殿都得将他奉为座上宾。 所到之处，随便一挥手便是森然剑阵待列，真是想想就觉得美滋滋啊…… 真是可惜了。 心中怀抱着极大的缺憾，洛川登临观星楼第六十八层，然后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面，破掉了第八座剑阵。 所谓万里横行，便是百无禁忌！ 便是所向披靡！ 洛川终于见到了最后一座剑阵，如无意外的话，这便是他此番在观星楼中所面对的最后一道考核了。 此阵过后，他便将见到那位一直深藏在幕后的神秘强者，然后功成身退。 不知道颜少卿现在登到了第几层？ 不知道大师兄有没有与九烟门的人发生冲突？ 不知道……莫师姐还好吗？ 此番登观星楼，洛川可谓收获良多，如果再让他与颜少卿打一场的话，他自信可以在不激发杀破狼的情况下完胜颜少卿！ 不管对方获得了多少机缘！ 不管对方的修为有没有再度提升！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在青州修行界横趟了！ 要是红豆知道自己在观星楼中拿到了这么多的宝贝，甚至还有聚宝盆这种逆天神器，不知道会不会幸福得晕过去…… 念及此处，洛川的嘴角下意识地扬了起来。 就如同他手中的剑一样。 随后，星光与白焰同辉，风火林山与万里横行齐出，洛川将自身实力提升到了极致，冲向了最后一道剑阵。 “轰！” 一刻钟之后，洛川眼前的剑光尽数崩碎，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任何惊喜，第九座剑阵应声而破。 倒不是说观星楼中所布下的剑阵太弱，而是星火燎原诀中的破阵术太过逆天！ 如果洛川猜测不错的话，不管是风火林山还是万里横行，都是在那个剑阵正盛的时代最恐怖的存在，更别说是面对星殿所模拟出来的残阵了。 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层级上的东西。 阵破之后，洛川的心跳骤然快了几分，再缓缓归于平静。 他知道，自己期待已久的一刻终于来了。 前方便是他此行的终点，更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见到那位一直藏在背后帮助自己的神秘人。 即便洛川早已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此时也难免有些激动。 毕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那位可是在大梁百姓心中宛如神明一般的存在。 很快，洛川的双眼便被一片金光所遮掩，等到眼前的景色重新变得清晰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位手持经卷，含笑而立的书生。 对方当然不是星殿的人，但他出现在这里，却偏偏能给人一种天经地义的感觉。 就好像不管他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是人世间最宝贵的真理。 他的身上没有半点星力波动，脸上的儒雅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读书人，洛川在月影秘境的时候曾有幸见过他一面，今日再见不算重逢，却是久违。 洛川早知此人的身份，但真正见到其真人的时候，还是觉得嗓子有些发干。 好在洛川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并没有迟疑太长时间，便恭恭敬敬地对那书生弯腰行礼。 “见过杨大帝。” ======================================= PS：感谢‘淑淋’2元红包打赏，感谢‘財＆財’2元红包打赏，终于把洛川登楼的部分写完了，真是心累啊，咱们也终于到了这一卷最精彩的部分了，后面的情节曾无数次在慕白心中回荡，每每念之，无不令慕白热血沸腾，希望能把同样的感觉带给大家。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大梁的守护神 杨大帝。 这个称呼有些奇怪，或者说有些犯禁。 因为大梁只有一位皇帝，姓赵。 而现如今站在洛川面前的这一位，不享帝位，却以帝字尊号。 这件事情很了不起。 就连大梁皇室也不敢反对。 因为他是丹鼎大帝，杨天笑。 大梁帝国近百年来，唯一一个称帝的修行者。 对于大梁百姓而言，他们或许不知道星殿殿主的名讳，也可以不知道太祖皇帝的谥号，但他们绝对知道丹鼎大帝杨天笑。 星殿殿主苏先生到底是不是恒星境强者，至今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虽然人们更倾向于认为他已经站到了那个高度上。 而杨天笑则是当世公认的恒星境强者。 大唐有凌瞾。 大燕有牧哲。 在大梁，则有杨天笑。 他是丹神，更是大梁的守护神。 正因为有了他的存在，大梁才能国泰民安，享百年清福，让那些觊觎大梁大好河山的宵小之徒闻风丧胆。 关于杨天笑对于大梁，甚至对于整个星陨大陆的意义究竟有多大，用任何辞藻来形容都是苍白的。 他的名字，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高的丰碑之一。 他是漫漫历史长河中一块永世不塌的礁石，也是浩瀚星空中一颗永恒不落的明星。 不管这个世界过了多少年，经历了什么样的时代变迁，他的名字也注定无法被抹去。 他或许没有星耀神帝那般伟大，却注定能与之一起流芳百世。 至少在大梁帝国境内，不管是修行者，还是普通百姓，几乎都已经将杨天笑奉若神明，哪怕他已经不问世事多年。 或许世人对杨大帝唯一的抱憾，便是在于他始终不曾留下一方传承。 星耀大帝一手创立了祁山，直到今时今日，仍旧是剑道修士心中的圣地。 苏先生执掌星殿，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毕生所学，既是承先人之福，也是自身的造化所得，而这一切，他都留在了星殿。 唯有杨大帝，自始至终，都独善其身，不论是他破境恒星之前，还是之后，都始终没有成立一方道统。 药王阁当然不算，杨天笑只是曾经在那里待过几年而已，离开的时候，他还只是一名学徒。 就连药王阁阁主，当代药圣李思壁，也不敢说杨天笑是他的徒弟。 恒星境不是真正的永恒，更不代表永生，所以若有一日杨天笑憾然殒落，那么，他这一脉便算是彻底消亡于历史长河了。 这当然是一件非常令人惋惜且忧虑的事情。 却没有人知道杨天笑为什么执意如此。 或者更准确的说，也根本没有什么人敢问。 为数不多敢这么问的人，这些年也根本找不到杨天笑的踪迹。 杨大帝醉心丹道，云游四方，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在大梁并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今日洛川能在观星楼见到这位传奇强者，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虽然他早就已经猜到了。 观星楼是星殿所有，照理来说，能够操控观星楼的人，也只能是星殿的人。 比如说苏先生。 或者圣星司司主范烨。 但如果答案是杨天笑的话，恐怕谁都无法质疑。 因为他是杨天笑。 在观星大会开始之前，洛川就已经从左老那里得知，在观星楼里面藏着一位非常恐怖的存在，就连左老也忌惮非常，不得不退避三舍。 左老是启星境。 那么，连他都忌惮的人，至少也得是启星境才行！ 当然，仅凭这一点是不够的，真正让洛川在猜到背后帮助自己登楼的，乃是传说中的丹鼎大帝的决定性证据，还是当他炼制九星逆转乾坤丹的那一幕。 对方几乎是手把手地教会了洛川炼制九星宝丹。 那么说明此人至少是一名高阶丹师！ 启星境以上的修为。 至少高阶丹师的实力。 这两者加在一起，别说是仅限于大梁帝国了，就算把整个星陨大陆的所有修行者全加上，也只能得出一个答案。 丹鼎大帝，杨天笑。 之后洛川明明已经得到了解除饕餮曼陀罗的主材，也注定赢得与颜少卿的赌局，他为什么还那么拼，哪怕再怎么山穷水尽也与南宫剑痕、徐悲等投影战个你死我活？ 因为他知道，杨天笑在等着他手中炼制的灵丹。 即便洛川不是一个那么忠君爱国的人，他也知道，杨大帝绝不能出问题！ 否则，大梁危矣！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若大梁临危，他与红豆又如何独善其身？ 洛川不希望江州的噩梦再度重演。 洛川在观星楼第五十八层、五十九层，接连遭遇了苏先生与杨大帝的力量投影，为何两人都对洛川没有半分恶意，反而帮助其增长实战经验，加深丹道感悟？ 当然是杨天笑送给洛川的造化。 所以洛川才会在看到杨天笑的投影之时浑身轻松，丝毫没有被可能淘汰出局的紧张感。 事实证明，洛川猜对了。 一直在背后默默帮助他登楼的人，就是杨天笑。 但这并不能让洛川为之欣喜，甚至他初时的震撼很快就被强压下了心底。 因为他知道，这位大梁的守护神，受了伤。 所以在下一刻，洛川赶紧从山海壶中拿出了他之前所炼制的各种星级大丹，以及那株晶莹剔透的雪莲，交到了杨天笑的面前。 紧张且担忧地看着这位大梁第一强者。 却不曾想，杨天笑并没有从洛川手中接过这些东西，而是轻轻合上了手中的经卷，笑道：“跟我来。” 言罢，平地有风起，洛川眼前的景象再度被金光所遮挡，一股巨大的失重感急速袭上洛川的心头。 等他回过神来，站稳脚跟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来到了…… 一间酒楼中！ 四周人声鼎沸，来往的食客络绎不绝，店小二正在卖力地吆喝，几个醉眼朦胧的大汉在旁若无人地划着拳。 杨天笑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正拿着筷子狼吞虎咽。 洛川有些发愣，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进入了幻境之中，还是已经被带离了观星楼。 当然，这种事情不用他去猜。 他可以问。 所以在愣神了片刻之后，洛川便走到了杨天笑对面坐下，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位书生模样的恒星境强者在卖力地撕扯着一只鸭腿。 虽然不是那么没有形象，但也不像是一位高手应有的风范。 “这家云来楼的桂花鱼最有特色，尝尝。” 洛川犹豫着拿起筷子，但终究还是没有伸出去，而是沉声道：“这里是……” 杨天笑扔掉手中的骨头，轻轻嘬了一口手指，这才拿起旁边的热毛巾擦了擦手。 “就是你想的那个地方。” 闻言，洛川哪里还有心思吃菜，而是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传说观星楼的最顶层，是一个小世界…… 可是，洛川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小世界既不是如月影秘境那般诡异，也不是像寒潭秘境那般奇特，反而就像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一样展现在他的眼前！ 那么，这些食客、店家，是活生生的人吗？ 他面前的那条桂花鱼，又是真实的吗？ 一时间，洛川觉得自己的思维好像有些跟不上节奏了，毕竟任他想象力再怎么丰富，也绝对想不到观星楼第一百层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杨天笑似乎对于洛川脸上的震撼深觉有趣，顿时笑着道：“这可不是什么幻术，这楼是真的，人是真的，菜，也是真的。” 说着，杨天笑便已经向桌上的桂花鱼发动了攻势。 但洛川却还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可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观星楼可不是月影秘境，更没有什么所谓的原住民驻扎其中，所以洛川的这个问题便显得格外的意味深长。 而杨天笑的回答则再次让洛川心头一震。 “听说过星殿的黑狱吗？” 洛川懵了，因为杨天笑的言外之意是在告诉他，这里就是星殿的黑狱！ 他所看到的这些人，就是黑狱的囚犯！ 那些自从进了黑狱之后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囚犯！ “可是……可是……” 洛川突然觉得自己的舌头有些不好使了，接连说了几个“可是”，也没能说出他想说的话来。 而杨天笑则好似已经知道了洛川想到问什么。 “你既然学过长生书，难道不知道梦罗丹吗？” 闻言，洛川突然觉得后脊有些发寒，他突然想起了《楚门的世界》，只不过这些被关押在星殿黑狱中的囚犯们，都是楚门。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星殿的做法好像非常仁慈，毕竟这些恶徒理应得到更严苛的处罚，但星殿却给了他们一个宛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一段和平而美好的生活。 但事实上，洛川却是知道，这些人在服下梦罗丹之后，便被清洗了记忆，修改了神魂，变成了一具具活生生的傀儡！ 星殿想让你变成一个店小二，那么从此你就是店小二了。 星殿想让你变成一名酒客，那么从此你就是酒客了。 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一具具皮囊之下的灵魂，早已在服下梦罗丹的那一刻死亡了呢？ 现在的这些囚犯，早已与他们来到黑狱前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这件事情非常恐怖，直让洛川头皮发麻。 然而，不等他深想星殿此举的目的何在，杨天笑便已经拿起了一只酒盅，对洛川摇手示意。 洛川有些僵硬地端起酒杯与杨天笑轻轻一碰，但喝进口中的味道却有些莫名的苦涩。 杨天笑好似没有发现洛川的异常，他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和酒盅，拿起毛巾擦了擦嘴。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惑，一个一个来，你问，我答。” =============================== PS：感谢‘永远铭刻’8元红包打赏，感谢‘不在乎的在乎310609931’2元红包打赏。 第三百六十三章 局中人 洛川的确是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话到嘴边，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他也不知道杨天笑最后会允许自己问几个问题，所以他必须挑最重要的那个开始问。 这么一来，其他所有事情都不再重要，除了一件事。 洛川从怀中掏出了白知舟给他的药方，非常恭敬地递给了杨天笑。 杨天笑微微一愣，似乎对于洛川的反应有些意外。 或者说，洛川所提出的这个问题让杨天笑加深了对此子的认知。 “想要根治饕餮曼陀罗？” 洛川点了点头。 “方子是白知舟开出来的？” 这一次，却是轮到洛川感到惊讶了，他哪里会想到，传说中的丹鼎大帝在丹道上的造诣竟然已经神乎其神到了这种程度，只是看上一眼，连药方是谁开的都能猜到！ 这也太玄乎了吧！ 但实际上，每一位被星殿登记在册的丹道大师，其炼丹的手法、开方的思路与习惯、甚至于对于丹道的理解，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就像是那些知名的剑道高手，哪怕他们使用的是同一种剑法，在行家眼中，仍旧有着天渊之别。 星殿中有不少司职验尸的高手，便往往能够通过一处剑伤，推测出行凶之人的身份。 更何况，解除饕餮曼陀罗之毒的这种药方，注定不会是烂大街的。 好比在青州境内，一旦有人使出了画地为牢，哪怕他蒙着面，别人也知道他是凌剑宗的冯笑。 所以杨天笑能猜到丹方是白知舟所写，倒不是那么惊世骇俗。 相反，更加值得深究的，却是白知舟在丹道上的造诣，竟然已经引起了杨天笑的注意这件事！ 要知道，现如今的白知舟，还只是一位中阶丹师啊！ 只是有些可惜，现如今的白家，包括白知舟在内，已经是大梁的敌人了…… 当然，不管白知舟在丹道一途上有着多么惊才艳艳的天赋，现在对洛川而言都不重要了，他更关心的是，这张方子在杨天笑的眼中到底可不可行？ 有没有可以值得修改更正的地方？ 或者说，杨天笑有没有更好的可以拔除饕餮曼陀罗之毒的办法？ 即便没有，如果能从对方手里面捞到几味炼药的主材，这也是极好的啊！ 然而，杨天笑的回答却让洛川大感意外。 “你既然学过长生书，也见过无字碑，难道自己看不出来？” 洛川顿时愣了，然后露出了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开口道：“虽是学了，也见了，但大多是纸上谈兵，空有理论而无实际，固不敢妄言。” 杨天笑接受了洛川的这个解释，点点头道：“那么以你现在对丹道的认知，能看出哪些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洛川莫名从杨天笑的这番话中听出了一些考校的意思，再联想到之前这位丹鼎大帝手把手教自己炼制九星逆转乾坤丹的一幕幕，洛川不禁心尖儿一抖。 “我觉得最大的问题在于，饕餮曼陀罗本身是否具有灵智，是否会被骗过，这是此丹炼成一个最重要的前提，如果此前提失效，那么一切都是无用功。” 杨天笑听着洛川的分析，不置可否，继续问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九尾花与月见草之间的平衡问题很难把握，飞精胆与琼石之间的联系太过松散，以及伏水苓对于星力的腐蚀作用不好解决。” 闻言，杨天笑的目色中闪过一丝欣慰，淡笑道：“能看出这些问题，说明你的眼界已经不比白知舟差了，不过也正如你自己所说，你的实践经验太少，所以只能看到一些表面。” 洛川点点头：“愿闻君道。” 洛川以为接下来杨天笑会对自己展开一番长篇大论，关于丹药大道，关于实践出真知，或者关于撰写丹方的思路。 但杨天笑却只是干脆利落地一抬手。 于是丹方上的几味主材被划去，又添上了新的名字。 杨天笑直接把答案给了洛川。 却没有告诉他为什么。 洛川看着丹方上新出现的几味草药，默默在心中演算了一遍，随后疑声道：“克制？” 杨天笑微笑着点点头：“欺骗与克制并不冲突，双管齐下，相辅相成，才是良方。” 洛川丝毫不会怀疑杨天笑的寥寥数笔有多大的价值，所以他小心谨慎地将丹方收回到了怀中，起身行礼道：“多谢杨大帝。” 杨天笑摆摆手：“下一个问题。” 杨天笑的干脆利落令洛川肃然起敬，虽然改良丹方这种事情于对方而言只是随手施为，但对于洛川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情。 当然，相比起口头上的谢意与表忠，洛川是一个更喜欢用实际行动来做出回报的人。 所以他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很快就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您为何会出现在观星楼？又为何会受伤？” 这一次，杨天笑倒是不觉得那么意外了，云淡风轻地回答道：“之前苏有铭追击白夜行而负伤的事情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洛川点点头，这是月影秘境一役的后续，他当然知道。 “但你恐怕并不知道，苏有铭是怎么受的伤，又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洛川不知道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既然杨天笑这么说了，就自有他的道理，洛川唯一能做的，就是洗耳恭听。 杨天笑也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说出了真相。 “以白夜行的修为，当然是不可能伤到苏有铭半根头发的，苏有铭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为中了埋伏。” “牧哲？” 洛川的猜测当然是极有道理的，因为放眼整个大燕，似乎有实力能让苏先生受伤的，也只有这位大燕第一神将了。 但杨天笑却摇了摇头。 “不止，还有天机殿的那个老东西。” 闻言，洛川悚然而惊，因为杨天笑的这番话透露了两个重要信息。 一是天机殿里面也有恒星境强者！ 二是天机殿竟然对星殿出手了！ 为什么！ 天机殿不是一直在三国纷争中保持着中立的立场吗！ 然而，还不等洛川想明白天机殿的意图，杨天笑便再次抛出了一个令洛川心惊不已的事实。 “此番苏有铭能够逃脱生天，全靠了魁星阁的凌瞾出手相助，不过那女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所以只能在大唐边境与她交了次手。” 至此，杨天笑终于解释了自己受伤的原因。 竟是与世人公认的五大恒星境强者之一，大唐魁星阁阁主凌瞾交手而至的！ 传说大梁与大唐不是世代交好吗？ 杨天笑为何要与凌瞾交手？ 传说中星殿与魁星阁不是势同水火吗？ 凌瞾又为什么要救苏先生？ 听完杨天笑一席话，洛川只觉得心中的疑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了。 当然，原本以他现在的层次，是没有资格接触到这么重要的隐秘的，但偏偏，杨天笑就像是没把他当外人一样，毫不犹豫地就都给他讲了。 而洛川也不是个蠢人，他知道，自己若是知道了太多不应该知道的隐秘，或许对自己而言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所以他非常聪明地结束了这一话题。 转而问道：“那我之前所炼制的那些丹药，再加上这朵雪莲，作用大吗？” 一位堂堂恒星境强者受伤，想要单靠星级大丹来治疗，不论怎么想，洛川都觉得这件事不是很靠谱。 果然，杨天笑摇了摇头：“不是很大，但这已经是现阶段最好的办法了。” 看着洛川满脸的忧色，杨天笑复又笑道：“不过我受的伤本来就不算重，比起苏有铭来说更是好太多了，所以你不必太过担心。” 闻言，洛川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他随即发现，杨天笑只回答了自己的后面一个问题，关于对方为何出现在观星楼，却始终并没有解释。 杨天笑也没有继续说话的样子，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洛川，好像是等着洛川自己去领悟这其中的关联。 平心而论，洛川在大局观，在对人心的判断上，不如红豆，甚至不如夏馨月，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他恐怕还真的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在冥冥之中，洛川的脑海里却浮现了自己与白羽的那场意外的重逢。 然后他慢慢瞪大了双眼。 “您是在等大燕的人自投罗网！” 话音落下，杨天笑脸上的欣慰之意立刻变得浓郁了三分。 他当然不会想到洛川已经与燕国的人接触过了，并且早就知道了白夜行即将入境的消息，他还以为这一切都是洛川自己推测出来的。 “不错，苏有铭的受伤虽然是一个意外，却在某种程度上，让那些心怀叵测的燕贼看到了我大梁的破绽，所以此番观星大会，他们一定会有所动作，而我，就在这里等着把他们埋葬在我大梁的厚土之下！” 闻言，洛川突然从这位不拘小节的温良书生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以及足以令众生万物颤抖的凶煞！ 一时间，洛川仿佛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直到此时此刻，也没看到燕国人动手的迹象了…… ====================================== PS：感谢‘17K书友hwbe7v22’4元红包打赏，近期因为修改剧本的问题，更新再次不稳，大伙儿可以养着看。 第三百六十四章 姑苏城外寒山寺 事到如今，洛川已经彻底拨开了眼前的迷雾，看懂了这盘关乎整个大梁存亡的棋局。 月影秘境一役，是大燕帝国对大梁发动的一场突袭战。 但很可惜，被洛川给搅黄了。 可事实上，白夜行在潜入大梁帝国之前，便做了两套方案。 如果燕国大军能以月影秘境为跳板直入青州腹地，这当然是最理想的结果。 若此事不可行，那么白夜行还有一招更狠的后手。 他将以自己为诱饵，引大梁星殿殿主入瓮，由大燕神将牧哲，与天机神君联手，使这位大梁的中流砥柱葬身星海。 只是不曾想，这场谋算还是失败了。 不是因为苏先生提前察觉了敌人的埋伏，也不是因为苏先生已经强大到了可以战胜两位恒星境强者的程度。 而是因为魁星阁阁主，凌瞾出手了。 洛川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在苏先生与凌瞾之间又存在何等复杂的关系，但事实的结果是，凌瞾成功救下了苏先生，并将其活着送回了星殿。 随后杨天笑察觉有异国恒星境强者入境，对凌瞾展开追击，两人各自受了些伤，胜负不晓。 再之后，苏先生闭关疗伤，不问俗物。 而杨天笑则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示敌以弱，再一网打尽的机会。 所以他入观星楼休养生息，等着燕国人在观星大会上露出獠牙。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杨天笑却遭遇了两个很大的问题。 其一，是他低估了自己的伤势，在无法暴露既定计划的情况下，甚至只能向洛川求援，助其登楼炼丹，用星级宝丹，以及那株作为观星楼第六十七层阵眼的雪莲，强行压制住星海的震荡。 其二，他认为星殿十大司主与影子的出现，惊动了前来袭扰观星大会的燕国人，使其知难而退，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半个燕国人的影子。 有些可惜了…… 杨天笑自认此次计划已经失败，但好在他也并非一无所获。 “跟我出去看看？” 洛川还沉浸在无比的震撼之中，所以反应慢了半拍，随后点头道：“好。” 有趣的是，在离开前，杨天笑还老老实实地付了饭钱，这才领着洛川走出了酒楼。 直到此时，洛川才发现，原来星殿将整个黑狱打造成了一座巨大的城池。 这里不仅有酒楼，还有客栈，还有商铺，甚至还有学堂。 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就与凉城中的那些普通民众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是永世不见天日的死囚。 杨天笑轻车熟路地带着洛川走到了城门口，随即他腰间的一块青玉闪过一道星光，紧接着，洛川便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了一叶扁舟之上。 洛川转头向身后看去，发现那座关押了无数死囚的黑狱，竟然出现在了距离自己百丈之外的地方！ 这是…… 瞬移？ 还是空间传送？ 这一刻，洛川再次体验到了恒星境强者的神异之处。 小舟随波逐流，杨天笑就站在洛川身边，负手轻握经卷，目色悠长。 两人都没有说话，好似在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与静谧，洛川深吸了一口气，发现此处所蕴含的星力之磅礴，竟比观星楼前十层更加恐怖！ 这是一个修行的福地，但此时的洛川却无心修行，因为他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 可还不等洛川开口，杨天笑却抢先一步笑道：“你在永恒之后，看到了什么？” 洛川知道，杨天笑看过无字碑，而且也知道自己看过无字碑，所以此时他所问出的这句话并非无的放矢。 犹豫了片刻之后，洛川没有隐瞒，如实道：“我看到了三道门。” “你选了那一道？”杨天笑神色微动，握着经卷的手指似乎也更紧了些。 洛川没有察觉到杨天笑的异动，也并不知道对方这个问题背后的深意，所以他再一次说了真话。 “我不知道另外两道是什么，我选的是大自在。” 杨天笑眉头轻挑，似乎觉得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什么是大自在？” “万法随心，万世由我。” 闻言，杨天笑微微一怔，随后笑叹一声：“比我的强。” 洛川也不知道杨天笑的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赞叹，还是出于对小辈的勉励，只能干笑了两声。 然后场间再度沉默了下来。 时至此时，洛川突然有些遗憾，若是红豆在此，她与杨天笑之间所聊的话题应该会更有趣一些，也会更有用一些。 所以他突然开口问道：“杨大帝，等稍后出了此楼，不知是否还能再见？” “嗯？” “噢，是这样，我有个小侍女，平日里对杨大帝尊崇有佳，而且她的炼丹天赋可比我高多了，若是有机会的话……” 杨天笑有些意外地看着洛川，随即笑道：“那丫头叫红豆吧？她自有她的机缘，你且谨记，凌剑宗终究还是太小了，不离开巢穴的雏鹰是永远无法高飞的。” 洛川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在说他还是在说红豆，只能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 然后他沉了一口气，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您知道星火燎原诀？” 这个问题实在是压了洛川太久了，如果不问个明白，恐怕等他出了观星楼之后连觉都睡不好。 因为这是洛川安身立命的保证！ 也是他手中最强大的底牌！ 如果不是星火燎原诀，此时的他或许连凌剑宗一名外门弟子都不是。 如果不是星火燎原诀，他早就已经死在了寒潭秘境，死在了月影秘境，死在了小祁山…… 在此之前，不管是谢坤，还是太上长老林如，甚至于苏先生，都不曾窥探到洛川的这张底牌。 但在杨天笑的面前，洛川却如一位被脱光了衣服的少女一般，所有隐私一览无余。 这种感觉很不好，足以令人寝食难安。 然而，接下来杨天笑的回答，却令洛川更加意外。 “在很多年前，我曾偶得星火铸丹术，所以才有了今日的成就，自那之后，我便花费了很多的时间与资源，去寻求星火燎原诀其余几卷的内容，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即便我找到了三本星火神通，却始终无法修习，所以，你的运气真的比我好。” 此言一出，洛川顿时有些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他更没想到，杨天笑竟然无法修习星火明卜术和破阵术！ 难道…… 洛川的第一反应，就是与自己所获得的传承有关。 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的际遇的确与杨天笑有很大的区别。 要知道，洛川最先得到的，并不是星火燎原诀某一卷的内容，而是…… 星火燎原总诀！ 换言之，或许只有获得了总诀传承的人，才能修习其名下全部的功法与神通！ 念及此处，洛川的呼吸顿时变得沉重了几分，毕竟这种机缘，就连堂堂丹鼎大帝也羡艳不已啊！ 就在洛川神色恍惚之间，便听到杨天笑又开口道：“换一个角度来看，你我的确有缘，也可以算得上是同一师承，今日在此相见，或许便是命中注定，既然如此，我便再送你一场造化吧。” 话音落下，在洛川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悠远的钟声。 洛川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发现周遭的景色莫名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夜幕当中垂下了一抹清冷的月色，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刺破了寂静的夜霜，仿佛为洛川披上了一层圣洁的披风。 两岸的枫叶簌簌而落，有血鸦被惊得长鸣而逃，掠至小舟近前，却被袅袅火光逼退，转而扑向空中那轮皎月。 钟声连绵不绝，如梵音灌耳，又似警世之言，让洛川的双眼从混沌变得清明，再变得锐意无双。 一道迷雾从天边袭来，笼罩在洛川身前，使得远方的一角寒瓦变得若隐若现。 雾气仿若天蛰，隔绝了现在与未来，阻断了小舟与彼岸。 洛川看着迷雾中那道越来越模糊的剪影，心中似有明悟。 挽歌剑护主而至，落在了洛川的掌心当中，一半滚烫，一半凄冷，在月色的照耀下战意昂然。 但洛川却没有动，他只是目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呼吸中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渐渐的，雾色越来越浓，雾中的那道影子越来越淡，直至再也看之不清。 然后洛川出剑了。 一剑斩天。 白色烈焰、明橙色星光、寂寥月色，再加上挽歌剑的黑色剑气，全部糅合在一起，让光线变得透明。 于是在那茫茫浓雾之中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气痕。 将其一剑两断。 露出了雾后那座巍峨的寒山，以及山巅处的那座寺庙。 庙堂朴实无华，恰如此时洛川的心境。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小舟继续顺水前行，寂静无声，与洛川的这一剑完美契合，好像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剑而生。 这是洛川修行至今所独创的第一套完整剑法。 品阶未知。 其名，枫桥夜泊。 PS：感谢‘17K书友hwbe7v22’2元红包打赏。 第三百六十五章 燕国之所谋 从月影秘境到观星楼，洛川这一路经历了太多事，遭遇过太多的危险，修为也从降星提升到了洗星，可谓机缘无穷。 但他却始终无法补全枫桥夜泊。 不是洛川在剑道上的悟性不够高，而是他暂时还无法掌控如此强大的剑法。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洛川想要创出枫桥夜泊的后两剑，至少需要等他聚星之后。 但现在因为杨天笑的出现，却将这个时间大幅度提前了。 这便是这位丹鼎大帝送给洛川的大造化。 杨天笑以丹道入恒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懂剑。 到了他这个层次的强者，举手投足之间皆是大道，丹即是剑，剑也可以成丹。 如若不是因为枫桥夜泊是洛川的自创剑法，这个过程恐怕还要简单一些。 这已经不是在简单的教导了。 而是在传道。 杨天笑希望洛川学到的当然不是一式简单的枫桥夜泊，而是希望他能看得更远一些。 至于最后洛川到底能领悟多少，领悟多深，就得看他自身的造化了。 烟雾散去，洛川收剑而回。 但他却缓缓闭上了双眼，不知是在感受江风的和煦，还是在体会先前那一剑的玄妙之处。 亦或者，两者都不是。 直到一炷香的时间后，洛川才睁开了眼睛，回首对杨天笑躬身一拜。 “杨大帝此恩，小子无以为报。” 杨天笑摆摆手，合拢了手中的经卷，笑道：“你悟性不错，假以时日，我大梁后继有人。” 这句评价很高，尤其是从杨天笑的口中说出来的。 但对于洛川来说，这并不是他的志向，所以对此欣然受之。 “不知杨大帝还有什么需要小子去做的吗？” “就这么急着回去？换做其他人，巴不得在这楼中待上个三年五载呢。” 洛川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笑道：“这都过了好几天了，该拿的造化也都拿了，要是耽搁太久，我担心红豆会担心。” “你倒是对那丫头稀罕得很。”杨天笑忍俊不禁地摇摇头，随后话锋一转。 “不过等出了观星楼，你那侍女可能会发生些意外，你且冷静些。” 闻言，洛川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连连问道：“红豆怎么了？” 杨天笑思索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把楼外所发生的一切告诉洛川，也是存了些保护他的意思。 “星殿的人一来，我这个局就做不成了，你那侍女兴许是想岔了，不过去了惊鸿坊，也是一番机缘。” 在得知红豆没有性命之危后，洛川也算是稍微放心了些，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在杨天笑的一番讲述中，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洛川说不上来，但足以令他心神不宁。 洛川巧遇白羽等人，是在观星大会召开之前，换句话来说，燕国如果真的是在打观星大会的主意的话，那么早在洛川还没有登观星楼的时候，燕国那边的人马就肯定已经到了。 那个时候的星殿并没有任何动作，影子等人也并没有驰援观星大会的意思。 那么，还是那个问题。 燕国人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 如果他们想要在场这些聚星境强者的命，就应该在大家登观星楼之前亮剑。 否则，一旦大梁诸修进入观星楼，获得各种机缘、造化，实力大幅度增强之后，岂不是就更难打了？ 如果燕国人所谋图的不是人，而是物，比如观星楼这件超级法宝，那么他们就应该选择在所有人登楼之后立刻动手。 那个时候实力最强的聚星境高手们都进了观星楼，留下来的人手相对而言是最少的，也是最弱的。 所以这件事情很没有道理。 然后洛川又想到了白先生对自己的那番承诺。 白先生曾向洛川保证，不管燕国人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但青州众修绝不会有性命之危。 洛川当然不会怀疑白先生的话，但问题在于，白先生凭什么敢这么保证？ 如果燕国人真的要突袭观星大会，所谓刀剑无眼，谁敢说，就一定不会误伤了青州众修的性命？ 而且，他们怎么会知道谁是来自青州的？ 就算燕国的情报工作已经做得这般完美了，他们认识卫尘，认识北蝉，甚至认识秦未央，难道还能认识谢长京？ 不论怎么想，这事情都有些蹊跷…… 洛川紧皱眉头，总觉得这一桩桩，一件件不合情理之事交织起来，就一定有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而且这个解释，一定会令世人大吃一惊。 便在此时，洛川听到杨天笑惜然一叹。 “苏有铭这步棋实在是下得太臭了，如果要让影子等人伏击燕贼，也理应与我商议一番，更不应该如此大张旗鼓而来，如此打草惊蛇，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话音落下，洛川忽然觉得心中亮起了一盏明火，他好像终于抓住了什么。 “影子先生，再加上十位司主，毫不遮掩地出现在观星大会，绝不是为了伏杀燕人，除非燕人兴兵大举入侵，否则没有半点胜机，既然如此，那星殿是为了什么呢？燕国如果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观星大会，那他们究竟在谋算些什么呢……” 洛川暗自念叨着自己仅有的线索，然后慢慢瞪大了双眼，心跳也慢了一拍。 他一脸惊恐地看着杨天笑，急声道：“杨大帝，我们……会不会想错了！” 杨天笑一愣：“什么想错了？” 洛川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迅速整理好了心中所想，连声道：“您之所以会布下这个局，之所以会觉得燕人必当突袭观星大会，是因为今日在这里聚集了我大梁九成的聚星境强者，每一位都可谓国之栋梁，一旦发生意外，则大厦将倾！” 杨天笑点点头。 “可是……”洛川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若燕人的目标不是我国之栋梁，而是顶梁呢！” 杨天笑心中一惊，开口道：“你是想说，苏有铭的受伤，所暴露出来的弱点不是观星大会，而是……” 洛川点头道：“而是苏先生自己！” 杨天笑猛然握紧了手中的经卷，再道：“影子与星殿十司主前来驰援观星大会，苏有铭重伤闭关，他的身边便没有人了！” 洛川应道：“若我是燕国人，一定不会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算是用人命去堆，也要堆死苏先生！” 杨天笑身形微动，似乎准备就此离开，但却又忽的止住了脚步。 “不，还不止如此，如果一切如你所说，那么，影子今日带十位启星来此，究竟是苏有铭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洛川的呼吸已经变得越来越沉重，开口道：“所以杨大帝您现在还不能离开，如果影子先生也已经被燕人策反，只要您走出汴州，他们很可能就会血洗观星大会！” 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 洛川不知道影子到底是不是反了，但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事实上，如果今天没有杨天笑的话，局面会更加糟糕。 在观星大会上，以影子为首的星殿十位司主，全都有着启星境的修为，足以碾压在场的一切聚星强者，若他们真的要动手，绝对一个人都活不了。 而在苏先生那边，恐怕现在正面临着燕国无数强者的围杀，而他正值重伤之际，实力大幅度受限，若是牧哲没来还好，若是牧哲来了…… 还好，杨天笑在！ 但即便如此，现在也有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题摆在他的面前。 是救苏先生，还是救这些聚星强者？ 不论怎么选，都是错的。 但很快，洛川就给出了另外一个答案。 “杨大帝，这座观星楼，您能操控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带着一起离开？” 洛川之所以会有这么天马行空的建议，纯粹是因为当初他的分身也曾带着药王塔飞出小祁山。 有过一次经验之后，再来一次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 只是现在这事儿成不成，就完全取决于杨天笑了。 好在杨天笑给了洛川一个肯定的回答。 “虽然有些麻烦，但应该可行！” 闻言，洛川顿时心头大定，然后继续开口道：“这样最好，至少能保住入楼的这些修士，若苏先生那边战事激烈，也算是一批生力军，不过剩下的人我们也不能完全放弃，这件事交给我！” 杨天笑深深地看了洛川一眼，知道现在没有时间来从长计议，于是干脆从腰间解下了一枚玉佩，交到洛川手中。 “这里面有些丹药，但，慎用。” 洛川没有矫情，直接接过玉佩，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先，您后。” “好！” 一字落下，洛川的身上再度被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一阵无比强烈的眩晕感急速袭上他的脑袋，脚下也变得飘飘欲仙。 等他重新稳住身形，眼前恢复清朗之时，已经出现在了影子的面前。 被星殿十位司主牢牢包围。 无数世家宗门的当家目瞪口呆。 廖昙、左凌玥、秦未央、谢长京等人更是始料未及。 洛川，提前出楼了。 PS：感谢‘杨德刚429734248’2元红包打赏，感谢‘17K书友w6cxe7ud’1元红包打赏。最近一直因为剧本的事情忙得找不到北，这事儿之前慕白跟大家提过，所以不管您怎么骂慕白都认了，但说慕白要打赏，这一点，慕白可是不认的，您要是觉得打赏亏了，可以在书评区留言，留下微号或者支号都可以，慕白把钱退给您…… 第三百六十六章 示警 洛川的出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因为在这个时候出楼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被淘汰出局了。 但问题在于，他们明明看到洛川登上了观星楼第七十层啊！ 在缓冲区为什么会被淘汰？ 如果说洛川是在继续登楼的时候被淘汰的，那么属于他的那个光点也至少应该会在观星楼第七十一层出现才会。 哪怕是一瞬间。 以在场这些人的修为，就算是一瞬间的事情，也是很难逃得过他们的眼睛的。 更加让人疑惑的是，洛川在出楼之后，似乎并没有对影子先生等星殿十一位启星境强者的出现而显露出半点的意外，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他们来了。 可是…… 这怎么可能？ 莫非之前在洛川登楼的时候的确有星殿的人暗中相助？ 而且还提前告诉了他影子先生等人到场的消息？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当然，相比起这两个问题，他们更加关心的，还是洛川是如何登上观星楼七十层的。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以洛川在观星楼中的逆天表现，这会儿理应有无数修行者上来与他攀交情，道恭贺，也应该有无数的宗门上来拉拢他，甚至收买他。 先现在什么都没有。 整个观星大会的会场都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死寂。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星殿的反应。 但率先开口的却是洛川。 “影子先生？你怎么来了？” 影子没有回答洛川的这个问题，只是轻抬眼帘，看了看洛川紧紧握拳的右手。 目色幽然。 如果按照原本的计划，他需要在洛川现身的第一时间将其拿下。 但现在，计划有变。 因为影子从洛川的右手中感受到了一丝足以致命的威胁！ 这件事情很没有道理。 因为影子的修为在启星境之上，而洛川只是洗星境巅峰。 哪怕洛川的真实战力早就达到了聚星四五重的层次。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所以，洛川手中到底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影子呢？ 答案再简单不过了。 外界都在猜测洛川如此顺利，甚至是恐怖的登楼速度，肯定是因为是得到了星殿的帮助，因为观星楼是星殿圣物。 但对于圣星司司主，范烨而言，却早就已经猜到了个中真相。 不错，观星楼的确是星殿圣物，或者更准确地来说，在星殿中只有两个人拥有可以操控观星楼的权限。 其一，当然就是星殿殿主，苏先生。 其二，便是圣星司司主，范烨。 范烨自己当然知道，他并没有帮助洛川用作弊的方式登楼。 而苏先生远在万里之外，又怎么可能会突然跑到观星大会上来？ 只为了帮助洛川登楼这种小事？ 是的，相比起苏先生自己的伤势而言，洛川真是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所以，在刨除了所有不可能的答案之后，最后剩下的那一个，即便再怎么不可思议，也一定就是真相。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星殿，还有一个人，可以操控观星楼。 当然是，也只能是，与苏先生一样，有着恒星境修为的，丹鼎大帝，杨天笑！ 杨帝为什么会出现在观星楼中？ 他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对此，范烨一无所知，即便观星楼一直都在他的手中。 但杨天笑毕竟是恒星境强者，是站在星陨大陆最顶端的男人，是大梁子民心目中的神祇，他想要瞒过范烨，当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所以范烨早就知道杨天帝深藏观星楼中。 他只是不明白，杨天帝为何要帮助洛川这个毛头小子。 连范烨都能猜到的真相，对于影子来说，当然不是什么难解的谜题。 所以他知道，此时洛川手中所握的那件东西，极有可能是得以杨天帝所赐。 不管那是一件法宝，还是一颗丹药，既然出自杨天帝之手，便绝对不是影子所能抗衡的。 因为他只是苏先生的影子，而不是苏先生。 换句话来说，影子的真实实力或许已经很接近恒星境了，但他终归不是恒星境。 一步之差，或许便是天渊之别。 所以影子没有在第一时间对洛川动手。 他只是沉声而道：“听说你在观星大会上表现优异，我来看看。” 洛川不知道影子的这番话有几分真实性，他只是平静地笑道：“能得以影子先生如此看重，是小子的荣幸。” 话音刚落，场上的气氛顿时就变得有些异样了。 先前影子信誓旦旦对众人保证，关于洛川登楼作弊一事，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结果，这就是所谓的交代？ 颜天羽瞥了洛川一眼，随后又将目光落在了傅呈的脸上，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代表九烟门履行了赌注，将莫有雪交还到了凌剑宗的手中，这便当于是提前认输了。 那么洛川到底有没有在登楼的过程中作弊，其实都不再重要。 而且他也的确没有必要仅仅为了一个面子的问题，就与星殿势同水火。 不论从什么样的角度来看，这对于九烟门而言都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却不曾想，颜天羽这边还没有发话，洛川却杀气腾腾地问出了一句话。 “红豆呢？” 洛川的愤怒来得有些突兀，却情有可原。 因为红豆是他的命。 或者更准确地来说，红豆比他的命还重要。 话音落下，谢长京面色阴沉地来到了洛川的身前，只用了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个清清楚楚。 于是一时间，洛川看向皓月山庄众人的目光变得危险了起来。 柯涛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已经无法保持沉默了，只能站出来说道：“莫药师，还请容我解释一二……” 然而，洛川的目光却从柯涛的脸上一闪而过，落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却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纪轻梦。 而是…… 白绫？ 这一缕目光有些奇怪，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就连柯涛也不禁愣住了。 随后便听得洛川开口道：“白司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一邀请出乎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意料之外，因为洛川的这句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让人一头雾水。 带走红豆的是摘星楼的人，换句话来说，就是太子的人。 促使这一切发生的是皓月山庄的人，或者更直接一些，是纪轻梦。 但洛川怎么找到星殿的头上去了？ 如果说他是想要借星殿的力量给自家小侍女讨一个公道，向皓月山庄发难的话，不是应该找影子先生吗？ 为什么偏偏是水星司司主，白绫？ 谁不知道，在星殿十三司里面，水星司可是为数不多的，辅助之用更胜于战斗之用的？ 洛川的这一举动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不禁使得原本置身事外的白绫都忍不住怔了怔，良久之后才犹豫着道了一声：“好。” 直到此时，场中才渐渐出现了一些交头接耳之音。 有人还不知道红豆是谁，在找人询问。 有人没有看到之前凌剑宗与皓月山庄之间的冲突，满目疑窦。 有人在讨论为什么影子先生没有对洛川做出任何调查，甚至连言语上的试探都没有。 还有人觉得此时场间的局势貌似有些不太对劲，但到底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却说不上来。 洛川对于众人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只是与白绫来到了观星楼脚下的一处静谧之地，眼中透着几分郑重。 红豆发生意外的事情洛川早就在杨天笑口中得知，所以先前他的愤怒自然不是绝对真实的。 那只是一个幌子。 或者说，那是一个*。 为了让其他人认为他找白绫是为了红豆。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时间紧迫，洛川此举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此时面对白绫那询问的目光，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因为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不管他说什么，都决计逃不过影子的耳朵。 所以洛川只是摊开了自己右手的掌心。 里面有一颗丹药，正散发着莹莹白光。 但白绫只看了那丹药一眼，就把目光挪开了。 因为除此之外，洛川的手心里面还写着八个大字。 影子变节，随机应变。 刹那间，白绫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几分，双瞳微震，因为她不敢相信洛川所言，亦不知道为什么洛川要将此时告知自己。 但还不等白绫反应过来，洛川已经开口说话了：“刚才长京告诉我，红豆是被皓月山庄的人逼到摘星楼的，此事当真？” 白绫深深地看了洛川一眼，随之点头道：“不错。” 作为星殿十三位司主之一，老牌启星境强者，白绫的心理素质当然极强，反应也是极快，神色间立刻就恢复如常。 而在问完这句话之后，洛川便直接转过头，向着柯涛行去。 看到这一幕，围观众人立刻来了兴致，他们很想知道，面对皓月山庄这尊庞然大物，洛川会怎么做。 星殿又会不会插手？ 而伴随着洛川的这番举动，廖昙、谢长京、秦未央与箫云山几人也迅速围了上来，看样子是生怕洛川在面对柯涛的时候吃亏。 对此，洛川并不觉得意外。 因为这一切原本就在他的计划当中。 柯涛目色沉寂地看着洛川走到自己身前，他不知道之前洛川与白绫到底说了些什么，却有一种本能地警惕。 此番洛川一路闯到观星楼七十层，从中获得的好处自然不言而喻，这当中，是否包含了某种能给自己带来致命威胁的东西？ 柯涛与影子之间的境界相差甚远，感知力自然也不如影子那般敏锐，所以直到洛川摊开手掌的那一刻，他才猛地瞪大了双眼。 那颗丹药，难道是…… 柯涛的震惊尚且还停留在那丹药的品阶之上，随后冷不丁地看到了洛川手心里的那句话。 紧接着，柯涛便觉得自己整个后心都被冷汗浸透了。 ================================================ PS：嗯……怎么说呢，断更这么久，估计大家都以为慕白太监了吧，事实上，并没有……只不过之前慕白因为一些别的事情，实在是没时间再写了，中间也无数次想要接着写的，但真的是一打开文档就大脑一片空白，不怕诸位笑话，这一章我写了差不多半个月，第二卷的内容我也从头到尾重新看了不下三次，果然，重新提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总算是重新开始了，正所谓，万事开头难，慕白相信未来肯定会越来越好的，感谢诸位这段时间的等待与支持，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等更，甚至是否还有人在等更，但不管怎么样，星陨大陆的故事还会继续下去，因为还有好多画面我没给你们看到，还有好多故事，我还没有讲完…… 第三百六十七章 应变 洛川写在手心里的只有八个字。 前四个最为惊悚。 影子变节。 说实话，其实这件事情只是洛川个人的猜测，他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丝毫的根据。 完全凭借一种直觉。 这么说或许也并不是特别准确。 因为他的这个猜测得到了杨天笑的认可。 所以也并不算凭空造谣。 可问题在于，影子是谁？ 那是星殿中地位无比超然的存在。 也或许是整个星殿中实力仅次于殿主苏先生的存在。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还是整个星殿的大管家。 所有苏先生不方便亲自出手的事情，都会交给影子来处理。 最后，最重要的是，影子是苏先生的第二条命。 他所存在的最大意义与职责，便是倾尽自己的所有去保护苏先生，哪怕会牺牲掉自己的性命。 这么一个人，你说他变节？ 是背叛了苏先生，还是背叛了星殿？ 亦或者，是背叛了大梁帝国？ 更关键的是，你如此诋毁一位在星殿拥有超然地位的大人物，难道真的不怕身死当场吗？ 短短四个字，便足以给人以无限的遐想与惊愕。 但对于不同的人来说，这种惊愕的由头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于柯涛而言，他的第一反应，是洛川竟然已经胆大包天到诬蔑影子先生这样的程度了！ 而于廖昙、秦未央等一众凌剑宗弟子而言，却是在震惊于影子竟然背叛了星殿！ 洛川知道廖昙等人会无条件相信自己，但他不能允许柯涛对自己产生质疑。 所以他紧接着说了一句话。 “我是卢庄主的关门弟子，家师的失踪，同样与他有关。” 洛川这句话当然是假的，但在这一刻却显得比真金还要真。 因为他会皓月争辉剑。 甚至比纪轻梦更加娴熟。 最重要的是，这原本就在柯涛的猜测之中。 当然，这指的是前半句话。 后半句洛川说卢小君的失踪与“他”有关，这个“他”，指代的必然是，也只能是，影子！ 洛川没有直呼其名，因为他相信，这句话一定会落在影子耳中。 这是真正的诬蔑。 却是洛川在此时此刻唯一的应对之策。 为什么在场这么多大门大派，他没有去找天辰书院，也没有去找九烟门，而是来到了柯涛身前？ 因为皓月山庄是他最佳的选择。 果不其然，在听到这番话之后，柯涛的面色骤然大变，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洛川，嘴皮子哆哆嗦嗦地颤了半天，却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然而，洛川却根本没有打算得到柯涛的回复，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将那颗莹白色的丹药重新握紧于掌心之内，转身走向廖昙。 现如今红豆不在，廖昙便是洛川最信任的人。 他之前接连对白绫与柯涛示警，说到底，这是一种赌博。 但凡赌博，便一定要留有底牌。 廖昙，是洛川现在手中最大的那张牌。 在出塔之前，洛川便已经仔细设想过，该如何依靠廖昙的力量来阻止影子，自己又该说什么样的话，才能既不被影子所看破，又要让廖昙了解自己的计划。 可真正到了这一刻，话到了嘴边，洛川却愣住了。 因为他在不远处那座二层竹楼的大门口，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夏馨月！ 该死，他怎么把这个小萝莉给忘了！ 事实上，自观星大会正式开始以来，不，应该说自从洛川在星殿藏书阁被苏先生抓了个现行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夏馨月了。 之前当他荣登青宵榜第十的时候，夏馨月曾经远远地在那二层小楼里喊了一句“百草洛川，霸气凛然！威风八面，名震河山”。 当时洛川就意识到夏馨月到了现场，只是两人一直没能见上面。 直到此时。 直至此刻。 与小萝莉的久别重逢，原本应该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但现在的时机对洛川而言简直就是糟糕透顶。 他把夏馨月算漏了。 于是全盘计划都失去了意义。 因为现在洛川的首要目标，是他必须护得夏馨月的周全。 洛川虽然心计不如红豆，但他同样知道夏馨月对于苏先生的意义，或者说，对于整个星殿的意义之所在。 今天在这里，谁都可以出事，但夏馨月不行！ 那么，现在怎么办？ 洛川还没来得及想好对策，便见夏馨月远远朝自己招了招手。 “洛川！” 洛川目色微怔，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而夏馨月则把声音又加大了几分：“洛川！这儿！” 此时即便洛川不去回头，也能感觉到肯定有无数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如芒在背。 洛川不在意其他人怎么想，但他必须在意影子此时在想什么。 可在当前的局势下，洛川别无选择，只能面带微笑，慢步朝那二层小楼走去。 洛川的脚步已经刻意放得很缓了，因为他需要时间去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但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过突然，哪怕洛川再怎么拖慢脚步，为自己争取时间，也有些来不及了。 当他来到夏馨月身前的时候，除了微笑，什么都做不了。 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好在，这个问题早有人帮他考虑好了。 “真不愧是我的偶像，洛川你果然拿到了第一名！” 此时观星大会尚未结束，夏馨月的这番话看似为时过早，但实际上，谁都知道，今年观星大会的结果其实早就没了悬念。 寄望于其他人能登到观星楼七十层以上？ 这件事情无异于天方夜谭。 对此，洛川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道：“你怎么也来了？” 他没有回应夏馨月的称赞。 同样，夏馨月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只是晃着小脑袋道：“既然你出来了，那我们走吧！” “走？”洛川一愣：“去哪儿？” 夏馨月低声笑道：“我有个朋友想见你，你跟我来。” 说着，夏馨月便拉着洛川的手往观星大会的会场外走去。 看着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不管是来自世家豪门，还是名门大派的弟子，亦或者是星殿众司主，都有些面面相觑。 影子的身形仍旧隐藏在一片黑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如果能看到的话，便会发现此时的他暗暗皱起了眉头。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是洛川出塔的那一刻。 小公主与洛川的一番对话他当然全都听到了，可问题在于，小公主口中所说的那个朋友，是谁？ 为什么要见洛川？ 影子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动身，他只是朝着一片空气轻轻点了点头。 另外一边，洛川对于夏馨月的这番举动也颇感意外。 但更加意外的，则是他明显感觉到小萝莉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两人不紧不慢地穿过树林，将观星大会上的一片嘈杂完全甩在了身后，直到这个时候，夏馨月才突然开口道：“我跟红豆姐姐见面了，还聊了天呢！” 夏馨月的语气很兴奋，但脸色却有些发白。 洛川心中一紧，问道：“你们聊了什么？” 小萝莉摇摇头道：“没什么，就闲聊了几句，对了，她还让我请你去我家做客呢！”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怪。 红豆让夏馨月邀请洛川去她家做客？ 但洛川听懂了。 虽然有些后知后觉。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朋友。 但邀请是真的邀请。 夏馨月希望洛川送她回家。 哪个家？ 当然不是星殿。 而是夏家！ 洛川不知道夏馨月与红豆两人在见面后到底聊了些什么，红豆又是怎么见到夏馨月的，可他已经知道，两人发现了影子的异常！ 所以红豆先行离开了，跟着摘星楼的人。 现在，夏馨月要带他走。 如果洛川还是当初那个在天灾人祸中苦苦求生的洛川，那么他当然不会拒绝。 因为不管事后影子会做出什么毁天灭地的事情来，至少他能活着，红豆能活着，夏馨月也能活着。 但现在洛川却已经无法做到这一点了。 他可以一走了之，但莫有雪走不了，廖昙走不了，谢长京走不了，秦未央也走不了。 所以他不能走。 问题在于，如果他不走，又能让谁送夏馨月离开呢？ 一时间，洛川彻底陷入了两难的抉择当中。 他知道夏馨月的手中有一件非常逆天的传送型法宝，可以将她送回星殿的藏书阁。 但现在这件东西用不了。 因为影子知道她手中有这件东西，又怎么可能不提前做些准备？ 更重要的是，如果洛川不走，夏馨月或许也不愿走。 否则的话，早在洛川出塔之前，她早就可以立刻此地了。 以今日的局面，也只有夏馨月，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洛川带出会场，不受任何阻拦！ 就在洛川心意难决之际，突然有一阵恐怖的轰隆声从会场内传出。 之前洛川手上写的两句话，总共八个字。 后面四个是，随机应变。 可，何处为变？ 便在此处。 恰在此时。 伴随着一道耀眼的金光冲天而上，刺破苍穹，整座观星楼拔地而起，随后缩小到了巴掌大小，向着远空以北，急速掠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隐藏高手 洛川举目朝天，看着急速消失在天际的观星楼，心尖儿忍不住轻轻一颤。 即便他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幕的发生，甚至来说，从最开始，这本身就是他对杨天笑提出的建议，但真正当这一切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洛川还是不自觉地感到有些紧张。 他下意识地向着观星大会的会场看去，不知道此时此刻那里的修行者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影子应该还没有动手。 因为洛川并没有看到漫天星辉宣泄而出。 “那是……观星楼？” 相比起洛川，夏馨月对于眼前的这一幕自然更加感到震撼，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牵着洛川的小手不禁更紧了三分。 洛川点点头，正准备回答，却突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一股仿若实质性的杀意猛地砸向他的后脑！ 刹那间，洛川拉着夏馨月的手掌将她朝前一甩，山海壶中发出一声轻吟，下一刻，挽歌剑已经出现在了洛川的手中。 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半点迟疑，洛川回身便斩落了一道月色。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他在观星楼中所领悟的最强剑技。 枫桥夜泊！ 月光幽然，将洛川眼前的那道影子衬托得无比神秘，喧嚣而起的血鸦啼鸣仿佛预兆着某种不祥，两朵霜花在阴影的脚下徐徐展开，不过眨眼间，就已经将对方的脚踝染成了一片冰蓝。 受此力阻，那道影子的身形稍微缓了那么一刻，手中的长剑也慢了那么两分。 趁此机会，洛川非但没有转身逃走，反而向前再进了两步，挽歌剑上的黑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铛！” 一道恐怖的轰鸣声在两人身前响起，就像是一道惊雷，又好似一声钟鸣。 夜半钟声到客船！ 黑影被声浪震退三丈，耳后出现了一道明媚的血痕，终于将他的真身逼出了阴影。 此人长相平淡无奇，没有任何特点，或许唯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手中的那把血刃。 只是此时在那血刃之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豁口。 那人目露骇然，因为他不明白，洛川身上所迸发出来的明橙色星辉，明明说明此子的境界仍停留在洗星境巅峰。 既是如此，那么对方是如何将自己逼退，甚至伤了自己的？ 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毕竟，他可是堂堂启星境强者啊！ 或许是因为太过意外，也或许是对方认为自己既已出手，洛川便再无生机，所以一时间，两人都停在了原地，举步不前。 相比起对手的震惊，洛川的一颗心则是彻底沉入了谷底。 启星境？ 对手竟然是启星境！ 洛川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招来一位启星境强者的杀意？ 更重要的是，对方到底是谁？ 对此，洛川没有问，对方也没有主动开口解释的意思，倒是被洛川远远甩开的夏馨月突然惊呼了一声。 “你是……不念叔叔？” 话音落下，那位启星境强者的脸上悄然闪过了一丝愧意，而洛川也终于知道，原来对方是星殿的人！ 可是，在星殿十三司里面，除了金堂和潜龙渊的司主洛川没见过以外，其他十一位启星境级别的司主，包括影子在内，他都见过了，而这位被夏馨月称之为“不念叔叔”的人，却与他从未谋面。 所以，还是那个问题，对方到底，是谁？ 当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个问题对于此时的洛川没有半点意义。 因为现在有一个更加致命的死局正摆在他的面前。 洛川是洗星境巅峰，或许从真实实力来说，他其实已经比很多聚星境强者还要强了，若是底牌尽出，说不定甚至能与聚星境巅峰强者一战。 但对方是启星境。 整整三个大境界的跨度，几乎是一条不可能逾越的鸿沟，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看到奇迹的可能。 当初在月影秘境中，洛川就已经将自己的实力发挥到了极致，当时他的身边还有莫有雪，也同样被启星境的白夜行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而且别忘了，当时白夜行还只是出动了自己的一缕力量投影。 而现在，洛川所面对的却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处于全盛之期的启星境强者！ 所以由此可见，他能够一剑将对方逼退三丈，甚至还让对方受了伤，这当真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当然，这或许也得益于对方在刚才并没有用发挥百分之百的实力，不管是启星境的神通，还是高级剑术，甚至于法宝，都没有动用。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洛川此役所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也就这样了。 接下来，他将不会有任何机会。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输的一方只可能是洛川。 除非…… 在发现对手原来是启星境强者的时候，对于洛川而言，他若想赢得这场战斗，其实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但在这一刻，洛川却罕见地犹豫了。 在生死一瞬即分的战斗中，这种优柔寡断非常致命。 这是一个绝对不能犯的错误。 所以就在洛川迟疑的这一刻，无念再度出手了。 这一次，对方没有再执剑向前，却有一朵星云从天而降，笼罩在了洛川的周身。 星域！ 对方竟然直接开启了只有碎星境强者才能悟得的星域！ 这不是洛川第一次见到星域。 早在观星大会召开之前，在血狱谷的那方寒潭边，号称启星之下第一人的穆，就曾开启星域对影子发动强攻。 当然，穆最后失败了。 而且当时洛川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对于星域本身的威压并没有太多的感受。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从外观上来看，无念所开启的星域，与当初穆在血狱谷所开启的星域，并不完全相同，后者更像是一座移动的堡垒，而前者的星域则是一座寒峰。 置身于星域当中，洛川突然发现自己周身的星力流转突然变得无比的缓慢，仿佛随时都会停滞，他的星海被蒙上了一层清冷的霜色，仿佛变成了一片死星。 洛川并不觉得冷，但他的身体却显得无比的僵硬，就连动一动手指头都显得那般艰难，更遑论出剑。 这便是规则的力量。 在无念的星域之下，他就是这一方世界的神，所有的一切，都将按照他所制订的规则来运行。 包括洛川。 这不是几件法宝、几式剑招、几道法诀就能弥补的差距。 即便洛川在观星楼中获益良多，但在这一刻，不管是枫桥夜泊，还是追星踏月，亦或者是他手中的百花藤、金砖等物，通通都没有用。 伴随着星域威压的不断落下，洛川感觉自己仿佛连思维都快要凝滞了，平静地接受死亡，或许便是他最好的归宿。 洛川不知道星殿什么时候又多出了这么一位神秘的启星境强者，也不知道对方要杀自己的理由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输了。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悬念。 只要对手足够谨慎，洛川根本伤不到他半根寒毛。 当然，现在的他还活着，因为这片星域并不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这只是暂时的。 接下来，无念甚至都不用出剑，只需要走到洛川身前，不管是给他一拳还是一掌，都足以为这场战斗画上圆满的句号。 可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无念也保持了足够的小心，他没有选择近身击杀洛川，而是从袖中抽出了一根寒针，指间一弹，便向着洛川的眉心急刺而去！ 此时的洛川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神的绣花针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直至半尺之内。 便在这时，一道尖锐的铃声突然传入洛川耳中，一缕凄厉的音浪自他身后疾驰而至，准确地拍在了那根银针之上，将其向右带偏了五寸，险之又险地擦着洛川的发梢飞出，不知去了哪里。 紧接着，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洛川的眼前，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 “无念叔叔，我不准你伤害洛川！” 面对夏馨月的突然出手，无念并没有觉得事情变得棘手，只是眼中的愧意越发沉重了一些。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小公主，抱歉。” 言罢，无念再度从袖中抽出了五根银针，向着洛川的要害部位飞射而去。 夏馨月没有星力，她手中的那对铃铛和用来传送用的纽扣一样，是她父亲为她特制的保命手段，即便不用星力也能激发。 但万事有利则有弊，这两件法宝的缺陷在于，短时间内只能用一次。 所以夏馨月原本是想用自己的性命相威胁，让无念罢手。 她对了一半儿。 无念的确不打算伤害夏馨月，但他同样不可能放过洛川。 并不是说夏馨月挡在洛川身前，就护得了他周全的，下一刻，五根银针在空中划出了五条完全不同的优雅弧线，轻而易举地绕开了夏馨月，再次来到了洛川身前！ 这是无念志在必得的一击。 然而，仅仅在一瞬之后，他的目色中再度闪过了不可思议之色。 因为他看到洛川突然一个倒地，让五根银针再次扑了个空！ 不得不说，今天这个小子给自己所带来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无念不知道洛川是如何摆脱掉自己星域的束缚的，他也没有兴趣知道，因为这件事情并不重要。 无非多花些时间罢了。 可惜的是，无念并不知道，他先后三次袭杀无果，实在是给洛川争取到了太多的时间。 所以下一刻，洛川还没有能够从地上爬起来，一声剑啸便猛地从无念身后袭来！ 无念惊而转身，举起手中的血刃便挡。 然后，他看到了一双愤怒到了极致的眼睛。 还听到了来自夏馨月的一声欢呼。 “三叔！” 第三百六十九章 四方天灵阵！ 洛川趴在地上，显得有些狼狈，但在听到夏馨月的这声呼喊后，却仿佛感觉浑身的重压都消失了。 他头顶上的那片星云仍旧没有散去，所以这种重压并不是身体上的，更多的还是心理上的。 今日夏馨月手中只带了两件法宝，这对于一位堂堂星殿小公主而言，当然有些寒碜。 即便这两件法宝都是可以不经星力就能催动的罕见之物。 这并不是夏馨月不够小心谨慎，毕竟在月影秘境一役之后，不管是夏家还是星殿，对她的保护已经做到了极致。 而是因为这次出来，夏馨月的身边，同样跟着一位启星境的高手。 就是她的三叔，苏余！ 苏余是星殿殿主苏有铭的弟弟，实力虽然不如苏有铭那般逆天，却也绝对不可小觑。 只是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苏余其实没有入星殿就职，而是留在了夏家，作为夏家暗中的底牌之一。 此番夏馨月的姥姥，也就是夏秋兰，之所以会同意让这个小家伙出门儿，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在于有苏余的保驾护航！ 而这，还不是全部。 因为就在无念手中的血刃与苏余的长剑轰然分开的同一时间，他分明看到，身边再度出现了四道人影。 从他们身上的制式服装来看，应该是暗卫的人，可却好似并没有听从影子的调遣！ 这是怎么回事！ 无念作为启星境强者，已经是星殿的老人了，所以他很难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连自己都不曾掌握的情报。 就如同刚才洛川不明白什么时候星殿又多出了一位启星境强者一样。 在今天如此重要的时刻，无念没有想到，能够成为自己第一个值得慎重对待的人，竟然是殿主的亲弟弟。 他不知道此时苏余出现在这里，对于自己来说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但无疑，现在情况有些不妙了。 原本在无念的计划中，他必须尽快除掉洛川，带回夏馨月，这样，才能对观星大会那边的局势造成足够大的影响，换言之，夏馨月，就是压倒胜负天平的最重要的一枚筹码。 但现在事情有些棘手了。 且不说自己能不能胜过苏余和其他四名暗卫的联手围攻，更重要的事情在于，时间！ 观星楼的异变让无念始料未及，自然也出乎了影子的意料之外，所以此时观星大会会场那边的情况可能会异常复杂。 影子是否已经动手？ 还是在等自己带夏馨月回去？ 一时间，无念突然发现，原本这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好像出现了一些疏漏。 所以，现在是走还是留？ 就在无念举棋不定之际，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周遭的星力猛地一滞。 那四名暗卫手中的长剑整齐划一地响起了一道长鸣，四道暗青色的星光在空中赫然凝结成了上古四圣兽的模样，向着无念扑杀而去！ 无念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恐惧。 因为这是……剑阵！ 正是洛川之前在观星楼第六十一层所见识过的，四方天灵剑阵！ 世间皆传，自黑暗纪元之后，整个星陨大陆便只有大唐帝国的魁星阁尚且保存着一些残缺的剑阵。 或许祁山也有，只是其弟子从未承认过。 但洛川知道这不是真的。 当初他在月影秘境的时候就见识过剑阵传承，即便现如今月影秘境已毁，但谁也不能否认这一事实。 而且很多人都知道，在观星楼六十层之后，考较的内容便是关于阵法的。 剑修入内，自然便是考的剑阵。 远的不说，青州凌剑宗大师兄，廖昙，便是被卡在了这一阶段的考核中，再不得前，所以才会在与左凌玥的竞争中输了一筹。 那么，为什么没有人怀疑过星殿中也存在剑阵传承呢？ 原因很简单，星殿众修，从来没有在世人面前展露过此术。 直到此时。 无念刚才还在犹豫自己是走是留，而现在，他已经走不了了。 有趣的是，在场所有人里面，只有无念对于四方天灵剑阵的出现表现出了骇然之色，其他不管是苏余，还是夏馨月，甚至于洛川，好似都没有太过惊异之色。 无念已经来不及去想这是为什么了，因为有一片火光缠住了他的脚踝，有一道清风袭到了他的身后，还有一双利爪直刺他的胸膛！ 无念不是洛川，他不会星火破阵术，或者更准确的来说，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剑阵。 所以又何谈破阵之道？ 但无念并不打算束手就擒，所以下一刻，他手中的血刃动了。 剑锋上的暗青色星芒轰鸣而起，随即很快就汇聚成了三条看起来细如发丝的细线，带着摄人心魄的冰冷，分别向着凤火、龙牙、虎爪而去。 但非常可惜的是，无念的这一剑尚未触及到那三方剑灵，便被一片黑色的龟甲给拦住了。 毕竟，这个剑阵叫做四方天灵。 剑芒顷刻湮灭，就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无念心头一沉，身形爆退，并迅速从腰间取出了一把巴掌大的小镜子，反手向着身后的那道清风照去！ 刹那间，恐怖的星力波动轰然而至，直接将那道风幕从中撕裂成了两半！ 一击得手，无念不敢再做逗留，手中长剑再起，但这一次却不是挥斩而出，而是回身横亘在前，就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岳。 然而，让无念始料未及的是，他的身体还尚未从清风中间穿过，两侧却骤然有火浪拍来！ 无念左手持镜，右手握剑，想要劈开这层层灼烫，然而，这一次甚至都等不到镜光闪耀，他便突然感到后心一凉，一根白刺从无念的胸前贯穿而过，再急速抽出，只留下了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血洞。 无念有些神色木讷地低头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布鞋，眼中有些疑惑。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 对方四人明明只是碎星境强者，如何杀得了自己？ 从头到尾，苏余甚至都没有动一根手指头。 原来，这就是剑阵的荣光吗？ 带着这最后一丝向往，无念从空中坠向地面，狠狠地砸进了泥土中，溅起漫天血尘。 伴随着无念的身殒，原本一直笼罩在洛川头顶的那片星云也随之消失了，虽然早在这之前，苏余就已经帮洛川挡下了绝大部分的威压。 但这丝毫不妨碍此时洛川心底的震撼之情。 他这才知道，原来，四方天灵剑阵的威力竟然恐怖到了如此程度！ 足以让四名碎星境的剑修越阶杀掉一位启星境强者！ 这实在是有些太夸张了！ 或许是看出了洛川眼中的疑色，夏馨月不禁悄声道：“无念叔叔……他并不是正常的启星境，只是用了某些特殊的方法……” 夏馨月的话点到即止，却给洛川带来了更大的震撼。 难道说，星殿已经掌握了某种可以将碎星境的修行者强行提升到启星境的秘法？ 若是此事传扬出去，不知道会引得大梁帝国，不，应该说是星陨大陆多大的震动！ “那……” 夏馨月似乎知道了洛川想要问什么，轻轻摇头道：“此法代价与牺牲太大，而且所获得的也不过只是伪启星境而已，所以，不值得。” 洛川一愣，嘴角不禁浮出了一丝苦笑。 他相信，即便这种秘法真的如夏馨月所说，需要付出常人难以承受的代价，只要传扬开来，也一定会有无数修行者趋之若鹜，疯狂修习！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星殿既然掌握了如此逆天的神术，可以批量培养启星境强者，大梁帝国又何惧他方！ 星殿，果然是星殿。 洛川满含感慨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对夏馨月问道：“既然你称他一声叔叔，想必应该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是暗卫吗？为什么要对我们出手？” 这一次，夏馨月来没有来得及回答，一旁从无念的尸体上拾回血刃和灵镜的苏余便面色沉重地开口道：“他不是暗卫，而是影子。” 话音落下，洛川差点儿傻了。 无念是影子先生？ 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洛川之前屡次与影子有过往来，对于影子的声音、体型无比熟悉，只说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影子不可能这么弱。 所以在听到苏余这个答案的时候，洛川的第一反应是荒谬，然而…… 等等！ 洛川忽的想到了一件事情。 早在他尚未从青州众修中脱颖而出之前，便结识了现如今的青州州殿首尊，秦江。 两人的关系可以称得上是莫逆之交，秦江的女儿，秦未央，还曾经在凌剑宗内乱之际救过红豆。 同时，秦江之所以能够坐上州殿首尊的位置，也与洛川在月影秘境中的卓越表现离不开干系。 所以洛川从秦江的口中，知道了一件事情。 在星殿中，有着影子这个称号的人，远不止一人。 只不过殿主苏先生的影子，世人常在后冠以“先生”二字。 除此之外，大梁帝国九大州殿首尊、十三司司主，每一位的身后，都有一名影子！ 再联想到无念这个名字。 莫小川的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难道他是，念星司司主的……影子？！” 苏余没有回答，但他投向观星大会会场的目光，却如同是在看着一片坟墓。 第三百九十章 影子大军 事情远比洛川一开始所设想的要复杂。 星殿作为大梁帝国首屈一指的修行者组织，甚至可以说是整个星陨大陆上底蕴最深的存在。 且不说其对星石的垄断，对历史进程的影响，或者渗透进各大家族、宗门的力量，单论其战斗力，便足以让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修行势力望而生畏。 星殿殿主，苏有铭，苏先生，乃是整个星陨大陆为数不多的恒星境强者之一，更是大梁帝国夜空中最璀璨的那颗星辰。 除此之外，星殿十三司的司主，都有着启星境的恐怖修为，哪怕在放眼大梁三大宗门，天辰书院、九烟门、皓月山庄，也无人能够匹敌。 或许只有天辰书院的那位老院长，叶辰风有资格与之一战。 但那毕竟也只有一个人。 当然，今日到场观星大会的还有一位启星境强者，神威军主帅，徐悲。 他同时也是当今天子御下唯一一名被承认的启星境强者。 有人说当朝太宰薛天曜也是启星境，但这一传闻从来没有被证实过。 即便把薛天曜也算上，那么在星殿之外，整个大梁帝国，其实也只有三名启星境强者。 别说苏余，毕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即便不入星殿，他也跟星殿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若是必要时刻，当他需要面对选择的时候，苏余只会选择星殿。 因为他大哥是星殿殿主。 或许在大梁帝国的这方土壤上，还有一些隐秘的，不为世人所知的启星境散修，但也绝对超不过五指之数。 而星殿有十三位。 这个数字已经足够让人心生敬畏之意了，而就在刚才，洛川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原来星殿远不止十三位启星境强者。 因为每一名司主的背后，还有一道影子。 这么算起来，其实星殿总共有二十六位启星境！ 影子先生是一个特例，他是星殿所有启星境强者里面实力最强的，更是作为当代殿主的影子所存在。 最重要的是，至少在世人眼中，影子先生还是暗卫的实际统领者。 所谓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不过如是！ 但与此同时，这也出现了一个问题。 如果影子先生真的是暗卫司主的话，那么，他有没有自己的影子呢？ 没有人知道…… 哪怕影子不是暗卫司主，今日在观星大会，也来了十位司主，那么就有十片影子，再加上影子先生亲自压阵，所以实际上，星殿总共有二十一位启星境强者到场！ 这样的阵容，几乎已经可以说能够横扫整个大梁修行界了。 哪怕是天辰书院，也绝对抵挡不住整整二十一名启星境强者的携手齐攻！ 如果他们意欲对今日参加观星大会的人群发动攻击，那将会是一场屠杀。 恐怕就连神威军主帅，徐悲，也无从幸免。 好在洛川知道，影子的意志，并不代表着其他几位司主的态度。 至少水星司司主，白绫，与影子就不是同路人。 否则刚才在看完洛川掌心中的那句话之后，她就应该对洛川出手了。 由此，洛川得出了一个结论。 今日影子先生将星殿十大司主集结于观星大会，完全是出于他个人的谋划，其余人等均不知情！ 至少，应该大部分司主不知情！ 但情况仍旧不容乐观。 因为从无念对洛川所发动的袭杀来看，影子虽然没能把几位司主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中，可他却联合了几位司主的影子！ 这是一件更加可怕的事情！ 若这支影子大军在猝不及防之间对几位司主发动突袭的话…… 后果不堪设想！ 更加重要的是，影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这是燕国的阴谋，那么他们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请请动影子先生这尊大神变节？ 那可是背叛一位传说中的恒星境强者！ 若此役失手，影子绝无幸理！ 此时的夏馨月小脸发白，却不是因为无念，而是因为她通过这件事情，证实了自己心中的一个猜想。 “我爹他……”夏馨月满目忧虑地看着北方那片灰蒙蒙的天空，抓着洛川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小萝莉的确是聪慧绝顶，她或许不知道影子背叛自己父亲的理由，但她至少已经能够觉察到，若是父亲无恙，影子又哪里敢这么做！ 对此，洛川不知该如何安慰，跟没有将他在观星楼中杨天帝的那番分析说出来，只是轻轻揉了揉夏馨月的小脑袋，笑道：“放心吧，如殿主那般惊才艳艳之辈，又岂会如此轻易就被他人所算计？若你真的担心殿主安危，此时便该立刻离去。” 闻言，夏馨月不禁心中一紧，忧声道：“洛川，你，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洛川摇摇头，看着观星大会会场的方向，沉声道：“我青州的未来在那里，我的师兄、师姐在那里，我的朋友也在那里，我不能走。” 苏余转头看着身边这个身形并不高大的毛头小子，面露欣赏之意。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才是货真价实的启星境强者，但他却在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或许在这场乱局中，洛川的作用会比自己更大。 是因为洛川手中的那颗丹药吗？ 不。 是因为洛川这个人。 这个创造了无数奇迹的人。 有他在，便一切皆有可能。 苏余心里面很清楚，他和洛川之间，必须有一个人护送夏馨月离开汴州，回到夏家，现在洛川选择留下，那么，他就必须走了。 所以在下一刻，苏余牵过夏馨月的小手，低声道：“月儿，跟我回家。” 但小萝莉却有些倔强地站在了原地。 “洛川，你不能死。” 洛川笑着点点头，迎着夏馨月那肃然而认真的目光：“我不会死。” “等你回来之后，记得来找我。” “好。” 在得到洛川的承诺之后，夏馨月终于不再犹豫，干脆利落转身，拉着苏余的手向前而去。 她生而不凡，星殿中人称她为小公主，或许她有些小性子，有些小倔强，但她同样继承了父亲那无比坚韧的品性。 她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 她生在温室，却见识过严寒与酷暑。 如果不是因为洛川，夏馨月或许早就离开了，但她还是选择等洛川出塔。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 回想当初红豆与她的那番谈话。 两人都不愿成为洛川的拖累，所以红豆先行离去。 现在，夏馨月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而这，原本就是红豆的建议。 所以两人那不为人知的交锋，至少从现在看来，是红豆赢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为天底下再没有人比她更加了解自家少爷。 夏馨月跟着苏余走了，那四名来自暗卫的剑士也随之消失不见。 场中便只剩下了洛川一人。 以及一具尸体。 这么看来，其实洛川还是占了一些便宜的。 至少他从观星大会中引出了一位启星境强者，并且将他干掉了。 人不是洛川杀的。 可是谁杀的重要吗？ 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位启星境强者的殒落，必将对接下来的那场战斗产生足够深远的影响，或许，胜利的天平正是从这一刻开始倾斜的？ 洛川明白，片刻之后，他将遇到自己生命中最艰难的一场战斗。 那是一场启星境级别的混战。 所以洛川注定不会成为那场战斗的主角。 但他希望自己能够尽一切可能对战斗的最后结果施以影响。 哪怕是一点点。 洛川从未奢望过自己能够战胜影子，不仅仅是影子先生，今日临场的所有影子，他或许都不是其对手。 这本身就是一场输少算赢的战斗。 夏馨月在离开前说，她希望洛川活着回到青州。 而洛川此战唯一的目标，就是能带着廖昙、秦未央、谢长京、箫云山、南宫胜、夏猛、杨行昌、赵寻鸣、陈刚这九位青州修士，一起，活着，回去！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些得以登楼的修行者才是最幸运的，因为他们被杨天笑带离了观星大会，不管是北蝉还是卫尘，亦或者宁青与那位血狱谷的康长老，不管此战结果如何，至少，他们能活下来！ “起码，咱们不会全军覆没！” 低声念叨了一句，洛川重新振作了精神，他没有将挽歌剑收回山海壶，而是就这么握在手中，与此同时，他还将那枚莹白色的丹药含在了嘴里。 他准备好了。 下一刻，洛川的脚下慢慢溢出了一片星光，如流星飒沓，又似追星赶月，让洛川以一种无比狂烈的速度，向着来时的方向奔袭而去。 洛川的脸上透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看起来就像是扑火的飞蛾。 明知此去生死难料，却只身相赴！ 近了，更近了。 从观星大会的会场离开，到无念出手袭杀之地，洛川和夏馨月走了快一刻钟的时间。 但当洛川从原路返还之际，却只用了不到百息。 会场就在眼前了。 前方没有任何星辉闪耀，也没有太过喧哗的迹象，有的，只是灯火阑珊。 在过往的无数次战斗中，洛川最擅长的战法，是抢攻。 今日亦然。 人未至，剑未出，洛川的声音却已经响彻九霄。 只有一句话。 “小心你们的影子！” 第三百九十一章 各方之所忧 一炷香之前。 观星楼刚刚飞入天际，并以肉眼难及的速度消失在众人头顶。 无念手持血刃，以傲然之姿，向洛川发动了死亡突袭。 而在观星大会的会场之内，则仿若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所有人都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观星楼怎么……怎么飞了？” 李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满脸都是见了鬼一般的神色。 今年观星大会选择在汴州举办，洪崖宫作为汴州的第一大宗门，当然与有荣焉。 却不曾想，从一开始，这届的观星大会就不怎么顺利。 先是青州众修强行闯阵，让洪崖宫丢尽了脸面，然后青宵榜提前发榜，不仅让那个踩在洪崖宫头顶上的毛头小子出尽了风头，更让之后的登楼之比失去了最根本的意义。 在那之后，李洪原本秉持着以德报怨，化干戈为玉帛的想法，亲自前去招揽洛川，却没想到，直接被对方以青宵榜排名给狠狠地打了脸。 诸此种种，已经可以说是令整个洪崖宫颜面无光了。 而现在呢？ 连特么观星楼都飞了啊！ 没了观星楼的观星大会，还是观星大会吗？ 是个蛋啊！ 这事儿找谁说理去啊？ 从理论上来说，当然可以找星殿。 关键是，洪崖宫有那胆子吗？ 所以这会儿别说是李洪了，几乎所有的洪崖宫长老、弟子，都如同是一只只斗败的公鸡一样，面如死灰。 为什么往届观星大会都举办得顺风顺水，偏偏到了这一届，竟然出了这么多幺蛾子？ 这以后让洪崖宫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人家一提起洪崖宫，就会想到，哦，就是那个承办了观星大会，最后还让观星楼飞了的洪崖宫啊…… 这事儿简直太掉身价了好吗！ 此时的李洪就像是溺水之人，拼了命地想要找一根救命稻草，所以他只能面色殷切地看向星殿众司主所在的方向，希望星殿对此早有预案，能很快给大家一个解释。 但很可惜的是，李洪从星殿众司主的脸上竟然看到了整齐划一的…… 茫然！ 是的，此时包括范烨、傅呈、何青石在内的整整十位司主，都没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范烨，以为是这位圣星司司主的手笔，却不曾想，此时的范烨亦是满目惊愕。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跟圣星司无关。 可问题在于，这观星楼不是星殿的圣物吗？ 除了范烨之外，还有谁能操控着观星楼离开此地？ 这件事情是在是太过于诡异了，导致场中所有的星殿强者都保持了沉默。 不是不想说话。 而是他们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日在场的十位星殿司主里面，只有圣星司司主范烨知道个中真相，所以在沉默了良久之后，不禁下意识地呢喃道：“杨天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范烨的声音很低，但却被很多人听到了。 比如说白绫。 自从这位星殿的水星司司主在得到洛川的示警之后，便一直保持着极高的戒备，担心着场中会异变突生。 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所谓异变，竟然是观星楼的消失。 此时再听到范烨的这番话，她下意识地就想到了洛川手中那颗莹白色的丹药。 白绫既任水星司司主，虽然不擅炼丹，但她在识丹辨药方面，却有极高的造诣。 所以她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一枚高级神丹！ 即便洛川在观星楼已经证明了他那无与伦比的炼丹实力，但很可惜的是，当时杨天笑对外屏蔽了洛川登楼的画面。 所以白绫并不知道洛川在丹药方面的天赋究竟有多高。 可白绫并不相信他可以炼制出一枚高级神丹。 要知道，像这样品阶的丹药，哪怕是放眼整个星殿，恐怕也是屈指可数，那么，洛川的这枚神丹是从哪里来的？ 现在范烨告诉了白绫答案。 当然是从丹鼎大帝，杨天笑那里得来的。 那么，杨天帝为什么要将此丹交给洛川？ 纯粹是因为这位恒星境强者对于洛川的欣赏吗？ 还是作为本届观星大会头名的奖励？ 都不是。 毕竟在洛川的手中，除了那颗丹药，还有一行字。 所以，洛川对自己的示警，难道是出自杨天帝的授意？ 一时间，白绫看向影子的目光已经多出了一些审视的意味。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对影子的怀疑只有三成的话，那么伴随着范烨说出杨天笑藏身观星楼的真相，这种怀疑已经升至八成！ 可是，影子为什么要背叛殿主，背叛星殿？ 白绫暂时还没有能够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但她已经趁着乱局，暗中靠近了何青石。 在星殿诸位司主里面，白绫与这位念星司司主的关系是最好的…… 在得知原来杨天帝在观星楼里面的消息之后，星殿众人的情绪终于平复了许多，至少他们不用担心观星楼这件圣物会丢失了。 而对于其他各大家族、宗门的人来说，他们更加担心的，自然是自家门内的弟子！ 要知道，此番观星大会可是整个大梁修行界的盛事，各大豪门、世家，可都是把他们最有潜力的弟子、后辈都给带来了，而最后能入观星楼的，无不是精英中的精英，毫不客气的说，这些人就是大梁修行界的未来！ 而现在，这个未来飞了…… 这让各大宗门、世家的负责人如何不着急？ 首当其冲的，便是九烟门宗主，颜天羽！ 别的先不说，他儿子现在就在观星楼里呢！ 而相比起其他人，以九烟门的地位来讲，颜天羽也的确有资格向星殿发难。 “影子先生，我希望星殿能给我们一个解释！” 话音落下，在场众修纷纷都把目光聚集在了颜天羽和影子的身上。 相较于颜天羽的急切，天辰书院这边，唯一拥有话语权的程轩辕却没有开口帮腔，哪怕此番登楼，他们书院中的弟子是最多的。 相反，不知道是感觉到了什么，程轩辕竟然不露痕迹地朝后退了几步，然后，他转头看向大梁三大宗门的最后一家。 皓月山庄。 今日皓月山庄庄主卢小君不知为何不曾到场，所以场上分量最高的皓月山庄代表，当然就是其长老，柯涛。 而就在颜天羽责问星殿，程轩辕暗自退却的同一时间，柯涛的反应则与他们二人完全不同。 一开始，当观星楼突然消失在天际的那一刻，柯涛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都露出了无比震惊之意，但只有很少的人注意到，他是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 然后柯涛转过头，与凌剑宗大师兄，廖昙，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或许还不到两息的时间，然后廖昙便转身将莫有雪、秦未央、箫云山等人集结在了一起。 柯涛做了同样的事情。 他立刻转头让皓月山庄全员弟子集合，然后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所有人向场外退去。 所以当程轩辕找到柯涛的时候，惊然发现整个皓月山庄的人都已经悄然退到了会场的外围！ 正如洛川初来乍到之时所见。 在观星大会中是有着严格的等阶划分的，最直接的一点，便是在于诸家宗门所站的位置。 在青州众修来此之前，距离观星塔最近的，毫无争议是天辰书院、皓月山庄和九烟门这三家。 在他们之后，便是诸如踏云宗、飞煌窟、洪崖宫、枯木林等准一等豪门。 再之后，才是其他小门小派，或者一些散修的位置。 而此时，皓月山庄竟然直接将前方的位置给让了出来，都快退到什么铁锤帮这种不入流的小门派旁边了！ 程轩辕作为天辰书院的大师兄，当然不是蠢人，所以他知道今日之事有变。 这个“变”指的不是观星楼的消失，而是消失之后。 对于寻常修行者而言，当他们看到影子先生携九大星殿司主齐至观星大会会场的时候，只会感到无比的荣幸与激动，在寻常时候，他们哪里能一次性见到这么多启星境强者？ 没有人会质疑星殿方面是不是有些太过大惊小怪，也没有人会去思考影子先生此举是否还有别的深意所在。 但诸如颜天羽、程轩辕和柯涛这般人物，却不是寻常的修行者。 所以早在洛川出楼之前，他们就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然后，影子先生对洛川的态度，则让他们心中的不安越发加剧了一些。 但很可惜的是，在这三个人里面，只有柯涛从洛川那里提前得到了警示，所以当场中异变突生之时，他的反应是最快的，也是最直接的。 他选择了退避三舍。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程轩辕也是想退，但他不是退避三舍，而只是想作壁上观。 所以他退得不够彻底，也不够果断。 哪怕此时看到皓月山庄那诡异的举动，程轩辕也还在犹豫。 “若是师弟在此，他会怎么做？” 相较而言，颜天羽的选择则少了太多，或者更准确的来说，他没有选择。 因为颜少卿入了观星楼。 所以颜天羽不能退。 他选择了试探。 试探影子先生，同时，也是在试探星殿。 回想当初星殿众人刚刚降临观星大会的时候，颜天羽也曾出言不逊，甚至还与暴脾气的戮星司司主傅呈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 但这一次，还不等傅呈开口，影子便一拂长袖，将颜天羽一巴掌扇飞了数十丈之远！ “聒噪！” 第三百九十二章 箭在弦上 影子的真实实力应该在启星境巅峰，而颜天羽作为九烟门门主，虽然在大梁修行界的地位很高，却毕竟只有碎星境的修为。 所以面对影子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挥手，颜天羽根本避之不及。 当然，这其中也存在着颜天羽的轻敌之故。 因为他没有想到影子会对自己出手。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在场的这么多人，谁也没想到。 但这件事情偏偏就这么发生了，在整个大梁修行界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这一巴掌不仅仅是扇在了颜天羽的脸上，更是扇在了整个九烟门的脸面上。 而九烟门虽然远不如星殿那般底蕴深厚，强者如云，可那毕竟是大梁三大宗门之一！ 今天星殿敢扇九烟门的脸面，那么明天是不是就轮到皓月山庄了？然后是天辰书院？ 至于其他连一流宗门都算不上的小门派，岂不是任由星殿拿捏？ 无疑，影子的这一巴掌，直接扇得整个大梁修行界人人自危，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露出了警惕之意。 影子先生这是要打算做什么？ 或者说，星殿打算做什么？ 没有人知道，影子的这一巴掌，虽然或多或少有一定的深意在，但那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这个时候的影子非常愤怒。 他没想到，杨天笑竟然直接驱使着观星楼走了。 他千算万算，偏偏算漏了这一项。 这对于他的计划有着非常致命的影响，或许正是这一着不慎，就会导致满盘皆输。 今日一役，于影子而言，他只有两个目的。 一是为了留住杨天笑。 为此影子准备了诸多手段，只等杨天笑出楼，他便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将其留在汴州。 当然不可能是一世。 但哪怕是一时，也足矣。 谁曾想，杨天笑竟然根本没有出楼，而是连同观星楼一起带走了。 对影子而言，此时的他当然可以追上去，用尽一切办法，尝试在半路上对杨天笑与观星楼进行拦截。 但这样做的成功率实在太低。 而且他还有第二个任务需要完成。 便是拖住在场的星殿十位司主。 所以影子还不能走。 洛川一开始的猜测是对的，影子原本的确是想要用今日在场诸修的生命威胁杨天笑，希望后者以大局为重，镇守汴州。 但现在杨天笑走了，于是影子的威胁便彻底失去了意义。 即便他将今日到场的所有修行者屠戮殆尽，也无法影响到最后的胜负。 影子的目的始终不是为了让大梁亡国。 他只是想要借刀杀人。 现在杨天笑让这场盛大的演出蒙上了一层阴影，但好在，局势仍旧掌握在影子的手中。 接下来，他不能再让任何一个人离开此地。 不管是大梁修士，还是魁星阁的人，亦或者是天机殿的那个小童，乃至于祁山剑士。 换一个角度来看，在杨天笑离开之后，影子在此间便再无对手。 这或许，也是一个优势？ 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理来说，观星楼已经不在了，那么观星大会自然也应该随之结束。 众人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所以影子需要找一个理由。 正好，颜天羽凑了上来。 “九烟门涉嫌通敌叛国，我星殿需要查明今日到场是否还有敌国奸细，所以接下来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离开。” 影子的声音并不大，但落在众人耳中，却仿若一声声惊雷，轰然炸响。 已经退到最外围的柯涛顿时心中一沉，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若此时皓月山庄众人突然离去，岂不是更加坐实了所谓“奸细”之名？ 程轩辕没有再退，而是在第一时间掠至颜天羽身边，伸手探了探对方的脉搏。 伤得不轻，但也不致命。 程轩辕顺着颜天羽被鲜血染红的前襟，看到这老家伙在里面穿了一件金甲，此时仍散发着微弱的宝光，顿时心中了然。 “这条狡猾的老狗！” 程轩辕在心中暗骂了一声。 就在刚才，当颜天羽被影子一巴掌扇飞的时候，他还有些唇亡齿寒之感，但到了现在，却是被气得有些咬牙切齿。 因为颜天羽是在诈伤。 或许是示敌以弱。 也或许是为了以近为退。 只是现在连整个九烟门都被影子断为通敌叛国，这老狐狸还忍得住吗？ 事实证明，颜天羽忍得住。 连眼皮子都没抬一抬。 程轩辕没有揭穿颜天羽的把戏，而是冷眼看着九烟门弟子一个个满目悲愤地朝影子冲去。 “你凭什么打伤我家掌门！” “你凭什么说我们通敌叛国！” “你这是含血喷人！” “难道星殿就可以不讲理吗？就可以随便污我九烟门名声吗！” “辱我山门者死！” …… 一时间，无数道星辉伴随着剑光纷沓而至，就如同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朝着影子铺面而去。 星殿的人没有动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其余宗门、世家的人也没有动手，同样在冷眼旁观。 这才是真正的飞蛾扑火。 下一刻，影子无声而动，仿佛伸手撕下了夜幕的一角，连带着漫天繁星，就这么毫不讲理地向着九烟门众修轰然砸去！ “嘭！” 一道恐怖的星爆之音响彻九霄，一片片血影四散分落，残剑断刃如淅沥沥的小雨坠回地面，不过一击之间，影子便以强横之姿，横扫整个九烟门！ 这便是启星境巅峰强者的威严！ 同时也是对在场其余各家的震慑！ “一个个审！” 话音落下，顿时有大批星殿中人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将活着的一个个九烟门弟子捆上了锁星绳，统一带到了远处。 看他们身上的服饰，应该是暗卫的人。 可问题在于，这些暗卫是何时出现在观星大会的会场上的？ 今日到场的除了后来的几位司主之外，不是只有圣星司的人吗？ 没有人知道。 这便是暗卫的可怕之处。 另外一批圣星司的人则站在原地，对此熟视无睹，也或许是看习惯了。 长此以往，暗卫都是星殿中最锋利的那把剑，不管是缉拿还是刑讯，亦或者处决，都是他们最擅长的。 至于圣星司，还是没事儿看看星星，想想下一次观星大会该怎么办吧。 如果杨天帝不把观星楼还回来的话…… 不管这是不是影子杀鸡儆猴的手段，但毫无疑问的是，至此，再没有其他宗门或者世家对星殿发出质疑，更没有人选择离开。 但他们不问，却有别的人问。 比如今日在场的十位星殿司主。 在此之前，他们都从未听说过九烟门有叛国之事，影子此举无疑让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嗯，更准确的来说，其实并不是所有人。 比如白绫与何青石。 但两人都没有率先开口。 事实上，如果在场有人留意到何青石的话，就会发现，早在这场冲突发生之前，他就闭上了眼睛。 有人闭眼是为了睡觉，或者为了养身，当然，也可能是为了眼不见为净。 但对于一位念星司司主而言，闭眼通常只意味着一件事情。 计算。 何青石没有动用他最常用的星卜之术，甚至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星力波动，只不过何青石的双手都合拢在了长袖中，轻轻捻着一串佛珠。 不知道算到了第几颗。 与此同时，傅呈慢步来到了影子的身前。 他什么也没有说，却非常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我不能解释更多，殿主自有安排。” 影子轻描淡写地开了口。 但傅呈显然对于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有证据吗？” “如果没有证据，哪怕是殿主，又怎么可能轻易对三大宗门下手？” 这句话让人无可辩驳。 然而，傅呈却并没有因此而放下疑心，转而道：“殿主闭关多日，是何时下的指令？” 这一次，影子不再回答傅呈的问题，而是非常强硬地回答道：“若傅司主心中有疑，可待此役之后，去找殿主问个明白，我绝不拦你。” 傅呈暗暗皱了皱眉，但话已至此，他似乎也没有再僵持下去的必要，当即点点头，转身而去。 却不曾想，便在这时，有一名暗卫匆匆来到了影子身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名暗卫的身上。 “带过来。” 话音落下，便有一名九烟门的弟子被两名暗卫押到了众人眼前，脸上满是血污，十只手指更是短了半截。 “你是燕国人？” 对方点了点头。 “何时潜入我大梁的？” “三……三岁。” 话音落下，顿时聚众哗然，谁也没有想到，九烟门里面竟然真的藏着燕国奸细！ “你是谁的人？” 这一次，那九烟门弟子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带着无比恳切的目光，艰难地抬起头来：“如果我说了……” 影子甚至都没有等对方说完，便直截了当地一挥手：“活不了，但我可以保证让你死得痛快些。” 话音落下，那名九烟门弟子顿时面如死灰，在徒劳地挣扎了两下之后，终于还是垂下头去，用仿佛梦呓一般的音量，说了三个字。 “大星师。” 闻言，在场的一众修行者顿时纷纷交头接耳起来，然后又在几名暗卫的扫视之下渐渐消停。 影子看着这一幕，知道一切终于回到了正轨，于是挥挥手，示意把这名燕国的奸细给带下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清朗的声音传进了观星大会的会场。 “小心你们的影子！”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不得不发 洛川的声音来得非常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他说的这句话也没头没尾，让人一头雾水。 但不是所有人。 因为在场有人能听懂洛川的这句话。 只不过反应快慢有所差别。 今日到场观星大会的有十位司主，便有其中五位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应对。 念星司司主，何青石，睁开了双眼，从袖中抽出了双手，将那串佛珠向身边抛去。 水星司司主，白绫，掐了一个法印，刹那间于周身笼上了一层氤氲的水雾。 圣星司司主，范烨，须发怒张，自胸前飞出了一张星盘，上面繁星闪烁。 戮星司司主，傅呈，从腰间取下了佩剑，反手刺向自己的身后。 最后，是御星司司主，简易朗，弹指一挥间，便在掌间盛开了一朵火红色的莲花。 星殿五位司主这一动，便立刻让场中的局势再度变得紧张了起来，在场的一众修行者都面带惊骇之色，因为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这是不是星殿向他们举起屠刀的前兆 但那些只是普通的修行者。 当五位司主被璀璨星辉所笼罩的下一瞬，另外一些人也做出了他们的选择。 原本倒在血泊中的颜天羽趁着漫天星光的掩护，突然化作一阵清风，就此失去了踪迹。 柯涛仗剑向前，带着皓月山庄一众弟子向会场外而去。 大梁三大宗门里面，只有天辰书院的首席大弟子，程轩辕，没有选择逃离，而是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没有人知道程轩辕的这个选择是否足够明智，因为恐怕现在就连他自己，也还没能确定自己的剑之所向，究竟是何方。 但事实上，不管是星殿五位司主，还是三大宗门的负责人，反应都不是最快的。 在今日到场观星大会的所有人里面，当洛川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反应最快的是廖昙。 因为他甚至都没有听完洛川的整句话是什么，便在其第一个字出口的那一瞬间，带着左凌玥、箫云山，以及青州众修，向着会场外突围！ 至此，有资格，并且有能力对洛川这句话做出应对的人，都动了。 除了两个地方。 其一，是那座二层竹楼。 今日大梁观星大会召开，各方势力皆云集于汴州。 有来自祁山的年轻剑客。 有来自天机殿的童子。 有来自大唐魁星阁的怪人。 甚至还有来自瞻星台的老神棍。 当然，其中身份最为尊贵的那位，只能是大梁皇子，梁王殿下。 除去代表惊鸿坊带走红豆的红姑以外，剩下的人都没有动，也没有发声。 从洛川出楼，到影子一巴掌拍飞颜天羽，当众宣布九烟门为叛逆，再到此时此刻，他们始终保持着应有的沉默。 而这座小楼中的人并不是唯一选择了按兵不动的。 星殿剩下的五位司主或许是反应慢了一拍，或许是暂时没看清场中诡异的局面，不管怎么说，他们并没有与自己的同僚齐心一致。 当然，这不足为奇。 毕竟各司早有勾心斗角之往来，而且此番不动则以，一动便是同室操戈，所以他们选择静观其变并不足以为奇。 可另外有一人的沉默则值得玩味了。 今日到场的所有人里面，至少在明面上，除了星殿中人，便只有一位启星境强者。 神威军主帅，徐悲！ 徐悲，没有动！ 按道理来说，汴州乃是神威军的驻地，今日亦有不少神威军的将士来观星大会维持秩序，现如今观星大会遭逢大变，徐悲无论如何也不该没有任何表示。 但偏偏，徐悲就这么做了，好似浑然不在意场中那一触即发的混战。 理由非常简单。 他忠于大梁，忠于梁帝。 若星殿能在内斗中自伤八百，这对于大梁皇室而言，当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所以他选择了作壁上观。 这与一开始程轩辕的选择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比程轩辕更有资格这么做。 因为他是启星境。 至于梁王殿下，徐悲并不担心他的安全，因为他相信不管是影子，还是星殿的诸位司主，心中都自有分寸。 内乱，还是谋乱，一字之差，便是天渊之别。 徐悲与二层小楼都选择了沉默。 皓月山庄与九烟门，再加上青州众修，打算逃离这道深不见底的漩涡。 天辰书院没有退。 星殿十位司主中有半数做出了自己的反应。 那么，现在，就轮到影子来选择了。 原本已经被重新掌握的局面，仅仅因为洛川的一句话，便再度陷入了泥潭。 照理来说，影子先生应该感到愤怒。 但事实上，此时的他却显得无比的平静。 如果说当前的局面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那么，便要一击致命！ 好在这与观星楼的突然消失不同，在影子一开始的计划中，便存在着有司主质疑自己的预案，并作出了最坏的打算。 无非就是结局更加惨烈一些罢了。 但这也是好事，否则，他如何能够分辨出谁在日后会对自己效忠呢？ 十之半数，已经算是一个很高的比例了。 对此，影子显得很满意。 也或许正是这一时的志得意满，让他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想清楚一件事情。 洛川回来了。 那么，夏馨月呢？ 无念呢？ 也正是这一时的疏忽，让影子预想中的局势发生了偏差。 按照原计划，无念应该负责盯紧夏馨月，如果事情有变，那么他就该杀了洛川，然后带着夏馨月返还，最后回到他应该负责的位置。 那个位置，当然就是念星司司主，何青石的身后。 但无念没有回来。 所以何青石被漏掉了。 当然，对于影子而言，这件事情并不是特别重要，即便他再晚一些才能发现这个漏洞，也无伤大雅。 因为这场战斗的关键在于，人数。 场上有十位司主。 但在无念死前，却不止十位影子。 多出来的那个人，是影子先生。 所以不管场上有多少位司主选择跟自己为敌，他也始终占据着不败之地。 除非徐悲插手。 或者那座二层小楼中的人发声。 但一切正如影子预料中的那样，没有人会在搞不清楚缘由的情况下，贸然干涉星殿内事。 因为他们不知道，在大梁帝国的另外一端，正在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那边才是足以改变整个星陨大陆局势，值得被载入史册的关键战役。 而自己的名字，也将被记录在案，功在千秋，亦或者，遗臭万年。 这一切说起来很久，但实际上，直到现在，距离洛川的声音传入会场，才过了不到三息。 然后，影子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轻轻向下一挥。 看起来就像是用他手中的剑，将这大好河山劈成了两半。 于是下一刻，在皓月山庄、青州众修的身前，蓦然多出了一道道黑影，自然是来自星殿的暗卫强者！ “真当苏某说话不算话吗？” 影子先生的声音响彻于整个会场之内，如果有人认真留心于他的这句话的话，一定会感到无比的震惊。 因为这是大梁历史上，不，应该是星殿历史上，第一位对外透露自己姓氏的影子！ 这代表着什么？ 暂时无人能知。 毕竟在这一刻，已经没有人去关注这样的小事了。 是的，比起影子先生自称“苏某”这种小事，接下来纷沓而至的各道星力光辉，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青州众修与皓月山庄弟子，已经跟暗卫交上手了。 另外一边，五位司主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敌人。 正如洛川所提醒的那句话一样。 敌人是他们各自的影子。 这么说或许也不是特别准确，因为在他们中间，有一个人的影子并没有出现。 那就是何青石！ 而且在战事将起的那一刻，何青石已经敏锐地发现了这件事，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最正确的决断。 所以在出手的五位星殿司主中，何青石的选择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白绫身上的水雾是为了防止自己的影子对她发动突袭。 范烨手上的星盘则挡住了那如芒在背的杀意。 傅呈长剑既出，剑锋所指，赫然便是自己身后的影子。 而简易朗掌心中的火莲也在顷刻间将他自己包裹得严丝合缝。 只有何青石，他是将手中的佛珠，砸向了身边。 他的身边是白绫。 所以这串佛珠是朝着白绫的影子去的！ 白绫是水星司司主，所以她的影子，叫做无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无水和其他几位影子一样，这一次的袭杀从一开始就落在了下风。 因为影子先生的指令比洛川的那句话晚了三息。 所以无水手中的冰刃甚至没有能够触碰到白绫的衣角，就被她身上的那层水雾所阻，紧接着，一道破风声随之而至，十八颗佛珠自行散开，在顷刻间便将无水锁死在了原地，将她与天地星力彻底隔绝开来。 下一刻，白绫转过身来，伸出了一根白皙如玉的手指，点向无水的眉心。 与此同时，何青石的掌风也到了，向着无水的后心而去。 这便是以二敌一！ 无念的殒落，从一开始，就为这场盛大的战乱，掀翻了天平的胜负！ ==================================== PS：感谢‘SwissChocolate’巨型盖章，同样感谢各位老朋友的等候，无以为报，只能将这个世界更精彩的故事说给你们听…… 第三百九十四章 你的对手是我！ 直至此时，今日到场的一众聚星境强者才终于明白，之前星殿五位司主的赫然出手，并不是针对他们的，而是…… 等会儿。 那四道黑影是什么？ 星殿于州殿首尊以上，均有自己的一道影子，这件事情在修行界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 因为正是有了这些影子的存在，才让无数想要拿到红花赏的燕国刺客埋骨大梁。 但在这一刻，却没有几个人联想到这件事。 毕竟影子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保护各位司主周全的，又怎么会两相残杀？ 即便在这之前洛川已经说了一句“小心你们的影子”，也仍旧没什么人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因为这件事情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也实在是太…… 可怕了。 若这一切是真的，那么便是星殿内乱！ 进而，就是大梁之殇！ 这是在场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但问题在于，除了这个可能性之外，大梁帝国，哪里还能藏着这么多的启星境强者？ 而且一出就是三位！ 还都对星殿司主发动了袭杀！ 这是不要命了吗！ 要知道，越是境界深厚的强者，便越是怕死，毕竟他们的修为来之不易，所以才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地追求永恒大道。 所以哪里会有别的什么启星境强者敢对星殿下手？ 那不是找死吗！ 更关键的是，作为场上境界最为深不可测的影子先生，竟然就任由这一切发生了，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还有人注意到，那三位启星境强者，明明就是在影子先生挥下手臂的那一刻出现的！ 所以，这就是真相。 哪怕无数人不愿承认，也不愿面对，可再也没有较之更加合理的结论了。 只是有些可惜，这注定被载入史册的一幕，在这足以被称为星殿历史转折点的一刻，却仍旧有些人没能看到。 因为他们背对着原先观星楼所在的方向，正在奋力从那数以百计的暗卫手中突围！ 在这当中，有两把剑最为瞩目。 一把闪烁着残缺的月影，还有一把谦谦正和。 前者，自然是皓月山庄长老，柯涛的剑。 皓月山庄作为大梁三大宗门，其镇山之剑，当然是皓月争辉，但很可惜，此剑乃宗主一脉单传，所以柯涛不会皓月争辉剑。 所以此时他所使出的，乃是自创剑法，晓风残月！ 剑锋之所至，有清风拂来，却没有万物复苏之意，反而如一把嗜血的风刃，不断收割着痛苦与绝望。 月相有缺，便众生不美。 在柯涛的剑域之下，无人能得以善终，哪怕他们是暗卫，但他们所能看到的那轮残缺却仍如夺命的锁钩，一击便能毙命。 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启星境其实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修行路上的终点了，而碎星境，则是这个世界上强者的最佳标注。 哪怕是星殿，哪怕被称为星殿最神秘三司之一的暗卫，满打满算，其碎星境强者也不过百人之数。 这百人乃是被分散在大梁九州之内的。 为了不提前暴露自己的计划，影子能够调动的，其实只有汴州的暗卫，而这些人里面又有几位碎星呢？ 只有四人。 不，更准确的来说，现在只有三人了。 谁都不知道剩下那名暗卫是怎么死的，就像他们不知道颜天羽此时在哪里一样。 而这剩下的三名碎星境暗卫，则是皓月山庄与青州众修最大的敌人。 柯涛对上了其中一个。 还有一个被皓月山庄弟子，以及宁青、南宫胜、夏猛等一众聚星境强者给缠住了。 虽然碎星和聚星之间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两者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上，但凭借人数上的巨大优势，十数名聚星境强者若想要拖住一名碎星境强者片刻，还是能勉强做到的。 更何况，在这些人里面，有一个非常厉害的角色。 大梁“四大天女”之首，连续蝉联两届青霄榜榜眼的天才符师，左凌玥！ 在人类历史的漫漫长河中，如果一定要说哪一位大人物对今日星陨大陆之格局影响最深的话，当然是在黑暗纪元后再一次实现人类大一统的星耀神帝。 祁山是星耀神帝所创，因此理所当然的，星耀神帝是一位剑修。 所以时至今日，剑道仍是星陨大陆上最多修行者所选择的道路，祁山仍是世人眼中最强大的修行圣地。 当世五大恒星境强者，便有其三是修剑的。 巧的是，这三位分别在大梁、大唐，与大燕。 他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世人证明了，以剑道求永恒，是一条绝对走得通的路子！ 因此相较而言，左凌玥的符道就显得有些小众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在同阶之内，符道就一定比剑道要弱！ 恰如此时，左凌玥虽然面对的乃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碎星境强者，而她的真实境界则是聚星五重，照理来说，双方的差距非常之大，左凌玥根本不是对方的一合之敌。 但左凌玥硬是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再利用各种限制类符篆，竟然真的跟对方拼了个不相上下！ 要知道，对方可是有星域啊！ 那可是自成规则的一方小世界！ 但偏偏左凌玥就做到了。 而且看她施符的策略与针对性，很明显，这不是她第一次与碎星境强者对战！ 虽然这种势均力敌只是暂时的，因为境界上的差距往往意味着一个基本无解的缺陷——星力，但左凌玥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战胜对手，而是为了拖延时间。 她在等待援手。 只要柯涛那边腾出手来相助，那么便能一切尘埃落定。 当然，她所等待的也可能是另外一把剑。 那是廖昙的君子剑。 在今日之前，没有人知道这位青州第一天骄的境界到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现在答案揭晓了。 竟然是聚星七重境！ 单纯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本届青宵榜的争夺，左凌玥输得不冤。 当然，这也体现在了此时的战斗当中。 左凌玥之所以能够与那名碎星境强者斗得不分上下，除开她本身的实力之外，还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其他聚星境强者的策应。 而廖昙那边，纸面上的境界只比左凌玥高了两重，但他却是独自面对一名碎星境强者！ 白衣翩翩，谦谦君子。 这是对廖昙最佳的注解，但事实上，只有他的对手才知道，廖昙的剑中藏着何等的凶险。 那哪里是什么君子，根本就是一位狂徒！ 廖昙的手中的每一道剑光都是那么的正大光明，那么的胸襟坦荡，但偏偏却让对手感觉到一种兵行险着的错觉。 这是两种完全南辕北辙的气质，却在廖昙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这不是洛川在观星楼中所领教过的君子不争。 而是君子一怒，伏尸万万步！ 众人与暗卫的拼杀绝非一时之间所能谢幕的，而事实上，此时他们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一旦无法短时间内实现突围，而被对手陷在这里，那么很可能，他们就再也走不了了。 毕竟今日在场中，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威胁，其实并不是这些暗卫。 而是影子先生！ 此时的影子先生尚未动手，但并不代表着他永远会作壁上观。 不管是廖昙还是左凌玥，亦或者柯涛都很清楚，一旦事情超出了影子的掌控之外，这位启星境巅峰强者，就会以雷霆手段将众人强行镇压。 他们想要打一个时间差，现在看来，好像有些来不及了。 因为便在此时，天地间有无穷威压坠下，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杀意顷刻间笼罩住了整个观星大会的会场。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漫天星光就此消隐了三分，一条二指宽的水带自夜幕中垂下，好似星河流淌，带着致命的美丽。 这当然不是什么自然奇观，也并非什么高阶法宝，而是…… “星魂！” “星魂离体！影子先生竟然已经能够做到星魂离体了！” 一声声惊叹从四面八方响起，无不代表着他们对影子的崇拜与敬畏。 星魂镇压，是启星境强者压箱底的对敌手段。 而星魂离体，则是启星境巅峰强者才能使出的神通。 星魂既出，看起来这场混战已经可以提前结束了。 唯一令廖昙等人心安的是，这道星魂并不是朝着他们来的，或许自始至终，影子都没有关注过他们这边的战斗。 而星魂离体这种手段，当然也只有启星境强者才有资格面对。 所以这道星魂坠下的方向，是白绫与何青石。 他们刚刚送无水魂归天际，正打算利用人数优势，把剩下的两道影子彻底清除。 却不曾想，影子竟然直接拿出了自己的最强手段，星魂离体！ 这一刻，白绫与何青石再无选择，只能同样激发自己体内的星魂，期望着能联手接下影子的雷霆一击。 在场的不少人看着这一幕，甚至都忘了自己正处于生死危局当中，全都激动难以地抬头看向天空。 或许他们这一生都不曾见到过星魂对撞的盛景，未来也不会再见到了。 朝闻道，夕可死。 不过如此。 但很可惜的是，这万众期待的一刻终究不曾到来，便被一道明媚的剑光，以及一道听起来非常不自量力的轻笑给打断了。 “你的对手是我！” 第三百九十五章 教科书式的一战（上） 对于今日在场的众人而言，这是非常难以置信的一幕。 因为是先有了那道剑光，才有的声音。 即便这两件事情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 所以这说明了一件事情。 这一剑，超过了音速！ 早在凌剑宗的时候，洛川就已经展露过肉身破音障的恐怖手段，但当时的他，是出拳。 出剑与出拳，一字之差，但所代表的意义却截然不同。 因为剑是有重量的。 哪怕是最轻最薄的剑，也肯定有重量。 所以想要出剑的速度超过光速，必然比肉身破音障要更难。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无不是星陨大陆上声振寰宇的剑道大师。 可洛川却偏偏实现了。 哪怕此时的他还只是一名洗星境强者。 不，这么说好像也不是特别准确。 因为当剑光照耀到廖昙身前那位碎星境暗卫的时候，原本的明橙色星辉已经化作了杏黄色。 这是…… 战中破境？ 但凡能够看到这道剑光变化的人，都忍不住张大了嘴巴，露出了无比震撼之意。 对于大梁帝国，不，应该是对于整个星陨大陆上的修行者们来说，不管是在什么时候，身处什么境界，破境这种事情，永远都是最难的。 也是最值得小心对待的。 因为那是从一方世界，跨越到另外一方世界的进阶，一旦踏空，便是万劫不复。 而战中破境，便无疑是将自己置身于最危险的境地中，没有任何的防护，也没有丝毫回旋的可能，要么胜，要么死。 虽然众人认为洛川的实力早已远胜普通的洗星境巅峰，破境是迟早的事情，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洛川竟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破境聚星！ 看到这一幕，原本目色还有些茫然的莫有雪突然神色一振，因为在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道与此无比相似的景象。 那是当初洛川在月影秘境中破境洗星的荣光时刻。 数十道星辉破空而下，坠入洛川的星海，然后在正中央的位置开始坍缩、汇聚，仿佛是形成了一个黑洞，足以将整个宇宙都吞噬殆尽。 月亮消失了。 北斗七星的光芒湮灭了。 整个狮子座全部四十二颗星辰化作一道漩涡，没入了那恐怖的黑洞中。 然后，是一片如同永夜一般的黑暗。 有一粒光尘从漫无边际的夜幕中亮起，就像是一丝摇曳的烛火，又仿若汪洋中的一盏渔灯。 半息之后，一片无比刺眼的光芒将洛川的星海映如白昼。 一颗新星被孕育而生，成为了这片星空中唯一的那道光。 或许，那已经不是一颗星辰了。 而更像是一轮太阳般炙热而耀眼！ 洛川的破境是那么的水到渠成，那么的轻松写意，但在众人看来，他的举动却有些好笑，甚至是愚蠢。 因为在当前的局面下，一位聚星境强者，又能对结果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 这是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被剑光所阻挡了前路的那名碎星境暗卫微讽一笑，伸手准备将那道光给弹开，却发现自己竟然奈何不了其半分！ 这是怎么回事？ 便在他神色微怔的这一刻，剑光又有变化产生。 杏黄色的星辉在顷刻间变得暗沉了九分，然后，顺理成章地转为了一抹新绿。 那是希望的颜色。 也是新生之色。 代表着无限生机。 同时，也是碎星境强者的标志！ 一时之间，整个观星大会的会场变得如同坟墓一般寂静。 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睁睁看着奇迹的诞生。 一战破两境。 这件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 一息之前，洛川还是洗星境巅峰。 而现在，他已经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碎星境强者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 没有人明白洛川是怎么做到的，他又凭什么做到，在巨大的震撼之下，所有人都忽略了，这或许是星陨大陆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位碎星境强者！ 然而，看着这一幕，廖昙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欣喜，相反，却充满了担忧。 因为他知道洛川是如何在瞬息之间接连跨越两个大境界的。 同样知道其中真相的，还有皓月山庄的柯涛长老，以及此时已经将手指按在无水眉心处的水星司司主，白绫。 毕竟他们都看到过洛川手中的那枚丹药。 利用丹药破境，哪怕只是临时的破境，这并非不可取，但却往往会伴随着两个很严重的缺陷。 首先，这般投机取巧之举，最后所获得的力量，必定不是自己的，在短暂的提升之后，必将面对更加惨重的代价。 比如星殿十三司司主背后的影子，便都是利用丹药之力强行将其境界拔高到了启星境。 所以当时苏余才会说，无念并不是真正的启星境。 最多，算是伪启星。 或许能够在与碎星境强者的交手中占据绝对的优势，但一旦面对真正的启星境强者，其短板便暴露无遗了。 比如，他们的星魂也是残缺的。 所以当白绫、范烨、傅呈等人有了提防之后，他们的影子再想行突袭之事，就变得困难了很多。 除此之外，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功，像洛川这样，连续提升两个大境界，还会导致另外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根本无法完美控制自己的力量。 就像是一个小孩儿拿起了大刀，却没有能力去控制这把刀怎么劈，怎么砍，一不小心，还可能伤到自己！ 此时的洛川哪怕破境至碎星，但他知道星域怎么用吗？他手里面有能与碎星境相匹配的法诀吗？ 所以在真正的修道强者看来，洛川此举殊为不智，连拼命都算不上，只是在飞蛾扑火罢了。 哪怕这只蛾子相比起之前更大了一些。 但更加令在场众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仍旧不是结束！ 刚才洛川对影子说：“你的对手是我。” 如果仅仅是碎星境，当然是不配做影子的对手的。 所以接下来，一道更加浑厚的星力自九霄之上轰然坠下，直接穿透了那名碎星境暗卫头顶的星域，将他手中的长剑化作粒粒星尘，再将他的右臂齐肩斩下！ 从洛川手中的剑光出现在空中至今，仅仅过了不到三息的时间。 也就是在这三息之内，剑光的颜色从明橙色，变成了杏黄色，再转为翠绿色，最后，定格在了暗青色。 一剑，重创了拦在廖昙身前的碎星境强者。 但这并不是这一剑的最终目标。 这一剑，从始至终，都是朝着一个人去的。 影子！ 暗青色的星辉、炽白色的火焰，再加上挽歌剑本身的黑色剑芒，三者交相辉映，共同染成了一轮美轮美奂的圆月，向着影子的头顶坠去。 皓月争辉剑！ 启星级的，皓月争辉剑！ 世人皆认为洛川一瞬横跨三大境界，此时一定无法控制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更不可能在这场混战中发挥出决定性的作用。 但影子不这么想。 因为他是场中唯一一个直面洛川这一剑的人。 只有他，能够感受到洛川这一剑的恐怖之处。 哪里有一个初入启星之辈的稚嫩，更像是一位停留此境多年的修行巨擘！ 影子来不及去想这是为什么，便下意识地伸手一招，于是空中的那片水幕化作一条水龙，向着洛川剑中的那一轮明月鲸吞而去！ 水火不相容，月影上的那片白焰剑气最先被水意所侵，发出刺耳的嗤嗤声，随后被无情浇灭。 水龙低头发出一声咆哮，撕下了月亮的一角，然后翻身用龙尾向着圆月的中心一抽。 “轰！” 洛川与手中的挽歌剑向着天空翻转了数轮，点点血色洋洋洒下，看起来很是凄惨。 在众人眼中，洛川携连破三境之势，对影子所发动的必杀一击，竟然就被对方如此轻松化解，双方的差距实在是不可以道里计。 初战，洛川完败。 只有很少的人看到，重新化为水幕的那条巨龙，好像被崩断了一根利齿。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在于，由于洛川的这一剑，影子没有能够及时对白绫与何青石出手，所以无水死了。 现在，白绫与何青石已经来到了范烨的身边。 以三对一，对范烨的影子发动了围杀！ 而影子就像是没有看到这一幕一般，他没有用自己的星魂去攻击白绫等人，也没有亲自出手结束这场混战，而是始终保持着举头望天的姿势。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江湖传闻中的某一式从天而降的剑法。 下一刻，有一道光的确从天而降了。 还是一轮圆月。 却不是皓月争辉。 而是月落乌啼霜满天！ 此时从洛川的外表来看，虽然脸上满是血污，看起来就像是强弩之末，但他的一双眼睛却比月光还要明亮，丝毫看不出之前战败的影响！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仅仅是影子，这一次就连白绫、何青石、廖昙，包括其余各宗、各家的代表等人，全都有些懵了。 或许在他们的心中，唯有神迹二字，能够解释此时的这一幕。 但实际上，这不是神迹。 从来都不是。 洛川能够如此轻松熟稔地掌握启星境的力量，当然不是因为他是星陨大陆数万年历史中，天上地下第一天才。 而是因为同样的力量，他早就在青州天元门的丹河中体验过了！ 诚然，此战他与影子在硬实力方面存在着很大的差距。 他还没有形成自己的星域。 也没能从狩猎战中获得自己的星魂。 但他手里面有一件东西，却足以无限抹除所有的限制条件。 那是一块玉佩。 丹鼎大帝杨天笑给他的玉佩。 里面所盛的丹药，又岂止一颗？ 现在，洛川即将展现在世人面前的，便是如最经典的教科书一般的，也是百草堂最基础的一课，丹师越阶战！ 第三百九十六章 教科书式的一战（下） 碎星之后，便可自成一方世界，举手投足之间皆是大道。 所以先前影子那看似闲庭信步的一击，实际上蕴含了他道心的力量！ 更加恐怖的是，为了对付一个初入启星境，别说星魂，连星域都未能形成的毛头小子，影子甚至动用了星魂！ 影子没有轻敌，所以他坚信，自己的一击，必定给洛川带去了不可逆的严重伤势。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洛川却好似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诚然，此时的洛川比起刚才显得更狼狈了一些，他的头发有些蓬乱，衣襟上血迹斑驳，甚至就连鞋子也飞了一只。 但他持剑的手却稳如泰山，他的目光亮若星辰，最重要的，是他体内喷薄而出的星力，足以令天地也为之变色！ 整整五十道星辉映照在他的身上，将他手中的那轮明月染得无比刺眼。 枫桥夜泊。 这是洛川的自创剑法，所以相比起皓月争辉，这一件才与他更加契合，自然，也就更加强大。 影子看着那道落月，目色微惘，但很快就恢复了清明，所以他头顶的那片水幕再一次动了。 以星魂离体作战，是启星境强者最恐怖的手段。 而洛川的境界虽然已经达到了启星，但他毕竟没有星魂，所以从理论上来说，此时的他并非最强之姿。 可他手中的剑是最强的。 水龙吞月，这等珍稀难见的画面，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 可这一次的结果却好像有些不同。 因为水龙没能又一次撕下月亮上的剑气，相反，却被那月亮再度砸断了三颗龙牙！ 一道震耳欲聋的龙吟顷刻而响，震得月影急速颤动，却终究没能消散，因为下一刻，有数道无比难听的鸦鸣纷乱而起。 刚才只是月落。 现在才是乌啼。 恐怖的音浪在半空中剧烈撞击，迸发出一道道绚丽的星火之光，就像是一场盛世烟花。 再然后，水龙的行动突然变得有些迟钝了起来，几近停滞，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轮明月将自己身上的鳞片寸寸剥离。 晶莹剔透的龙鳞从空中纷繁而落，尚未落地便消解为粒粒星辰，燃尽最后的美丽。 这不是雪花，也不是冰雹，而是霜满天。 月落，乌啼，霜满天。 枫桥夜泊第一式。 有些可惜的是，洛川并没有能够将那条水龙当头斩杀，但如此似乎也已经足够了，因为他突破了水龙的封阻，将剑锋落到了影子头顶一丈之内。 这样一个距离，对于堂堂启星境强者而言，只需瞬息便至。 对洛川而言是如此。 于影子来说亦然。 星魂一击，非但没能伤到洛川分毫，而且还让其近到了自己身前一丈，这件事情对于影子来说很不可思议，甚至理应感到愤怒，但他的目光却平静如水。 因为他已经猜到，洛川手中握着杨天笑所炼制的神丹。 唯一的问题在于，洛川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掌握了启星境的力量的？ 影子想不明白。 他也不需要想明白。 因为这件事情没有意义。 毕竟洛川在他的眼中，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下一刻，影子身上的那团雾气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纷纷扬扬朝着洛川逆势而上，在不到半息的时间里面，便将洛川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包括他手中的剑，以及那轮明月。 月光顷刻熄灭，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迷失在了雾色中，再不得见。 洛川眼前的影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片虚无，仿佛无尽的幽冥。 月色不照前路，却有红叶纷飞。 一片火红色的枫叶飘落在迷雾中心，然后是第二片、第三片…… 雾色包裹着片片枫叶，很快便将其染成了死灰色，似乎在试图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颜色尽皆抹除。 不留任何生机。 不剩半点希望。 可却有一粒火光执拗地从枫叶上迸了出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洛川修的是星火燎原诀。 而他的这第二剑，叫江枫渔火对愁眠。 大片火光顷刻间连城了一片，有些像洛川前世所读过的火烧连营，或许没那么壮观，却足以将前路的雾色尽皆驱逐！ 只是很可惜，影子已经不在前方了。 洛川看着前方空空如也的草地，颈后寒毛直立，随后一声恐怖的金石之音从他身后响起。 影子看着指尖处所穿过的那块金砖，第一次皱了皱眉头。 他没有想到，即便是有心算无心，洛川还是躲过了他的必杀一击！ 紧接着，一道冷若冰尘的寒风扑面而来，掀开了他头顶的斗篷，刺得他脸上的毛孔都有些生疼。 影子下意识地抬手去接，却发现对方的这一剑竟有山岳之势，令他手掌猛地一震，险些被剑锋荡开！ 遗憾的是，洛川的这一式剑法并不是真正的寒山，更没有寒山寺中高深的佛法加持，所以给了影子后撤之机。 “铛！” 醒世钟声轰然敲响，影子身形猛地一顿，被天地间的宏愿所困，所往之处，尽是监牢。 紧接着，洛川的剑到了。 “嗤……” 璀璨的星火在空气中急速炸开，取代了世间所有的颜色，炽烈的高温燃碎了破裂的金砖，也燎断了影子衣衫的一角。 但这一剑，毕竟没能伤到影子，而是与其擦肩而过。 因为影子也出剑了。 在最致命的时刻，挡住了洛川的倾力一击。 恐怖的星爆让两人被迫分开，待场中尘烟散去，会场内的所有人都看呆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影子先生竟然被洛川给一剑逼退了？ 不！更准确的说，是洛川一剑胜过了影子的星魂，破开了影子的雾意，再将其震退了三尺，最后，甚至逼得影子出了剑！ 这当中的每一件事情，在众人看来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当所有事情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单单一句奇迹所能描述的了。 而是神迹。 但对于洛川来说，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因为他还是没能伤到影子。 而这几乎已经是他能够使出的，最强一剑了。 两人在境界上的巨大鸿沟，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弥补得回来的。 尤其在对方丝毫不曾轻敌的情况下。 一剑既出，未建寸功，而趁着洛川势毕之时，便理应是影子的反击了。 但让洛川惊讶的是，影子并没有动。 此时的影子已经被洛川破了雾色，还吹落了他头上的斗篷，所以自然而然地，便露出了其庐山真面目。 以洛川的角度来看，对方其实是一位看起来比较普通的中年男子，双眉有些浓密，鼻梁下方有一道浅而短的疤痕，却并不影响容貌。 “我很惊讶，你能把我逼到这一步。” 影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对于洛川而言，却无异于最好的赞赏。 但与影子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洛川并没有选择跟对方废话。 “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反派，死于话多……” 言罢，洛川手腕一翻，将一枚金光流转的丹药送入了口中，随后脚面一踏，整个人便如出膛的炮弹一般，朝着十丈之外的影子再度掠去！ 这一幕落在人们眼中，实在是难以理解。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此番洛川去而复返，其最大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拖住影子，以便几位司主将他们的影子干掉，再对影子展开围杀之势。 所以如果影子愿意跟着洛川浪费时间的话，对于洛川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何必非要争着抢着去送死呢？ 活着不好吗…… 但实际上，洛川却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给影子造成足够的压力，甚至是足以影响战局的伤势。 理由也很简单。 他现在的这个启星境，是有时限的！ 准确的来说，洛川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之后，他的境界就会重新跌落！ 这当然不是杨天笑告诉他的，可莫小川手中有长生书，所以即便杨天笑什么都不说，他也知道玉佩中的丹药是干什么用的！ 比如他刚才吃下的那枚金丹，其实就只有一个作用。 让他的身体能够吞噬星力！ 不光是从天而降的星力，而是包括了所有的星力。 比如说，来自对手的星力！ 这就是一位丹神的恐怖之处，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对方手中的丹药能够为他带来什么样的变化，能将他的战斗力堆积到多么可怕的程度！ 洛川不是丹神，但他手中的丹药是丹神炼出来的！ 此丹的准确名称，叫做噬星丹，虽然效用强大，但其副作用也是很明显的。 那就是服用此丹的人，很可能承受不了那么大的星力吸收，直接被撑爆！ 可这件事情对于洛川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的星海，真的是一片海。 大海，无量！ 可即便如此，洛川还是觉得不够，毕竟吞噬星力并不能直接转化为战斗力的强大，所以他需要重新复制自己两次最重要的越阶战中所使用过的手段。 “师姐，借我命星一用！” 场中只有一人能被洛川称之为师姐。 自然就是莫有雪。 但人们不明白，命星怎么借。 所以下一刻，他们看到了足以令自己永生难忘的一幕。 洛川头顶的五十道星光悄然遁去了四十八道，唯余破军、贪狼。 随之另一道星光也无比突兀地亮了起来。 那是莫有雪的七杀。 似乎有些眼熟，在场的诸位修行者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三星凌空的画面。 那是洛川与颜少卿一战的时候。 但现在的情况，却与当时大不相同了。 因为洛川成为了启星境强者。 所以空中有星云翻涌，包括影子与场中十位司主的星域都开始剧烈震荡。 一头孤狼的星辉投影从天而降，嗜血的獠牙直接穿透了影子的星魂。 传说中，这是与天煞孤星一般的绝命之像。 需要两个人，双星同命宫。 这便是，千古第一攻击型命格，杀破狼！ ============================================== PS：感谢‘灵云n’22元打赏，感谢‘mrfang1976’2元打赏。更新还是没能稳定下来，最重要的原因是现在没有大纲了，所以最近慕白在重新拟定大纲，会好起来的，一定。 今日无更，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 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九十七章 人心 杀破狼。 这一直是洛川在实战中最压箱底的手段。 在月影秘境的时候，他就是借此与白夜行分庭抗礼的。 在登楼前，他同样是凭此完败颜少卿的。 只是此术的施展需要一个非常重要的先决条件，或者说，是一个人。 莫有雪。 好在，今夜莫有雪在。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莫有雪的境界相比起现在的洛川实在有些太低了。 所以空中的那道孤狼投影显得不是那么的稳定，时隐时现，仿佛随时都会崩碎。 洛川的破军与贪狼两颗命星组成了孤狼的一只眼睛，与一根獠牙。 而对于洛川来说，即便如此，也已经足够了。 所以在下一刻，嗜血的狼牙毫不留情地像影子袭杀而去！ 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对于在场的绝大部分人而言，甚至显得有些不可理解。 因为他们没见过命格。 影子见过。 所以此时的他第一次面色凝重，手中的长剑也越发变得凄冷。 他与洛川这一剑接下来的对撞，理应是今夜最绚丽的节点。 但很遗憾，有很多人注定看不到这一幕。 因为这并不是此刻观星大会会场中的唯一一场战斗。 在洛川施展出第一剑，用皓月以争辉的那一刻，他所触及到的第一个人，并不是影子。 而是来自暗卫的一名碎星境强者！ 洛川斩断了他一臂，将其重创。 随后，廖昙的君子剑便到了，为这名碎星境强者送葬。 一剑得手，廖昙根本看也没看洛川接下来那惊世骇俗的表演，而是直接转身向着皓月山庄的长老柯涛而去！ 因为廖昙相信自己这名小师弟一定会创造奇迹。 就像他曾经无数次所做到的那样。 所以当洛川被影子拍飞到空中的时候，廖昙的剑已经来到了柯涛的身侧，完成了对第二名碎星境暗卫的突袭！ 在同等实力的对战之下，人数的多寡，往往就决定了最后的胜负。 在月影秘境一役之后，星殿殿主苏有铭，苏先生，是为何身负重伤的？ 因为他遭到了燕国第一神将牧哲，以及天机殿殿主的联手伏击！ 那他最后又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是因为大唐魁星阁阁主凌瞾千里救援。 人数，决定了最后的胜负。 今夜同样如此。 所以在廖昙与柯涛的双剑合璧之下，即便是碎星境强者，也只能饮恨当场！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廖昙与柯涛连杀两位碎星境暗卫，此时阻碍他们前行的，就只剩下了左凌玥身前的那名碎星境强者。 而现在的情况，已经是三对一了。 结果没有任何意外。 甚至整场战斗的结束只用了不到十息的时间。 前方阻碍众人逃离观星大会会场的，就只剩下了不到百名暗卫！ 而在青州众修与皓月山庄这边，却有廖昙、柯涛、左凌玥这三人所组成的三叉戟，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战局的天平在瞬间被翻转，随后的战斗，足以用碾压二字来形容。 半炷香的时间之后，原本由数百名暗卫所组成的封锁线，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青州众修与皓月山庄弟子便如撞碎了堤坝的洪水，惊涛拍岸而去…… 离开之前，廖昙回头看了一眼从天而降，将影子逼退十数丈的洛川，默默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柯长老，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闻言，柯涛顿时瞪大了双眼：“你……” 廖昙和煦一笑：“如此惊天一战，我不能错过。” 说着，他又转头看了看眉头紧锁的莫有雪，轻轻开口道：“师妹……” “我还不能走。”莫有雪的声音很坚决，目光所及之处，或许是自己的那颗命星，也或许是那道一往无前的身影。 廖昙没有勉强，点头道：“好。” 柯涛看着这一幕，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疯了，然后对左凌玥道：“左姑娘，你呢？” 左凌玥握着手中的符篆，目色复杂地看了看廖昙，沉默片刻后，终究还是语带歉然道：“我不能留下。” 廖昙笑了笑道：“我明白。” “如果你死了，那么青霄榜头名就是我了。”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那好。” 说完，左凌玥决然转身，向着会场外疾驰而去。 柯涛持剑与廖昙行了一礼，也不再逗留，率众人突围而出。 世人皆知，青州凌剑宗廖昙是一名武痴，所以他甘愿冒生命的危险，也要留下来，观摩，甚至加入到这场惊天大战中。 可事实上，但凡实力境界来到了碎星这一层次的人们，又有哪位不是武痴呢？ 若是不痴，又如何走到这常人一生难以企及的高度。 比如今夜在场的诸位星殿司主。 因为洛川的那一声大喊，同时也因为洛川带走，并且提前杀掉了无念，导致影子先生的这番精心布置从一开始就变得先天不足。 对于有了防备，并且人数占有绝对优势的何青石、白绫等人来说，只要影子先生不插手，他们的战斗从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 而事情的发展也一如他们所料。 影子先生被洛川给拖住了。 所以白绫与何青石联手杀掉了无水。 再与范烨汇合，送无圣魂归天际。 接下来，范烨前去支援御星司司主简易朗，而白绫与何青石则杀到了傅呈的身边。 还是那句话，在同等实力，同等境界的较量中，人数才是最关键的。 更别说，作为影子的无戮和无御，其实力原本就没有两位司主强大。 战斗的胜负没有任何悬念。 而只要这五位司主将他们的影子尽数解决，便大局已定。 影子先生或许是场中实力最强的启星境强者，但面对洛川那几乎作弊式的战斗方法，尚且无力破局，如果，再加上五名启星境强者的围杀呢？ 场面将会在瞬间逆转！ 胜负的天平将会彻底倒向洛川这一边！ 这样的结果绝对是影子在一开始所不曾料到的，而导致这一结果的人，竟然只是来自青山凌剑宗的一名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此时面对洛川的杀破狼，影子本无心他顾，却依旧开口说了一句话。 “苏有铭已经死了，如果你们再不出手，便等着被清算吧！” 影子的这句话实在太过石破天惊，令场上的时间都仿佛停滞了那么一瞬。 洛川仗剑大喝：“妖言惑众！当杀！” 可他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影子的这番话，完美解释了他今日的所作所为。 洛川担心的并不是影子亲口说出谋害苏先生的真相，他怕的是，影子后面的那句话。 他是对谁说的？ 很明显。 因为今日到场的，有十位司主。 但刚才动手，却只有五人。 这便是站队。 白绫、何青石、傅呈、范烨、简易朗五人，选择站在了影子的对立面。 因为影子今日之举实乃谋逆！ 但另外五名司主，却选择了沉默。 因为这场战斗来得很没有道理，很是莫名其妙。 他们没动，他们身后的影子也没有动。 便仿佛是达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而现在，影子向他们解释了这一战的由来。 于是所谓的沉默，便也成为了站队的表现。 如果今日影子败亡，且不说星殿殿主的位置将落在谁人手中，这五位选择了沉默的司主届时该当何处？ 他们作为堂堂启星境强者，星殿的中流砥柱，已经活了太长的时间，看到了太多这世间的丑恶，所谓战后清算这种事情，在滚滚历史长河中，少了吗？ 一点儿都不少。 这是一次星殿的内战。 却没有波及到太多的人。 需要做出选择，或者被迫做出选择的，其实只有这十位司主。 是选择匡扶正义，诛杀逆贼。 还是选择从龙之功，千秋万代？ 这貌似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选择题。 但实际上，如果综合场上的局面，这个选择就很简单了。 只有孩子才分对错。 成年人的世界，看的是利益。 今夜场上实力最强的是影子先生，如果按照人数的优劣势来说，虽然此时的白绫、何青石等人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可，如果剩下的五位司主倒戈相向呢？ 这可不是再加五名启星境强者的问题。 加上他们背后的那五道影子，这就是整整十名启星境！ 只要他们愿意追随影子先生，那么接下来的这场战斗就将毫无悬念。 稳赢不输。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殿主真的死了。 只要苏先生死了，即便日后杨天帝想要问责，届时，他所面对的，可不是一位影子先生，而是整个星殿！ 在苏先生殒落，星殿自损八百的情况下，杨天帝会将剩下的半座星殿夷为平地吗？ 若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大梁基业，他就不能这么做。 这就是人心。 帝心，同样是人心。 影子为了今夜这一战，部署多年，谋算无双，即便他算漏了洛川，也无关大局。 因为苏有铭死定了。 所以剩下的五位司主，便别无选择。 便在影子手中长剑，与空中孤狼投影轰然碰撞之时，十道暗青色星辉轰然而至，宣告着此役的最终胜负。 洛川没有回头，但他却感受到了那无比恐怖的星力浪潮。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戚。 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是败了。 ========================================= PS：之前两天没能更新，原因在这里给大家解释一下，是因为慕白作为编剧的网络电影《闪灵特工队》，今日在爱奇艺独播上线了，之前忙着各种宣传事宜，实在是焦头烂额，好在今天算是一切了结了，是好是坏都听天命吧。如果有爱奇艺会员的小伙伴们，慕白厚颜请诸位去支持一下，虽然作为处女作，还有很多缺点和不满意的地方，但这毕竟也是慕白的心血所在，如果大家能闭着眼睛评个满分就更好啦，如果之后点击破百万的话慕白会当天五更庆祝的，爱你们，以上。 第三百九十八章 莲生九瓣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当剩余另外五名星殿司主决心站在影子这一边的时候，这场战斗的胜负便已分晓。 这不是五对五，而是十对五。 再加上一位启星境巅峰的影子先生。 哪怕此刻的他被洛川给拖住了。 但洛川能拖得住影子一时，却拖不住他一世。 神丹虽强，也终有尽时。 洛川拿出了自己压箱底儿的手段，命格杀破狼，却从未指望能重创影子。 事实上，这一剑若能在影子的身上留下一道剑痕，便算是完成了使命。 洛川有些不甘心，却再也无能为力。 他已经做到了最好，也的确给影子的计划带来了一些麻烦，却终究还是输了。 输在了绝对的实力差距上。 同时，也是输在了人心这二字之上。 所以，就这样了吗？ 洛川手中的剑还在前行，半空中的那道孤狼虚影刚被影子一剑从中斩断，而整整十道暗青色的星辉也整齐划一地轰到了何青石、白绫五人的头顶。 胜负即分。 生死立现。 一簇幽火从影子的指尖被点燃，顺着洛川的挽歌剑，很快就来到了他的心口，然后狠狠地轰了上去。 洛川在以往的战斗中，曾经遇到过很多比自己境界更高、实力更强的敌人，所以他往往会选择以命搏命，以伤换伤的打法，并屡见奇效。 毕竟修行者比普通人更加惜命。 但今天不一样。 最先做出这般拼命姿态的并不是洛川，而是影子！ 他看也没看那道刺入自己左臂的黑色剑芒，更对于随之而来的白色焰火熟视无睹，他的双眼一如既往地漠然。 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漠然，对自己的漠然。 挽歌剑的剑锋割裂了影子袖袍的一角，溅起一滴猩红的血花，看得人心生陶醉。 影子终究还是受伤了。 却无关大雅。 因为他从指尖生出的那朵火莲，也轻轻贴在了洛川的胸膛上。 火光有些暗，带给洛川的第一感觉却并不是灼烫，而是彻骨的冰寒。 这是至寒之火。 两种完全相悖的力量既然能如此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必然带着无与伦比的恐怖能量。 在此之前，洛川曾经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瞬间。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所能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但他决定拼死一搏。 在噬星丹的作用下，洛川对于一切的星力都有着绝对的吞噬之效，所以他张大了嘴巴，如无量鲸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所吸的，当然不是空气，而是星力。 所以在下一刻，穹顶之上再度有五十道星辉汹涌而下。 不止如此。 原本已经来到何青石、白绫头顶的那十道星辉，也突然在半空中拐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坠入了洛川的口中！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壮观，导致很多人都没有看到，就连原本应该夺取洛川生命的那朵莲花，也被他一口吞下了。 但很多人没有看到，并不代表着影子没看到。 对此，他只是幽然一笑：“丹药毕竟只是外物，哪怕是杨天帝的神丹，也同样如此，不属于你的力量，终究不会属于你，苏某的东西，是那么好吞的吗？” 话音未落，洛川的胸前便突然无端凝出了一朵绚丽的冰花，并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四肢蔓延！ 这是一幕非常玄妙，也极其矛盾的画面。 一方面，洛川通过对周身一切星力的狂暴吞噬，让他的气势正在节节攀升，星海中的光仿佛已经快要满得溢出来了。 但与此同时，一种幽冷到极致的气息，却在他的体内悄然生长，他的星海开始下雪了。 一片片白色的雪花覆盖在他星海的每一个角落，留下一道道暗青色的印记，不过三息之间，洛川的星海已经变得银装素裹。 不管洛川将多少星力吞噬进自己的体内，都会在瞬息之内凝成虚无。 洛川的头发顷刻而白，他的脸上已经附上了一层薄霜，睫毛上挂满了细小的冰凌，让他连眨一眨眼就变得无比的艰难。 无疑，影子所拿出的那朵火莲花，比他的剑还要强，里面蕴含着某种让人望而生畏的至高力量。 洛川已经停止了吸气，一片白雾从他的口中呼出，带着惊心动魄的寒气。 但他仍旧握紧着手中的挽歌剑，他依然还能开口说话。 “最后，我想知道为什么。” 影子看着洛川那几乎已经化作冰雕的人形，本来不欲作答，却好似想到了什么，还是开口道：“告诉我夏馨月在哪里，我可以放你那个小侍女一条生路。” 洛川非常缓慢地点了点头：“可以，但我，还是想先知道为什么。” 影子笑了，他觉得，自己第一次有点儿欣赏这个小子了。 “很简单，我也姓苏，而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哪一道影子，不想走到阳光之下呢？” 洛川也笑了。 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答案真的很简单。 “现在，告诉我，夏馨月去了哪里。” 影子知道洛川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他没有半句废话。 但令人意外的是，洛川却依旧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你刚才说，丹药终究是外物，而不是自己的力量，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影子轻轻挑了挑眉。 洛川的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 令他生出一丝宛如本能般的警觉。 于是影子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然后，他看到了令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幕。 洛川眉间的霜雪纷纷而落，他发间的寒意蒸腾而起，他胸前的那朵莲花片片凋零。 洛川没有死。 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杀破狼，只是他在进攻方面的底牌。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张底牌，曾经无数次救了他的命。 恰如今日。 恰如此时。 那是一簇看起来随时都会熄灭的小火苗！ 那是洛川的希望之火！ “砰！” 一道剧烈的轰鸣声直入九霄，洛川由内而外的寒气尘嚣而起，恐怖的冰霜气息化作一把利剑，朝着影子反噬而去！ 而这，还不是结束。 不知道是因为希望之火的出现，还是因为洛川吞下了太多星力，导致有一件东西，非常突兀地从山海壶中飘了出来。 那是一座，莲台！ 或许此时就连洛川自己都已经忘了，他还有这么一件看不懂，查不明的东西！ 这座莲台来自皓月山庄。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洛川当初从纪轻梦手中抢过来的！ 当初在纪轻梦的空间手镯中，洛川找到的有价值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其中有一样，是皓月争辉剑的剑诀，还有一件，便是这座莲台！ 当时洛川并没有从千锤百炼中查到这莲台有任何的排名，只当是寻常的凡物，所以扔进山海壶之后就没管了。 谁曾想，此时这座莲台竟突然出现了！ 下一刻，就在洛川那难以置信的目色中，莲台仿佛与他的星海产生了某种莫名的联系，大量的星力就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般，朝着莲台汹涌而去。 紧接着，一朵莲花从莲台正当中缓缓升起，莲开九瓣，五光十色。 之前影子为了将洛川一击必杀，送给了他一朵至阴至寒的火莲。 而现在，洛川竟然也拿出了一朵莲花！ 影子不知道这朵莲花是作何所用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从中感受到了一道极其恐怖的气息，所以影子趁着冰霜寒剑的近身，再退百丈，彻底消失在了场中众人的眼前。 洛川没有动，不是他不想趁胜追击，而是因为此时在他的脑中轰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轻鸣。 与此同时，还有一幅画卷在他的眼前徐徐展开。 星火燎原总诀。 卷二：星火铭器术。 千锤百炼。 这一次，洛川没有能够从千锤百炼的图鉴中看到之前收入其中的长明灯与永夜伞，也没有金砖。 因为。 这次不是地榜！ “空相法莲，天榜排名第七十九位，特殊性法宝。” 一时间，洛川险些被吓破了心脏，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随随便便从一个皓月山庄底子手里面抢来的东西，竟然是天榜法宝！ 什么叫一夜暴富？ 这就是啊！ 好在洛川并没有被幸福给冲昏头脑，而是很快就回过神来。 随后在他看完这件特殊性法宝的作用之后，便立刻觉得，自己可以为星殿的留存，为大梁的未来，保下一线希望了。 下一刻，洛川从莲台上摘下了一叶莲瓣，轻轻握在手中，再抬手一挥。 “去。” 话音落下，剩下的八片莲花立刻从莲台上纷杨而起，然后分别落在了何青石、白绫、范烨、简易朗、傅呈、莫有雪、寥昙，以及最后的，程轩辕的身上。 莲生九瓣，瓣瓣不同。 因此接下来，有九种截然不同的光辉接踵而起，那不是星光，却带着无比磅礴的星力！ 然后，包括洛川在内的这九个人，其身影同时变得模糊了起来，一阵强烈的空间之力扫过场间，带起一片飓风侵来。 有眼力的修行者随之惊呼道：“是传送类法宝！” 与此同时，一片黑影去而复返，在瞬息间来到洛川身前，将手中的长剑递了过去。 “想跑？” 可惜的是，影子终究还是来晚了。 一滴鲜红从他的剑间淌落，然而，他身前的那个人，却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下一刻，整个观星大会的会场变得风平浪静。 却沉默得有些骇人。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万里之外 九瓣莲花，带走了九个人。 影子不认识那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法宝。 但他知道，自己此役完败。 他算到了白绫与何青石等人可能会提前察觉到情况有异，也算到了在场的三大宗门绝不敢忤逆自己，更算到了场中至少会有半数的司主会站在自己这边，最后，他甚至算到了皇室不会插手星殿内战，包括梁王殿下和徐悲。 但偏偏，他算漏了洛川。 那个来自青州凌剑宗，小小的洗星境弟子。 而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今日便是洛川几乎以一己之力，扭转了全部的战局。 临到头，影子没能留下洛川，也没能留下白绫等人，最关键的是，他眼睁睁看着杨天笑带着观星楼离开了。 去了哪里，影子心知肚明。 这才是今日一役最大的变数。 洛川之所以能够与影子在短时间内相抗衡，是因为杨天笑的数枚赠药，此番燕国一应强者能否创造历史，成功击杀一位恒星境强者，同样取决于杨天笑。 至于洛川，影子根本不关心对方逃到了那里，是生还是死。 虽然今日影子完败于洛川之手，但谁都知道，在观星大会上的这一战，并不是关键。 关键在于，万里之外的另一片战场。 若苏有铭死了，那么影子便将成为下一任星殿殿主，因为他姓苏，而且在整个大梁境内，他将成为杨天笑之下第一人。 届时，不管洛川逃至何方，不管白绫与何青石等人实力有多强，他们终其一生，都将遭到星殿疯狂的追杀，直至死亡。 至于说皓月山庄和天辰书院这两大宗门，若是向影子俯首则罢，否则，星殿也不在乎将整个大梁修行界重新洗牌。 而颜天羽所执掌的九烟门，在经过此番伤筋动骨之后，即便影子不刻意针对他们，恐怕也难恢复昔日之荣光了。 最后，是青州的凌剑宗，这个名字，或许便将成为历史。 彻底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中，再也翻不起半点浪花来。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自古以来从来不曾更改过的真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苏有铭死了。 可如果，苏有铭没有死呢？ 在影子看来，这一结果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哪怕杨天笑前往救援。 因为为了这一天，影子筹谋了数十年之久，更重要的是，他的手中还握有一张非常致命的底牌。 当意外发生的时候，当这张牌被掀开的时候，苏有铭便绝无幸存之理。 对于影子这样的绝世强者而言，他所谋的不是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整个天下。 所以观星大会的失败，并没有能够在他的心中留存太久的阴影，不过片刻之后，他便已经重新平静了心境，举头遥望北方的天空，重新隐藏在了一层若隐若现的迷雾当中。 下一刻，影子轻轻抬起了手，开口道：“今日逃离之人，便是我星殿的敌人，钟慈，你带人追上去，降者，不杀。” 钟慈是星殿礼星司司主，或许其战斗力在十三位司主里面是垫底的存在，但他毕竟是启星境强者，有他一人压阵，别说面对皓月山庄与青州众修了，就算是整个天辰书院站在他面前，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在今天之前的星殿中，星殿十三司的司主是除了殿主苏先生之外，地位最高，权柄最重的。 理论上，哪怕是影子先生，也没有权利直接命令各司主，因为他只是一道影子。 但现在，他即将走到阳光下。 所以钟慈并没有任何的不情愿，只是微微颔首应了一声：“是。” 随即，钟慈便带着残余的数十名暗卫向着青州众修逃离的方向追去了。 剩余四位司主没有动，今日到场参加观星大会的其他各宗、各家的修行者们也没有动，甚至连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星殿要变天了。 大梁也要变天了。 影子先生刚才所说，苏先生身死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在宛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这一刻，整个大梁修行界，不，更准确的说，是所有有资格知道今日大梁之乱的所有修行者，不管是燕国人，还是唐国人，亦或者，是天机殿和秋鸣寺的人，都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苏有铭，到底死没死？ …… 在大梁以南的万里之外，有一片焦土，常年寸草不生。 但在燕国的语言中，这片焦土却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名字，叫做朝园。 因为在这片焦土最中心的位置，有一座恢弘大气的宫殿，方圆百里之内星力磅礴，是燕国修行者极其向往的圣地。 这里不是燕国的都城，所以朝园自然也不是燕国的皇宫。 但燕帝却常常来此小住，所以朝园也被称之为燕帝别苑。 与万里之外的大梁帝国不同，虽然燕国同样也是以修行者为尊，各大宗门遍地生花，但在燕国臣民的心中，燕帝却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理由很简单。 燕帝是启星境强者。 而且是启星境巅峰，据传其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距离恒星境只有半步之遥了。 大唐有魁星阁。 大梁有星殿。 皆与其皇室分庭抗礼。 而在大燕帝国，却是皇家独大。 除开燕帝本身的境界令人仰望之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便在于燕国唯一的一名恒星境强者，燕国第一神将，牧哲，乃是燕帝的胞弟。 绝对的集权，让大燕帝国的整体战斗力令人生畏，其全民皆兵的政策更是令旁国羡艳不已，当然，也有更多的人认为，燕国所采取的血祭之法，乃是灭绝人性之策，实不可取。 这种秘法虽然能够强行让任何没有修行天赋的普通人成功降星，但所换来的代价，却是令其终生无法破境洗星，而且寿命会被严重缩短到四十岁以下。 可有一点是无法否认的，单论修行者的数量，大燕帝国远胜大梁和大唐十数倍之多！ 或许这便是其能在大梁和大唐这两头雄狮的双重包夹中占得一席之地，并与之鼎足而立的原因。 多年前大燕与大梁的那场和亲之乱，以及白夜行的叛逃事件，让两国的关系降至冰点，水火不容，所以今天大梁境内所举行的观星大会，几乎邀请了星陨大陆上所有的修行势力，却唯独没有燕国人前去观礼。 可事实上，自观星大会开始之后，在朝园内的那座宫殿当中，便有无数人在密切关注着这场修行界盛事的发展。 他们知道青霄榜提前发榜了。 也知道有一个叫做洛川的小子成为了本届观星大会中最大的黑马。 更知道影子携星殿九大司主降临会场。 再之后的事情，他们不再关心，因为至此，观星大会已经变成了最不重要的一片战场。 他们更加想知道的是，宛城那边如何了。 此时在正殿中央处，有一面无比巨大的镜子，高五丈有余，长十丈，不知是用何等罕见的晶石所铸，通体流光熠熠，光滑可鉴。 就像是一块巨幕，在为场上的观众们直播万里之外的战况。 镜中没有具体的图像，只有一个又一个的光点，每个光点的强弱程度不尽相同，有的刺眼，有的微弱，但大体来看，这些光点却可以被分为两个阵营，一边是金色的，一边是红色的。 红色的点数量不多，大概只有五六个的样子，而金色的点则是其两倍之多。 更重要的是，其中光芒最盛的那个点，是金色的。 这一幕有些类似于当初凌剑宗进行大逃杀时，出现在诸位长老，以及各位弟子玉牌中的画面。 但却比之更加巧夺天工一些。 毕竟当初在凌剑宗大逃杀的时候，诸位弟子的情况之所以会被各大长老所掌握，是因为他们所携带的玉牌，相当于某种定位装置，而且提前为各峰、各堂的弟子预设了不同的光点颜色。 但很明显，镜中代表着红色光点的那些人，是不可能凭燕国人的意志，携带任何可识别身份的法器的。 而这面光镜却可以自动将其识别，可见其神异之处，绝非凡物。 此时在镜前围绕着不少人，但大部分都站着，只有两个人坐在玉质的石椅上。 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因为实际上有一个人是蹲在椅子上的，姿势有些怪异。 “老五，我觉得还是不保险，我之前就说要再等一等，你们偏要仓促行事。” 蹲着的那人声音听起来有些稚嫩，蜷缩在椅子中身形也有些矮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童，但却绝对不会有人敢把他当作一个孩子来看待。 因为他是这座大殿的主人。 在燕帝与牧哲不在的时候，他便拥有绝对的权威。 知道他名字的人很少，通常人们会用三个字来称呼他，以示尊敬。 大星师。 而被他唤作“老五”的那个人，却是一名长须老者，身材有些臃肿，腰上的肥肉都从椅子两边挤了出来，与大星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观星大会的召开，与苏有铭重伤，竟然凑到了一起，这种机会可不常见，若是不动，可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大星师孩子气般地撇了撇嘴，开口道：“如你我这般，还会怕天打雷劈？要真有天雷要劈我，说不定我就能白日飞升，破境恒星了……” 老五无奈笑道：“大哥，都说了多少遍了，晋升恒星境的时候没有天雷……” 这是兄弟二人的玩笑话，但场中却没有一个人敢笑，场中的气氛依旧有些压抑。 或许是被自家兄弟当众挤兑了一句，大星师显得有些恼火，不禁狠狠地抬手拍了一下椅背，看着镜子上的红点儿骂道：“妈的，苏有铭怎么还没死！” ======================================= PS：感谢‘蓝天。698521097’2元打赏。 第四百章 两个女人一台戏 星陨大陆五大恒星境强者之一，大梁帝国的守护神，星殿殿主，苏有铭，于宛城郊野遭遇燕国强者围杀，这注定是足以被载入史册的一场战斗。 但事实上，有资格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 就连近在咫尺的大梁皇宫，也没有生出任何动静，更不曾派兵驰援。 朝园里面的人能知道，这是因为此事原本就是他们所谋划的。 可事实上，当恒星境的战斗正式打响的那一刻，这一消息就已经瞒不住了。 至少瞒不住站在这个世界最顶点的那些人。 比如大唐最负盛名的那两个女人。 大唐帝国的都城叫做长安，寓意为长治久安，这是一个很美的名字，所以这座王国的主人，同样是一个很美的人。 长安被誉为整个星陨大陆最繁华的都城，不管是另外两大帝国的人，还是诸如祁山的剑客，秋鸣寺的僧人，亦或者是天机殿的神棍们，在这里都能感受到宾至如归的热情。 长安的著名景点有很多，比如大雁塔，再比如古钟楼，即便是短居于此的异乡人，也能对其如数家珍。 但只有极少的人才知道，其实在他们的脚下，还有一座恢弘大气的地宫。 地宫内的阵法耗时百余年完成，光是每日专门用来维护大阵运行的相关人员便有上千人，但很可惜的是，他们常年不见天日，自然无法将这座史诗级宫殿的存在告知他人。 这是长安城最大的秘密。 如果他日这座地宫能够见得天日，便必然会被世人颂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奇迹。 当然，对于那些知道地宫存在的人们来说，他们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地宫面世之日，自然就是长安城破之时。 或许当这座地宫被建造的第一天开始，它便注定永世不见阳光吧。 李竹有些感慨地想着。 这是一个大概十八九岁的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在地宫内生活了近三年了。 李竹姓李，这是一句废话。 但与此同时，李姓也是大唐帝国最尊贵的姓氏。 因为唐皇也姓李。 只是有些可惜的是，李竹与之并没有任何关系，否则也不会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中，直至寿终正寝了。 像李竹这样负责维护地宫大阵的人，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如果想要离开此处，便只有一个可能。 死亡。 李竹还小，所以他的余生还很长，一想到自己还要在这座暗无天日的宫殿中生活数十年，这原本是一件非常令人绝望的事情，但李竹却与他的前辈们一样，心中的骄傲永远高于胆怯。 这是专属于唐人的骄傲，同时，也是宫卫们独有的骄傲。 如果有一天，长安被外敌入侵，城破山河乱，他们，便是这座雄城最后的防线。 亦是唐人最后的尊严。 所以李竹从来不曾抱怨过自己的命运，相反，他觉得这是自己无上的荣光。 与往日一样，今天地宫的工作繁忙且安静。 过往宫卫都沉默不语，只是专注地在完成自己的任务。 李竹对于这样的画面早已习惯了，但与平时不同之处在于，今天大家的目光中都带着些紧张。 当然不是因为陛下的到来。 事实上，在过往的这三年时间里面，李竹曾经无数次见过陛下来地宫巡视，但正如外界所传言的那般，这位千古第一女帝其实并没有什么架子，相反，陛下一直是一个很和蔼可亲的人。 “陛下可是知道我的名字，还摸过我的头呢！”李竹如此想着。 的确，作为一国之君，大唐的这位女皇帝竟然能记得每一位地宫宫卫的名字，这件事情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至于说如长辈对晚辈那般，摸摸头，鼓励两句，几乎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李竹此生的最巅峰时刻了。 “这么小的年纪便当了宫卫，辛苦了。” “为帝国效忠，万死莫辞！” 这便是那一日的李竹与唐皇的对话。 虽然对于唐皇来说可能只是觉得这个小家伙长得很顺眼，顺手关心了一下，但对于李竹而言，却绝对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 自那日之后，其余宫卫看向李竹的目光便无端多了些羡艳的味道。 让李竹整整嘚瑟了两个月。 虽然地宫内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黑暗，但少年心性中的炫耀，在所难免。 所以李竹也知道，今日大家之所以会表现得如此小心翼翼，绝对不是因为陛下的到来，而是因为另外一个人。 李竹从来没见过那个人，但他听说过她是谁，更知道，当初那个女魔头在地宫奠基的时候曾来过一次，一名宫卫因为抬头多看了她一眼，便被剜去了双目，斩去了一臂、一腿，现如今只能在地宫最阴暗潮湿的晦堂等死。 李竹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会容忍这般残忍的女魔头存在，他更不明白，这样的人，凭什么成为大唐的旗帜？ 这个人，当然便是魁星阁阁主，凌曌。 今日是凌阁主自地宫奠基之后，首次造访，缘由未知。 不过这次那女魔头是与陛下一起来的，想必不敢太过放肆吧。 李竹默默安慰了一下自己。 毕竟上头已经安排下来，待会儿会由他前往养心殿奉茶。 如果放在往日，这当然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大活儿，但今日因为凌阁主的驾到，这便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苦差事。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李竹的运气实在是不太好。 约莫半刻钟的时间之后，李竹端着白瓷托盘出现在了养心殿的门口，门前的侍卫沉默着打开了大门，其中一人好心提醒道：“把头垂低一些。” 联想到那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的传闻，李竹顿时心尖儿一抖，悄声道了声谢，随后便将脑袋埋了下去。 好在李竹对于养心殿内的构造很熟悉，所以即便只能低头看地，也没有走错方向，很快就来到了玉桌前，看到了那一双指甲鲜红，泛着妖异却致命气息的玉足。 李竹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了两分，他赶紧将目光向上抬了两寸，然后将托盘上的一应茶具放到了桌上。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李竹什么都不用说，也什么都不用再做，便可以直接转身走了。 但偏偏，有人叫住了他。 “这个小家伙长得挺嫩啊，抬起头来让姐姐瞧瞧？” 闻言，李竹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劈般，浑身轻轻颤抖起来，但他不敢违逆对方意思，只能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看到李竹这副样子，“女魔头”却似乎很满意，不禁笑着对旁边那位妇人道：“姐姐，这小家伙就送给我了好不好？” 听着这话，李竹的双腿顿时抖得更厉害了一些，看向旁边那妇人的目光中充满了乞求。 天上地下，只有她，可以救李竹的命。 她虽然不戴凤冠，不持权杖，但谁也不能否认，她就是整个大唐帝国最有权势的女人。 她的发间插着一支凤钗，身上穿的不是黄袍，而是一件红衫，雍容华贵的面容不怒自威，却又似乎含着睥睨天下的微笑。 她便是唐皇，李秀荣。 而有资格与唐皇对坐饮茶，甚至称呼其为“姐姐”的女魔头，自然便是魁星阁阁主，凌曌。 此时听得凌曌的这番要求，李秀荣只是轻轻笑了笑，开口道：“他是宫卫。” 今日能够出现在地宫里的人，除了李秀荣与凌曌，以及他们各自所带的护卫之外，当然就只有那上千的宫卫。 所以这是一句废话。 但李秀荣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说一句废话呢？ 所以她的意思是，李竹是她的人。 话音落下，凌曌那双秀美轻轻一挑，同样笑道：“姐姐真是小气。” 说罢，凌曌便端起茶杯轻轻饮了起来，就如同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李秀荣亦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李竹一眼。 便是这一眼，令李竹感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再次垂头，不敢再多做逗留，转身便出了养心殿。 且不说李竹日后会因为今日之所遇做多少场噩梦，又会不会把陛下的神像挂在床头日夜参拜，总之，接下来，一场足以决定整个星陨大陆未来的谈话开始了。 对话的双方都是女人，却从来没有人敢因为她们的性别而轻视于她们。 或许曾经有，但那些人都死了。 现在，她们二人的意志，便代表大唐的意志。 “大梁与我国素来交好，此番若是不救，似乎有违情理。”李秀荣率先开口了。 然而，对此凌曌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上次在大燕境内，我已经冒险救了他一次了，多年前的人情已经还清。” 李秀荣点点头，随后道：“所以问题的关键是，此役究竟是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 闻言，凌曌眉目间的冷色也越发强盛了一些，她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苏有铭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以上次的接触来看，他的确受了重伤。” 李秀荣自袖中拿出了一个星盘，沉声道：“数月之前，大梁月影秘境一役，我便看到了紫薇犯贪狼之相，不过最后的结果与我的预测相反，大乱未生。” 凌曌点头道：“我事后也推算过，问题出在一个凌剑宗弟子的身上。” 李秀荣伸手在星盘上轻轻一拂，上面立刻出现了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像。 “他叫洛川。” 第四百零一章 清河郡 当整个星陨大陆的顶尖修行者都在关心大梁星殿殿主，苏先生，苏有铭是否还活着的时候，大唐帝国两位高处不胜寒的女人，却将话题引到了一个无名之辈的身上。 不，或许今日之后，洛川这个名字，将会名满人间。 因为他破坏了影子先生的计划。 在观星大会这个相对不那么重要的战场上，取得了完胜。 几乎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为星殿保留住了无比珍贵的火种。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日，这些火种就将以燎原之势烧遍整个大梁，让影子先生付出足够惨烈的代价。 毕竟，洛川修的就是星火燎原诀。 但不管怎么说，经此一役，星殿将会遭受史无前例的重创，而宛城那边的胜负，则会影响整个大梁的未来。 这便是李秀荣与凌瞾选择作壁上观的理由。 因为不论结果如何，大唐都是能渔翁得利的一方。 若是苏有铭死了，那么从此以后，便唯有大唐帝国坐拥两大恒星境强者，而依照大梁与大燕两国之间的不共戴天之仇，二者再无联盟之可能，那么大唐一统天下之宏愿便指日可待！ 反过来，若是燕国这次输了，甚至牧哲战死，那么不日之后，大梁必将对大燕发动全面战争，从此与大唐帝国平分天下！ 按兵不动，便是大唐目前的最佳策略。 道理谁都懂，可从情感上来说，却令很多人难以接受。 毕竟梁、唐两国世代交好。 星殿与魁星阁更是一脉相承。 也许正如老话说的那样，只有小孩子才分对错，大人，只看利益。 相比起李秀荣和凌瞾这般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而言，洛川当然只是一个孩子，所以即便面对必死之局，他依旧对影子举起了手中的剑。 即便他有安全逃离的机会，也仍旧毅然决然地让杨天笑驭楼离开了。 面对境界上那宛如天蛰的恐怖差距，洛川没有怯懦，也幸而得杨天笑之馈赠，再加上误打误撞获得的莲台，这才死里逃生。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受伤了。 而且伤势很重。 首先从境界上来说，此时的洛川已经从启星境跌落到了降星境，其次，更加严重的是，他在被莲台传送离开之前，受了影子一剑。 这一剑虽然没能给洛川带来致命的威胁，却在他的星海上留下了一道恐怖的创口。 洛川的星海未碎，这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但此时他的星海却仿佛变成了一个破篓子，根本无法再储存星力，而是在不断流失。 也亏得洛川的星海足够浩瀚，而且有杨天笑赠丹的残余之力温养，所以才能勉强维持住降星五重的修为。 当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洛川迷路了。 嗯，用迷路这个词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准确，应该是说，洛川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被莲台传送到了什么地方。 目之所及处，是一片原野，虽然偶尔能看到些鸟兽，却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洛川醒来的时候仍旧是晚上，却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天，因为伤势太重，所以他一直在原地盘腿疗伤，始终不曾走出这片树影。 一直等到第二天傍晚时分，仍旧没有任何行人的踪迹，这让洛川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担忧。 庆幸的是至少他没有遭受到敌人的袭杀，否则以他现在的境界，随随便便来个洗星境就能把他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担忧的则是他不知道宛城那边怎么样了，夏馨月是否安全返回了青州，红豆那个小丫头又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还有就是，跟他一起被莲台传送离开的大师兄，还有几位星殿司主他们，去了哪里？ 经过一整天的休养，洛川星海的问题还没能得到解决，但至少已经可以动身走路了。 所以他拾了一根树枝当做拐杖，一瘸一拐地朝着夕阳而去。 山海壶没有丢，所以包括挽歌剑等东西都还在，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洛川却不敢将挽歌剑示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洛川还是懂的。 尤其在他身受重伤的情形下，要是被哪个路过的修行者看上给抢了去，那他才是没地儿哭去。 好在山海壶虽然是一件货真价实的灵宝，却没有宝光流转，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酒葫芦，所以洛川才敢堂而皇之地将其挂在腰间。 一个人在原野上走走停停，饿了就取点儿丹药来吃，虽然对星海的修复无益，但至少不会饿肚子，而且对身体上的创伤还是有一些治愈作用的。 唯一令洛川有些可惜的是，杨天笑当初赠予他的灵丹，在与影子一战的时候基本上都吃光了，让他颇有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奈。 不知不觉中，星月再度从夜幕中升起，再落下，旭日东升的暖意重新洒在洛川脸上，衬着他疲惫的脸庞熠熠发光。 又是一夜过去，洛川始终未能走出这边原野，但他却并不觉得沮丧，因为他身上的伤势正在一点点好转。 至于境界，却反而是洛川最不担心的一件事。 因为他知道该如何修复自己的星海。 当然是通过丹药。 即便洛川自己炼不出来，大不了之后找杨天帝帮忙炼一炼就好了。 一切都还有希望。 怀抱着这般乐观的想法，洛川又在荒原上行走了一天一夜，终于，看到了远方袅袅升起的炊烟！ 如今的洛川已经扔掉了树枝做的拐杖，但还无法跑动，所以在发现远处有人家出现之后，只是脚步加快了几分。 不多时，洛川来到近前，发现这是一个很小的村落，大概只有五六户人家，但此时却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在村口处支着一口大锅，里面不知煮着什么肉食，香气四溢。 见到洛川走来，一个长得精瘦的男子顿时目色微怔，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 洛川低头看去，发现了自己身上的血污，顿时微笑着解释道：“这位大哥，我是青州凌剑宗的弟子，之前在路上遇到了野兽，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性命来，却不曾想竟然迷了路，不知……” 洛川话还没说完，就见到那精瘦男子猛地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修……修行者？你，你是修行，修行者？” 洛川也没想到对方的反应这么大，想来是村子太过闭塞，所以有些大惊小怪了。 “小子不才，刚刚入门不久。” 洛川这也算是难得谦虚了一回。 但对方却并不为之所动，反而在得到洛川的肯定后越发震惊起来，随后大呼小叫道：“大家快来看呐！有仙师到咱们这儿来了！” 话音落下，锣鼓声骤然而止，随后原本喜气洋洋的一村子人，全都乌泱泱地围到了村口处，眼中带着惊喜，以及一些紧张。 一时间，搞得洛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那精瘦男子大声宣扬道：“这位仙师在与野兽的搏斗中受了伤，不小心迷路，这才跑到咱们村子上来的，大家不要惊慌，都往后退一退！”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朝后退去，随后都用一种无比期待的目光看着洛川。 见状，洛川似乎知道了他们在期待些什么，毕竟当初他与红豆在世间颠沛流离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期待。 所以下一刻，有一簇赤红色的星光在洛川的指间燃起，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把火，点亮了人们心中的希望与前路。 果然，刹那间，一众村民开始高声欢呼起来，尤其是几个小孩子，更是手舞足蹈地拍着手掌，看起来就像是过年的年庆一般。 洛川修行者的身份被彻底证实了，这下子，就连那个精瘦男子也变得眉飞色舞起来。 那种激动仿若与有荣焉。 “真的是仙师！真的是仙师！今天咱们村子真是双喜临门呐！” “是阁内的仙师吗？居然看起来如此年轻……” 精瘦男子得意地抬着下巴道：“什么阁内不阁内的，人家仙师可是从青州凌剑宗来的！” 于是又是一阵赞叹声起。 但随后又有人低声问道：“青，青州，凌……剑宗是，是个，个，什么地方？” “嗨！说了你也不知道！反正是个不得了的地方！” “你……你……你……说，说得像，你知道，道，似的！” 精瘦男子老脸一红，顿时引来一片哄笑声。 而这番话落在洛川的耳中，却让他暗暗皱了皱眉头。 虽说青州并非修行盛地，但凌剑宗的名头应该不至于如此不堪吧…… 不过联想到此地可能太过偏远，民众淳朴，看他们见到修行者的反应如此激烈，恐怕真的太过孤陋寡闻也说不定，念及于此，洛川也就释然了。 他上前一步，对那精瘦男子问道：“这位兄弟，说起来，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闻言，精瘦男子赶紧答道：“哦对对对，看我这脑子，都险些忘了仙师的难处，禀告仙师，这里仍旧是清河郡的地界，我们这个村子叫做安乐村，在清河郡的最北边儿。” 话音落下，洛川的目光突然有些失焦。 因为大梁帝国分封九州，是没有郡县制的。 这种称呼，放眼整个星陨大陆，乃是大唐专有。 第四百零二章 回不去了 大唐？ 这里是大唐帝国？ 洛川一时间突然觉得精神有些恍惚。 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荒谬。 可事实就摆在他面前，即便洛川再怎么不愿接受也是枉然。 难怪自己等了一天一夜也未见影子的人追来。 难怪这些村民从未听说过青州凌剑宗的名号。 难怪他们身上的服饰看起来有些奇怪。 原来自己已经不在大梁国境内了吗？ 洛川突然有些想笑，却不知应该是高兴的笑，还是苦涩的笑。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离开大梁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因为影子不可能追杀到这里来，而且大唐与大梁世代交好，来大唐，总比去燕国要好。 可问题在于…… 他想回去，亦是山水迢迢了。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此时的洛川迫切地想要知道苏先生那边的情况如何，却压根儿不可能从这些村民的口中问出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实在是太远了啊…… 好在洛川的心理素质一向不错，他很快就从精神恍惚的状态清醒了过来，然后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首先当然是去到一个大的城镇，才有机会探听到星殿那边的情况。 洛川相信，虽然自己现如今身处万里之外的大唐，可是像星殿内战，苏先生遇袭这种大事，必将成为整个星陨大陆的谈资，但凡是个修行者聚集的地方，就一定有情报流出。 所以当务之急，洛川并不能在这个小村子多加逗留，而是应该继续前行。 在接受完一众村民的膜拜和崇敬之后，洛川将那个精瘦男子单独叫到了一边，开始询问村子周边的情况，以及距离此地最近的城镇。 对于仙师的“青睐”，精瘦男子显得异常兴奋，觉得这或许就是书里面所说的“仙缘”，当即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把什么都说了。 根据精瘦男子的介绍，他叫陈安虎，今年二十七岁，未婚…… 嗯，这些信息对于洛川而言当然不重要，但他依旧耐心地听着。 好在陈安虎虽然话痨了一些，但该说的东西却一点儿没漏。 所以洛川很快就知道，距离这个安乐村最近的大城市，自然是清河郡的郡府，在此地以南大约五百里的地方，同时也是整个清河郡的政治文化中心。 今天安乐村如此热闹，便是因为村长的儿子迎娶了郡府的大小姐，对方虽然出身贫寒，但毕竟是郡府的人，用安乐村村民的话来说，村长家能娶到这样的儿媳妇儿，当真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新娘子与迎亲的队伍还在路上，差不多还得三四天的样子才到，安乐村这边就已经开始提前欢庆了。 村长杀了好几头牛羊，让大伙儿敞开了吃，便算是普村儿同庆。 而今日洛川的到来，简直让安乐村的一众村民大开了眼界，不少人更认为这就是双喜临门，大吉之兆。 说不定日后安乐村就能出一位修行者呢！ 所以理所当然的，陈安虎便代表整个安乐村，盛情邀请洛川参加喜宴，除了希望得到仙师的祝福之外，也难免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 免得让人家郡府的大小姐看低了大伙儿。 如果是放在其他时候，洛川当然乐得成人之美。 但现在不行。 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 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 所以在问清郡府的方向之后，洛川便与陈安虎等人告别了，临行前，村长热络地给洛川画了一张简易的地图，还给洛川包了一些风干的牛肉，最后甚至送了他一匹马。 洛川心中明白，老村长其实不是想告诉他怎么去郡府，而是想告诉他今后怎么从郡府回来。 安乐村的村民大多淳朴，但老村长却似乎别有远见。 难怪他的儿子能娶到郡府的大小姐…… 洛川没有点破老村长的那点儿小心思，而是谢过之后便干脆利落地上路了。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以洛川原本的修为，即便不说在观星大会上的启星境，而只是洗星境巅峰，从安乐村到郡府，他也最多只需要一天的时间便能赶到。 可现在的洛川星海受创，境界跌落至降星，如非必要，他不愿意浪费一点一滴的星力，所以赶到郡府需要三天。 而根据陈安虎所说，今天已经是初六了。 换言之，距离洛川从大梁汴州离开至此，已经过了四天。 再加上路上的三天，从理论上来说，等洛川抵达清河郡郡府的时候，大梁宛城的那一战早已落幕。 结果到底是什么？ 是苏先生赢了，还是燕国人赢了？ 苏先生还活着吗？ 洛川作为此役揭幕战的直接参与者，同时也是幸存者，他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苏先生的生死对整个星殿未来的影响，或者说，是对整个大梁帝国的影响。 他对此无能为力，即便他已经做到了最好。 剩下的，就只能看苏先生的命了。 这位名满天下的星殿殿主，命够硬吗？ 大梁帝国的命，够硬吗？ 洛川不知道。 他只能在万里之外的大唐，为其祈福。 一路风霜，星夜兼程，洛川终于在初九的一大早，来到了清河郡的郡府。 疾行之下，洛川的脸色看起来更加疲惫了些，气息也变得越发微弱，也所幸如此，所以当他入城的时候，没有招致任何的怀疑。 大梁有九大州，而大唐则有十三郡，其中清河郡是大唐北方最偏远的一个。 按理来说，在这里生活的人们除了天气的寒冷之外，其余都是比较安逸的。 可真正当洛川踏入清河郡郡府的那一刻，他却发现，这里的守备其实处于外松内紧的状态，沿路到处都是装备齐整的军士来来回巡逻。 大唐以北并没有强敌，所以这样的景象有些奇怪。 洛川没有贸然打听，而是直接来到了一家看起来热闹非常的酒馆儿中，找了个角落处的位置坐下，点了一瓶烧酒，两盘儿花生，一个人自斟自饮。 洛川不是出身高贵的公子哥儿，更不是那些眼高于顶的宗门子弟，他从贫苦中来，所以当他再度混迹于俗世的时候，同样如鱼得水。 虽然此时的洛川心急如焚，恨不得拉着酒馆儿里的每一个人都来问询一番，但他的表现却很冷静。 因为洛川知道，在很多时候，听比说更重要。 果不其然，洛川这边才坐下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桌上的花生壳才散开了不到十个，旁桌便有关于大梁的消息传来了。 “不是说是大梁和大燕要打仗了吗？跟咱们有啥关系？搞得一天紧张兮兮的……”一个络腮胡大汉红着脸，鄙视地看着门外巡逻而过的大唐士兵。 言罢，桌对面一个干瘦老者不禁咳嗽了两声道：“你这种莽夫懂个屁！你知道大梁和大燕为啥要打仗不？” “那有啥不知道的！”络腮胡拧着脖子道：“不就是因为大梁星殿的大当家死了吗？听说是燕国人干的，大梁咽不下这口气呗！” “还大当家，你当是山贼呢，人家是星殿殿主！”干瘦老者翻了个白眼。 络腮胡恼了，摆摆手道：“哎呀都一样，都一样，不就是个叫法儿么！” 干瘦老者没好气地道；“真是个粗人！你也不想想，大梁现在已经死了一位恒星境强者了，听说另外那个也受了重伤，在这个时候，他们会对燕国宣战？” 闻言，络腮胡倒是愣了，不禁暗自嘟囔道：“可外面都是这么传的啊！” “别人怎么传你就怎么信？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然收了你这么个蠢徒弟！咳咳……” 或许是真的怒其不争，干瘦老者又开始咳嗽起来，随即赶紧端起一杯酒压了压。 见老师生气了，那络腮胡赶紧满脸讨好地笑道：“哎呀，那师父你跟我说说，这跟咱们大唐有啥关系？” 干瘦老者没好气地瞪了自家学生一眼，这才施施然道：“关键还是在于两个字，平衡！” “平衡？”络腮胡一脸懵。 “不错，就是平衡。”干瘦老者点点头道：“现在大梁只有一位恒星境了，燕国也只有一位，唯独咱们大唐，有陛下与凌阁主两位恒星境，你觉得，这是好事儿吗？” “当然是好事儿啊！”络腮胡一脸的理所当然。 然而，这次干瘦老者却懒得再责骂自己这不争气的学生了，只是摇头叹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如果真的要打仗了，或许咱们大唐才是众矢之的啊！” 闻言，络腮胡顿时一脸不可置信地开口道：“老师您是说，大梁和大燕会联合起来对付咱们？这怎么可能！在星殿那大当，呃，殿主死后，他们可是有了不共戴天之仇了！” “这不是联合，而是默契。” 干瘦老者满脸的忧心忡忡：“咱们大唐与大梁数代交好，但谁又能想到，陛下会突然宣布封锁边境，各军紧急进入备战状态呢？你可知道，现在于我国与大梁的交界处，有多少修行者暗伏其中？听说就连凌阁主也亲自前往镇守了！” 话音落下，络腮胡不禁暗暗缩了缩脖子，随之道：“咱们这清河郡穷乡僻壤的，就算真的打起仗来也波及不到这儿吧？” 干瘦老者幽幽一叹：“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啊……” 干瘦老者与络腮胡大汉的对话还在继续，但在一旁独自喝酒的洛川已经再也听不下去了。 因为苏先生死了。 而且唐皇下令封死了通往大梁的边境沿线。 洛川，回不去了。 第四百零三章 那些被世界所淡忘的名字 宛城惊天一战，知道其中内情的人屈指可数，但最终的结果却是风满天下。 世人皆传，苏先生死了。 但却从未有人敢说见过苏先生的尸骨。 死不见尸，照理来说对于苏先生这等境界与地位的人而言，又怎能轻断生死？ 可偏偏无人对此发出质疑。 这本身就是最好的佐证。 大燕帝国公开宣扬牧哲大将军的丰功伟绩，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 但大梁帝国却并未就此辟谣，来稳定人心、军心、国心，这个中原因就很值得玩味了。 如果苏先生还活着，梁帝不会任由国家动荡，星殿不会怒而不言。 当然，这都还只能算得上是一些旁门左证。 真正让人们对于苏先生的死深信不疑的，却是在大梁青州发生的另一件大事。 青州八大家之一的夏家，在一夜之间，被人满门屠杀！ 三千四百八十二条人命，无一幸免！ 当观星大会接近尾声，宛城一役刚刚打响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在同一时间，同一片土地上，其实并不止两场战役在发生，而是三场！ 哪怕是心细如发的洛川，也算漏了青州，算漏了夏家！ 但影子先生筹谋多时，又怎会忘记？ 噢，对了，从现在开始，影子先生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字。 他叫苏念。 这是一个早已被大梁帝国所遗忘的名字。 他是苏先生的弟弟。 或许正是因为苏先生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导致世人从未关心过，其实苏家是一门三杰。 大哥苏有铭，是堂堂星殿殿主。 二弟苏念，则成为了殿主的影子。 最后一位苏余，隐世不出，最为神秘。 所以事实上，此番苏念的叛乱，不仅仅是星殿内战，谋逆叛国，更是手足相残！ 他不知道自己的大哥能否在燕国第一神将，牧哲的枪下逃出生天，但他必须切断对方所有的生路。 所以夏家，不能留！ 尤其当苏念在观星大会上看到夏馨月与自己三弟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迎来了最好的机会。 他不会伤害夏馨月和苏余，但在原本的计划里面，这两人应该是他最后的筹码。 以防苏有铭绝地大翻盘。 可惜的是，因为洛川的出现，苏余带着夏馨月成功逃走。 但他们已经无家可归。 因为就在同一时间，早早埋伏在青州之外的暗卫大军，已经在苏念的远程指挥下，对夏家发动了自杀式的突袭！ 夏家作为青州八大家之一，多年来更得星殿照拂，其实力当然不弱，但在失去了苏余这一碎星境强者的坐镇，以及家族内叛徒的里应外合之后，还是很快就兵败如山倒了。 若非夏家家主夏秋兰及时激发了族中大阵，全员退守于夏家内堂，恐怕这场战斗会结束得更快。 可即便如此，面对阵外越来越多的敌人，夏秋兰还是显得独木难支，所以在情急之下，她想到了夏家在青州最大的同盟。 凌剑宗。 自月影秘境一役之后，因为洛川对夏馨月的救助，夏家便与凌剑宗达成了攻守同盟。 此事也得到了凌剑宗太上长老，林如的认同。 眼看阵外一众强敌皆出自星殿暗卫，夏秋兰哪里还不知道星殿出了问题，而在抛开星殿之外，距离夏家最近的援军，便是凌剑宗！ 所以夏秋兰做出了她所认为的，最正确的决定。 她打开了在达成与凌剑宗攻守同盟后，双方所搭建的传送法阵，并向凌剑宗接连发出了九封求救信！ 但令人绝望的是，直至大阵彻底破碎的那一刻，夏家也未曾等来凌剑宗的援救。 夏家子弟在最后的冲锋中不断诅咒着凌剑宗的背信弃义，却根本不曾想到，从始至终，这九封求救信，都没能送到凌剑宗弟子的手上。 不是因为传送阵出了问题。 而是在于凌剑宗内负责看管传送阵的人，出了问题。 …… 凌剑宗作为青州第一宗门，其门下弟子众多，所以在管理层面，便实行的是外紧内松的政策。 所谓外紧内松，便是指每一位拜入凌剑宗的弟子，在进行入门考核之前，都会被严格地调查身世，筛选德行，以防被敌人所渗透。 但在成为凌剑宗弟子之后，宗门各位长老、堂座却会对自家弟子保有百分之百的信任，除非真的发现了其不当之行为，才会采取必要措施。 在过往这些年里面，凌剑宗极少发生叛乱，即便真的有人做出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也几乎不可能能活着逃出山门。 除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被人们遗忘了许久的名字。 杨霖。 说起这个名字，别说是大梁帝国，即便是放眼青州修行界，恐怕也没几个人听说过。 因为相比起洛川、莫有雪、廖昙这般惊才艳艳之辈，杨霖只是一个小人物。 但就是这么一个小人物，却成为了凌剑宗数十年之间唯一一个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却得以逃脱生天之人。 杨霖犯了什么罪？ 残害同门。 那个同门是谁？ 洛川。 时间是在星罗历七十九年的最后一天。 也就是新年夜。 那一日，杨霖受凌剑宗刑堂长老，徐成之命，伙同百草堂堂座黎洪，以及其余三位洗星境巅峰弟子，对洛川发起了围杀。 从当时杨霖的视角来看，他们其实成功了。 洛川拼尽了所有的底牌，与黎洪同归于尽。 但随后杨霖却并未在百草堂找到红豆与谢长京，这让他在极度不安的情绪下，成功回想起洛川身上的挽歌剑消失不见，进一步推测自己中了洛川的圈套。 于是他谁也没有说，便独自一人匆匆下山，逃遁无踪。 事后所发生的一切无不映证了杨霖的猜想，除了他之外，当夜围杀洛川的所有人，都遭到了无情的清算，包括刑堂长老徐成。 唯一的漏网之鱼，只有杨霖。 对于杨霖的叛逃凌剑宗当然也发出了通缉令，并且搜山数日，却始终无所得。 久而久之，很多人都忘了这个名字。 更不知道，逃亡数十日的杨霖，最后在青州与汴州的交界处见到了一个带着斗笠的黑衣男子。 对方为杨霖安排了潜逃入大燕帝国的路径。 而作为回报，杨霖将一块腰牌给了对方。 那是，凌剑宗的宗牌！ 所以在杨霖离开大梁，逃入大燕帝国的同一时间，凌剑宗内多了一名陌生弟子。 这人叫做李二。 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就跟他的脸一样普通。 正因为普通，所以没人能记住他。 李二入凌剑宗半年，成功拜入中峰，并适时展露了自己非常扎实的洗星境修为，得到了亲传弟子李逍的看重，被其纳入麾下。 再然后，他终于如愿成为了与夏家互通往来的传送阵的看护者。 这一切说来简单，但实际上，为了走到这一步，李二耗费了极多的资源，并数次涉险生死。 好在现在看来，都是值得的。 当李二看着手中的九封书信化为灰烬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但他还不打算去死，因为他要看着这青州第一宗门是如何一步步走向覆灭的。 李二心中很明白，一旦夏家灭门的消息传出，那么自己就一定会受到怀疑，但他同时更加清楚，恐怕到时候，凌剑宗根本就顾不得自己了。 谁能笑到最后？ 李二想要赌一赌。 事实上，他也几乎赌赢了。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他小看了凌剑宗。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全天下的人都小看了凌剑宗。 夏家被人一朝灭门的消息是在第二天正午时分传来的，夏家家主，夏秋兰的头颅就被挂在夏家族门的长旗上，但据说那个在夏家最没有存在感的糟老头子没有被找到。 是的，那又是一个被人们，被时间，被这个世界所淡忘的名字。 宋长池。 他是夏家家主夏秋兰的夫君。 是星殿殿主苏有铭的老丈人。 同时也是星殿小公主夏馨月的外公。 星殿暗卫杀了夏秋兰，屠灭了夏家整整三千四百八十二人，却没能找到宋长池。 当然，也没有人关心这个向来不问夏家政事的入赘女婿去了哪儿。 不管是在苏念还是在其他什么人的眼中，宋长池都不是威胁。 相反，另外一件事情的发生却有些让苏念始料未及。 他的那个好弟弟和好侄女儿，竟然也从人间蒸发了！ 是的，苏余并没有带着夏馨月回夏家！ 这让苏念所布下的无数后手与圈套一时间都彻底没有了用武之地，更重要的是，苏念知道，夏馨月能给他所带来的威胁，恐怕远比整个夏家加起来还要大！ 因为她是苏有铭的女儿！ 如若不能斩草除根，那么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萝莉，便将成为苏念一生都卡在喉咙中的刺，永远无法拔出！ 所以当苏念正式上台，成为新一任的星殿殿主之后，夏馨月这个名字，就成为了整个星殿，或者说整个大梁修行界最大的财富。 因为苏念开出的条件是，活人，可值一名星殿司主的位置，以及其所对应的修为！ 即便是尸体，也可以换来大梁任意一座宗门的话语权！ 包括天辰书院！ 所以一时之间，整个大梁帝国都为之骚乱，不是因为对燕国人的仇恨，也不是因为大唐帝国的背信弃义，更不是因为对自己国家的未来感到忧虑，而只为了找到苏先生的遗孤…… 这便是，人心。 第四百零四章 多少风雨飘摇中 星殿殿主遇袭身亡。 星殿易主。 这当然是天大的事情，不管是对于大梁帝国，还是对于整个星陨大陆。 但事实上，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整个大梁的修行界却并没有发出太多的声讨之音。 理由很简单。 苏念也姓苏。 从大义而论，他与苏有铭一样，乃星殿正统。 只是自苏先生被害身亡，苏念自立殿主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这座屹立千年的宫殿却平生添了几抹暗沉与萧索。 现在的苏念已经不再是影子了，他真正走到了阳光底下，成了大梁帝国最有权势的那个人。 比梁帝更甚。 可当他坐在那张王座上的时候，还是习惯将自己的脸藏在烛火的阴影之下，让人看不清模样。 其下站着七个人，坐着一位。 这便是现如今的星殿八大司主。 其中五位是老人了，而在余下的三人里面，却只有一个生面孔。 另外两人，曾经与苏念的身份一样，都是影子。 他们一个叫无御，一个叫无戮。 当然，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现在的他们，便是新晋御星司司主、戮星司司主！ 唯有最后一人，就连那五位在星殿共事了上百年的司主们都不认识。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星殿的人。 但却有启星境的修为。 这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为世人皆传，大梁帝国除了星殿之外，只有神威军主帅徐悲，以及天辰书院的老院长是真正的启星境，当然，那位活了几百年的老宰相或许也是。 但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关于启星境的传闻了。 谁曾想，在观星大会的时候，夏馨月的身边就冒出来了一位苏余。 而现在，站在诸位司主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然是一位启星境的散修！ 没有人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也没有人知道苏念是怎么找到他的，但毫无疑问的是，从此之后，他将以圣星司司主的身份，扬名天下！ 此人叫做彭言喜，覆灭青州夏家一役，便是他亲领千余暗卫完成的。 虽然没能抓住宋长池，但夏秋兰的那颗人头可是大功。 所以苏念给了他圣星司司主的位置，也在情理之中。 彭言喜的容貌看起来与真实年纪相去甚远，但他的声音却透着属于一位老人的沧桑。 “那个……丫头还是没有消息，若是您那位胞弟有心要藏，哪怕就在大梁，我们也很难把他们给挖出来。” 苏念对此事的难易程度不做评价，只是开口道：“接着找。” “是。”彭言喜微微躬身，就此退下。 苏念转头看向礼星司司主钟慈，问道：“皓月山庄那边怎么样了？” 钟慈暗暗垂首，恭声道：“禀殿主，皓月山庄长老柯涛已经被抓获，不过据他所言，皓月山庄庄主卢小君在观星大会之前便已失去了行踪，至今下落不明，此事也得到了其他皓月山庄弟子的佐证，应该不假。” “失踪了？”苏念抬手在膝间轻轻敲了两记：“还真是巧啊。” 钟慈犹豫了一下，随之问道：“现如今九烟门弟子尚在四处作乱，若是再让皓月山庄不稳，恐怕……” 闻言，苏念只是轻轻一挥手：“那就放了吧。” “尊令。” 话音落下，现任戮星司司主杨顺也站了出来，开口道：“徐悲将军那边，据说是连夜进了宫，被陛下大骂了一通，随后又赶回了汴州，一切如旧。” “呵。”苏念轻笑一声：“不过是咱们皇帝陛下的一条老狗，不用管他，说起来，此番能够事成，我倒要谢谢他才是。” “那……”杨顺有些迟疑。 “备三千副精甲送去边关，就说是星殿犒军。” 闻言，在场众人无不愕然，因为此乃皇家大忌，即便是以往的星殿也从未逾矩。 钟慈任礼星司司主，对此再了解不过，当即下意识地开口道：“殿主三思！此举恐怕会引起宫内的误会。” 苏念却幽然而道：“咱们那位陛下可没那么傻，他会知道我的意思。” 这位新任星殿殿主什么意思？ 钟慈与自己的四位同僚纷纷对视了一眼，很快就明白了殿主的意思，不禁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给边关送精甲，当然不是为了想要谋反，推翻大梁帝国，也不是为了示好徐悲，而是为了给当今大梁帝国的皇帝一个警告。 这个警告甚至也和梁帝本人无关。 而是关乎太子殿下的。 因为太子殿下有一座惊鸿坊。 在惊鸿坊里，有一个苏念想要的人。 她是在观星大会途中被惊鸿坊的人带走的，而事后星殿去惊鸿坊要人，居然被拒绝了！ 不知道该说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太硬气，还是当今陛下太有脾气。 苏念相信，如果不是出自于梁帝的示意，太子绝对不敢不交人。 不过只是一名凌剑宗弟子的小侍女，哪里值得惊鸿坊豁出了性命去维护？ 所以苏念决定给梁帝一些警醒。 古往今来，但凡是在大梁帝国的这片疆土上，但凡是星殿想要的人，还没有谁是敢不交的。 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如果说梁帝以为能借着此番星殿内乱，大伤元气的机会，试试星殿的深浅的话，那么苏念绝对不介意重新扶植一位新的皇帝登基！ 钟慈想明白了这个中的关节，也就不再出言相劝，只是默默地退了回去。 脸上写满了忧心忡忡。 杨顺也领命而去。 于是苏念终于将目光挪到了那个坐着的人身上。 今日星殿八大司主齐聚，此人是唯一一个坐着的。 当然不是因为他的地位最高，或者说苏念最信任于他，更不是因为他立了什么大功，才特被赐座。 相反，这位新晋的御星司司主之所以能够坐着，其实是基于一个比较屈辱的原因。 他受伤了。 而且伤势不轻。 最重要的是，这个伤并不是在观星大会一役中被白绫与何青石等人所创。 而是在那之后造成的。 “说说吧，凌剑宗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金元丰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羞愧之意，若不是稍微动一动就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此时的他已经跪地于前了。 “禀殿主，属下也不知道那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身上寒气逼人，御下三把长剑，手中还拿着一杆钓竿，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但实则境界深远，至少是启星六重境的修为，此番属下能逃脱生天，已实属侥幸！” “确认不是凌剑宗宗主？” “绝对不是！”金元丰非常果断地摇了摇头道：“属下在带人去围剿凌剑宗之前，特意看过了胡天南的画像，那神秘老者与胡天南的模样想差甚远！” “有意思了……”苏念冷笑着道：“看来那洛川之所以表现不凡，或许便与那神秘人有关，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凌剑宗，怎么藏得住这么个大人物？” 苏念的这句话让人无法回答，倒是杨顺开口分析道：“凌剑宗所在之地又被称为小祁山，那神秘老者会不会真的与祁山有关？” 话音落下，整个殿内都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苏念才开口道：“现在凌剑宗的情况如何？” 金元丰当即答道：“已经宣布封山，护宗大阵也已开启，据说还发了星书，宣布从此隐世。” “隐世？呵……”苏念冷笑道：“我若不许，谁能隐世？先派人盯死了，等我腾出手来，再亲自登门造访。” 闻言，众人不禁纷纷后心一凉，他们知道，这一次，凌剑宗是真的要从历史中被抹去了。 而在最后的最后，苏念则突然提到了一个令人唏嘘的名字。 “秦江呢？” 钟慈目中闪过一丝悲戚，应道：“昨日已经将原青州首尊冯余回调任职，算算时间，此时应该正在与秦江进行交接。” 苏念点点头，不再说话，一时间，仿佛殿内的光线再度变得暗沉了几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没有下令杀死秦江，已经算得上是法外开恩了，因为他知道，秦江的身份有些复杂，但这并不妨碍他将秦江调到边境去送死。 当初苏有铭不就是对冯余这么做的吗？ 所以在苏念看来，这其实是他在对自己大哥的一种怀缅啊。 真是分外温情…… 而与此同时，正如钟慈所言，此刻的秦江，正在青州州殿内与冯余再度相会。 说起来也的确让人有些感慨。 当初冯余原本就是秦江的顶头上司，只不过因为月影秘境一役之后，秦江下了重注赌在洛川这一边，而冯余则因为月影秘境中青州众天骄的死伤背了黑锅，导致两人的境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冯余被调往边境与燕军厮杀，而秦江则坐上了青州首尊的位置。 却不曾想，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两人的命运竟然又一次发生了交替。 冯余平安归来，而秦江则即将去往前线。 对此，秦江没有半句怨言，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是怎么一回事，他只是有些意外，临行前冯余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里已经不再是我所坚守的星殿，所以若他日你能活着回来，别忘了在我的心中，同样藏着三尺血剑！” 秦江琢磨着冯余的这番誓言，回头看着青州这片大好的疆土，以及天边的落日黄昏，眼中轻轻闪过一缕精光。 随后他大笑三声，策马急袭而去。 落日并不可怕。 因为他知道，明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本卷完！） 第四百零五章 安乐村的仙缘 星罗历八十一年，正月初六，于大唐帝国最北的安乐村，下了一场小雪。 人们常说，瑞雪兆丰年，这么看来，今年地里的庄稼应该收成不错。 大唐的新年通常都会过上一个月，安乐村虽然地处偏远，却也免不了俗，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大红灯笼，门上贴着崭新的对联儿，全村人都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孩子们在雪地里高兴地打闹着，大人们则往往聚在一起打打喜牌，聊聊家里长家里短的闲事儿。 老村长陈平坐在村口的树墩儿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相比起四周的热闹气氛，脸上却带着些许的愁容。 原因很简单，自家儿媳妇儿的肚子咋就不见大呢？ 自从陈平那不争气的儿子娶了郡府的大小姐之后，陈平高兴得几天几夜都没睡好觉，总感觉是自家祖坟冒了青烟了，更是把方圆百里的庙宇都拜了个遍，希望老陈家香火鼎盛。 但偏偏天不遂人愿，这都好几个月的时间了，陈家媳妇儿的肚子还是瘪瘪的，让陈平每天愁得饭都快吃不下了。 村里的大夫也瞧了，说是没什么毛病，兴许是小姑娘身子骨儿比较虚，又开了好多补药。 为此陈平还专门跑了一趟郡府，买了好些珍贵的药材回来，却始终不见疗效。 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放在以前，陈平或许就只能日日烧香拜佛，祈求菩萨保佑了。 但现在，他却有了一个更好的选择。 只是，该怎么去说呢？ 陈平正在琢磨着这事儿该怎么去跟人家开口呢，一抬眼，正好看着陈安虎拎着两只野山鸡朝村外走去。 “诶……虎子！”老村长赶紧喊了一声。 陈安虎顿住脚，这才看到坐在一旁的陈平，连声道：“村长！” 陈平拍拍屁股从树墩儿上站起来，笑着走到陈安虎身前，开口问道：“你这是给仙师送的？” 陈安虎咧着嘴笑道：“是啊，昨个儿刚逮着的，就想着跟师父他老人家送去打打牙祭。” 看着陈安虎那脸上乐得找不着北的傻笑，陈平也是一阵感慨。 要么怎么说傻人有傻福呢。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现如今的安乐村与往年相比，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但这个变化却不是因为那位来自郡府的大小姐，而是一位名为“罗河”的仙师所带来的。 当日罗仙师在机缘巧合之下路过安乐村，老村长便极有先见之明地送了对方一匹马，一些肉干儿，还热情地给对方指明了前往郡府的方向。 事实证明，好心真的是有好报的。 数日之后，罗仙师便骑着马回来了，并且给了陈平一些金叶子作为报酬。 要不然陈平哪里来的钱去给儿媳妇买那些贵重药材？ 原本陈平觉得这般的馈赠已经算是天大的福报了，却不曾想，罗仙师竟然就在安乐村住了下来！ 那可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修行者啊！ 其地位、身份之高，哪是郡府的某位大小姐所能比拟的！ 这已经不是陈平家的祖坟在冒青烟了。 而是整个安乐村所有人家的祖坟都在争先恐后地冒青烟啊！ 罗仙师找了个幽静的地方，让村里人帮着盖了座房子，然后又是大把的金叶子赏赐下去，顿时让整个安乐村斗然而富！ 就连大伙儿过年打的喜牌都从一钱银子变成五钱了！ 当然，对于安乐村的一众村民们来说，他们最羡慕的，还是陈安虎这个小子。 用老村长的话来说，这家伙恐怕真的是触到仙缘了。 怎么说呢，罗仙师平日里在安乐村不太露面，大家也不敢去打扰他，唯一一个可以于罗仙师近前出入自由的，只有陈安虎。 就连前几日大年初一的时候，代表罗仙师给大家发岁币的也是陈安虎。 瞧瞧这待遇！ 如果这都不叫一步登天，那老村长才觉得自己真的是瞎了眼了。 别的不说，这才跟了罗仙师几个月的时间，陈安虎的体型已经壮实了不少，原本这小子的身材得用“精瘦”来形容，到了现在，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彪形大汉了！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陈安虎还没有踏出那一步。 因为据说罗仙师并没有正式收他为徒，虽然陈安虎一口一个师父地叫着，每日也小心伺候着，但很显然，这些还不够。 好在陈安虎这家伙心性还是不错的，也不气馁，甚至来说，他觉得自己能够成为一名仙师的小侍童，已经是无上的荣光了。 没看每年魁星阁的执事们来挑选药童的时候，整个清河郡的大人物打破了头都想争得一个名额吗！ 一入星途，那可就是仙凡之别！ 陈平虽然也希望自己这安乐村有朝一日真的能走出一位货真价实的修行者来，但他同时也知道，这事儿急不来，所谓仙缘仙缘，缘这个字，本来就是不请自来的。 就如同罗仙师一样。 这会儿听着陈安虎要给仙师送野山鸡去，陈平顿时就起了心思，他这不正想着怎么向罗仙师开口，让他瞧瞧自己这儿媳妇儿的病呢！ 毕竟在老村长的心中，修行者就是万能的，不管行不行得通，试试总没错吧！ 于是他赶紧一把拉着陈安虎的袖子，连连道：“虎子啊，你看这大过年的，咱们还没去仙师家拜访过呢，要不正好，我跟你一块儿去？” 陈安虎一愣，随之道：“村长您也知道，我师父不太喜欢被人打扰，况且他这会儿也不在家呢，说是去湖边钓鱼去了。” 闻言，陈平顿时露出了失望之色，叹了口气便准备往回走。 陈安虎看着不忍，赶紧叫道：“要不这样吧，村长您先跟我过去，然后我问问师父的意见，如果他愿意见您的话……” 陈平惊喜地转过身，笑着摸了摸陈安虎的脑袋：“哈哈，行，算是小时候儿没白疼你。” 陈安虎哈哈一笑，便领着老村长往湖边走去。 说是湖，其实只能算是安乐村外的一塘小水池子，不过水质不错，清澈见底，过往时常有村里面的孩子来这儿玩儿水。 几个月前老村长把这里列为了禁地，不再让孩子们靠近了。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罗仙师喜欢来这儿钓鱼。 现如今正值寒冬，湖面上早已结满了厚厚的冰层，放眼望去，四周那些光秃秃的树干早已披上了银装素裹，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还有心思来钓鱼的，恐怕也只有洛川了。 是的，那位被安乐村村民们尊称为罗仙师的少年，其实就是洛川。 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在得知了暂时无法返回大梁帝国的消息之后，他会回到这个小山村来隐姓埋名。 现如今大唐与大梁的关系有些微妙，洛川不敢再用自己的本名，于是干脆化名“罗河”，在安乐村一待就待到了新年。 此时的洛川正一个人坐在岸边，手中拎着他自制的简易鱼竿儿，鱼线顺着他身前的那个冰窟窿直垂而下，却是大半天没有动静。 从容貌上来看，洛川的样子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如果是红豆在这里，当然能一眼认出自家少爷来，但如果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单纯凭借一纸画像，或者是星力所幻化的人形的话，恐怕很难联想到这便是当初在大梁帝国声名鹊起的那位天骄之子。 洛川之所以这么做，当然与他化名“罗河”是同一个道理。 而他所依靠的，却并不是什么简单的蓄蓄胡子、变一变发型之类的手段。 而是用了一件法宝。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那是一张面具。 与带着他从观星大会逃出生天的那座莲台一样，同样出自于纪轻梦之手。 这面具没有名字，不入天地榜单，但实用性却是极高，至少很适合现在的洛川。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悄然而至，洛川原本轻垂的眼帘猛地抬了起来，随后辨认出了对方的气息，再次露出了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陈安虎蹑手蹑脚地来到他身边，低声道：“师父，村长想求您办件事儿，不知道……” 洛川感受着手中鱼竿的微微颤动，开口道：“让他在一旁先等一会儿，鱼要上钩了。” 闻言，陈安虎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并将话带给了站在远处的陈平。 对此，陈平并不会觉得自己受到了轻慢，反而一直悬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彻底落了地。 只要罗仙师肯见他，那么儿媳妇的事情就有戏！ 正这么想着，突然，有一阵刺眼的赤红色星光乍然而起，大片的水花自远方的湖面四溅飞射，仿佛有庞然大妖自湖底跃然而上！ 水花飞入空中，立刻被冻成了一粒粒冰渣，再簌簌而落，直接将湖面刺了个千疮百孔，一道黑影破冰而出，虽然没有发出嘶吼，但其唇边的鲜血淋漓却似乎在彰显着它的愤怒。 洛川手中的鱼竿已经弯成了羊角状，而前方的鱼线则被綳得笔直，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想跑？” 洛川轻笑一声，另一只手在腰间的葫芦上一拍，立刻有破风声起，一点黑芒准确地刺在了那怪物的头上，将其一击毙命。 老村长在远处都看傻了，心想仙师不愧是仙师，钓个鱼都这么刺激吗…… 第四百零六章 陈家媳妇 老村长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他看不懂洛川与那条黑鱼之间的博弈有多么惊险，但至少他能看出来，仙师所钓起来的那条鱼绝对不是什么俗物。 可问题在于，安乐村在这小湖边上存在了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里面有这等东西？ 一时间，老村长不禁感到阵阵后怕，幸好仙师来了，否则以后再有娃娃去那湖边戏水，被那怪鱼给吃了去可如何是好？ 当真是菩萨保佑啊。 与老村长所表现出来的震惊不一样，陈安虎对于这一幕倒是有些见怪不怪了。 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亲眼目睹过一次自己师父抓鱼的场景，说来惭愧，当时差点儿吓得他尿了裤子。 有过一次经验之后，陈安虎今天的表现倒是镇定多了，还有工夫对村长解释道：“村长莫怕，这是我师父在为咱们村子除妖斩魔呢！” “啊……看得出来，看得出来……”老村长目光灼灼，心中想着连这等骇人的妖鱼都逃不出仙师的掌心，自家儿媳妇的病对于仙师来说岂不更是手到擒来？ 说话间，洛川已经行至冰面上，将那条黑鱼与挽歌剑一齐收回到了山海壶中，却是丢下了鱼竿儿，转身走向陈平和陈安虎两人。 “村长来啦？”洛川的语气很亲切，脸上也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 除开对方曾经帮助过自己这一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今天当真是个好日子。 为了刚才被他一剑斩杀的黑鱼，他已经在这湖边等了半个多月了。 好在今日终于大功告成。 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事实上，除去陈安虎正好见到的两次以外，洛川还在某天深夜的时候抓到了一条，加上今天这条，总共是三条黑鱼。 终于够数儿了。 面对洛川那和蔼可亲的笑容，陈平可不敢怠慢，他恭恭敬敬地垂着双手，微微躬身道：“见过罗仙师。” 洛川伸手虚扶了一下，笑道：“不必拘礼，听小虎说，您有事儿找我？” 从年纪上来说，其实洛川比陈安虎要小好几岁，不过他身为修行者，整个安乐村可没人敢在他面前倚老卖老，就算他肯叫对方一声“陈大哥”，陈安虎也不敢应。 更何况这陈安虎一天师父师父地喊着，你再转头叫人家一声大哥也确实有点儿扯蛋。 所以洛川倒是习惯了，也就不再拘于常礼。 听着洛川这话，陈平赶紧连连道：“仙师玩笑了，可不敢说什么找不找的，不过老朽的确有一事相求，不知仙师……” “说来听听。” 洛川这会儿也是心中好奇，这安乐村的人除了陈安虎，平日里也不怎么跟自己来往，想来应该是敬畏于自己修行者的身份，今日老村长头一次来求自己办事儿，倒是罕见。 陈平哪里还会再犹豫，当即开口道：“是这样，仙师应该知道，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娶了郡府的一位大小姐为妻，这都过了三四个月了，可这肚子……还是没动静……” 闻言，洛川顿时就愣了。 这是啥意思？ 找自己求子来了？ 问题是他既不是老中医也不是送子观音，这事儿他管不着啊！ 但看着陈平那满脸的期许之色，洛川也没太好意思直接拒绝，只能犹豫着道：“找大夫看过了吗？” “找了找了，也开了些方子，可还是不管用。”陈平满目愁容，当真是为他老陈家的香火操碎了心。 洛川苦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这样吧，我可以去看看，但不打包票。” 话音落下，陈平顿时喜出望外地点头道：“谢谢仙师！谢谢仙师！” 洛川一摆手：“这样，我今天还有些要事要办，明日正午，我准时登门拜访。” 陈平连连点头，看那激动的样子，差点儿就得给洛川当场跪下了，还是在陈安虎的不断安慰下才逐渐平息下来，随后也不敢再耽搁洛川，一边道着谢一边朝村子走去。 等老村长走后，洛川这才转头对陈安虎问道：“关于那村长家的儿媳妇，你知道些什么？” 陈安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想之后，这才缓缓开口道：“那女人叫小翠儿，从郡府来的，说是什么千金小姐，其实也就是一个什么大官儿家的丫鬟，她父亲以前当过兵，后来死了，母亲也是在某家大户人家里做工。” 洛川点点头：“还有吗？” “还有就是，据说这个小翠儿跟陈勇是在市集上认识的，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后来村长去人府上说亲，对方一下子就同意了，好像巴不得赶紧把小翠儿给嫁过来似的，嫁妆也给了不少呢！” 闻言，洛川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知道陈勇就是村长的儿子，之前是做买卖的，经常往来于安乐村与郡府之间，算是村子里面最见过世面的人了。 照理来说，如果那个小翠儿真的是郡府某位官员家的丫鬟，对方也不太会这么容易就把他许配给陈勇才是。 是，陈勇他爹作为安乐村的村长，说起来身份至少不是个平头小老百姓，可安乐村这么偏远的地方，真要说陈平有多大的势力，多重的权力，也是纯属瞎扯淡的，而即便小翠儿只是一个丫鬟出身，那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哪有轻易下嫁的道理。 难不成那位官老爷当真是被陈勇和小翠儿俩人之间至死不渝的爱情给感动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洛川是不信的。 他本能地觉得，这件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那小翠儿的母亲呢？她闺女嫁人之后，可曾来村子里看看？” “来过。”陈安虎点点头道：“不过就在村口儿远远地看了一眼，并没有跟小翠儿见上面，然后就走了。” 果然有些古怪！ 洛川暗暗皱了皱眉头，随后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家去吧，我明天自然会去村长家看看的。” 闻言，陈安虎顿时一愣，然后举着手上的野山鸡道：“师父我跟您回去吧，正好给您炒只鸡尝尝。” 洛川笑着道：“明天再说，我今日还有要事要办。” 陈安虎眨巴眨巴眼睛，他原本还以为师父说有事要办是对村长的托词，是为了先了解一下那小翠儿的情况，没想到师父是真有事儿啊。 于是陈安虎也不敢再打搅洛川，连连道：“那师父我就先回去了，您有事儿叫我啊！” “嗯。”洛川点点头，目送着陈安虎消失在视野范围中。 紧接着，洛川一个转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急速遁去。 天快黑了，他得抓紧时间布置。 如果此时有眼力卓越之辈，能看到洛川身上若隐若现的赤红色星光的话，一定会发现，相比起几个月前洛川刚到安乐村的时候，他此时的修为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至少达到了降星八重境！ 听起来或许有些可笑，毕竟曾经的洛川可是随时都能聚星成功的存在，虽然境界始终停留在了洗星巅峰，却能与聚星五六重的高手一战！ 可如果联想到如今洛川的星海其实破了一个大洞，他体内的星力每时每刻都在不断流失的话，这样的进步速度可就非常骇人听闻了！ 如果换做一个其他人，在星海破损，星力无法留存的情况下，恐怕早已心生绝望，就此放弃了修行之路，从而星海彻底枯竭，彻底沦为一个普通人。 但洛川没有。 甚至来说他的境界都没有进一步倒退，反而在迅速提升！ 这就非常可怕了。 由此可见，在来到大唐帝国这一片陌生的土地上之后，洛川其实从未放弃过修行，甚至比以往更加拼命！ 可如果真的如此的话，他又为什么会浪费时间于那小湖边枯坐数月之久，只为了钓起三条黑色的怪鱼？ 理由很简单。 这东西对洛川来说非常重要。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媲美他修为的提升。 因为这鱼的名字叫做白辰鱼。 或许洛川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能够在大唐帝国这么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中，见到这等价值不菲的神鱼。 所谓价值不菲，当然只是洛川自己的猜测，因为事实上，就连他也不知道这白辰鱼到底价值几何。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至少在洛川的心目中，此鱼，无价！ 原因在于，这种浑身披着黑色鳞甲的怪鱼，其体内藏有如烈日般耀眼灼目的银白色筋丝。 名为，白辰丝。 在星火燎原诀，卷二，星火铭器术——千锤百炼的地榜十七页，写着这么一句话。 “永夜伞，地榜排行十七，防御性法宝，所需材料为天龙骨八十一根、高级星铁五十斤、铜山虎皮十尺、琼玉石十一颗、白辰丝三缕，所用锻造技艺为《狂风惊石锤》三重、《闭夜震》一段、《锁魂掌》大成。” 而在观星楼第二十一层到二十九层的考核中，杨天笑曾经以妖兽对手的形式，逐一将铜山虎皮、高级星铁、天龙骨和琼玉石送到了洛川的手中。 换言之，洛川只差最后三缕白辰丝，便可以再度将永夜伞这件几乎无解的防御性至宝给锻造出来了！ 而现在，他终于将这最后一个条件完成。 三条白辰鱼。 便有三缕白辰丝。 一根不多，一根不少。 第四百零七章 重铸永夜伞！ 永夜伞对于洛川来说有多重要？ 当初在月影秘境中的时候，如果没有永夜伞，恐怕洛川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丢的。 巧的是，那个时候的洛川，便是降星境。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有了永夜伞在手，对于境界跌落，远不复全威之时的洛川来说，便是无敌的象征！ 更是他安身立命之最大保证！ 洛川来安乐村已经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从星罗历八十年冬，一直到星罗历八十一年正月初六，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每半个月洛川都会去一趟清河郡的郡府，只为了打听有关大梁帝国的消息。 但非常可惜的是，或许是因为大唐与大梁边境进行了双向封锁，关于那边的情报已经越来越少了。 洛川只知道夏家覆灭了，凌剑宗还在苟延残喘，梁帝与新晋星殿殿主似乎发生了一次冲突，却最终在杨天帝的调解下化干戈为玉帛。 杨天笑还活着。 所以苏念终究不能一手遮天。 至此，洛川彻底放心下来。 因为杨天笑知道他在观星大会上做出了何等的牺牲与贡献，所以别的不说，至少红豆应是无恙，凌剑宗也尚得一息可存。 于是洛川从一开始的心急如焚中逐渐平静了下来，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恢复修为。 至少洛川需要重新回到洗星境巅峰的状态，才有可能在大唐这座陌生的国度中浑水摸鱼，并找寻机会返回大梁。 但这件事情很难。 按照洛川自己的推算，以他现如今星海的状况，顶多能恢复到降星九重巅峰的修为。 若想再进一步，破境洗星，便几乎是一件成功率为零的任务。 除非，他能先把星海的那个洞给堵上。 方法洛川有，但实现起来很困难。 或者说，他没有这个条件。 因为他需要一些非常珍稀的炼丹材料。 这些东西别说安乐村，即便放眼整个清河郡恐怕也找不到一株。 洛川当然是有钱的，抛开他在观星楼中所获得的各种法宝、炼器材料、草木精华不谈，单纯是星石，洛川就算得上富可敌郡！ 别说当初他从人踏云宗手里面讹的，以及从纪轻梦手着力拿的那些上品星石了，只说一点，洛川的手里面可是有聚宝盆的！ 每天一块星石就问你怕不怕！ 来这大唐帝国三个多月的时间那就是上百块星石！ 但洛川却并没有拿着这些星石招摇过市，或者去找寻他所需要的珍稀药材，甚至就连他给安乐村村民的，都是在俗世更加流通的金叶子。 为何？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以现在洛川的这点儿实力，就算没有暴露身份，若是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人给惦记上，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财不露白，就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靠炼制丹药治愈星海的这条路暂时走不通。 为此，洛川消沉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开始被动地寄望于大唐与大梁两国的封锁线早日解除，但即便他再如何乐观，也知道这件事情绝非一日之功。 好在就在这个时候，洛川于百无聊赖之间，选择了去湖边钓鱼。 如今回想起来，这真可谓是他这辈子所做出的最明智的决定之一。 因为就是在那里，他发现了湖底的星力波动，随后在陈安虎的亲眼见证之下，钓起了第一条白辰鱼。 原本洛川只是在好奇之下，想要尝尝这星力充沛的神鱼究竟是何等的美味，可当他剖开鱼腹的那一刻，星火燎原诀却于他的脑中大放光芒。 所以洛川知道了这鱼叫白辰鱼。 鱼腹中的那条银白色筋丝，便是白辰丝。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洛川每日除去修行之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钓鱼。 钓白辰鱼。 终于在坚持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之后，他成功在今日，凑齐了三条白辰鱼。 换言之，那就是三缕白辰丝。 所以洛川显得非常激动。 而他今天所准备去办的要事，自然就是重铸永夜伞！ 为此，洛川已经准备了两个月了。 他亲手在距离安乐村以西三十余里的山洞中打造了一个铸台，从郡府买来了各种锻造法宝所用的辅材，包括起火用的九阴木和铸器时必备的玄天锤。 这些东西虽然从名字上听起来很高大上，但其实价钱便宜得让洛川想哭。 没办法，谁让锻造师在修行者里面着实没什么地位呢？ 一般来说，只有那些实在没什么修行前途，又或者没什么远大抱负，只是想混一口饭吃的人，才会选择锻造师这一行业，即便有些孩子可能从小对锻造行业深感兴趣，并且有一定的天赋，也一定会被他们那些有远见的父母们扼杀在摇篮中。 嗯，说起来，好像跟洛川前世所在国家的某项集体运动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与前世那项体育运动不太一样的地方在于，锻造师这一行，真的没什么前途。 首先学习的成本太高，这个与炼丹有些像，虽然基础材料便宜，但真正用来锻造的主材却是价值连城。 其次更重要的一点在于，在当今星陨大陆，人们有一个不成文的共识，人造法宝，必定没有天生的法宝好。 何谓天生法宝？ 便是经过岁月沉淀，吸收了星力精华而蜕变出来的法宝。 这些东西最常见于各大秘境遗迹，亦或者在某些星力充沛的洞天福地、宗门福祉里。 而人造法宝，即便是同一品阶，同一属性，甚至是同样的作用，其效果也必定没有天生法宝那般犀利。 所以即便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反正左右都是烧钱，与其成为一名锻造师，还不如去炼丹呢！ 至少两者的地位可谓是天渊之别！ 当然了，如果一定要问有没有哪位惊才艳艳之辈在锻造师这一行干出名头，闯出一片天来，答案也的确是有的。 只不过太过凤毛麟角。 其中大唐就有一位声名赫赫的锻造大师。 名为施野。 这个人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与洛川有过那么一丁点儿的缘分的。 当初洛川在青州凉城参加星殿拍卖会的时候，就曾经见过由施野所亲手打造的一把飞刀，不过那件东西洛川没有买，而是被拍出了六千万星石的天价，最后由当时青州八大家的袁家收入囊中。 当然了，对于现如今的洛川而言，他也不需要记得此人，毕竟他并没有打算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锻造师，即便他有千锤百炼在手…… 如果被施野得知此事，一定会谴责洛川暴殄天物。 想当初，丹鼎大帝杨天笑是如何参破丹道，一飞冲天，直至那传说中的恒星境的？ 不是因为他天资卓越，乃天选之人。 而是因为他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星火铸丹术。 所以，如果像施野这样的人，能修得洛川手中的千锤百炼的话，谁说就不能为这个世界再添一位恒星境强者呢？ 但很可惜，没有如果。 也许施野与杨天笑之间的距离，就是这么一术神通，却同样是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沟壑。 至于洛川，他没有兴趣去参研所谓的什么锻道，现在的他只想把永夜伞赶紧打造出来，给自己增添一张底牌。 刚一来到山洞中，洛川便迫不及待地从山海壶里面把锻造永夜伞的各式材料都一股脑儿拿了出来，分门别类地堆在了锻造台的旁边，然后开始又一次回溯千锤百炼上关于永夜伞的锻造流程。 虽然他已经背得滚瓜乱熟，却一点也不敢大意。 毕竟机会只有一次。 白辰丝没了他兴许还能在湖边再守两个月，但诸如铜山虎皮、天龙骨这些东西，可只够他用一次的分量，没了就真的没了。 这是洛川第一次尝试锻造法宝，可偏偏，他只有一次机会。 所以洛川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再一次确认了永夜伞的锻造流程之后，洛川仍旧没有动手，而是于原地打坐调息，同时也在等。 等天黑。 虽然洛川跟星陨大陆上其他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他知道其实不论天色是明是暗，星空永远都在那里，不曾离开，但不可否认的是，当夜幕降临，星光洒满大地的那一刻，才是星力最充沛的那一刻。 洛川自知他的修为境界已然大不如从前，他无法确定以现在自己体内的星力，能不能成功铸成永夜伞，所以他需要借助星空的力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边的落日渐渐隐去了光芒，琐碎的星光逐渐在夜幕中显现出来。 洛川体内的星海如白昼般明亮，他的呼吸越来越缓，越来越稳。 因为境界的跌落，洛川无法再开启命星投影，但他体内的那五十道星芒却与苍穹之顶交相辉映。 洛川睁开了双眼，缓缓站起身来，一伸手，旁边的玄天锤便呼啸着落入了他的掌心之中。 一缕白色的火焰落入锻造台的底部，轻而易举地点燃了那层层叠叠的九阴木，恐怖的高温从锻造台中心轰然而起，将洛川的影子远远拉开。 洛川一手执锤，一手将星铁抛落于锻造台上。 “叮！” 伴随着一声轻响，洛川敲开了这世间最动听的音符。 第四百零八章 黑暗侵袭 “叮……铛……叮叮铛……” 在安乐村外的一座无名山峰深处，不断传来重物敲击之声，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就像是一首晦涩难懂的歌谣。 山外大雪纷飞，洞内却是炎浪扑面。 就如同炼丹需要炼丹术，锻造法宝，自然也需要特定的法诀。 在清河郡内，便宜一些的锻造法诀大概几两银子就能买到，至于高阶一点的，恐怕就得用星石来进行交换了，但相比起更加珍稀的炼丹术，锻造法诀的价格实在是便宜得感人。 不过此时洛川所用的锻造之法，可不是那种烂大街的便宜货，而是用来打造永夜伞的专用技巧——狂风惊石锤！ 在今夜之前，洛川一直是将狂风惊石锤当做战斗手段来用的，唯一有些可惜的是，他最擅长的是用剑，而不是用锤。 况且洛川也从来没有拥有过一把趁手的锤形武器。 但此刻不一样了。 虽然不管从价格还是材质，不管是从性能还是品阶上来看，玄天锤跟挽歌剑都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东西，但玄天锤，毕竟是把锤子。 所以当洛川以狂风惊石锤的手法挥舞玄天锤的时候，的确感觉到了与以往战斗当中所不一样的差别。 用一句话来总结，就是更顺手一些。 这是洛川第一次锻造法宝，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连学徒都算不上，但他有千锤百炼，所以即便在一开始表现得有些生涩，但进步同样是无比神速的。 只不过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他挥舞玄天锤的动作就已经变得极具美感，手中所敲击出来的旋律也更加生动悦耳。 此时的洛川并非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而是围绕着整个锻造台不断挪动着脚步，除了右手持锤在随风飞舞，左手也在适时地控制着火势的强弱。 他脚下踩的是闭夜震。 左手掀起的火浪是锁魂掌。 所以更加准确的来说，洛川可以算是在一心三用。 若是从远处看来，他就像是最古老的巫师，在围绕着火堆跳着祈福星空的魂舞。 锻造台中心处的那条火蛇逐渐壮大，一刻不断地在用信子舔舐着悬浮在空中的各式材料，仿佛是最贪婪的猎食者，想要将其一口吞下。 在那灼灼烈焰之中，星铁与天龙骨渐渐融合，逐渐被洛川捏造成了伞骨的形状，这是永夜伞锻造过程中一个非常重要的里程碑节点。 洛川完成得很好，丝毫不像是一个初次锻造法宝的愣头青。 但与此同时，洛川也发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在于两个方面。 一是他浑身上下的肌肉开始发出酸痛的嘶鸣，这种感觉在洛川白焰皮大成之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如果抛开境界上的高低来看，洛川即便纯粹以一个体修的身份，也足以跨入洗星境的行列，他的肉身经过白焰焚身诀无数次的锻造，早已远非常人所能比拟，即便面对血狱谷副谷主林枫也不遑多让！ 可即便如此，此时的他依旧有些承受不住狂风惊石锤、闭夜震与锁魂掌联袂带来的消耗。 由此可见，想要锻造永夜伞，绝对不是一个降星境，或者洗星境的修行者能够企及的事情！ 究其根本，还是在于洛川的实力有所欠缺！ 试想若是今日之洛川已经白焰皮、白焰肉、白焰骨等尽皆大成，别说是永夜伞了，就算是锻造天榜上的法宝，恐怕也能游刃有余。 可洛川没有选择。 除此之外，更加令人忧心的，便是他的体内的星力正在以一个非常恐怖的速度加剧流失，照此粗略计算，大概再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洛川的星海就将枯竭。 他根本撑不到永夜伞成型的那一刻。 甚至可能连三分之一都撑不到。 好在洛川早有准备。 正如之前所说，他或许并没有打算去成为一名神级锻造师，但永远别忘了，他现在可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高级丹师！ 所以下一刻，山海壶中有星光亮起，数枚颜色各异的丹药从壶嘴处争先恐后掠出，再准确地落在了洛川的口中。 刹那间，洞内星光更盛了三分！ 夜幕中的数十颗星辰自寒风中探出了头，好似被什么莫名的力量所吸引，纷纷将星光在半空中拐出一道弯儿，投射到那手舞足蹈的少年身上。 对于洛川来说，任何能靠吃药来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只是让人担心的是，他手中的药可远不如天边的繁星那般无穷无尽，尤其是那种可以引来星光强行加持的大丹，山海壶里面只有四枚。 还全都是他在这两个月里忙中偷闲炼出来的。 不是洛川不想准备更多，只是奈何手中材料有限，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好了。 伴随着星光的不断洒落，药力的持续升腾，洛川的星海重新变得充盈了起来，肌肉深处的痛楚被强行镇压，换来的是短暂的得心应手。 是的，就是得心应手。 如果此时单看洛川的锻造手法与火力控制的话，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名锻造大师了。 便如同他学习了星火铸丹术，第一次炼丹就令世人惊艳。 便如同他学习了星火破阵术，第一次面对剑阵便游刃有余。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唯有星力，不可突增，境界，不可突变，因为这是每一个修行者的根基。 哪怕洛川的修行速度够快，他也终究无法一步登天。 说话间，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铜山虎皮已经完全覆盖在了天龙骨上，并且相互咬合，形成了一张完整的伞面。 琼玉石融化之后变成了幽绿色的浆液，笼罩在整个永夜伞的表面，并逐渐开始凝实。 最后便是洛川千辛万苦得来的白辰丝，于伞面与伞柄之间相互拉扯，化为伞架，跟天龙骨相互交错，看起来别具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现在永夜伞的大致形状已经出来了，却远远未到成品之时。 又是一颗颗宝丹自山海壶中飞出，洛川甚至连嚼也未嚼，便直接吞入肚中，这一次，竟使得他手中的赤红色星辉再度加深了一层。 从现在开始，洛川已经不再是降星八重境了。 而是九重巅峰。 这同样是洛川提前计算好的，为的便是趁着破境之威，引来天外星光的反哺，让锻造永夜伞的成功率再添几分！ “叮……铛……叮叮铛……” “叮……铛……叮叮铛……” 仿若万古不变的音律成为了此间唯一的声响，锻造台中的那条火蛇已经逐渐壮大成了一条火龙，在不断咆哮着、挣扎着，仿佛想要从中破炉而出。 洛川的锁魂掌拍出得越发频繁，手中的玄天锤已经看不到影子，脚下的沙石更是被震得四处飞溅。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山海壶中的丹药几乎已经见底，洛川双臂的皮肤开始龟裂，渗出点点红斑，他的呼吸就像是一只破旧的风箱，带着某种沉重且腐朽的味道，让人心生担忧。 但他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却亮得有些瘆人，从始至终都不曾动摇过分毫。 “铛！” 伴随着又一次挥舞玄天锤，洛川知道，最重要的那一刻即将来临，所以他也不再留手，直接将剩余的所有丹药一股脑送进了口中，同时数十道无比恐怖的星光也从山洞的各个角落争相燃起。 那是修行界最宝贵的资源，星石。 别忘了，星石之所以能够成为修行界所公认的唯一货币，其根本原因，便是其能够提供星力！ 虽然速度比不上丹药，但洛川剩在量多！ 光是上品星石就超过了三十块！ 一时间，整个山洞都被星光给填满了，而洛川则仿佛变成了一个黑洞，在无休止地吞噬着空气中的每一分星力。 锻造台中央的永夜伞已经开始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那不是星光，而是宝光！ 伞柄在狂风惊石锤的敲几下急速旋转，仿佛变成了一个金色的“T”型字母，铜山虎皮的纹路越发清晰，伴随着伞面的鼓动上下微震，就像是一头活着的妖兽在急促呼吸。 洛川曾经拥有过一把货真价实的永夜伞，所以他知道，伞的颜色并不是金色的。 永夜伞之所以被冠之以“永夜”之名，便是因为锻造的最后一道工序，乃是在夺天地之造化，欺夜幕之孤寂！ 下一刻，洛川左手的锁魂掌骤然而止，手臂笔直地伸向天空，仿佛在索取着什么。 于是在他指间所及之处，山石俱崩，尘土飞扬，一条碗口粗细的通道贯穿了山顶，终于将那漫天星辰展露在洛川的眼前。 但这一次，洛川要的却不是星力，而是那片虚无的夜色！ 他的心中暗自默诵着一段拗口的法诀，体内星辉如回光返照般被燃烧到了极致，左手大拇指与食指之间轻轻一捏，再猛地向下一扯，于是整个山洞中的光全都熄灭了。 “给我凝！” 一时间，山外夜空中的星辰尽皆失去了颜色，便如同有一块巨大的幕布挡在了它们的身前，除了西北方向的一角，隐约露出了些月色。 因为那一片夜色，被洛川一把撕扯了下来。 笼罩在了永夜伞之上，遮住了那耀眼的金光。 紧接着，洛川心中的一口气被卸掉，他毫无知觉地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昏迷。 而整个大唐帝国头顶的夜空则更深了三分，如黑暗侵袭，永无朝日。 第四百零九章 独在异乡为异客 黑夜，与更深的黑夜，这两者之间有区别吗？ 或许对于普通人，乃至于绝大多数的修行者而言，并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这对他们的生活或者修行不会产生丝毫的影响。 更何况，夜更深一些又能说明什么呢？ 兴许是天边起了雾，兴许是因为近日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也兴许这只是最普通不过的自然规律。 但对于极个别站在修行最高处极目远眺的人来说，这其中所代表的意义便有些非凡。 唐皇李秀荣有趁夜卜星的习惯，因为这能帮她看清自己，以及这个国家的命运。 从理论上来讲，她所卜算的结果一定比前星殿念星司司主何青石更强。 因为她是恒星境。 当然，并不是每一位恒星境强者都擅长此术，比如魁星阁阁主凌瞾，所以当她收到李秀荣神念急书的那一刻，目色中不禁闪过了一丝疑惑。 这种神态已经很久没有在她脸上出现过了。 因为疑惑代表着不知、不解，更代表着不在掌控中，这对于一位堂堂恒星境强者而言，是很难想象的事情。 李秀荣的卜算结果只有五个字。 北方有异象。 能被一位恒星境强者称之为异象的，当然是天地异象，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天地异象，必定是将会影响整个大唐，甚至影响整座星陨大陆的异象。 或许是有重宝出世。 亦或者是有强敌过境。 可问题就在于，李秀荣的这道神念所传递出来的信息实在太过模糊。 比当初她所观测到的紫薇犯贪狼之象更加扑朔迷离。 紫薇犯贪狼，至少说明兵乱将至，而且当时李秀荣准确算出了是大梁的兵乱。 但这次所谓的天地异象，却没有任何的指向性。 这在李秀荣的身上，是极少出现的。 所以她在第一时间知会了凌瞾。 只是由于此时的凌瞾必须亲自坐镇唐、梁两国边境，而李秀荣作为大唐的皇帝，亦无法轻易抽身，所以她们都没有动。 只是在天色未明之前，有两队人马不约而同地向大唐北方急速进发。 一队出自御林军。 一队来自魁星阁。 …… 这或许算不上洛川所遭遇过的最大危机，因为早在危机尚未发生之时，他就已经在无意中将其避开了。 能够屏蔽一位堂堂恒星境强者卜算之意的法宝并不是没有，但绝对不在洛川的手中。 能够在境界上匹敌唐皇李秀荣，断绝其窥探之意的人也不是没有，但绝对不是洛川这种小虾米。 所以洛川之所以能够让大唐两大恒星境强者为之疑惑不解，靠的不是法宝，也不是境界，而是一道术法。 星火燎原诀卷四：星火明卜术里面所记载的，鬼谷神算！ 事实上，洛川为什么敢在毫无任何锻造经验的情况下重铸永夜伞，并且信心十足？ 并不是因为他的骄傲自大，因为这从来不是他的品性。 而是基于他在这之前，给自己算了一卦…… 用的便是鬼谷神算。 得出来的结论是，有惊无险。 但其实洛川并不知道，这一卦的结果其实并不是在昭示他能否成功锻造出永夜伞来，而是在说当他夺去天地之造化之后，会不会给自己引来无法解决的麻烦！ 事实证明，此术的确有着神鬼莫测之力。 结果最终是否准确先放到一边，至少这鬼谷神算真的帮助洛川抵挡了一次莫大的生死危机！ 当然，此时的他还并不知道，自己重铸永夜伞的这番行为其实已经惊动了大唐帝国最恐怖的两个女人。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入洞内的那一刻，洛川才缓缓苏醒。 但也只是醒了而已。 他整个人像一只壁虎一样趴在地上，根本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若不是有白焰焚身诀傍身，恐怕这会儿的他已经废了。 强行在境界不达标的情况下锻造地榜神器，也就是洛川这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家伙干得出来，而且，还成功了。 是的，此时的洛川虽然动不了，但他已经看到在锻造台的桌面上，正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把美不胜收的黑伞。 比起当初洛川在月影秘境获得的那把永夜伞，现在这把新伞虽然没有岁月的沧桑，但其中所隐藏的恐怖星力，却让洛川心惊胆战。 脑中随之展开的千锤百炼则进一步说明，他真的成功了。 至少获得了千锤百炼的认可！ 只是可惜，以此时洛川的状况，想要上前握着伞柄感受一下都做不到。 山海壶中的丹药都已经消耗殆尽了，还有一些细碎的星石可以用，洛川看着空空荡荡的山海壶，不禁一阵心痛，但随后眼角一瞥，看到了在角落处堆着的三条死鱼。 那是白辰鱼。 其腹内最珍贵的白辰丝已经被洛川抽出凝在了永夜伞上，但这鱼肉必定也是大补之物！ 念及于此，洛川赶紧自碎了一块星石，以暂时恢复的力气抓住一条白辰鱼就塞进了口中。 鱼肉是生的，但落入洛川的口中却仿若一道甘泉，迅速滋养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干涸的身体重新焕发了生机。 随后洛川想到，自己当初在月影秘境中猎杀铜山虎的时候，除了扒了它们的皮，好像把虎肉和虎血什么的都收起来了吧？ 毕竟虎血这东西，听说泡酒可以壮阳呢！ 想到这里洛川不禁精神大振，在山海壶里翻翻找找之后，果然发现了一瓶腥气十足的铜山虎血，这会儿也没什么讲究了，直接张开大口咕咚咕咚就往里灌。 于是洛川一边撕扯着生鱼肉，一边喝着铜虎血，要是不知道个中情况的人看到这一幕，估计会被直接吓晕过去。 实在是场面太刺激了，这比特么钓鱼还刺激啊！ 不过虽然画面有些吓人，好在效果的确是杠杠的，一瓶虎血下肚，一条白辰鱼入口，洛川立刻就已经能站起来了，虽然星海内简直满目疮痍，但至少行动自如。 洛川站起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当然就是赶紧把永夜伞给搂到怀里来，看着就跟恶狗扑食似的，哪里像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仙师。 好在这会儿村长不在，否则一定会毁灭他对于修行者的种种幻想。 新的永夜伞正式到手，洛川这下子心里面就彻底有底了，他恋恋不舍地拿着新伞把玩了许久，打开，再合上，打开，再合上，收起来，再拿出来，收起来，再拿出来…… 感觉光是这样也能玩儿一天啊！ 不过洛川并没有被这巨大的幸福给冲昏头脑，因为这只是他安身立命的第一步，更重要的，还是自身修为。 这件事暂时洛川还没有头绪怎么去解决，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走出山洞，看着头顶有些灰蒙蒙的阳光，洛川不禁感慨这清河郡的天气真是古怪，昨天下了大半天的雪，到了快晚上的时候竟然出了太阳，今天一大早天气这么好，却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要冷起来了。 随后他忽然想到，自己今天还承诺了会去村长家帮他看看那个郡府来的大小姐呢。 看时间，等洛川赶回安乐村的时候，应该会迟到一些了，不过想来村长一家也不会介意。 谁让他现在是传说中的“罗仙师”呢。 慢步走在回村的路上，洛川感觉自己的双腿还有些发虚，若不是昨日有过承诺，他今天肯定想再睡他个一天一夜。 或者自己一个人在家玩儿伞也不错啊！ 不得不说，有了永夜伞之后，洛川的底气足了不少，整个人也变得比过往的三个多月更加开朗了一些。 可惜红豆不在身边，否则一定会夸夸自家少爷当真是天纵奇才。 想到这里，洛川的心绪顿时又变得复杂了起来。 来到大唐帝国这三个多月的时间，他穿上了这里的衣服，口音有了细微的变化，从安乐村去往郡府的路更是闭着眼睛也能走到了，但他毕竟不是这里的人。 他很想念红豆，很想念夏馨月，很想念莫师姐。 他更想念凌剑宗的一草一木，想念那些以自己为傲的百草堂师兄弟，想念太上长老那不苟言笑的严肃劲儿。 他有些想家了。 不知不觉中，洛川似乎渐渐淡忘了前世那个有着手机、电脑和外卖的花花世界，他终于将大梁帝国，将凌剑宗当成了自己的家。 那里有他的欢笑与泪水，也有他最亲的亲人。 好在这一次，他坚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回去的。 虽然不知道还需要多久。 也许到时候红豆已经长高了许多，也许那会儿宗主已经回了山门，也许，大梁帝国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大梁，青州也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青州了。 但那里仍旧是他的家。 他不是游子，却终究应该回到他应该所在的故土。 为他的亲人、朋友、兄弟、爱人，带去最温暖的拥抱。 为他的敌人，带去最残忍的杀戮！ 冬日的阳光有些发冷，但洛川的心却是热的，并不单纯因为他修习了白焰焚身诀，可抵御一切严寒，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前方的路充满了希望。 第四百一十章 邪寒侵体 日正当空，午后的阳光让人感受不到太多的暖意，但老村长陈平却急得满头大汗。 在他看来，仙家一字重千金，又怎会轻易失诺？ 可事实上却是，午时已经过了许久，他还是没有等来罗仙师的身影。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 陈家村虽然地处偏远，与外界沟通不便，但陈平作为村长还是有些见识的，所以他知道，仙家的世界虽然看似风光，但背后所藏着的凶险却也比俗世更甚。 所以，罗仙师是不是遭遇了什么意外？ 对此陈平心中没谱儿，他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便是等。 好在洛川并没有让陈平等太久。 一个时辰之后，洛川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出现在了陈家村的村口，立刻让陈平险些激动地跳了起来。 “罗仙师！您可算来了！” 洛川轻轻笑道：“抱歉，有事儿耽搁了，来晚了些。” 闻言，陈平顿时变得有些诚惶诚恐，连连道：“不关事的，不关事的，仙师肯抽出宝贵的时间来帮助我们，老朽已经感激不尽了。” 洛川笑了笑，也不再耽误时间，直接开口问道：“人在哪里？我先看看。” “仙师请随我来。”说着，陈平便领着洛川往自家后院走去。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陈平虽然身为安乐村的村长，但其实并没有什么架子，自家的房子相比起其他村民也不见得奢华多少，毕竟是个小村子，大家都还是很朴素的。 老陈家的后院只有两间房，一间是陈平住的，另一间便是陈平的儿子陈勇和他媳妇小翠儿的房间。 今日陈勇不在家，所以陈平在敲了敲房门之后，开门走出来的只有小翠儿一人。 “阿公。”小翠儿先是愣了愣，随后怯生生地福了一礼。 说起来虽然洛川跟小翠儿相当于是前后脚来了安乐村，但事实上两人之前从未见过面，所以这还是洛川第一次看到这位传说中的“郡府大小姐”。 单纯从外貌上来说，小翠儿并不算特别好看的那种，气质上也看不出多少所谓“城里人”的架子，相反，却透着某种乡野丫头的淳朴。 陈平摆摆手，对小翠儿介绍道：“这位便是暂住在咱们安乐村的罗仙师，今日特地来为你瞧病的。” 小翠儿闻言，赶紧行礼道：“见过罗仙师。” 洛川点点头：“听说，你之前是在郡府判司，邱大人家做事的？” 小翠儿应道：“是的。” 洛川虽然才来大唐两三个月的时间，不过却是往来郡府多次，也曾听人提及过，这位邱大人是个好官，深得民心，更是清河郡郡守的左膀右臂。 简单问了几句话之后，洛川便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小翠儿的小腹上。 或许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的缘故，小翠儿顿时羞红了脸，眼中显得有些慌乱。 陈平则在一旁出声安慰道：“别乱动，罗仙师这是在给你瞧病呢！” 小翠儿点点头，咬着嘴唇没说话。 这倒不是洛川故意要占人家便宜，虽说按照一般大夫看病的程序，应该是把脉才对，但毕竟洛川不是一名真正的医者。 好在洛川在一名天赋非凡的药师，而医药两道处处相通，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名修行者。 所以洛川采取了一个比较讨巧的办法。 便是将自身星力注入小翠儿的体内，去感受她身体的异常之处。 这件事情当然是有风险的。 因为小翠儿只是一名普通人，尚未降星，体内也没有星海可容纳星力，一个不慎，恐怕就会直接爆体而亡。 所以莫小川的动作显得有些小心翼翼，而且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人体最容易接纳星力的部位。 小腹。 星海便是自这里诞生的。 一丝殷红色的星光自莫小川的掌间轻轻亮起，很快便融进了小翠儿的腹部，洛川缓缓闭上了眼睛，仔细感受着掌间星力的变化。 陈平无比紧张地站在一旁，也不敢开口打扰，只是看着自家儿媳妇的脸色越来越红，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 片刻之后，洛川面色古怪地收回了手掌，而小翠儿则有些身体发软地踉跄了一下。 陈平扶着小翠儿，关切地开口问道：“感觉怎么样？” 小翠儿站稳了身形，抬手擦了擦额间的热汗，低声道：“就是有些热。” 于是陈平又将目光挪到了洛川的身上。 “罗仙师，小翠儿的身体可是有什么问题？” 洛川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小翠儿问道：“你之前在郡府的时候，可曾生过什么大病？” 小翠儿的目光有些闪烁，低声道：“小女自小便有些体弱，所以……” 洛川摇摇头：“我是说，你之前是否与修行者有过接触，或者去过什么比较特殊的地方，导致寒毒侵体，昏迷了好几天？” 闻言，小翠儿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惊慌，片刻之后才点点头道：“有……有的。” 这下子陈平彻底慌了，连连道：“什么？有这种事？你怎么之前没有……” 小翠儿再次低下了头，悄悄抹了抹眼角的泪珠，低声道：“主母不让我说，说是，说是如果此事被别人知道了，我就嫁不出去了……” 见陈平面带怒色，洛川顿时抬了抬手，开口道：“这个病并不难治，你先把事情的经过说给我听听。” 小翠儿点点头，喃喃道：“大概半年前，邱大少爷带着我们几个丫鬟出城郊游，结果误入了一间庙宇，小红在一尊佛像的后面发现了机关，打开了一条密道，通往……通往一个地下冰湖。” 洛川暗暗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有开口打断小翠儿的叙述，而是让她继续。 “后来，我们几个在那冰湖中发现了一颗蓝色的果实，邱大少爷摘走了果实，说是带回家让老爷看看，但还不等我们走出庙宇，包括小红在内的其他几个丫鬟就纷纷陷入了昏迷，大少爷心疼我，在最后时刻带着我逃了出去，随后那庙宇就消失不见了……” 洛川点点头，心中已经大致有了答案。 恐怕当初那邱大少爷和小翠儿他们误入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庙宇，而是突然开启的一处秘境！ 只不过这秘境所存在的时限太短，而且小翠儿他们又都是普通人，所以只发现了一颗神秘果实，便再无所得。 由此看来，小翠儿体内的寒毒便是在那个时候种下的。 “你那位邱大少爷，在回去之后，可曾有什么奇遇？” 小翠儿摇摇头：“自我醒来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邱大少爷了，听家里面的管事说，邱大少爷被魁星阁的人看上了，带去了长安修行。”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洛川已经再无疑问。 看来那邱大少爷也算是有些福缘，他从秘境中带出来的果实想必有着如同阳辰丹一般的效用，能够帮助普通人大幅度增强降星的概率，或许还有着一些改善体质之类的妙处，余下的洛川便不得而知了。 但不管怎么说，洛川至少知道了小翠儿的寒毒是怎么来的，如果自己帮她解了寒毒，应该不会引起任何麻烦。 这便足够了。 因此下一刻，洛川撑着无比疲惫的身体，伸手一拍山海壶，从中取出了一颗自己以前炼制的丹药，交到小翠儿的手中。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小翠儿所得的这个病，可大可小。 往小了来说，便是现如今的她无法怀上身孕，因为其体内寒气太盛，任何生命胚胎还未成型就会被生生冻裂。 往大了说，如果此毒一直潜藏在小翠儿体内的话，一旦有朝一日彻底爆发开来，尤其在如此严寒的天气里，直接就能要了人性命。 所以小翠儿是幸运的。 因为她遇到了洛川。 这种寒毒对于普通人而言几近绝症，哪怕是再厉害的名医恐怕也束手无策，对于一般的修行者而言，哪怕能够看出问题，也拿不出解决的办法。 所幸，洛川是一名药师、丹师。 所以他直接就可以拿出一枚温火丹，替小翠儿拔除体内的寒毒。 “将此丹分成五份，半个月服用一次，不日便可痊愈。” 闻言，小翠儿当即哽咽着跪倒在地，不断磕头谢道：“谢谢罗仙师，谢谢罗仙师……” 一旁的陈平也躬身开口道：“罗仙师大恩，老朽感激不尽！” 洛川笑着将小翠儿扶了起来，摆摆手道：“于我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如果没什么事了的话，我便先行回去了。” 说着，洛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打起精神与陈平告别，转身便走出了大院儿。 之前打造永夜伞便已经使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大幅度透支了，此时来给小翠儿瞧病虽然没什么凶险，却也极为耗神，所以洛川是真的有些累了。 此时的他只想赶紧回到家中，在床上躺个一天一夜。 也正因为如此，洛川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待他走后，陈平从小翠儿的手中拿过那枚温火丹，正准备回屋将其切成五小块儿，却突然发现了在丹药的某一侧上，似乎刻着什么图案。 好像是个圆圈儿。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那是一个椭圆形的徽记。 “这是什么？” 陈平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中的刀，将眼睛凑得更近了一些。 随后，一个足以让他悔恨终生的念头从心底升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一章 半颗丹药的远行（上） 从昨夜重铸永夜伞，到今日赠丹小翠儿，洛川实在是太累了，心神的损耗不可以道里计。 所以他忽略了两个问题。 首先，便是他所拿出的温火丹，并不是在市面上买的，或者从纪轻梦等人的手中抢来的，而是他当初在凌剑宗的时候自己炼的。 所以上面带有洛川作为丹师签名的红豆徽记！ 在赠丹之时，他忘了将其彻底抹掉！ 这样低级的失误通常是很难出现在洛川身上的，除开心神的疲倦之外，或许也因为他在唐国的这两三个月实在是活得有些*逸了，所以丧失了一定的警惕心。 世人常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绝非虚言。 当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个失误其实并不算致命。 因为洛川并没有将这枚温火丹拿到市场上去流通，而是赠予小翠儿用来治病的。 只要小翠儿将丹药吃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而这，恰恰就是洛川忽略的第二个问题。 不管是小翠儿，还是老村长陈平，他们都是普通人。 哪怕他们的见识远比普通的安乐村村民要更加宽广一些，也始终只是普通人。 所以对他们来说，洛川所给出的这枚丹药，便是名副其实的，仙丹！ 或许陈平还没有贪婪到说不顾自家香火的续存，不管小翠儿的死活，去郡府把这仙丹给卖了，但当他看到仙丹上那个红豆徽记的那一刻，却生出了一个看似非常正常的念头。 自己是否可以先找人打听一下，这到底是什么丹？ 退一万步来说。 小翠儿当初之所以会深中寒毒，便是与郡府判司邱大人家的公子出外同游，误入了一处修行地。 那么，邱大公子会不会也中了此毒？ 会不会跟自己一样，苦苦求医无果？ 在很多时候，其实无知也是一种福分，当一个人知道的东西越多，当他遇到问题的时候，变会想得越复杂。 比如陈平就知道，即便郡府的邱大人平日可能会与修行者有所接触，但也绝不是每一位修行者都能炼丹制药的。 所以邱家将大少爷送到魁星阁，是不是就是去求药的？ 陈平还知道，自己是肯定买不起这种仙丹的，但这并不意味着，邱府买不起。 如果自己知道了罗仙师赠下的仙丹到底是个什么丹，再将消息传给邱府，是否便能收获更多？ 甚至让自家儿子在邱府谋一个差事？ 届时，小翠儿也能重新搬回郡府去住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念及于此，陈平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自家儿媳妇的病是肯定得治的，而且不能耽搁，可问题在于，这个病似乎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好得了的。 按照“罗仙师”所说，这颗丹药得分五次吃，每半个月服用一次，也就是说小翠儿想要痊愈至少得需要两个半月的时间。 所以接下来事情就很简单了。 陈平重新握紧了手中的菜刀，先小心翼翼地将那枚仙丹切下五分之一，然后想了想，又切了一份同样的用量，这才把剩余的丹药放进了一个小陶罐中，揣进了怀里。 走回到院中，陈平将切下的两份丹药重新交到小翠儿手上，嘱咐她记得按时服用，随即便收拾了一些干粮，赶着自家的牛车出了安乐村。 他要去郡府。 之前切药的时候，陈平特意避开了那处有着红豆徽记的地方，使其保存完好。 因为他以为这是仙丹的名字。 方便他去找郡府的朋友打听一下，这到底是什么丹。 …… 陈平在郡府当然是有朋友的，但跟修行者有关的朋友却几乎一个都没有。 否则当初的他在得知了洛川修行者的身份之后，也不至于那么激动了。 但几乎一个都没有。 却并不代表着完全没有。 陈平现如今在郡府唯一一个与修行世界有关的朋友，便是同心堂的大掌柜，胡崇。 同心堂是一家药材铺子，但在整个郡府却无人敢小视。 因为同心堂的背后是魁星阁。 而陈平之所以能与胡大掌柜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交情，说起来，还是沾了洛川的光。 这几个月期间，正是靠了洛川送来的那一把金叶子，才能让陈平时常来同心堂给小翠儿求取昂贵的补药。 陈平作为一村之长，看起来寒酸是寒酸了点，但绝对是个有脑子的人。 所以这么一来二往的，在陈平的刻意为之下，倒是与胡崇有所浅交，上次从同心堂拿的药还打了九五折。 当然，此番陈平来同心堂，却不是为了买药，而是为了鉴丹！ 这件事情对于胡崇来说，原本只是小事一桩，所以在听了陈平的来意之后，便随口答应了下来。 不过他本身不是修行者，也不懂丹术，因此只能先收下陈平的那半颗丹药，并承诺等之后魁星阁的丹师来的时候，请对方帮着掌掌眼。 但人算不如天算，胡崇这边的确很快就迎来了魁星阁的丹师，但他却根本没机会提出这个要求。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不敢。 因为清河郡出大事了！ 胡崇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但从诸位仙师脸上的那满目肃杀，就已经足够让他坐立不安了。 通常来说，魁星阁的丹师每个月都会来一次同心堂。 可这次时间却比往日提前了十几天。 还不止如此，更重要的是，来的人不止魁星阁的丹师，还有来自魁星阁宣武殿的人！ 世人皆知，大梁星殿有十三司，而大唐魁星阁则有七大殿。 其中宣武殿，便类似于星殿的暗卫！ 不动则已，动则血流成河！ 清河郡的肃杀气氛不仅仅是胡崇感受到了，就连为了等消息所以暂留在郡府的陈平也发现了。 因为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三天上邱府求见判司大人而不得了。 据邱府的人说，好像是京城来了什么大人物，使得郡府一应大小官员都在小心伺候着，根本没时间回家。 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整个清河郡就像是突然之间就陷入了一级警备状态。 比当初苏有铭身死宛城，唐、梁两国关系骤然紧张的时候还要严重！ 郡府已经全面锁城，一应人等许进不许出，陈平自然也无法回到安乐村，只能继续待在郡府等消息。 此时的他心中也是有些急切，因为回程还需要好几天的时间，若是一不小心耽搁了小翠儿的服药周期可就麻烦了。 但在这种特殊时期，陈平自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他并不知道，自己所惦记着的那半颗丹药，已经被胡崇给彻底遗忘了…… 今日的同心堂一如前几天一样冷清。 这当然不是因为郡府的人突然都不生病，也不看病抓药了，而是因为同心堂早就宣布了歇业。 相比起一开始魁星阁大批人马的到来，现在还留守在同心堂的只有清水殿的人。 毕竟清水殿的都是丹师，被暂时安排在这里也属合理。 此次行动，他们是为了配合宣武殿的人而来，说白了，就是做后勤保障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陛下所言及的“有异”又具体指的是什么，所以并不排除会有战事将起，丹师的配备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相比起这些时日宣武殿的人四处调查、抓捕、审讯，清水殿的人可就显得有些闲了。 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抗出现。 人们一看是魁星阁的人在查案，谁还敢有所异动？ 这就让清水殿的几名丹师没有了用武之地。 其中当以一位断了半截眉毛的白须老者最为不满。 “宣武殿那群废物！整日就知道叫咱们窝在这个破地方，结果呢？这都第四天了，还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废物！全都是废物！” 面对半眉老者的怒火，在场的几位年轻丹师可什么都不敢说，一个个缩着脖子跟鹌鹑似的。 唯有一位不修边幅，一脸懒散的中年人开口道：“老余啊，别动了肝火，来之前阁主就说了，此行由宣武殿为主，咱们为辅，人家叫咱们等着，咱们就等着，反正到时候若是真的什么也查不出来，失职的也是他们宣武殿的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老余沉了口气：“但吴大人，这房门也不让人出又是怎么回事？” 中年人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这次咱们清水殿来的人可不止我们几个，人家内门的人都没说什么，你在这儿发什么牢骚？去去去，跟你那女徒弟回房炼丹去。” 此言一出，老余顿时就没话说了，只能没好气地转头看着角落处站着的那个小姑娘，开口道：“吴大人都发话了，还愣着干什么？跟我走！” 闻言，小姑娘的脸上明显闪过了一丝恐惧，但很快又被麻木的眼神所掩盖，轻轻点了点头，便顺从地跟着半眉老人走出了房门。 一位年轻的丹师看着这一幕，目色中顿时流露出了一丝同情与不忿，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同伴拉了一下手臂。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去对对这同心堂的丹库吧。” 年轻丹师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低下了头，叹道：“好吧。” 第四百一十二章 半颗丹药的远行（下） 年轻丹师叫做丰源，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六品丹师了，现如今在魁星阁清水殿外门任职。 不论从境界，还是丹师的品阶，甚至于在清水殿的职位上，丰源都不如那位余姓老人。 但他还年轻。 年轻就有资本。 所以即便那位余姓老者现如今已经坐上了清水殿外门大掌事的位置，丰源也并不惧怕他，更从心底看不起这样的修行者。 在丰源看来，如余庆这样的丹师，简直就是整个清水殿的耻辱。 用俗话来讲，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陈师兄，你刚才为何拉着我？” 在来到丹库之后，丰源似乎还有些心中不忿，出言间多有不满之意。 而陈师兄则苦笑道：“我知道你同情那个小丫头的境遇，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此刻我魁星阁正值多事之秋，若你真的与余师闹起来，免不得落下一个不识大体之名。” “那又如何？”丰源还有些犟。 陈师兄叹道：“暂时看起来的确没什么问题，但如果吴大人将此事上报于殿首呢？届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丰源沉声道：“我不相信殿首会包庇余庆这等渣滓！” 陈师兄苦笑着摇摇头：“难道你真的认为殿首会不知道余师干的那些勾当？他老人家为什么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让余师坐上了外门大掌事的位置？” 闻言，丰源倒是愣了。 “理由很简单，一方面，余师以前在内门的时候，便曾为我清水殿立下过汗马功劳，那可是正儿八经用性命拼出来的，若不是曾经犯了无法弥补的大错，现如今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另一方面，余师已经很老了，换言之，他曾经在内门的时间实在是足够长，所以现在清水殿中的很多老人，都与余师有着不错的交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丰源似乎对于这个答案不甚满意，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于是陈师兄接着道：“说白了，殿首大人对余师有愧，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丹修之辈，其道通天，但有些脏活儿，始终是需要有人来做的。” “那他也不能……不能做这般伤天害理之事啊！”丰源抢着道。 陈师兄再次叹了一口气：“那么你可知，在咱们清水殿中，销路最好的丹药，是什么？” 话音落下，丰源立刻瞪大了双眼：“不会是……” 陈师兄点点头：“正是余师所炼制的阴阳和合丹。” “这怎么可能！”丰源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没有必要骗你，事实上，只要你肯去查一下咱们清水殿过往这些年的进出账目就能知道，别的不说，至少在星石进项这方面，余师可是做了很大贡献的。” 这下子，丰源顿时沉默了。 但这种沉默却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片刻之后，他又一次倔强地伸直了脖子，沉声道：“就算如此，可炼丹之法万万千，他余庆为什么偏要选这么龌龊的方式？难道真的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吗！” 陈师兄苦笑道：“难道你真的以为余师对童花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鱼水之欢？” “不然呢！” 陈师兄摇了摇头：“你进外门的时间太短，很多东西不知道是很正常的，但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余师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清水殿，不，应该说，是为了魁星阁。” 丰源没有再说话，却是在等着陈师兄最后的答案。 无奈之下，陈师兄只能实话实说道：“我知道你入道时间不长，但想必你应该听说过天池吧？” 丰源点点头。 那是大唐除了魁星阁之外最负盛名的修行势力。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甚至比大梁的天辰书院还要强大。 “天池的少门主，因为年少时纵欲过度，导致现如今……身体有些虚弱，无法留下子嗣，为此，天池求助于我魁星阁，而余师之所以会选中童花，便是为了给天池的少门主炼制一枚大丹。” 丰源听懂了陈师兄的言外之意，眼中的震憾瞬间转为了惊怒，随后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人丹？” 陈师兄点了头。 然而，丰源却并没有因此而释然，相反，这一残忍无比的真相令他心中对于余庆的怒意更盛了三分。 “那可是我丹修之禁忌！难道只是为了治愈一个天池少门主的……隐疾，便要活活害死一个无辜的孩子吗！难道他天池少门主的命就比童花要珍贵？” 面对丰源的质问，陈师兄给出了非常肯定的答案。 “是的。” 这一次，丰源彻底沉默了。 他眼中的愤怒开始变得有些空洞。 因为他知道，陈师兄说的是对的。 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或许便是普通人的性命。 即便他们才是这片大陆的基石，是他们构建了一个个国家，支撑了修行者的命途。 是啊，相比起堂堂天池少门主，一个小小的丹童又算得上什么呢？ 童花这个名字很美，但这个世界毕竟没有童话。 陈师兄看丰源似乎一时间还很难接受这一现实，只能摇摇头，轻轻拍了拍自己这个小师弟的肩头，随即便转身去查看丹库的账目去了。 有些东西，多说无益，还是要靠自己去面对。 面对这个世界的残酷。 丰源就这么愣愣地站在原地，足足过了快半炷香的时间，才有些木然地挪开了脚步，垂头丧气地走到了不远处的一座丹架前。 或许在这个时候，找些事情来做一做，分散下注意力，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他随手拿起了一个小陶罐，打开了上面的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 随后便怔住了。 因为里面只有半颗丹药。 丰源有些奇怪地伸手把那半颗丹药拿了出来，只瞄了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温火丹。 可为什么只有半颗了呢？ 不对…… 如果丰源没有记错的话，在清河郡郡府的这家同心堂里，应该是没有温火丹的配额的。 因为这并不是清水殿的主营丹药。 事情好像变得更加奇怪了。 丰源用手指捏了捏这半颗温火丹，很快就看到了上面的红豆徽记。 对于丰源来说，这个徽记并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并没有自己认识的丹师是以此为记的。 估计是出自某位并不知名的丹师之手吧。 这样的人在整个大唐可谓多如牛毛。 毕竟温火丹本身也不是多么高阶的大丹。 可问题在于，这半颗温火丹为什么会出现在同心堂的丹库中？ 这原本并不是什么太值得被关注的事情，或许换一个人，比如陈师兄，看了也就过了。 但此时的丰源正想着找点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碰巧遇到了这么一件有趣的事情，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反正此番来清河郡，殿首的命令是但凡发现任何异样均得上报。 这半颗温火丹算异样吗？ 勉勉强强应该算吧…… 虽然丰源并不认为有人炼出温火丹这种事情足以引起陛下和阁主的注意，但反正左右无事，花点时间写份报告发回长安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念及于此，丰源便拿着手中的丹药走了出去。 甚至都忘了与陈师兄打声招呼。 …… 从清河郡到长安，虽然不至于从大唐极北到极南那么夸张，但即便是修行者，日夜兼程，也至少需要四五天的时间才能到。 不过此番因为唐皇与凌阁主的亲命，所以为清河郡与长安之间打通了特殊通道，安排专人来回传送相关消息。 所以丰源的亲笔书信与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陶罐只用了一天，就抵达了魁星阁。 在魁星阁内负责收集、分类、上报各方消息的是草籽殿，此番更有殿首尤先生亲自坐镇。 丰源所送来的书信与陶罐被分到了七组，由内门的齐掌事过眼。 齐掌事并没有因为传回消息的只是一名低阶丹师就对这份情报有所轻慢。 他仔细读完了丰源写在信中的每一个字，又打开陶罐，拿起那半枚温火丹观察了片刻，这才谨慎地做出了决定，将这两件东西放进了右手边倒数第二个抽屉里。 代表这个消息并不是很重要。 …… 日落之后，草籽殿负责归总所有消息的学工便将几位掌事身前的抽屉分门别类存放了起来。 当然，比较重要的消息早在抵达草籽殿的那一刻，就已经落到了殿首的桌案上。 换言之，这些学工所存放的消息都是不重要的。 至少在几位掌事的眼中看来不重要。 按照正常程序，这些物证将会被封存在草籽殿最深处的那座大库中，常年不见天日，直到数十年后积灰寸许，再被人集中拿来焚毁处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对于个别草籽殿的学工来说，这其实是一个捞油水的好机会。 比如说一个叫黄落宾的少年。 他拿到了七组齐掌事随意丢在抽屉里的各式杂物，仔细分辨了一下，随后从中选了几件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隐秘地藏进了怀中。 从黄落宾那如若无事的表情里可以看出，这肯定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了。 而且以前从未被发现过。 黄落宾以为今天也能顺风顺水地发一笔小财，却万万没有想到，当他藏好东西，准备转身将其他证物用小车推进大库的时候，却发现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自己身前。 “你在做什么？” 对方的声音显得毫无烟火气息，更谈不上所谓质问，却令黄落宾紧张得几乎窒息。 因为那是草籽殿的殿首大人，尤无明。 第四百一十三章 全面封锁 陈平离开安乐村已经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或者更准确地说，再有两天就满一个月了。 对此最为忧虑的，当然是陈勇和小翠儿。 除了担心父亲的安全之外，陈勇还很担心自家媳妇的病情。 按照罗仙师所交代的，小翠儿每半个月就需要服一次药。 而陈平在离开前只给小翠儿留了两次的剂量。 一次小翠儿在当天已经吃过了。 另一次则是在半个月前。 换言之，若是陈平无法在两天内赶回安乐村的话，小翠儿就要断药了。 这件事情严重吗？ 如果问洛川的话，其实不是那么严重，最多让小翠儿痊愈的时日再拖长一些。 但对于陈勇和小翠儿而言，他们并不知道断药的后果是什么，当然不免会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这不仅仅关乎老陈家会不会绝后，跟关乎小翠儿的生命安全。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陈勇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男人，他也是真的很爱小翠儿，所以他决定再去找洛川求一颗灵丹。 “还有两天时间，兴许阿公能赶回来的，咱们还是不要麻烦罗仙师了……” 相较而言，小翠儿却显得有些犹豫。 好在这个家还是陈勇做主的。 “我听说这几日郡府已经被魁星阁的仙师们封锁了，短时间内咱爹可能回不来，如果不提前去找罗仙师求药，万一两日后罗仙师有事外出怎么办？” 陈勇套上厚厚的皮袄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小翠儿安慰道：“放心吧，像罗仙师那么菩萨心肠的人，是不会怪罪于我的鲁莽的。” 小翠儿满怀忧思地点了点头，目送自己丈夫走出了家门。 片刻之后，当陈勇来到洛川居所之外的时候，后者正坐在床前发呆。 这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 因为他对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产生了迷茫。 永夜伞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打造完成了，但关于如何修复星海洛川还没有头绪，因此从理论上来说，现在修行一事对洛川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 此刻的他已经是降星境巅峰了。 寸步再难进。 如果按照洛川一开始的计划，当他恢复到降星境巅峰的修为的时候，便应该离开这个小村庄，前往更加广阔的天地了。 因为只有走出去，他才能找到修复星海的办法。 不管是去寻找灵丹材料，还是修得什么稀有的法诀。 可在安乐村生活了数月光景，洛川竟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如果下半辈子就这么窝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小村庄，既没有什么阴谋诡计，也没有任何的杀戮与死亡，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有朝一日洛川要回到大梁帝国，也需要等两国的关系破冰之后。 为何不趁此再偷得一些岁月静好呢？ 洛川并不认为这几个月太过舒适的生活磨灭了自己的斗志与锐气，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无法突破降星境巅峰从来都不是问题。 因为曾几何时，他连修行都只是一个奢望。 但这一次，红豆不在他的身边。 他很怀念那一碗冰冷的鸡汤，但对此却无能为力。 便在洛川思考着自己是应该继续待在安乐村，还是勇敢地走出这片舒适的土地时，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洛川从迷思中回过神来，打开门，发现外面站着一个对自己来说有些陌生的男子。 “罗仙师，我知道这很冒昧，嗯……我叫陈勇，我父亲是陈平……”陈勇有些磕磕绊绊地介绍着自己。 洛川摆摆手：“我知道你是谁。” 陈勇止了声，似乎有些被洛川的气势吓退的意思，但很快他又重拾了信心，喃喃开口道：“罗仙师，是这样的，我父亲在差不多一个月前去了趟郡府，至今未归。” 洛川一愣：“是出什么事了吗？” 陈勇摇摇头：“这倒不是，只不过近些时日郡府戒备森严，所以我父亲暂时无法离开……总之，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我父亲，而是为了，小翠儿。” 洛川眼中的疑惑更盛了几分：“又出现了什么别的症状？” “不不不。”陈勇连连摆手道：“是这样的，我父亲离开之前，把仙师之前的赠药给一并带走了……” 闻言，洛川的眉头自然而然地皱了起来。 但他并没有询问陈平带着自己的那颗温火丹去郡府做什么，而是突然开口道：“你刚才说，这几日的郡府戒备森严？” 陈勇似乎怔了怔，随后道：“是……是的。”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陈勇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听说是因为魁星阁的仙师到了咱们清河郡查案，不过具体是为了查什么……” 话音落下，只见洛川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手腕一翻，便从山海壶中掏出了又一颗温火丹。 “行了，把这个带给小翠儿吧。” 接过丹药，陈勇立刻表现得感激涕零，连连道：“谢谢仙师！谢谢仙师……” “嗯。”洛川点头应下，显得是那么的云淡风轻。 陈勇再三拜谢之后，这才转头离去。 洛川看着陈勇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这才缓缓转身进了房间。 他抬眼扫过屋中的陈设，目色中闪过一丝怀念，随后一拂袖，立刻有一片炎火坠到了床板之上，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洛川再一次转过身来，走出了开始熊熊燃烧的木屋，正欲离开，却看到又一道人影出现在了眼前，脸上带着震惊。 不是去而复返的陈勇。 而是陈安虎。 “师父，您……要走了吗？” 洛川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点头道：“是的。” 陈安虎满目的慌乱：“是不是安虎有什么照顾得不好的地方？我可以改的，师父……” 洛川走上前去，拍了拍陈安虎的肩膀，笑着道：“你愿意跟为师一起离开这里吗？” 闻言，陈安虎顿时有些傻了。 不是因为洛川叫他跟自己一起离开。 而是因为洛川的称呼。 他自称为：为师。 也就是说，对方终于肯承认自己是他的弟子了！ 对于陈安虎来说，这当然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恨不得立刻将其分享给村子中的所有人，但很显然，他已经没有时间来做这件事了。 陈安虎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脑袋点得跟捣蒜一般，连连开口道：“愿意！当然愿意！” “好。”洛川笑道：“我们走吧。” 言罢，洛川抬步便朝前走去。 陈安虎看了看不远处已经开始坍塌的房子，又看了看洛川，赶紧跟了上去，随后问道：“师父，我们去哪儿？” “去长安。” …… 洛川不知道清河郡府的封锁到底跟自己有没有关系，但他向来都是一个足够谨慎的人。 而且根据陈勇所说，老村长把他的温火丹拿到了郡府去，会有问题吗？ 洛川不敢确定，但他需要提前规避这种可能性。 现在大梁与大唐的关系非常紧张，虽然洛川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究竟如何，但他相信，经过观星大会一役之后，自己的名字一定会被魁星阁的人所知。 所以如果被大唐的修行高手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他们会怎么办？ 以洛川现在的修为，别说打了，他连跑都跑不掉。 所以他走了。 毫无征兆地离开了安乐村。 至于接下来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去长安，其实洛川自己也还没彻底决定下来。 虽然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这句话并不适用于一切场合。 而且更重要的在于，很快洛川就发现，别说是去长安了，就连离开清河郡，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因为沿路的关卡实在是太多了。 在接连绕开了三道关卡与盘查之后，洛川终于停下了脚步。 陈安虎似乎也发现了问题，不禁忧心忡忡地对洛川问道：“师父，他们难道是冲着……” 洛川摆摆手，沉声道：“从现在开始，你一个字都不能再说，便当做是为师的哑巴侍从，能做到吗？” 陈安虎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坚定道：“嗯！” 洛川不知道带着陈安虎同行到底是不是一个好主意，但事已至此，他决定赌一把。 因此接下来，洛川干脆带着陈安虎走了大路，并在一刻钟之后遇到了第四道关卡。 洛川老老实实地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并向前面的人打听道：“这是咋回事儿？” 在安乐村生活的这几个月，洛川并非全无所获，至少他的衣着和口音已经跟大唐人别无二致了。 所以排在洛川身前的那个老伯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的，只是低声应道：“听说是抓奸细的，跟咱们没关系，只要登记一下姓名什么的就能过去了。” 洛川点点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其他人被盘问的情况，发现的确不是很严格，顿时放下心来。 很快，队伍就排到了洛川与陈安虎，一个身着轻甲的年轻人抬了抬眼，问道：“姓名？” 洛川笑着道：“陈河、陈安虎。” 年轻人皱了皱眉：“我没问他，我问你叫什么？” “陈……陈河。”洛川似有些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身后的陈安虎愣了愣，不知道自家师父为什么突然改了姓，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低下了头。 “籍贯？” “清河郡，安乐村。”莫小川对答如流。 然而，就在那年轻人准备抬手放他离开的时候，旁边伏案记录洛川信息的老者却发现自己手边的晶石亮了起来。 “你是修行者？” 洛川心中一紧，随后道：“是，是的。” “修为如何？师承哪里？” 洛川将右手放到了山海壶上，低声答道：“降星境，散修。” “嗯？”老者的眉头轻轻挑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四章 是个好苗子 洛川没有动，他只是面带紧张地看着那位问话的老者，目色中却悄然闪过一丝杀意。 对方是洗星境强者。 若是放在数月之前，洛川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能轻易将其碾死。 但现在的情况却不一样了。 洛川想要杀死这位老者，以及四周那几名身着轻甲的兵士，至少需要出剑。 但也就这样了。 杀人对于洛川来说不难。 他只是觉得如果现在杀了人，事情会变得有些麻烦。 所以洛川还在等。 等那位老者把话说完。 好在下一刻，洛川就看到那老者的脸上突然绽放开了一抹和煦的笑容，便如同是春风里的野菊，迎着阳光缓缓舒展开来。 “今年多大了？” 洛川暗暗猜测着老者的意图，低声答道：“十九。” “嗯。”老者点点头，说不上满意或者不满意，随后再问道：“此番离家远行，可是为了历练？” 洛川略显腼腆地笑道：“主要是想着去长安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机缘。” 老者微微一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后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笑道：“是想去参加兰会吧？” 这下子轮到洛川心中茫然了，但他却并没有急着否认，只是模棱两可地答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多一些尝试总是好的。” 对此，老者不禁笑道：“年轻人有志向是好事，不过你恐怕并不知道，散修想要参加兰会，其难度堪比登天，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加入一方道统？” 如果直到这个时候洛川还不明白老者的意思的话，那他就是脑子坏掉了，于是在他的脸上适时地出现了诚惶诚恐之色。 “感谢前辈提携！” 闻言，老者无比欣慰地捋了捋胡子，点点头道：“好好好，从此之后，你便是我琼海剑派的人了，老夫是琼海剑派的三长老，徐从秉。” 洛川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门派的名字，确认自己从没听说过，不管是在大梁还是在大唐。 更何况堂堂一个门派长老，居然在这个荒山野地负责盘查登记，而且只有洗星境的修为，可见这个琼海剑派在大唐的地位…… 但这一切都没有关系。 洛川只是需要一个从这里离开的，正大光明的理由。 念及于此，洛川脸上的微笑顿时变得更加真诚了些。 但令洛川不曾想到的是，下一刻，徐从秉竟唤来一位白衣小童，对其吩咐道：“先带你师兄去郡府安顿下来，等此间事了，咱们再一同启程回门。” 白衣小童点头应道：“是，徐长老。” 于是这便令洛川有些尴尬了，先不说自己这刚入门怎么就变成了“师兄”，更重要的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刻意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为的就是避开郡府，最终却还是没能避过去。 不过眼看那白衣小童浑身不带丝毫的星力波动，洛川知道，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想来半路将其甩掉也不是什么困难之事，秉持着不要再横生枝节的念头，洛川也只能暂时先答应下来。 “那个，徐长老，这是我的侍从，不知道……” 徐从秉看了看洛川身后的陈安虎，摆摆手道：“一同去吧。” 陈安虎目色激动地点了点头，正想着开口道谢，随后又念及洛川的吩咐，只好张嘴“啊啊”了两声。 果然跟着仙师就是不一样啊！ 这还没到长安呢，竟然就被修行门派给看上了！ 虽然以自己的资质恐怕连个记名弟子都算不上，但至少有盼头不是吗？ 便在陈安虎千恩万谢的澎湃心思中，白衣小童已经领着洛川朝着旁侧走去，陈安虎又回头对徐从秉鞠了一躬，这才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等几人走远之后，徐从秉这才失声轻笑道：“小小散修居然也有侍从，这世道啊，真是……” 关于徐从秉对自己的评价洛川并不在乎。 此时的他更想知道郡府到底发生了什么，前方的盘查还严不严，以及该在什么时候甩开眼前这位来自琼海剑派的侍童。 好在在套话这件事情上，洛川还是颇具天赋的。 所以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洛川已经知道这个白衣小童名为徐想，是徐从秉的侄子，当然也是琼海剑派的记名弟子，如果以一二三流对整个大唐的修行势力进行划分的话，琼海剑派只能勉强算作三流，别说是跟魁星阁和天池这种巨无霸相提并论了，恐怕连清河郡郡府的本土力量都比不上。 当然，这些事情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是说，这次魁星阁兴师动众而来，是来找人的？” 徐想耸了耸肩：“兴许是找人，也兴许是找东西，谁知道呢，反正阁主一句话，劳累的还不是咱们这些小门小派的人……哦，陈师兄，我可不是说咱们琼海剑派小，我的意思是，是……” 洛川笑着拍拍徐想的肩头，开口道：“我明白。怪不得之前郡府锁了城，原来是魁星阁的人来了啊……” “可不止呢！”徐想吐吐舌头：“我听说啊，还有陛下的禁卫军也来了，先前搞得人心惶惶的，大伙儿还以为是梁蛮子从北边绕过来了呢！” 洛川闻言，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当然不是因为“梁蛮子”这个称呼，而是因为他开始思考，这件事到底跟自己有没有关系。 一路向前，洛川继续套话，徐想这孩子也没啥心眼儿，基本上把知道的都说了，于是洛川知道，只要过了郡府往南，相应关卡和盘查就会逐渐减少，由此看来，如果想要带着陈安虎开溜，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想到这里，洛川已经将右手按在了山海壶上。 他当然不是打算取剑将徐想杀了灭口，只是打算取一瓶*将小家伙给放倒。 可就在这同一时间，不远处却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紧接着，一群身骑高头大马的甲士却突然来到了三人近前。 “前方何人？”当先一位大胡子厉声喝道。 洛川瞳孔微缩，随即躬身答道：“琼海剑派弟子陈河，奉师命回郡府……” “琼海剑派？”大胡子挑了挑眉，紧接着开口道：“什么修为？” “降星境巅峰。”洛川如实答道。 然后他又伸手指向徐想和陈安虎二人：“他们是我师弟，均尚未星力入体。” 闻言，大胡子当即一招手：“你跟我们走，让他们两个回郡府待命。” 洛川心中一沉，笑着道：“这位……大人，家师……” 大胡子不耐烦地将其打断道：“非常时刻，当作非常之选，我乃禁卫军副掌旗，现在将你临时征调入伍，你可有异议？” 洛川感受着对方刻意释放出来的星力压迫，再看看其身后那一支肃杀凛然的小队，知道事情彻底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然而，还不等他咬着牙应下，便听到另一道声音突然从旁侧传来。 “李掌旗，这个小子归我们魁星阁了！” 话音落下，一位断了半截眉毛的白须老者破空而至，在他的身后，也跟着数人，衣着与他相仿。 那位李姓的大胡子副掌旗闻声立刻握紧了缰绳，沉声道：“余大掌事！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洛川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从两人的对话听来，似乎是魁星阁和禁卫军想要抢自己？ 为什么？ 不是洛川妄自菲薄，如果放在观星大会的时候，各大修行势力展现出这样的态度一点儿也不令他意外，但现在的情况可不一样。 现如今的他只有降星境的修为，为什么会引来魁星阁和禁卫军两队人马的哄抢？ 还不待洛川想明白此事，那半眉老者已经抢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开口道：“在这种时候，可没有什么先来后到的说法，既然我魁星阁看上了，如果你们想要抢，就叫毕统领来！” 听到“毕统领”三个字，副掌旗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三分，但他似乎并不打算与对方多做争论，当即一挥马鞭，沉声道：“走！” 随后副掌旗一马当先，带着一众属下匆匆而去。 而洛川则手腕一翻，掏出了一瓶丹药，递到了半眉老者的手中，谄笑着道：“这位大人，虽然我不知道您打算带我去哪里，去做什么，不过这两位是我师弟，而且没有修为，就这么把他们丢在这里实在有违师命，最近这一片儿多乱啊，您看……” 对于洛川而言，在修行界，丹药的价值其实和星石是差不多的，他虽然来了大唐有些时日，却从未真正接触过修行者，也不知道大唐的星石与大梁是否有所不同，所以他不敢贸然拿出来。 可丹药就不一样了，抛开丹师自己的徽记不谈，不管在哪个国度，其药效都是通用的，只是好与坏的区别而已。 所以用丹药“行贿”，自然比用星石要方便得多。 也安全得多 但洛川没有想到的是，半眉老者在接过丹瓶之后并没有立刻收下，而是面色古怪地将其打开嗅了嗅。 对方是个行家。 这是洛川的第一反应。 紧接着，便听对方开口道：“你是哪家弟子？修为如何？骨龄多少？” 洛川微微一愣，随后如实答道：“弟子师承琼海剑派，现在是降星境巅峰的修为，不久前刚满19岁。” 话音落下，洛川看到对方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笑容。 “是个好苗子，愿不愿意加入我清水殿？” 第四百一十五章 人丹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洛川的预料之外。 就在片刻之前，琼海剑派的三长老才刚刚招他入门，没想到，这么快，竟然又有魁星阁的人想要让他更换门庭！ 洛川能说“不”吗？ 当然不能。 除开魁星阁在大唐的威望，如果贸然拒绝会令人生疑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在于，这件事情对于洛川来说，其实是大有好处的！ 洛川现如今最急需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当然是他的修为。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修补他星海中的那处黑洞。 怎么补？ 当然得用丹药。 而全大唐哪里的草木材料最珍惜，炼丹技术最好？ 当然是魁星阁。 清水殿。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现如今摆在洛川面前的是一个天赐良机。 这才是真正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因此在下一刻，洛川的脸上立刻就流露出了无比惊喜的神色，连连开口道：“愿意！当然愿意！” 在短暂的狂热之后，洛川又有些纠结地看向陈安虎和徐想，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是……我现在……仍旧是，琼海，琼海剑派的弟子……” 半眉老者哈哈一笑，摆手道：“这都不是问题，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老夫的弟子了，记住，老夫乃魁星阁清水殿的外门大掌事，余庆！” 洛川当头便拜：“多谢师尊！” “好，好……”余庆笑着将洛川扶了起来，随后看着之前禁卫军离去的方向，点点头道：“现在我们也该出发了。” 闻言，洛川赶紧开口道：“师尊，我这两位师……朋友该怎么办？” 余庆似乎有些不满地眯了眯眼睛，随后念及洛川刚刚入门，并没有开口斥责，而是轻笑道：“此去郡府不过数里之遥，就随他们去吧。” 洛川再道：“徒儿惶恐，不知师尊是否别开一恩，允许让徒儿亲自把他们送到郡府，也算是了结了徒儿与琼海剑派的因果，于道心无亏，然后再来与师尊汇合，对了，不知师尊此行是去……？” 大概是听到“道心”二字，余庆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但却意外地没有反对洛川，而是点头道：“也好，这样吧，你到了郡府便去同心堂等着为师。” 洛川目色一怔，没想到这个余庆竟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紧接着，他便见对方突然转过头去，对身后的一人说道：“丰源，为了避免这一路多生事端，便由你负责将他们三人护送回城吧。” 话音落下，一位年轻丹师出列，虽然面色不忿，却没有争辩，而是执手躬身道：“遵命。” 丰源当然很明白余庆在打什么算盘。 此番前去捉拿逆贼，虽然清水殿的人只是走个过场，顺便验证一下牢房里那人的证词，但只要去了便有贡献值可拿。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是对他们不远万里来到这穷乡僻壤的奖赏。 说得更俗一点，就是终于熬到头了。 而且这种既没有什么危险，又有丰厚奖励可拿的任务，别说是在清水殿了，就算是整个魁星阁都不常见。 而丰源与余庆之间的矛盾，虽然还谈不上是人尽皆知的地步，但至少在清水殿外门不是秘密。 因此如果不是此番上头的命令是让同心堂内一应丹师全部动身的话，恐怕早在郡府的时候余庆就把他抛下了。 这么好的打压丰源的机会，余庆当然不会错过。 而现在，洛川的到来，让余庆重新把这个机会给捡了起来。 洛川当然对于二人的这一切矛盾，或者说“办公室政治斗争”完全不知情，但毫无疑问的是，余庆的这个决定对于洛川是有益的。 所以下一刻，他也对着丰源躬了躬身：“如此，便有劳丰师兄了。” 丰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目送余庆等一众丹师腾空离开。 接下来的这一路上，洛川也曾想着从丰源的口中套些情报出来，比如禁卫军和清水殿的人这么争先恐后的，到底是去哪里？ 去做什么？ 跟沿路上的关卡有关系吗？ 或者说，跟徐想之前所说的那件事情有关系吗？ 在与大梁断绝百年之谊的重要时期，大唐突然兴师动众地来到清河郡，到底所欲何为？ 但很可惜的是，丰源不是徐想，心性没那么单纯，再加上情绪上的低落，似乎并不太愿意接洛川的话茬。 因此洛川根本什么都没问出来。 倒是把时间都用来安慰徐想这个小家伙上了。 “放心，徐长老不会责怪你的，只要你到时候把事情如实报告给他老人家听……” “可是……可是……师兄……” 看着徐想那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洛川心有不忍，于是假装伸手入怀，又从山海壶中拿出了一个丹瓶，交给了徐想。 “到时候你把这个交给徐长老，就说，是魁星阁的馈赠。” 这次洛川拿出来的丹药在品级上可比给余庆的那瓶要高多了，在他看来，自己与那琼海剑派也算有缘，虽然这种缘分只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但自己毕竟是受人恩惠，自当有所回报。 洛川相信，在徐从秉眼中，这瓶丹药的价值绝对比自己这个便宜弟子要高多了。 所以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正说着，众人已经来到了郡府的城门之前。 果然一切正如之前陈勇和小翠儿说的那样，现如今的郡府已经戒了严，不仅城门大锁，而且门外还站着两列武装到牙齿的兵士。 丰源走上前去，出示了魁星阁的牌子，倒也没出什么差池，四人顺利入了城。 而洛川则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以他此刻对城门守备力量的评估，即便自己底牌尽出，想要强行出城恐怕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当然，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洛川也不需要出城。 他只用老老实实在同心堂待着，等余庆回来接他就行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丰源领着三人走近了同心堂。 实话实说，虽然这并不是洛川第一次来郡府，却是他第一次走近这间丹药铺子。 毕竟之前他来这里主要是为了探听大梁的消息，而同心堂虽然也贩卖草木材料，但洛川用脚指头也能想出来，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是肯定没有自己所需要的东西的。 所以他并没有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来这里打探过。 今日的同心堂就如同片刻前洛川所走过的郡府大街一样，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毕竟之前驻扎在这里的魁星阁丹师都出去捉拿贼人了，留下的只有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就连大掌柜都不知所踪。 在看到小姑娘的那一刻，丰源难得挤出了一丝笑容，弯下腰开口道：“童花？” 小姑娘抬起头来，原本孔洞的眼神泛起了一丝神采，随后疑惑不解地问道：“丰师兄？你怎么回来了？” “哦，那边人手够了，去了也没什么意义，于是我就提前回来了。” 闻言，童花顿时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指，眼中闪过片缕恐惧，然后开口道：“那，师父他……” 丰源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抬手想要揉揉小丫头的脑袋，却发现后者下意识地躲了躲，于是只好放下了手，勉强笑道：“放心，他没有跟我一起回来，啊，对了，来，童花，给你介绍一下……” 丰源转过身，打算给童花介绍一下洛川，却发现后者的面色透着无比的肃然。 下一刻，洛川迎着丰源的目光，沉声道：“她是……” 洛川的话还没说完，丰源便立刻站直了身体，将童花挡在了自己身后。 但洛川脸上的肃然却并未因此有半分改变。 甚至隐隐动了杀气。 丰源的眼睛被洛川目色中的星光刺得有些发痛，然后他一抬手：“跟我来。” 洛川犹豫了一下，随后将手放在了山海壶上。 那是拔剑的手势。 但洛川并没有拔剑，而是转身，顺着丰源所指的方向走到了角落处。 另外一边的丰源低声安慰了童花两声，然后用目光无声地警告了陈安虎和徐想一番，这才迈步来到洛川身边。 “没错，她是一枚人丹。” 洛川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杀心再起，沉声道：“我知道你们是魁星阁，但此举若是被修行界得知，必将人人得而诛之！” “呵……”丰源苦笑一声，摇摇头道：“这便是你师父的杰作，而且有魁星阁与天池相保，我想，至少在我大唐境内，除了陛下，谁有这个胆气来诛？” 洛川没有回答丰源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此事，阁主可知？” 丰源再次笑了，却更加苦涩：“你觉得，这种清水殿外门的龌龊事，能惊动到阁主吗？” 洛川握着山海壶的手掌紧了紧，但眼中的杀意却松了松。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丰源一愣，然后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你又为什么能一眼看出她是一枚人丹？” 于是洛川知道，自己暴露了。 但他仍旧没有急着出剑。 “如果我说，我可以把她从魁星阁救出去，你会不会帮我？” ============================================== PS：嗯，我知道你们都没想到这篇文还能续上，事实上，慕白也没能想到，但慕白觉得这么时不时更一两章，再断几个月的做法实在太糟心，所以，本书这个月会完结，慕白会尽量给各位一个完美的结局，至少，把之前挖的大坑都填上吧…… 第四百一十六章 命如草芥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丫头，贸然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件事情且不论对错，至少不够聪明。 洛川从来都不是一个蠢人，所以这就使得他的此行此举显得有些匪夷所思。 哪怕余庆炼制人丹是丹药界，乃至于是整个修行界的一个大忌。 也绝对不值得洛川去冒险。 所以，洛川其实别有所图。 但丰源并不知道这一切，或者更准确的来说，这只是他认识洛川的第一天。 因此在丰源看来，对方只是一个跟自己一样黑白分明、不畏强权，且正义感爆棚，甚至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志同道合？ 在这一刻，丰源仿佛于漫漫黑夜中看到了一缕光，让人不再感觉寒冷。 于是他点了头：“当然。” 洛川笑道：“这便好，不过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现在咱们可出不了城。” 闻言，丰源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丰源是一位六品丹师，以他的年纪来说，虽然算不上天赋异禀，但也着实难得，只是在人生阅历这件事情上，他不如洛川太多。 所以洛川只用三言两语，便彻底将丰源拉拢在了自己这一边。 当然，这并不是此番谈话的终点。 洛川接下来的时间有很多，即便拿出一些来把丰源的好感度刷满，也是赚的。 “既然如此，不如你先告诉我，这位姑娘……我刚才听你叫她童花对吧，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 在洛川那鼓励性的目光下，丰源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随后道：“我不懂炼制人丹的过程是怎样的，但童花是余庆准备用来献给天池的礼物，再过十天便是兰会召开的时候，届时天池的人和我们清水殿都会参加，所以如果我们要救这个小丫头的话，时间不多。” 丰源的推测很说得通。 如果不是因为时间紧迫，此番魁星阁召集人手来到清河郡这么个穷乡僻壤之地，余庆完全没有必要把童花带上。 所以如无意外，童花这枚人丹，将在兰会正式召开前，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十天之内，就能完成。 留给丰源和洛川的时间，也只有这十天。 如果洛川真的打算将童花从人性的深渊中拯救出来的话。 当然，相比起时间上的限制，洛川还需要面对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 那就是丰源和余庆之间的矛盾。 而洛川现在是余庆的弟子。 换言之，从余庆回到同心堂的那一刻开始，洛川和丰源就必须在表面上划清界限。 所以洛川想要知道，他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做初步的谋划。 “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对于洛川的这个问题，丰源显得没什么准备，但他却很快给出了答案。 “理论上来说，从郡府到安乐村只需要不到一天的时间，即便在找人的过程中耽误些工夫，最多三天……” 丰源的这番话还没说完，便被洛川粗暴地打断了：“等会儿！你是说，我先前在路上遇到的禁卫军和你们魁星阁的人，都是朝着安乐村去的？” 丰源一愣，笑道：“更准确的说，现在是我们魁星阁了，你刚刚已经……” “不！不……”洛川有些急切地站直了身体，连声道：“我是想问，你们……我们……余庆他们去安乐村做什么？” “你跟安乐村有什么关系吗？”丰源一脸狐疑地问道。 闻言，洛川立刻面色一窒，随后深吸了一口气，笑着摇摇头道：“也不算，我之前在他们村子采过一些草药。” “哦。”丰源点点头，随后道：“也难怪，毕竟你今日才刚刚加入我魁星阁，自然是没收到消息的，之前吩咐你们琼海剑派找的那个人，找到了。” 洛川再度笑道：“这么说起来，我家师尊其实一直都没跟我们这些外门弟子说过，到底要找谁呢。” 丰源摆摆手：“别说你们了，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要找什么，直到今日收到来自长安的消息，说是要找一名来自梁国的奸细。” 闻言，洛川顿时心下急沉：“梁国的奸细？” 丰源苦笑着道：“这事儿说来话长……” 不等丰源说完，洛川便拉着他的手臂来到旁侧坐下，笑道：“反正现在咱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丰师兄，说来给我听听呗？你可不知道，这些日子可把咱们这种小门小派的折腾够了……” 听着洛川的诉苦，丰源不禁哈哈一笑：“也是，好吧，这件事啊，你还真算是问对人了，因为从一开始，就是我碰巧发现那半枚温火丹的……” 片刻之后，洛川终于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犯了这么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看了看不远处正在跟徐想小声嘀咕着什么的陈安虎，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勉强。 “先不说这个大梁的奸细到底是谁，能不能抓到，那些安乐村的村民……” 丰源轻轻耸了耸肩道：“窝藏奸细的罪名估计是跑不掉的，运气好些估计能被流放吧。” 洛川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那么如果运气不好呢？ 尤其在抓不到那位大梁“奸细”的情况下呢？ 在修行者的眼中，凡人的生命，不如草芥。 冥冥之中，他的眼前仿佛再度浮现出了小翠儿那羞涩的笑容，陈勇那憨厚的模样，以及过年时候安乐村村民那一张张喜悦的面孔…… 来不及了。 即便洛川现在立刻出城，以他的修为，等他赶回安乐村，也救不了人了。 该死！ 早知道如此，他之前就不该拒绝余庆让他一起前往安乐村的安排！ 当时的洛川只是想着不能就这么把陈安虎丢下不管，至少得助其降星成功，再将其托付给琼海剑派，所以才弄了一出缓兵之计。 却不曾想最后竟弄巧成拙！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在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之后，洛川并没有急着做出任何决定，而是无比冷静地将丰源的一番话重新梳理了一遍，然后很快他就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时间。 时间有些对不上。 按照丰源所说，如果这次魁星阁和禁卫军如此兴师动众，是因为他们通过带有红豆徽记的温火丹，发现了自己的踪迹的话，那么为什么调令是在村长把温火丹带到郡府之前发出的？ “丰师兄，你确定你们是在正月初九接到命令来清河郡的吗？” 丰源点点头：“确定，毕竟当时大家伙儿都被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给吓着了，所以印象很深。” 从这句话，洛川知道了两件事情。 其一，引起魁星阁和禁卫军注意的并不是自己的温火丹。 而是永夜伞。 从时间来推算，正月初九，正是他在山洞中铸得永夜伞的时候。 只不过自己送出的温火丹给了魁星阁和禁卫军一个明确的方向，让他们不用再如没头苍蝇一般乱转。 其二，也是更加重要的一点。 大唐对于自己的态度恐怕正如自己一开始所预测的那般不善。 否则丰源不会说出“抓捕”二字。 为了确认此事，洛川再次问道：“所以，其实我师尊……我是说余庆他们，也不知道要去抓谁？” 丰源耸了耸肩：“反正是一个炼丹师。” 说着，丰源突然定住了眼神，小心翼翼地朝后退了半步，凝声道：“这个人，不会是……” 洛川哈哈一笑：“你都说是梁国的奸细了，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梁国人吗？” 丰源一愣，随后摇摇头：“的确不像。” 然后他的神色彻底放松下来：“而且你之前是琼海剑派弟子。” “没错。”洛川笑得更加和煦了一些。 但他的心情却绝不如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 现在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了。 如果丰源没有骗他的话，那么此番不管是禁卫军还是魁星阁，都暂时还不知道他们要抓的是谁。 这件事情说不通。 这不是洛川在妄自菲薄，而是在历经观星大会一役后，毫不客气地说，他已经名扬天下了。 那么他所炼制的丹药上带着红豆徽记，自然也不是秘密。 所以，为什么魁星阁的人会不知道他们要抓捕的这位炼丹师是谁？ 然而最矛盾的地方却是，他们却知道这人是大梁奸细。 有些奇怪。 就此刻而言，洛川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只能是，被人刻意隐瞒了下来。 这种隐瞒，带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目的。 要么，是为了杀死洛川。 要么，是为了保护洛川。 从现有的迹象来看，洛川更倾向于后者。 原因很简单。 如果真的是有人想要借此杀掉他的话，那么，来的就不会只是这些魁星阁和禁卫军的小喽啰。 开玩笑，当初在观星大会的时候，洛川可是在全天下人的眼皮子底下跟影子硬刚了一波好吗！ 在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收到过任何关于洛川的消息。 所以没有人知道他星海受损，自然也就没人知道他的境界已经跌到了降星境。 派这么点儿人来抓一位随时可以晋升到启星境的强者，来……送死吗？ 于是问题就回到了前面那一个。 大唐，或者说魁星阁，对洛川的态度到底是善还是恶？ 洛川暂时找不出答案。 但在这之前，他有一件事情必须去做。 于是下一刻，洛川笑着对丰源问道：“你刚才说，那个倒霉蛋村长，被关在哪儿来着？” 第四百一十七章 劫狱？ 不管洛川愿不愿意承认，此时的他都处于一个两难的境地。 一方面，此时郡府的守备力量相比起之前的一个多月，正处于最孱弱的时候。 刘平虽然是安乐村的村长，但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只是被简单地关押在了郡府的大牢中。 如果洛川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救出刘平，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但另一方面，洛川能不能把刘平从大牢中救出来是一回事，能不能将他送出郡府，并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则是另外一回事。 洛川有把握从郡府强行闯门离开吗？ 有。 前提是，他一个人。 如果加上陈平、陈安虎，甚至是童花，这个可能性便将被无限降低为零。 而且洛川必须考虑得更加全面一些。 比如说，即便离开了郡府，之后怎么办？ 洛川有本事护得住陈平和陈安虎一时，却护不住他们一世。 甚至整个琼海剑派都可能会被洛川所牵连。 所以洛川不能将他们二人托付给徐从秉。 这是一个死局。 不管洛川是否选择去救陈平，结果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除非，洛川把自己交给魁星阁。 那么，他会这么做吗？ 当然不会。 所以洛川必须想个别的办法出来。 在丰源的帮助下，洛川先将徐想和陈安虎暂时安顿了下来，并且拿到了属于魁星阁的腰牌。 虽然是清水殿外门的腰牌，但也是属于魁星阁的。 然后他独自一人离开了同心堂，来到了郡府的监牢大门前。 “我要提审犯人陈平。” 洛川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顺手晃了晃自己的腰牌，便被毕恭毕敬地请入了牢房大门，然后只用了不到百息的时间，一道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身影跪在了他身前。 陈平没能看到洛川，否则或许会激动得大喊出来，因为他已经瞎了。 事实上，陈平也喊不出来，因为他已经快死了。 洛川看着身前那浑身上下没有半寸完好皮肤，四肢皆断、面容皆毁、骨碎肉烂的陈平，目色没有半分波动。 他挥了挥手，示意狱卒离开，然后站起身来，看了看陈平身上的伤势。 有鞭痕、刀伤、拳印、针孔…… 不一而足。 然而陈平还活着。 真的很了不起。 魁星阁的手段很了不起。 也或许，是因为清水殿的人给他喂了些灵丹用来吊命吧。 洛川尽量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低声问道：“村长。” 闻言，陈平有气无力地挣扎了一下，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应该是认出了洛川的声音。 但陈平无法回应，于是洛川接着道：“我很抱歉，将您，以及整个安乐村拖累了，今日，魁星阁和禁卫军的人已经去了安乐村，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我想，陈勇他们，或许……” 洛川没有把话说完，但他相信陈平已经听懂了自己的意思。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将您救出去，您身上的伤我也可以治好，但我无法保证您事后会不会再被魁星阁的人……抓到。” 洛川没有隐瞒，直接将眼前的局面告诉了陈平。 陈平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挣扎了半晌，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 “阿勇……” 洛川暗自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抱歉，即便我现在想去救他，也来不及了。” 于是老人那原本已经干涸的眼角再次淌出了两行血线。 下一刻，陈平好像突然恢复了些力气，竟然猛地抬起头来，朝着洛川所站的方向，再狠狠地将脑袋砸向地面。 洛川如条件反射般伸出了手。 如果他愿意，可以轻而易举地阻拦下陈平，就像之前魁星阁的人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但最终洛川却熄灭了指尖的星光，轻轻转过了头。 “嘭！嘭！嘭！” 陈平耗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对洛川磕了三个头，一个字也没有说，然后气绝。 一丝残血溅到洛川的靴子上，那是安乐村的村民，在过年的时候送来的礼物。 洛川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子，目色中黯然闪过一丝悲伤，随后转过身，低头走出了刑讯室。 “大人。” 狱官面带谄笑，在低头哈腰。 而洛川只是淡淡开口道：“人死了，不用担心，我们魁星阁会负责。” “是，是……”狱官默默吞了一口唾沫，再次用余光扫了一眼洛川挂在腰间的牌子，这才重新放下心来。 因此接下来，洛川顺利回到了同心堂。 没有受到半分阻挠。 他到底还是没能保住陈平的性命。 想来也保不住陈勇或者小翠儿的。 但他想保住陈安虎。 这件事情有些难。 魁星阁的腰牌可以让他自由出入郡府牢狱，却无法让他顺利走出城门。 洛川当然也可以去找丰源，以带童花离开为借口，让对方与自己一起强行闯门。 但洛川并不觉得丰源会为了童花压上自己的前途和未来。 叛逃魁星阁，在大唐帝国，几乎就等同于自杀。 否则丰源早就把童花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了。 他愿意为了童花站在余庆的对立面，已经是最后的极限。 原本在洛川的计划中，他是打算在暗中拉拢丰源一起对付余庆，制造清水殿外门的内乱，再趁势在清水殿站稳脚跟，争取用自己在炼丹上的天赋尽早进入内门，寻求合适的草木材料，修补自己星海的破损。 这是一个非常长期的计划。 即便用最乐观的态度来计算，也至少需要两年时间。 好在于漫漫修行途中，最不缺乏的，就是时间。 洛川有的是耐心。 但现在这个计划行不通了。 因为计划永远也赶不上变化。 魁星阁和禁卫军的人已经去了安乐村，当他们找不到洛川的时候，或许会将整个村子夷为平地，而更重要的是，余庆很可能会由此回想起他刚刚收入门下的弟子。 然后为了谨慎起见，余庆会去找琼海剑派的人问话，从而得知洛川在遇到自己半柱香之前，还是一介散修。 一个，炼丹的散修。 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 不管洛川到底是不是所谓的大梁奸细，余庆都将把目标锁定在他身上。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情况，或许余庆不会起疑，或许徐从秉会因为魁星阁的霸道而庇护洛川，也或许余庆根本不觉得洛川就是那个大梁奸细。 这当中存在太多的变数。 但洛川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基于陈平的死。 即便上述所有的假设情况都没有出现，余庆也并没有怀疑洛川，但当他得知陈平身死，而且最后一个与陈平接触之人就是洛川之后，一切真相也终将天下大白。 所以事实上，现在摆在洛川面前的路只有一条。 尽早离开郡府。 否则当魁星阁和禁卫军重回城内之时，他就半点余地都没有了。 但走不走是一回事，怎么走却是另外一回事。 因此洛川再一次找到了丰源。 “星石？”丰源听完洛川的请求，显得有些意外。 洛川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算我借你的。” “呃，倒是无妨。”丰源没有问洛川借星石来做什么，因为数目不大。 作为六品丹师，丰源或许没那么富，但也绝对不缺钱，所以他只是随便在怀中摸索了一阵，便拿出了两块中品星石递到洛川手中。 洛川谢过，然后便拿着星石再次离开了同心堂。 他并不打算拿着这钱去贿赂城门的守卫，首先这点儿星石肯定不够，其次，恐怕也没哪个守卫敢收。 洛川向丰源借星石最大的一个目的，是为了比对。 比对大唐和大梁的星石有无差别，如果有，差别大不大。 于是洛川终于得到了他来郡府之后的第一个好消息。 丰源给他的这两块星石，与他山海壶中的那些，没有任何区别。 这就够了。 于是洛川翻手将其收回壶中，踱步来到了郡府城东的一座大宅子门口。 门口有家丁守着，对洛川投来了质询的目光。 洛川没有说话，再次如法炮制，拿出了魁星阁的腰牌。 于是大门洞开，家丁一溜小跑进去通报了。 片刻之后，一位老者恭恭敬敬地来到了洛川的身前，低声道：“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大人勿怪。” 洛川端着茶杯，点点头道：“你就是郡府判司，邱光景？” 老者将姿态放得更低了些：“正是小人。” 洛川笑了笑道：“邱大人不必拘谨，坐，坐。对了，我听说令公子也在我魁星阁修行？” 邱光景刚坐下，听着这话，便立刻挺直了腰背，如实答道：“前些日子小儿得了些仙缘，碰巧被贵阁的草籽殿看重，现于南州跟随张大人学习。” “嗯……”洛川沉吟了片刻，又道：“我还听说，令公子以前有个丫鬟，叫，小翠儿是吧？” 闻言，邱光景立刻目色一怔，随后才应道：“没错。” 见邱光景承认了，于是洛川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了一些：“那你可知道，此番我阁要捉拿的逆贼，就窝藏在小翠儿所在的安乐村？” 话音未落，邱光景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然后赶紧站起身来，连连道：“小人不知，小人真的不知啊！” 然而，洛川却并没有估计老人家的诚惶诚恐，而是继续笑道：“窝藏叛逆，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扑通一声，邱光景跪下了。 “求大人救我！救我邱府上下！” 洛川将身体向前探了探，看着一脸惊恐的邱光景，开口道：“邱大人言重了，救是可以救，不过你得先帮我办一件事……” 第四百一十八章 人的名，树的影 在今日之前，洛川每次来郡府都是行迹匆匆，因为他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 就是打听关于大梁帝国的消息。 为此，他必须小心翼翼，也必须足够低调。 他没去过同心堂，也不认识郡府的任何大人物，更不知道郡府守备军的掌旗是谁。 但他可以通过邱光景搭上线。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洛川的策略只有四个字。 撒钱开路。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现如今的洛川虽然修为不济，但身家却绝对不菲。 富可敌国不敢说，至少可以把清河郡郡府的守备军掌旗砸趴下。 不论在哪个朝代，哪个国家，何种文明，不为利益所动的人始终是少数。 大部分用钱办不到的事情，只能说明钱还不够。 而洛川，则直接掐死了对方回绝自己要求的这个可能性。 他拿出了五块极品星石，二十块上品星石，中品和下品星石不计其数，再附带一只空间手镯。 于是当天下午，洛川和陈安虎换上了郡府守备军的制服，与城外的守军换了防。 一切都很顺利。 如果不是此时童花也在洛川身边的话，事情会变得更简单一些。 洛川不愿多生事端，多带一个人，就意味着被发现的风险上升了一倍不止，但他别无选择。 因为他利用魁星阁腰牌开路的消息被丰源知道了。 为了安抚丰源的疑心，洛川只能将自己出城的动机推脱到了童花身上。 好在童花虽然身形娇小，看起来很不像是一名合格的守备军战士，但有了掌旗大人的提前布置，倒也没什么人前来过问。 三人在城门口站了大概一刻多钟的样子，然后按照计划，洛川以小解为借口，带着陈安虎和童花消失在了守卫处。 现在对于洛川而言，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南下。 按照郡府守备军掌旗，以及之前徐想所提供的消息，在郡府以南的地界，沿途的关卡会越来越松，更何况今日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安乐村，想必这一路上也遇不到什么盘查。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三人一路疾行了差不多两个多时辰的样子，在洛川的刻意绕行下，竟然真的连一处关卡也没遇上，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将在明日一早走出清河郡。 这个速度当然算不上快，但如果考虑到洛川还需带上两个普通人的话，其实也不慢了。 可问题也就出在这里。 陈安虎还好说，在安乐村的这段时间，一直是他负责照顾洛川起居和日常生活的，洛川虽然没有教他如何修行，却在不知不觉中帮助他改变了体质，所以现在的陈安虎在普通人里面绝对算是壮实的，体能方面也不可小觑。 可童花不行。 她的年纪还小，而且一直以来被余庆当做人丹炼制，身体早就不堪重负。 虽然这一路来童花一直咬牙坚持着，一句抱怨的话也不曾说过，但洛川可以看得出，小姑娘已经快到极限了。 “就地休息一下，半个时辰后我们再出发。” 话音落下，小童花直接脚下一软，瘫倒在地，而陈安虎则来到洛川身边，有些担心地指了指自己的嘴。 “说吧。” “师父，其实我可以背着她走的。” 陈安虎的建议当然是一种选择，但洛川却没有应允。 理由很简单。 他是在变相地帮助童花快速排出体内的丹毒。 在离开郡府之前，洛川已经给小姑娘喂了一些丹药，但童花不是修行者，她无法通过星力即刻消化药力，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加快自己身体的新陈代谢。 童花被余庆当做人丹“炼制”了数年光景，如果不是因为她及时遇到了洛川，恐怕再过数日便再无幸理。 基于同样的原因，洛川想要在一时半会儿帮她排出体内的丹毒，也是天方夜谭。 即便他的丹药水准不知道比余庆高明了多少倍。 为今之计，他只能一步一步地来，先慢慢地帮童花调理身体，延缓其体内丹毒的爆发。 再图其他。 陈安虎找了片开阔地，洛川坐在树下闭目养神，而童花则一直不停地喘着粗气。 看小姑娘可怜，陈安虎分了些干粮和水给她，这才拿起一本小册子仔细研读起来。 安乐村虽然地处偏远，但陈安虎好歹还是识字的，所以面对洛川交给他的这本《百应感气诀》，他勉强看得懂。 但陈安虎毕竟初临修行路，即便书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也很难说能很快领悟到什么东西。 好在他有一个好老师。 大梁凌剑宗，不，或许是整个青州，甚至于整个大梁、整个星陨大陆首屈一指的天才修行者。 而且陈安虎并不笨，或许还算不上天赋异禀，但至少在洛川的悉心教导下，还算入门有方。 因此仅仅数日光景，陈安虎已经将这本《百应感气诀》研读过半了，也大体明白了修行是怎么回事，星力从何而来，什么是降星。 可这还远远不够。 至少对于洛川来说，陈安虎的进度还是太慢了。 他开始有些后悔，当初在安乐村的时候，就应该提前教陈安虎一些东西。 也不至于现在形势如此被动。 如果陈安虎现在是一名降星境强者，那么即便是用丹药去堆，洛川也有把握至少将他堆到聚星境！ 当然，这么做的后果将对陈安虎的根基有亏，甚至断绝其更上一层楼的最后一丝契机。 可对于一名来自大唐北境偏远山村的孩子而言，聚星境已然是他从未敢奢求的东西了。 而且如果身边能有一名聚星境强者相助，对于此时此刻的洛川而言，才有机会在这个异国他乡扎稳脚跟。 可惜，没有如果。 在整个大唐境内，洛川所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半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洛川没有开口催促，童花已经主动站起身来，怯生生地看着他。 洛川叹了一口气，问道：“还能走吗？” “可以的。”小丫头坚定地点了点头。 洛川随之起身，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如果实在走不动了，跟小虎说。” 话音落下，童花似有些感激地抹了抹眼角，而陈安虎则笑着扬了扬胳膊上的肌肉。 然而，洛川还没来得及再交代些什么，便突然目色变得无比凝重起来，他赫然转过头，望向来时的方向，心中急沉。 “小虎，你带童花先走，为师稍后便来。” 面对洛川那无比凝重的表情，陈安虎意识到了什么，却没有做出丝毫的争辩，而是直接拉起了童花的胳膊，很快便消失在了重重树影之间。 这不是绝情，而是人贵有自知之明。 陈安虎知道，如果自己留下来，和童花一起留下来，只能变成累赘。 洛川不知道陈安虎能带着童花逃多远。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接下来拦不住对手的话，不管他们逃多远都没用。 百息之后，整整十道人影出现在了洛川的眼前。 当先那人眉毛断了半截，正是他在前日刚刚拜下的便宜师父，魁星阁清水殿外门大掌事，余庆。 洛川看着余庆，没有执手行礼，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他相信丰源不会出卖自己，所以他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好在余庆也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给出了答案。 “你觉得，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会一点儿准备都不做，就这么把她留在郡府吗？” “有道理。”洛川点点头：“所以，还请指教。” “血契。” 听到余庆这干脆利落的两个字，洛川恍然大悟，但对于带着童花逃离郡府这件事却无甚悔意。 “还有商量的余地吗？”洛川笑着问。 余庆眉头暗挑，冷声笑道：“用什么商量？” 洛川没有回答，但翻手之间，已经捏住了一块极品星石。 因此余庆长叹了一口气：“你果然就是那大梁奸细。” 琼海剑派的人，哪怕是掌门，也绝对拿不出极品星石来。 洛川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反问道：“你想知道我是谁吗？” 话音落下，余庆目色微怔，随之道：“有区别吗？” 洛川认真点了点头：“或许有。” 余庆沉默了片刻，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几位同道，摇摇头道：“你应该知道，拖延时间是行不通的。” 洛川笑道：“我知道。” “所以，你到底是谁？” 面对余庆脸上的郑重之色，洛川手中的星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枚丹药，上面印刻着属于他的红豆徽记。 “大梁，青州，凌剑宗，百草堂，洛川。” 洛川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上了很长的一串前缀，却好似没有提到任何重要的信息。 比如青霄榜。 再比如观星大会。 因为他觉得已经足够了。 如果余庆真的是一名合格的丹师，那么对方一定知道自己是谁。 果不其然，下一刻，余庆的脸色便骤然而变。 他身边的那九位魁星阁丹师也面面相觑。 “你是洛川？那个洛川？” 洛川微笑点头：“如假包换。” “你，你你……”余庆结结巴巴了大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 于是洛川继续笑着道：“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只是想要告诉你，如果我愿意的话，完全可以一剑杀了你们所有人，是的，我说的是所有人，但现在我不欲与贵国树敌，所以，不如，你们就此退去，至于是否将此事上报，悉听尊便。” 余庆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洛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而洛川则微微颔首，潇洒转过身，慢步前行。 非常可惜的是，洛川此举震慑住了余庆等人，却阻挡不住那一道急急坠下的星光。 “洛小友如此霸道，可是有些以大欺小之嫌了呢，何不与我谈谈？” 话音落下，余庆等人便仿若找到了救星一般，纷纷激动地从空中落下，单膝跪倒在地，齐声道：“见过尤先生！” 洛川没有去管身后的余庆，而是目色凝重地看着星光中的那道人影。 那是大唐魁星阁，草籽殿殿首，尤无明。 洛川从没见过尤无明，但他已经感觉到，对方是货真价实的启星境强者。 第四百一十九章 秋鸣钟声响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洛川在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能够仅仅用一个名字就镇住余庆等人。 因为他低估了自己在丹药界，乃至于修行界的影响力。 同理，他自然也不曾想到，自己身份的暴露竟然引来了一位堂堂启星境强者。 大唐魁星阁有七大殿，每一殿的殿首，便相当于星殿十三司的司主，都有着启星境的修为。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之下，洛川什么都做不了。 这里不再是观星大会的会场。 他的身边再没有杨天笑为其保驾护航。 别说现如今的洛川星海破损，修为跌落，即便他仍旧有着洗星境巅峰的修为也没用。 因为杨天笑给他的那种可以强行将修为提升至启星境的神丹，只有一枚。 所以理论上来说，现在的洛川正身处绝境中。 唯一的好消息是，尤无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对洛川出手。 这或许意味着，魁星阁对洛川的态度并不如他之前所想象的那般糟糕。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 因此下一刻，洛川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衫，微微躬身道：“原来是尤先生亲临，荣幸之至。” 尤无明看了看洛川，笑道：“原来如此。” 身为堂堂启星境强者，他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洛川现如今的状态，以及他体内那片残破不堪的星海。 洛川轻轻叹道：“让尤先生见笑了。” 尤无明摇摇头：“你知不知道现如今在我大唐境内，有多少人要杀你？” 洛川略微琢磨了一下尤无明的这番话，心下稍安，应道：“想必在这些人里面并不包括尤先生。” “哦？”尤无明再次笑道：“何以见得？” 洛川暗暗耸了耸肩膀，回头指向余庆等人：“其一，是他们。” 尤无明不置可否。 “其二，我还活着。” 之前洛川就曾怀疑过，此番魁星阁和禁卫军虽然在清河郡闹出的动静不小，但却始终没有真正的强者坐镇，而且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便必然是有魁星阁的高层刻意隐瞒了消息。 只不过暂时不知这种举动究竟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的。 现在他知道了。 虽然洛川从未见过尤无明，但他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更知道魁星阁的草籽殿最大的职能便是对情报的收集与传递。 可想而知，当尤无明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是选择了隐而不宣的。 否则今日不会只有他一人到场。 下一刻，尤无明证实了洛川的猜测：“你很幸运，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人是我。” 如果是放在以前，或许洛川根本无法从尤无明的态度中看出太多的深意，但在红豆与夏馨月的熏陶下，已经有了相当的政治敏感性，于是他终于想明白了。 “看来尤先生是不支持与我大梁割袍断义的。” 尤无明摇头笑道：“割袍断义这四个字并不准确，于当下而言，我大唐只是选择做一个旁观者。” “所以？” “所以，我不会杀你，但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我希望你随我去往草籽殿。” 这便是软禁。 洛川苦笑着道：“我没有任何选择，不是吗？” 尤无明毫不掩饰地点了头：“的确如此。” 洛川心中长叹一声，他知道，事情虽然还不至于到最坏的程度，但也绝对好不到哪儿去。 洛川并不打算反抗，因为那没有意义。 然而，今日在这片野林之中却注定诞生一段令人拍案叫绝的故事，仅仅是一位尤无明，还不够分量。 因此接下来，一道钟声响彻天际。 “铛！” 尤无明闻声暗暗皱起了眉头，似乎从中嗅到了某种非常不好的味道。 下一刻，洛川便看到陈安虎带着童花去而复返。 在他们两人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小沙弥。 “阿弥陀佛。” 小和尚轻轻宣了声佛号，脸上满是笑意。 “这位施主，小僧看你与我佛有缘，不如，你还是跟我走吧？” 洛川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又转头看了看尤无明，发现后者已经于无声间荡起了一层暗青色的星辉，目色之间满是如临大敌之意。 这一次，洛川甚至都不用猜，便已经知道了小沙弥从何而来。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让堂堂魁星阁殿首，一位货真价实的启星境强者如此郑重以待的和尚，只可能来自于一个地方。 秋鸣寺。 那座与天机殿、祁山并称为三大神秘修行地的秋鸣寺。 可问题在于，洛川从未与秋鸣寺的人有过瓜葛，更从未见过秋鸣寺的僧人，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此，想要带走自己？ 还不等洛川想明白这件事情，尤无明便沉声道：“这里是大唐，容不得你们这些妖僧作乱！” 小沙弥微微一笑：“可惜这里不是长安。” 话音落下，万丈金光自其身后汹涌而出，直刺天际，一尊约莫百丈高的佛像出现在万里无云的空中，洒下无边暖意。 见状，尤无明的一颗心已经沉入了谷底。 “你是佛陀亲传！” 小沙弥依旧微笑开口道：“阿弥陀佛，望尤施主回头是岸。” 尤无明深吸了一口气，再道：“既然你敢在我大唐境内施展佛显神通，那你就应该知道，不管这里是不是长安，你都走不了了。”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尤无明可能打不过小沙弥，但他可以拖住对方，而这里毕竟是大唐境内，现如今对方施展出了如此惊天动地的神通，必定会惊动魁星阁其他殿首，甚至于阁主和唐皇。 所以小沙弥走不了了。 对于尤无明那正大光明的威胁，小沙弥的回答依旧那么简单。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话音落下，小沙弥从腕间的佛珠中取出了一件东西，放到了洛川的身前。 “这便是施主的佛缘。” 看到那件东西，洛川忽的懂了。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与秋鸣寺产生瓜葛。 因为那是一具类似于棺材形状的扁平状盒子。 与当初洛川在丹河中初遇左老时，对方所驾驶的那只“小舟”一模一样！ 这么说起来，左老竟然是……秋鸣寺的人！ 似乎是看出了洛川目色中的震撼之色，小和尚不禁打趣道：“或许施主在回去之后会发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的惊喜在等待着你。” 闻言，洛川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但他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因此下一刻，洛川转过头，对尤无明说道：“对不起，尤先生，我不能跟你去草籽殿，大梁还有很多人在等着我，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帮我照顾这两个孩子，我相信，有朝一日，我梁唐两国，会重修于好的。” 尤无明看着洛川，没有回答，而是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抓向洛川的肩膀。 但很可惜，即便是在如此咫尺之间的距离，他也依旧抓了个空。 因为有一片佛光拦在了他的面前。 紧接着，洛川便在及时响起的第二道钟声中，缓步踏入了黑色棺材中。 于是陈安虎和童花消失了。 余庆和尤无明也消失了。 湛蓝色与金色交织的天空也消失了。 不过瞬息之间，洛川眼前的世界便换成了他无比熟悉的赤红。 恐怖的炎浪如当年一样扑面而来，却并没有带给洛川太多的灼热，反而满是亲切。 这里是，丹河。 一抹明媚的笑意自洛川的嘴角高高掀起。 下一刻，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信手一拈，便是一枚星级大丹于指尖返璞归真，重新生成一株珍惜的草药。 百息之后，数十种炼丹材料分门别类悬浮在了洛川的身前。 他摊开手掌，一簇炽白色的星火缓缓燃起，于顷刻间将所有材料包裹于其中，浓郁的药香缓缓飘开。 这便是无中生有。 当年洛川于丹河中所领悟的炼丹大法，终于在这一刻再现锋芒！ 然而，洛川的第一枚丹药尚未成形，却突然有一道人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不是左老。 而是丹河在名义上的主人。 天元门掌门，萧重海。 “来者何人！” 洛川无比冷静地看着萧重海，随后意识到了什么，单手于脸上一掀，脱下了面具，露出了真容。 于是萧重海的双眼立刻瞪得如铜铃般硕大。 “是……是你？洛川！” 洛川单手炼着丹，轻轻颔首道：“萧掌门好记性。” 在得到洛川的确认之后，萧重海立刻脸色大变，在刹那间荡开了幽绿色星辉，单手向洛川的面门轰击而来。 “逆贼休走！” 看到这一幕，洛川略感意外，不是因为萧重海的态度，而是因为对方竟然已经晋升到碎星境了！ 略微思索一下之后，洛川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这个修为绝不是萧重海自己悟道悟出来的，而很可能是星殿给的。 因为现如今星殿的殿主，是影子。 凌剑宗作为洛川的师门，在观星大会后当然遭受到了恐怖的打压，而天元门很可能在大势之下选择了向星殿投诚，由此萧重海得到了影子的器重。 只不过，面对着萧重海这毫不留守的一击，洛川却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此时的他尚未炼丹成功，境界当然还停留在降星境巅峰，从理论上来说，现如今的他不管是面对尤无明还是萧重海，都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境界的差别太大。 但那是在正常情况下。 自获得星火燎原诀重踏修行路之后，洛川的身上便怀揣着太多的秘密，其中有一个秘密，只有他和左老知道。 那就是当他身在丹河中的时候，他就是神。 因此下一刻，洛川只是看了萧重海一眼，后者身上的璀璨星辉便悄然熄灭了。 第四百二十章 冬夜绵长 这或许是萧重海生平最胆寒的一刻，甚至比不久前他跪倒在影子，或者说星殿殿主面前时还要恐惧。 因为他不明白，眼前的洛川明明看起来只有降星境的修为，却为什么能够散发出宛如神明般的威压？ 这种压迫仿佛已经超越了启星境巅峰，而更像是…… 此时立于他面前的就是一颗真正的星辰。 萧重海的修为还在，但他的星海却宛如一潭死水，他的身体被彻底禁锢，甚至发不出半点声音。 因为只有洛川允许他说话的时候，他才能开口。 “现在，我问，你答，我相信萧掌门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萧重海点不了头，于是他转了转眼珠。 于是洛川笑了，他的手中仍旧在炼着丹，仿佛一心二用只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 “第一个问题，红豆现在怎么样了？” 或许是因为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也或许是因为丹河中的高温，萧重海觉得嗓子有些干，轻轻哼了一声，于是他知道，自己可以说话了。 “惊鸿坊暂时还没有放人，但梁王殿下恐怕撑不了太久了，据说陛下近日身体抱恙，随时可能退位。” 萧重海果然是一个识时务的人，在他这短短的几十个字中，竟然半句废话都没有。 洛川显得很满意，点点头道：“我听说了夏家覆灭的消息，夏馨月还……活着吗？” 萧重海如实答道：“半月之前，星殿找到了宋长池，想要以此胁迫夏馨月现身，但终究功亏一篑，只是苏余战死于荒野之中。” 闻言，洛川不禁心中一叹，毕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当初在观星大会的时候，苏余还救了他一命。 现在看来，想要报恩已经有些晚了。 问完了他心中最担心的两个人，下一个问题，就很容易预测了。 “凌剑宗，怎么样了？” 之前在大唐的时候，他只隐约听说凌剑宗封了山，却不知道具体的情况，而且以影子的性子，洛川不相信仅仅一个封山就能阻挡住星殿的攻势。 但令人意外的是，对此，萧重海竟给出了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答案。 只见他自嘲一笑：“自你凌剑宗开山创门以来，一直自诩为小祁山，不知道被我天元门当成了多可笑的笑话，但最后谁曾想，原来，可笑的是我们。” 这是萧重海开口至今，唯一一次没有正面回答洛川的问题，而是说了一堆废话。 但洛川却由此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 “你是说……” 萧重海摇摇头，叹道：“当日星殿新任御星司司主，金元丰率重兵急袭凌剑宗，最后却被一人所阻，铩羽而归，据说那人手持三把神剑，身背一尾钓竿，其真实身份乃是祁山长老，于凌剑宗寒潭秘境闭关百年！” 话音落下，这次就连洛川也怔住了。 祁山长老？ 寒潭秘境？ 难道就是当初那位坐在寒潭边垂钓神剑的老者？ 洛川的挽歌剑正是得对方所赠！ 这也太……太…… 一时之间，洛川甚至找不到词汇来描述自己心中的震惊，随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回想起了小沙弥对他说过的话。 等等！ 祁山长老于凌剑宗寒潭秘境闭关百年。 秋鸣寺左老也于天元门丹河驻守百年。 为什么在一时之间，星陨大陆两大神秘修行地都有人潜藏在了大梁帝国？ 而且是青州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地方？ 有何图谋？ 洛川想不明白，好在也不需要他现在想明白。 反正他知道现在凌剑宗安好无损，就可以了。 有了祁山长老作保，想必星殿再怎么不甘心也不敢妄动，开玩笑，星耀神帝这块金字招牌可不是大梁皇室所能比拟的！ 这或许是大梁帝国近年以来最黑暗的时刻，但对于洛川而言，事情还远远没有到最坏的时刻。 夏家覆灭了，但夏馨月还活着。 大梁皇位或许即将更迭，但惊鸿坊和红豆暂时还完好无损。 最后，就连凌剑宗也幸免于难，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呢？ 当然，也不是事事都能尽如人意。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苏先生的陨落，星殿的重新洗牌，便意味着整个大梁修行界的大洗牌。 尤其在青州，很多与凌剑宗，与洛川相关的人都遭到了清算。 比如说曾经非常看好洛川的血狱谷副掌门林枫，就被打落凡尘，不仅被血狱谷扫地出门，而且还被废掉了一身修为。 再比如说曾经红极一时的青州修行界新势力，风雷宗，现如今已经被夷为平地，宗主杨白柳，与其子杨擒龙，皆未得善终。 相比之下，秦江只是被调离青州，赶赴前线，已经算是运气非常好了。 当然，现在不是唏嘘感慨的时候，洛川心中很清楚，自己此番回来，如果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对抗星殿的话，那无异于天方夜谭。 所以接下来，他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自观星大会之后，我大师兄与其他几位星殿司主，可有消息？” 对此，很明显萧重海所知道的事情也不多，只能答道：“其他人没听说过，不过据说原戮星司司主傅呈已经伏诛。” 闻言，洛川心中顿时变得一半惋惜，一半庆幸。 惋惜的当然是傅呈的死。 庆幸的则是其他人并不像自已一样被传送到了大唐帝国。 想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毕竟在清河郡这么长的时间，洛川一次都没听说过有关大师兄他们的消息，甚至从未有过所谓大梁奸细的谣言，直到自己暴露了身份。 如此说来，大师兄和其他几位幸存的司主应该还在大梁，只是不知藏身何处。 连星殿都找不到他们，洛川能找到吗？ 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不过洛川自有他的打算。 之后洛川又盘问了萧重海一些关于大梁与大燕战事的情况。 总的来说，现在形势不容乐观。 理由有两个。 其一，自观星大会一役之后，苏先生殒落，大梁帝国就此失去了一位恒星境强者，对大燕的优势便不复存在。 对于大燕帝国而言，这便是数百年来最好的，覆灭大梁的机会。 尤其在大唐明确声明绝不参战的情况下。 其二，即便苏先生的死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影子的算计，但从大义而言，毕竟是牧尘杀了曾经的星殿殿主苏先生，这件事于星殿而言是绝对的血海深仇，永世难解。 哪怕只是为了坐稳自己的位置，影子也必将穷尽星殿之力，予以燕国重创。 事实上，按照洛川事后的推测，恐怕影子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在观星大会留下杨天笑。 他只是想要打一个时间差。 等苏先生死在牧尘手中后，再被杨天笑来个螳螂捕蝉。 若燕国从此也失去一位恒星境强者，那么影子就可以以大无畏的姿态率军兵临燕池，为星殿的开疆拓土立下永世功勋。 可惜这个计划最后没有能够成功。 洛川不知道当日详细的战报如何，但从最后的结果来看。 苏先生的确是死了。 但牧尘却功成身退，活着回到了大燕帝国。 即便传闻中牧尘同样身受重伤，但他毕竟还活着。 只要是一位活着的恒星境强者，对这个世界便是永恒的威慑。 所以现在影子的处境也有些微妙。 一方面，他不担心杨天笑来找自己秋后算账，因为大梁经不起再一次的自损。 但另一方面，他也的确不敢踏足燕国的疆土。 理由很简单。 影子或许是当世最强启星境，但他毕竟不是恒星。 他若敢在没有杨天笑庇护的情况下踏入燕国半步，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在洛川身处大唐的这些时日，影子，或者说星殿，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排除异己，一统大梁修行界上，而并没有真正对燕国露出獠牙。 也幸而为了狙杀苏先生，燕国第一神将牧尘也付出了足够沉重的代价，所以燕国暂时还处于备战阶段，并没有轻易打破两国之间那微妙的平衡。 即便谁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亦是真正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足足用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洛川终于从萧重海的口中得到了所有答案，与此同时，他所炼制的第一枚丹药也已经成型了。 那是一枚九星大丹，距离神丹只有一步之遥。 萧重海一脸颓败地看着洛川将其如炒豆子一般送入口中，心中已是万念俱灰。 作为青州老牌修行者，境界和实力不如洛川倒也罢了。 这才多久的时间，他身为堂堂天元门掌门，竟然连炼丹上的造诣也早已被面前这个毛头小子彻底碾压，这对于萧重海而言，是道心上的直击。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洛川问出了又一个问题。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其实是两个问题。 “你们天元门，或者说这丹河，究竟与秋鸣寺有什么关系？值此多事之秋，我想以你现如今的地位，应该不常在山门中镇守才是，为何今日偏偏在此候我？” 闻言，萧重海顿时愣住了。 “秋……秋鸣寺？” 看着萧重海那满脸的茫然，洛川相信对方是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但紧接着，便听到萧重海开口道：“秋鸣寺与我天元门丹河应无任何瓜葛，不过若是说起今日我为何会在门中……” 萧重海显得有些犹豫，似是又思考了片刻，然后才道：“的确是因为一位故友的突然造访……” 洛川没有接话，而是在等着萧重海继续说下去。 “这位故友，是跟一个老和尚一起来的。” 对于萧重海的这个回答，洛川丝毫没有感到有任何的意外，在他看来，既然秋鸣寺的人都到了唐国去找他，而且安排了传送阵，那么就不可能没人在青州接应自己。 但还不等洛川想明白秋鸣寺对自己到底有何企图，或者说，左老在秋鸣寺中的地位究竟有多高，便很快被萧重海的下句话给惊到了。 “说起我这位故友，想必你也知道，就是以前烟雨楼的大掌柜，刘波。”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多少往事烟雨中 烟雨楼。 这是一个多么熟悉却又略感陌生的名字。 此番如果不是萧重海主动提起，洛川或许都已经将其埋葬在了岁月的风尘中。 在大唐帝国隐世闲居的这段时光，让洛川忘记了很多曾经对他很重要的事情。 比如说烟雨楼。 这座楼原本在青州并没有多大的名气，但对于洛川而言，却有异于寻常的意义所在。 因为他在这里死过一次。 而且被人封了星海。 后来洛川查得，这件事情的主谋有两人。 一位当然是烟雨楼的大掌柜，刘波。 另外一位，则是远在大唐的魁星阁供奉，此人姓郑，全名不知。 哪怕在洛川险些拜入魁星阁的那一刻，他都没有想起这件事情来，而且当时的局势太过紧急，他自然也没有时间去调查那位传说中的郑供奉。 谁曾想，反而是当他回到大梁之后，竟然从萧重海的口中听到了关于刘波的消息。 这件事情当然足够令人意外，但洛川却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们现在在哪里？” 萧重海微微一愣，随之答道：“自然是在我天元门。” 洛川点点头，知道这件事情急不得，因为他还暂时不能从丹河里走出去，而且如果他所料不错，跟着刘波一同来到天元门的那个老和尚，恐怕也是秋鸣寺的人。 秋鸣寺的人知道自己会出现在丹河，所以特来接应，但他们并不知道洛川什么时候能来。 这便是洛川的优势所在。 他知道，丹河与寒潭秘境，以及月影秘境一样，都是属于某种空间碎片化成的小世界，所以在丹河之内，萧重海是无法与外界产生联系的，他也自然无法让刘波和老和尚来此与自己谈判。 好在洛川有的是时间，他可以等。 随着第二枚丹药入口，洛川已经明显感觉到体内的星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包括狮子座和北斗七星在内的所有命星也尽数焕发了无穷生机。 于是洛川心念微动，他身上的赤红色星辉已经顺势转为了明橙色。 这是洛川第二次从降星境晋升至洗星境，却并未引发丝毫的天地异象，甚至连整个过程都显得毫无阻塞，行云流水。 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自然，仿佛顺应了天命。 萧重海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既没有想着怎么逃走，也没有试图对洛川发起偷袭。 因为他还不想死。 虽然萧重海搞不明白自己体内的星力是如何被镇压的，也搞不明白洛川为什么能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但这并不妨碍他回忆起一件陈年往事。 嗯，或者更准确的来说，这件事情也并非那么久远，只是发生在一年前。 那一日，同样是洛川入了丹河。 随后整个星陨大陆的顶尖强者都为之震动。 因为有人自丹河中迸发出了超越启星境的气息。 当时的萧重海，以及随之赶来的卢小君、程轩辕等人，从未把那位神秘强者怀疑到洛川的身上，因为这不符合情理。 但现在，萧重海已经隐隐间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依旧不知道整件事的经过是怎么样的，但他却想通了最后的结果。 “原来那日是你在丹河中破境。” 对此，洛川丝毫没有否定，而是大方地点头承认道：“不错。” 闻言，萧重海不禁赫然瞪大了双眼：“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洛川没有回答，但他体内的气势却在节节攀升。 不过瞬息之间，已经从一开始的洗星初境，晋升到了洗星九重巅峰。 这也是当初洛川在参加观星大会时的正常修为。 他的星海已经完好如初。 如果把这件事情放在数日之前，洛川一定会为之无比的欣喜，毕竟这是他在安乐村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想要做到的事情。 但实际上，此时的洛川却显得有些心如止水。 因为这并不是他如今的终极目标。 上一次洛川在丹河中悟道的时候，便一路从洗星境的修为飙升至了恒星，他早已经历过了所有破境、感悟的过程，只不过那一次是拔苗助长，而近日，则是水到渠成。 他当然还无法成为一名恒星境强者，甚至连启星都做不到，可聚星与碎星这两个阶段，却是手到擒来。 接下来洛川需要做的，只是把他曾几何时已经做过的事情，再重复一遍。 根本没有任何难度。 只不过，丹河中原本就已经有些下降的“水面”，因此而再低了三分。 在成功修补好了星海的破损之后，洛川甚至都不再需要炼丹，而是直接用长生书这一神诀，将各种星丹的丹气从中提取出来，再注入自己的星海之内。 在这一刻，他甚至可以说是把自己的身体当做了一个巨大的丹炉，在炼化境界。 炼的不是丹。 而是本命星辰。 浩瀚无穷的星海从分到合，再由合到分。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道法与规则，却好似在洛川的手中实现了前所未有的统一。 时间的流逝在这丹河之中仿佛失去了意义。 尤其对萧重海而言。 此时的他虽然已经可以勉强行动，也能开口说话，却感受不到自己的修为。 所以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人类历史上最恐怖的神迹正在诞生。 一日聚星。 再一日碎星。 当洛川体外的星辉成功由杏黄转为翠绿之时，便好似万物复苏，生命重临。 也直到这一时刻，洛川才终于与山海壶中的某样东西产生了轻微的共鸣。 他轻轻翻开手掌，看着落在指间的那把月牙形状的石梳，突然笑了。 “原来如此。” 自月影秘境一役之后，这把石梳就出现在了他身边，但他从来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因为他之前的境界不够。 所以他看不懂。 但现在够了。 于是下一刻，洛川站起身来，迈步来到萧重海的身前，笑道：“还得委屈萧掌门在此小居片日了。” 言罢，洛川离开了丹河。 而萧重海却被留在了丹河中。 这已经早就不是他的丹河了。 而是洛川的。 丹河中没有天日，自然也无法计算时间，所以洛川不知道自己回到大梁已经过了多久，但他相信，那位曾经烟雨楼的大掌柜和那名来自秋鸣寺的老和尚一定还在。 重回故土的喜悦并不能让洛川的脚步为之驻留，他只在湖边感受了一下久违的清风，随之便朝着山下而去。 实事求是地说，洛川对于天元门的地形其实并不熟悉，毕竟这才是他第二次来此。 但这没有关系，不识路可以问人。 因此接下来洛川重新戴上了面具，打晕了一名落单的天元门弟子，换上了他的衣服，再靠着从对方口中逼问出来的消息，很快就来到了一座恬静安谧的小院中。 推门而入，原本于地上打坐的老和尚立刻睁开了眼，似有些疑惑地看了洛川一眼。 跟现在的自己一样，是碎星境。 洛川一眼看穿了老和尚的境界，心下稍安，当即笑着合上了院门，走上前去，摘下了面具。 “我是洛川。” 闻言，老和尚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喜色，随后站起身来，微微颔首道：“阿弥陀佛。” “我想，我欠贵寺一声感谢。”洛川开门见山地说道：“但我还是很想知道，贵寺究竟想要让我做些什么？” 没有任何的寒暄和应酬，因为洛川并不认识对方。 也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和旁敲侧击，因为洛川不擅长与和尚辩道。 而老和尚的回答也非常直接。 “我们希望贵国与大燕两国能够平息兵祸。” 洛川眨巴眨巴眼睛，感觉自己没有听懂。 “这与我有关系吗？” 老和尚笑着点点头：“当然。” 洛川轻轻一笑：“恕我愚钝，没听懂大师到底想说些什么。”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接下来，老和尚却突然转言道：“以洛施主看来，贵国与大燕之间的仇恨，究竟源于何处？” 洛川耸了耸肩，毫不犹豫地答道：“最开始应该是因为白夜行，然后是和亲之乱，现在嘛，自然是因为苏先生的死。” 老和尚点点头，随之道：“或许施主并不知道，白夜行从来都不是问题，苏先生的死从本质上来说其实只是一场恒星境强者的战斗，并不涉国与国之间的仇恨。” 洛川一愣，随后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他觉得对方似乎有些强词夺理之嫌。 因此他决定一句一句地来反驳。 “首先，白夜行为什么不是问题？” 老和尚笑了：“这件事情，贫僧相信不久之后洛施主自然会知。” 这就有些耍无赖了，但洛川还没来得及去反驳之前老和尚的第二句话，便听到他接着道：“其实说到底，贵国与燕国之间的矛盾，还是在于和亲之乱。” 洛川对此不置可否，或者说已经没兴趣继续跟对方打哑谜了，只是问道：“所以，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令人意外的是，老和尚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第三个人。 从洛川踏足小院至今，这个人一直在场间，自然也听到了洛川与老和尚的一番对话，只是始终不曾开口。 洛川只见过他一面。 不，这种说法其实不够准确。 应该说，曾经的另外一个洛川，只见过他一面。 在烟雨楼。 此人便是烟雨楼曾经的大掌柜，刘波。 这个名字很普通，就跟他的长相一样普通，却是洛川来到这个世界的“罪魁祸首”。 在进到院子中后，洛川虽然看到了他，却并没有朝他投去过多的关注。 因为他很清楚，既然老和尚将刘波带到了自己面前，就一定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只是他没有想到，刘波的开场白会如此石破天惊。 “因为洛先生您……是沁公主的孩子。”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一切的开始 沁公主。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令洛川突然觉得后脊有些发凉，毫无缘由的死寂如期而至。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个名字是大梁帝国漫漫历史长河中的一个禁忌。 世人皆知，梁帝子嗣不多，除开当朝太子和梁王殿下以外，他只有三个女儿。 明公主早夭，在史书上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三公主赵清雅与凌剑宗首席大弟子廖昙早已私定终身，却因观星大会一役再无音讯。 最后一位，便是沁公主。 也是大梁自立国以来最知名的一位。 说来有些讽刺，沁公主的名声显赫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也不是因为她的贤德，相反，是因为她所引来的灾祸。 也就是和亲之乱。 星罗历七十二年，这原本应该是人类历史近五百年来最重要的伟大时刻。 因为大梁帝国与大燕帝国的联姻。 但最后这场代表着和平的盛事却演变成了灾乱和兵祸。 沁公主无故逃婚，燕国太子客死异乡，为这场战争的序幕定下了无法挽回的基调。 然后才有了大燕第一神将牧尘挥师北上，单骑破江州，所到之处，无不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洛川那一年八岁。 红豆六岁。 两年后，洛川被柳如风带到凌剑宗，正式踏上了漫漫修行路。 关于那时的记忆，洛川能够记住的已经不多，大部分还是与红豆的相依为命。 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自洛川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便从未缅怀过在那场兵祸中与自己失散的家人。 他从未仔细回想过自己的父母是谁，亦从未思考过他们是生是死，人在何方。 因为洛川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在他的心中，自己的父母远在一个叫做华夏的国度，或许尚在因为自己的死而悲痛欲绝。 直到此刻，刘波告诉洛川，他是沁公主的孩子。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洛川一时间没有任何的反应。 半晌过后，他才突然笑道：“此言荒谬。” 理由很简单。 时间对不上。 和亲之乱爆发的时候，洛川已经八岁了。 如果沁公主在八年前就已经诞下一子的话，大燕皇帝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让自家太子迎娶她？ 这个谎言实在太过拙劣。 然而，面对洛川的质疑，回答他的却不再是刘波，而是那个来自秋鸣寺的老和尚。 “二十年前，沁公主与其贴身侍卫洛寻风有染，珠胎暗结，洛寻风为保其子，不惜瞒蔽天子圣听，自星殿借来圣物，北斗之尘，纳生胎于其中，后带回江州抚养成人。” “十一年前，燕、梁两国定下和亲之谊，燕太子偶得灵魄珠，赠与沁公主，却发现其并非完璧，当夜，沁公主与洛寻风毒杀太子，逃出宫外。” “七日后，牧尘率十万铁骑大破枣州，和亲之乱正式爆发，梁、燕两国交恶，直至今日。” 听到这里，洛川已经有些心慌意乱了。 因为他听到了北斗之尘这四个字。 似乎隐约间明白了自己命星中的北斗七星从何而来。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在他被柳如风带回凌剑宗后，便立刻能展露出无比恐怖的修行天赋的原因。 然后他突然想起，当初自己在星殿藏书阁中的时候，偶然见到过关于“北斗之尘”的介绍。 在某种程度上，北斗之尘与永恒之泪一样，都是星殿最顶尖的圣物之一，其功用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据说此物是数千年前的一位修行巨擘所留，那时的妖族刚刚败退，人类实现大一统，建立了星元王朝。 只是，如果一切真的如老和尚所说的话，那么，当初的洛寻风何德何能，可以从星殿借出这么一件珍贵无比的圣物？ 对此，老和尚给出了答案。 “洛寻风明面上的身份只是沁公主的贴身护卫，但其真实身份却是星殿金堂司主。” 金堂？ 竟然是星殿十三司里面最神秘的金堂！ 时至今日，洛川仍旧不知道金堂到底是做什么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明白金堂司主这四个字的分量。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如果那洛寻风真的是金堂司主，他何苦还用如此麻烦，直接把沁公主娶过来……” 老和尚面带微笑地看着洛川，于是洛川的声音越来越小。 “苏先生没有同意？不，应该是……” 老和尚依旧没有说话，因为他相信洛川绝对可以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星殿与皇室之间，怎么可能联姻呢？ 对于大梁的皇帝来说，这件事情的危害性至少比与大燕联姻要高百倍！ 此例一开，只需百年，恐怕大梁皇室就真的要变成星殿的附庸了！ 内部的侵蚀，永远比外部的侵略更加具有威胁性！ 所以这段姻缘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 洛川突然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但他仍旧在做着最后的抵抗：“即便如此，我还是不信。” 老和尚笑道：“是不愿信，还是不敢信？” 说着，老和尚转头看了昔日的烟雨楼大掌柜，刘波一眼。 于是刘波沉声道：“和亲之乱爆发后，沁公主与洛寻风逃至大唐避祸，却被魁星阁阁主擒获，为避免两人血脉遗祸世间，特派魁星阁供奉郑合前往江州斩草除根，历经两年调查，郑供奉终于在青州凌剑宗寻得此子，但因为一时善念，只封印了其星海，希望他能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安度余生……” 话说到这里，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刘波没有必要说谎，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心中非常清楚，从自己站在洛川身前的这一刻开始，便已经了无生机。 “所以，真正下决定杀我的，是你？” 刘波为之默然。 或者说是默认。 但洛川并没有急着出剑，而是问出了第二个问题：“现在沁公主与那洛寻风，仍在大唐魁星阁？” 这次回答洛川的不再是刘波，而是老和尚。 “当年为护沁公主逃离边境，洛寻风本就身受重伤，后再与魁星阁众殿首激战数日，根基大损，于八年前殒落。至于沁公主，则在狱中与洛寻风共赴了黄泉。” 洛川暗暗低下了头，突然觉得心中有些沉重，半晌之后才道：“那就是死无对证？” 老和尚摇摇头：“非也，洛施主的体内仍留有北斗之尘的余迹，若要验证，实属小事一桩。” 洛川明白，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的身份之所以会暴露出来，便一定与自己在观星大会中动用了贪狼和破军这两颗命星有关。 但他没有兴趣知道其中的过程，也暂时没有时间为沁公主与洛寻风的殒落而悲伤。 当前更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不知贵寺突然在这个时候找到我，并告诉我这段过往，到底是有何图谋？” 看着洛川那双正在快速冷静下来的眸子，老和尚似乎有些意外，随后淡淡笑道：“我们希望洛施主能够出面，终止贵国与大燕帝国之间的战乱纷争。” 洛川摇摇头道：“你们未必也太看得起我了。” 老和尚则道：“贫僧有十成把握，若将洛施主交给燕帝，大燕定将与贵国重修于好。” 闻言，洛川不禁眉头一挑：“这场战争，可不是大梁说了算。” 老和尚笑着道：“阿弥陀佛，贫僧相信，苏念是一个非常识大体、知进退的人。” 苏念。 这是影子先生的真名，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现任星殿殿主的名讳。 洛川听懂了老和尚的这番话。 此时的战局，已经不是谁更想打的问题了，而是谁更有把握打赢。 答案当然是燕国。 因为观星大会一役，整个大梁修行界伤筋动骨，再加上苏有铭的殒落，可谓士气大伤，若不日之后梁帝退位，又会多添几分波澜，对于大燕帝国而言，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此时的大梁虽然还有一位杨天笑，但洛川自始至终都知道，仅凭一位丹鼎大帝，是远远拦不住燕贼的狼子野心的。 原因也很简单。 大燕只有一位恒星境强者，牧尘，此事不假。 但在暗地里，他们其实还有一位恒星境强者相助！ 苏有铭是怎么死的？ 是被牧尘千里奇袭，打断了他的闭关养息。 那么，苏有铭又为什么要闭关养息？ 因为在月影秘境一役后，他追逐白夜行离开大梁边境，随后遭到了两位恒星境的伏击。 其中一位，是牧尘。 还有一位，则是天机殿殿主！ 当日若非大唐魁星阁阁主凌曌舍身相救，苏有铭早就死了。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若梁、唐两国战事轻启，最后的输家只有可能是大梁。 而现在，一位来自秋鸣寺的老和尚告诉洛川，如果他愿意献上自己的生命的话，或许可以阻止不久之后的生灵涂炭。 因为他是沁公主的孩子。 是大燕帝国近百年来最大的耻辱。 那么，洛川该怎么选？ 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对老和尚提出了一个看似有些匪夷所思的要求。 “我要见杨大帝。” 而老和尚的回答也非常干脆利落：“好。”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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